第51章 不止忠诚 今生:副官上大分
碎金般的阳光轻巧跳进落地窗, 在这个温暖的小小阁楼里,曾发生过许多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决策。
厄喀德那冷酷的继承人曾坐在那张书桌前,抬手间抹除自己的敌人。
而现在, 阿缇琉丝将决定权交给自己的副官, 夏盖知道这是他极其难得的心软。
残酷而温柔的雄虫, 将揭开过去的选择权交了出去。
向前走还是往回看,做出选择吧。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忽视副官的恳求,阿缇琉丝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现在你问我任何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你。所以, 不要把机会浪费在这个问题上。”
夏盖如前世多次那般慢慢走到他身边,握住他颤抖的手, 轻轻放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手掌下是一颗蓬勃跳动的心脏,只要阿缇琉丝略微屈指,就能轻而易举握住这枚心脏。
是毫不设防的姿态。
阿缇琉丝没有回答他,而是轻声问道:“你想起来多少了。”
夏盖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想起来的一切全盘托出。
他的记忆缺损得厉害, 只记得前世和阿缇琉丝多年征战的军事生涯以及最后几年阿缇琉丝的精神力衰竭,有关巴德尔工程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仍旧是谜团。
他最先想起来的,是对他来说最刻骨铭心的。
是一幕幕记忆里,阿缇琉丝从意气风发到病弱不堪。
所以他急切地请求阿缇琉丝和他离开这里, 比起问清一切的原委,他更想让少将不要重蹈覆辙。
夏盖有无数问题想问,但这些问题没有一个关于自己的死活安危。
如果向前走和往回看都会让阿缇琉丝痛苦, 那么他只想告诉阿缇琉丝,我会带你走向第三条路,只要你幸福快乐, 其他一切就都不重要。
阿缇琉丝缓慢而坚定地抽回自己的手,他微微仰头看着追随了自己两世的副官,有些无奈地说:“真是一模一样的问题啊。”
前世,夏盖同样问了这个问题。
在他知道一切的真相后,他同样对阿缇琉丝说:只要您对我点头,我立刻带您离开这里。
那时的夏盖近乎绝望地对自己的主人如此哀求到。
他之所以绝望,不是因为他无法带走阿缇琉丝。只要阿缇琉丝点头,这个帝国就没有人可以拦住他,如同多年前阿缇琉丝想让他杀谁,这个帝国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一样。
他绝望是因为他比谁都知道,阿缇琉丝不会点头的。
明明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一个动作,阿缇琉丝却永远不会去做。
他的主人,永远不会抛下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那时被雪蔷薇包围着的阿缇琉丝,看着俯身哀求自己的副官,微笑着抚摸夏盖的绿眸,美丽病弱的雄虫对副官说:如果我放弃的话,会死很多人的。
阿缇琉丝是被无数饱含着希冀的人们,用刻满伤痕、淌满鲜血的双手托举起来的神迹,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么这个国家将再也没有人可以对抗神教。
其实除了夏盖,前世很多人都对他说过:离开这里吧。
不是只有夏盖爱他逾过一切,不是只有夏盖在意他快乐与否,可这些人同样被他坚定拒绝——
牺牲了那么多虫族,流了那么多的血泪,这最后一剑无论如何都要挥出。
“这个问题,我曾经回答过你了。”从回忆里抽身,阿缇琉丝平静地说,“所以换一个问题吧。”
有时候,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夏盖已经知道阿缇琉丝曾经的回答是什么,如今的回答又是什么。
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的巨蛇意志和勇士之心。
夏盖是阿缇琉丝最锋利的剑刃,如果这是主人的意愿,那么他会接受。
他依旧痛苦,却绝不会再在阿缇琉丝面前流露,他绝不能让已经处于痛苦之中的主人反过来安慰他。
少将应该一如既往的残酷温柔,也应该始终一往无前,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牵绊。
谁在爱,谁就应该和他所爱之人分担命运。
阿缇琉丝爱这个世界,所以他要分担和神教斗争的命运;夏盖爱他的主人,所以他要去成为阿缇琉丝最能依仗的利刃。
这一刻,夏盖告诉自己要去变得更强,强到可以为阿缇琉丝扫除一切障碍,强到不让任何人能伤害阿缇琉丝。
他想问阿缇琉丝,那簇龙牙最后有没有发挥作用,但却隐隐感觉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夏盖不想再勾起阿缇琉丝伤心的回忆,所以他换了个问题:“……我还能为你的实验做什么?”
他生硬地改掉差点脱口而出的“少将”,却也不想称呼阿缇琉丝为“您”。
不愿再像前世般只能旁观,他不会再仅以忠诚的部下自居。
这个问题让阿缇琉丝很满意,他轻笑着撷下一朵馥郁洁白的花,抬手插在夏盖胸前的金属编花中,整肃的军装由此染上清香。
欣赏了一下自己突如其来的恶趣味,阿缇琉丝凝视着那双绿眸:“去变得更强,去成为我最强大的——”
最强大的什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突然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精准的词汇形容夏盖对于自己的意义。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见证。
夏盖是他所有荣誉时刻的见证,也目睹伊德瑞迩营阵亡后他最失态的时刻。
前后两世,那双绿眸都始终看着他,让他无法抑制地有过片刻的动容与慌乱。
透明的玻璃墙两侧分别站着神明遗留在世间的三具躯壳。
灵巫百无聊赖地坐在玻璃墙内侧,对任何审讯都懒得开口,直到阿缇琉丝亲自前往。
特质的玻璃墙可以阻断精神力,这是首都军事监狱为了收容灵巫,连夜为他量身打造的牢房。
军事监狱的狱长对阿缇琉丝说到,灵巫自从醒来就一直沉默地坐在地上,任何人和他说话都得不到反馈,又因为他是个雄虫,上刑审讯怕他扛不住。
阿缇琉丝之所以来见这个战犯,是为了佐伊。
现在唯一能救佐伊的虫族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满手鲜血的雄虫。
坐在玻璃墙后的灵巫看到阿缇琉丝,眼神跳动了一下,他太久没活动,艰难地爬起身,踉跄着走到离阿缇琉丝更近的地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后者。
他的眼神不含任何具有阵营性的情感。
没有憎恨、厌恶,甚至没有恐惧,哪怕他知道正是眼前这个美丽的雄虫,亲手抓获了自己。
灵巫的眼神就像一个无知无觉的天真孩童,充满好奇心地打量着令自己感兴趣的某种昆虫。
好奇、探究、惊喜。
阿缇琉丝甚至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喜悦。
“你是我的同类。”灵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你可以抵挡我的感染,因为你也是——”
还未等阿缇琉丝开口,灵巫就自顾自说起了同类这样的话。
这是阿缇琉丝今天第二次感到愕然。
“我需要你去救一个人。”他收起所有情绪,冷淡地打断灵巫,“除了放你回神教,任何条件你都可以提。”
“回神教?”灵巫诧异地说,“我为什么要回神教?我在这里发现了更好玩的东西。”
他狂热地看着阿缇琉丝,继续说道:“你需要我帮你救谁?救谁都不是问题,只要我可以做到。但是你必须让我再进你的精神海好好看一看,你好像和我不一样——”
被关在军事监狱的这段时间,他一直苦思冥想为什么当初那个雄虫可以抵挡自己的感染,直到再次亲眼看到阿缇琉丝,一个始终被他忽略的答案浮上心头。
因为阿缇琉丝也是神蜕融合者。
非常简单的答案。
每一具神蜕都有独特的力量,切丝忒的力量是“分裂”,内尔伽勒的力量是“感染”,那么眼前这个雄虫的力量又是什么呢。
灵巫急切地想知道。
神教找了这么多年的第四具神蜕就在这个雄虫身上,他却完全没想过给神教通风报信。
他根本不在乎。
不论是神教和帝国的斗争,还是尤那达斯被围剿歼灭,他都不在乎,对于他来说只要活得舒服,在哪活着都一样,谁能控制他,他就听谁的。
武器是没有情感的,它不会去思考掌握自己的一方究竟是邪恶还是正义,它也不在意自己会杀死多少人。
不论是多么厚重的鲜血、多么深沉的绝望,它都不在乎。
唯一能调动灵巫情绪的,就是对精神力的研究,毕竟这是他安身立命之本,赖以吃饭的家伙。
即使被帝国俘获,他也一点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帝国舍不得杀他,他知道帝国有太多想要从他身上获得的东西。
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阿缇琉丝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佐伊已经没法再等下去。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同意了灵巫的要求。
第52章 收获 今生:搞事业
“原来是那块兹神血肉。”灵巫看着被推进玻璃监狱中的佐伊, “我是最后一个改造它的人,这东西拿出来就说明领袖是铁了心要弄死他。”
他难得起了好奇心:“这个雄虫是谁?很久没看到领袖这么想弄死一个虫了。”
典狱长敲了敲玻璃墙,警告道:“他是谁不重要, 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事情。”
灵巫完全不搭理他, 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只是执拗地看着阿缇琉丝。
在这个雄虫的认知里,只有同样融合了神蜕的阿缇琉丝可以勉强被他归为同类。
阿缇琉丝的目光落在已经面目全非的佐伊身上,轻飘飘地说:“他是你们的宿敌,曾经也差点是你的同类。”
灵巫了然。
原来是融合神蜕的失败品。
那他从小到大可见过太多了,尤那达斯和神教里到处是这样的雄虫。
这个雄虫被兹神血肉侵染得很严重, 出于稳妥起见,灵巫难得放出了自己的翅翼, 调动精神触丝向躺在维生舱里的佐伊簇拥而去。
灵巫的翅翼漆黑到仿佛能够吸收一切光线,如同两个深邃无比的黑洞在他身后展开。
在场所有虫族中,只有阿缇琉丝能看到那活跃无比的漆黑触丝,跳动着落在佐伊身上,所过之处, 所有模糊斑驳的血肉都如灰烬被一口气吹开般脱落而下,在脱离佐伊身体的瞬间就烟消云散。
阿缇琉丝蹙着的眉头逐渐松开。
灵巫没有耍小心思。
所有血肉脱落后,佐伊被第一时间送回帝国医院,虽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但他身上大大小小、深可见骨的各种伤势仍旧需要细致处理。
“现在,应该是你和我的时间了。”灵巫紧紧盯着阿缇琉丝,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热切。
阿缇琉丝不顾周围虫族的阻拦, 悠悠走向玻璃墙的另一侧。
没有任何可畏惧的。
他既然能把灵巫关进这个监狱,就有信心全身而退。
随着阿缇琉丝一步步走向灵巫,他背后璀璨澄澈的翅翼也从鞘骨中逐渐释放出来。
在他进入玻璃墙这侧的瞬间, 来自灵巫的精神力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他的精神海,在这片宽广深沉的空间内四处打量游窜,然后猛地钻向悬挂于精神海中央的精神力本源。
不出意料,下场是被狠狠弹开。
阿缇琉丝冷眼看着灵巫精神力化成的小人摔得七荤八素:“我答应你的条件里,似乎不包括接受你的感染。”
被拆穿的灵巫也不心虚,他偷偷将自己的意识融入了这个分裂体,贼心不死地再次尝试着感染阿缇琉丝。
这一系列举动被阿缇琉丝挑破后,灵巫装憨笑了几下,接着又是一个俯冲飞向对方的精神力本源。
不耐烦地皱眉,阿缇琉丝正想把他踢出去,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本源在他锲而不舍的“感染”中,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轻蹙的眉头再度松开,阿缇琉丝心头浮现一抹不可置信。
非常具有戏剧性。
来自其他神蜕的力量让巴德尔感受到了威胁,这个在阿缇琉丝体内沉睡了多年的神明,似乎是察觉到了挑衅,竟然露出一丝苏醒的迹象。
灵巫尚未意识到大难临头,他察觉到这片空间内的震荡,还以为是自己的感染终于生效,喜形于色地露出邪恶笑容,加大马力撞向阿缇琉丝璀璨生辉的精神力本源。
这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没有被弹开。
而是被骤然变大的本源猝然吞噬。
携带着灵巫意识的分裂体,被巴德尔吞了。
整个过程快到阿缇琉丝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关键时刻是灵巫体内的切丝忒迅速出手,切断了这一缕意识。
他见鬼般地睁眼,惊惧不已地望向阿缇琉丝。
如果不是切丝忒,他的意识将被永远困在阿缇琉丝的精神海里。
那是强大到可怖窒息的力量,他终于确信第四具神蜕就在眼前这个雄虫的体内,而刚刚吞噬分裂体的行为,也完全是神蜕被刺激后自主做出的。
被他畏惧看着的阿缇琉丝,正凝神感受着体内精神力本源的变化。
这是他今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神明伟力。
非常明显的“饱腹感”。
所以,巴德尔免疫之力的本质很有可能就是吞噬。
前世他的分裂体之所以能让雌虫免疫精神力攻击,是因为分裂体将那些精神力尽数吞下。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佐伊会在神墓中失去精神力本源,因为他没能成功融合巴德尔,所以本源被后者吞噬。
阿缇琉丝的双眸逐渐发亮,要证实这个猜测其实很简单。
眼前就摆着现成的实验道具。
灵巫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将灵巫翻来覆去研究了一遍后,阿缇琉丝发现对方体内两具神蜕的力量并不均衡。
这个发现也被半死不活的灵巫亲口承认:“切丝忒和内尔伽勒被分成三份,分别由三个雄虫融合,我只是其中之一。但是我掌握了完整的切丝忒和三分之一的内尔伽勒,剩下两个雄虫都没有我强。”
单从数量而言,融合了两具神蜕的灵巫原本应该比阿缇琉丝更强,但是巴德尔的吞噬之力正好克制残缺的内尔伽勒。
他继续说道:“更多的我不能再告诉你,除非你能保证帝国不把我送上最高法庭。我在神教留下了无数分裂体,就算我死了,神教也可以依靠那些分裂体感染其他雄虫。所以比起杀了我,继续研究我,才对你们更有价值。”
灵巫不关心各种势力间的博弈,但他很聪明,连神迹都能研究明白的脑子,怎么可能弄不明白凡尘斗争。
他很清楚,比起营救自己,神教的首要选项更可能是杀了自己。
帝国反而成了他最能抓住的保护伞。
他看着自己身前双眸发亮的阿缇琉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慢慢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让我活下去吧,我会对你有价值的。”
谁能控制他,他就听谁的。
帝国最高军事监狱位于安提戈涅的地下,自从建立以来,没有任何一名囚犯从中成功越狱过,进入这里就等于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些囚犯的头顶就踩着帝国最精锐的九大军团。
从地底出来后,重新站在日光之下,阿缇琉丝不免恍惚了一瞬,最高军事监狱修建在地底,除了防止越狱以外,还是为了从精神层面摧毁这些囚犯。
永恒的黑暗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即便他们再穷凶极恶。
阿缇琉丝已经从灵巫嘴里挖出第二个融合了内尔伽勒的雄虫是谁。
但是剩下的最后一个雄虫,灵巫无论如何都不肯吐露出来。
这最后一个雄虫的身份,相当重要,以至于灵巫都心生忌惮。
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他可以慢慢挖掘,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长期持有对灵巫的控制权。
他要从雄保会、神教和军部三方势力手中夺走这个战犯。
这些人不能像前世一样,直接让夏盖都杀了。
想想都头疼。
出于一种莫名的心理,阿缇琉丝不愿这么快就将一切对兰因大公和玛尔斯大帝全盘托出。
这次阿缇琉丝不会再对长辈们言听计从,他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担子落在他身上,那么如何挑起也应该由他说了算。
并非幼稚任性的赌气,而是要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决心。
身旁将他送至地面的典狱长再次表现出对厄喀德那的敬畏,他向这位厄喀德那继承人保证,一旦总参谋部提审灵巫,他会第一时间通知阿缇琉丝。
典狱长隶属警署,职级位同少将,但他面对军衔不过是少尉的阿缇琉丝时,却显得恭敬无比。
让这个出身一流贵族的雌虫敬畏的,并非阿缇琉丝,而是其身后的厄喀德那家族。
“我记得阿南刻应该有一个和我同龄的雄虫?”阿缇琉丝轻轻按了下自己的额角,尝试回忆起更多关于这个家族的信息,“回去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宪兵团参谋部看看,我可以帮他写封推荐信。”
阿南刻,命数之神。
这个以神祇为名的家族,也许可以成为他刺破命数的长矛。
今天的颇多收获让阿缇琉丝心情不错,他对典狱长开了个玩笑:“宪兵团里个个都是帝国栋梁,在其中解决终身大事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他虽是开玩笑,前半句话倒是真的。
宪兵团象征着首都星军事面貌,进入其中的雌虫几乎全都出身贵族,除了体能要高,相貌身材也都是万里挑一的。
宪兵团从赫德卫兵分流演化而来,后者是历任大帝的亲兵,绝对忠诚的君王骑士。
他们在帝国有着极为悠长的历史,在寂灭之灾发生以前,大帝基本由雄虫担任,所以赫德卫兵不仅意味着王宫的安保力量,还意味着有极大机会爬上大帝的床榻,一吻芳泽,成为大帝的情人。
当然,如果是雌虫大帝,那么同样身为雌虫的赫德卫兵就是单纯的骑士。
所以成为赫德卫兵曾被不少贵族雌虫视为最高荣耀。
阿南刻家族的典狱长闻言笑道:“那我不争气的虫崽,就拜托阿缇琉丝伯爵了。”
摆手阻拦对方想将自己送上飞行器的举动,阿缇琉丝悠然坐在后排富有光泽的皮质沙发上,对典狱长意味深长地笑道:“下注,就要下在年轻一辈的身上,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更懂。”
第53章 彻底栽了 今生:貌美猫猫又被撸了……
安提戈涅的冬季一向寒冷而漫长, 阿缇琉丝甚至没有参与歼灭尤那达斯的表彰会,就已经动身启程前往伊斯墨涅。
伊斯墨涅位于首都星的另一侧,此刻正是温暖明媚的时候, 它虽然不是首都星的中心城, 但也是赫赫有名的星际城市。
让这个城市拥有足以媲美安提戈涅地位的原因, 是芬尼尔家族的眷属曾经在此聚族而居。
随着塞缪尔大帝的陨落,芬尼尔逐渐衰落后,其眷属也跟随厄喀德那家族迁徙至安提戈涅,如今只剩一些产业还遗留在伊斯墨涅。
阿缇琉丝离开前,还记得去帝国医院看望佐伊。
佐伊躺在治疗仓里, 全身包裹着防止感染的生物膜,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他急促地示意阿缇琉丝靠近, 手里好像紧紧握着什么。
虽然明知道他要作怪,阿缇琉丝还是叹了口气,凑近治疗仓,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看他靠过来,佐伊艰难地将包成粽子的手伸到治疗仓的玻璃窗面前, 然后缓缓摊开手掌。
朝阿缇琉丝比了个大拇指。
佐伊的嘴巴被紧紧裹住,做了口型阿缇琉丝也看不到,所以他只是在心里轻声说:你做得很好。
被关在圣殿净池时,他原以为阿缇琉丝不会赞成自己涉险, 但好友却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然后说一定会安全地把他带回首都星,所以放心地去做吧。
和以前相比, 确实有了变化。
以前的阿缇琉丝总想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而现在的阿缇琉丝已经初步具备君主的品质。
依旧温柔强大,但却敢于残忍。
在与神明的残酷斗争中, 如果只是温柔的话,可能会死的。
所以作为阿缇琉丝的好友,他为对方的改变感到由衷的喜悦。
阿缇琉丝并不知道佐伊内心的诸多想法,看到对方竖起的大拇指,他打趣道:“躺了两个星期,里面的虫不会换了一个吧。”
治疗仓并不是完全密封的,所以佐伊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闻言,佐伊艰难地伸出中指。
安提戈涅的贵族向来有冬日度假的传统习俗,谢默司也正是以这个名义邀请阿缇琉丝同游。
他将地点的选择权交给了阿缇琉丝。
小雄虫选择了伊斯墨涅,直到很久以后,谢默司才知道此刻阿缇琉丝选择这个地点的用意。
阿缇琉丝在动身之前,将夏盖丢到了帝国东部边境,战场永远是磨砺士兵的最好去处。
除此之外,前世东部星系是诸神黄昏中最先沦陷的,他总觉得其中有猫腻,干脆就把夏盖派过去打探情况。
副官依依不舍地离开之前,问阿缇琉丝,什么时候能回到他身边。
阿缇琉丝则好笑地反问:还没去就想着回来了?
不会太久的。
等从伊斯墨涅回来,他会亲自去东部星系,拜访第二个融合了内尔伽勒的雄虫。
在得知阿缇琉丝的度假地点是伊斯墨涅后,夏盖建议他带上花园里那只名为荆棘的三头犬,忠诚的副官若无其事地说:
伊斯墨涅的狩猎赛马活动闻名帝国,上尉要玩就玩得开心点,全帝国不会再有比三头犬更出色的猎犬了。
阿缇琉丝挑眉打量了他片刻,随后轻笑着接受了这个提议。
然而副官的小心思其实不止于此。
他希望主人能够在看到那双绿眸的时候想起自己。
也希望这只已经和自己日渐熟稔的三头犬,能够替他拦住某些不怀好意的雌虫。
护主、排外、凶戾。
是狗的三大美德。
也是夏盖的三大美德。
一进入伊斯墨涅,谢默司就以“当在伊斯墨涅时,要做伊斯墨涅的虫族所做的事情”为由,哄着阿缇琉丝换上了当地特色服饰。
这种服饰仅由一块长方形的丝织物组成,不经任何裁剪,两次折叠后即可形成一条长裙,需要在腰部和双肩固定别针。
宽大修长的手掌抵在劲瘦的腰肢上,顺着脊背那条分明的沟壑往上游走,最终停留在舒展的双肩,轻巧地扣下别针。
谢默司落在阿缇琉丝肩背的双手,与这个雄虫有十分明显的肤色差。
像掉落在雪堆里的蜜蜡,也像融入牛奶的蜂蜜。
阿缇琉丝微微侧头,回眸看向自己身后的雌虫,反手捉住对方的手掌:“好了。”
垂坠感极强的丝绸形成优美的垂褶,走动时右侧衣摆微微敞开,阿缇琉丝总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雌虫的服饰配有同样宽松的长裤,雄虫的服饰却仅有这条长裙,因为在伊斯墨涅的传统中,雄虫的躯体被认为是至纯至美的,而裸/露是对美的最高致敬。
在阿缇琉丝的坚持下,他保留了现代文明最伟大的发明——内裤。
这种名为“拉顿”的长裙之下,本不该保留任何衣物。
阿缇琉丝身上的拉顿由雪白、松绿、金黄三种色彩构成,越发衬得他美得具有神性,而随着他的走动,修长笔直的双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
相比之下,谢默司身上的拉顿则是十分简洁的全白。
在几天前邀请阿缇琉丝同游,还未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时,他就将体能训练翻倍,务必使自己的躯体处于巅峰状态之下,体脂率必须维持在一个美观的水平内。
所以哪怕披着最能勾勒肌肉线条的丝绸,这具强大的躯体也看不出任何缺陷,呈现出一种无可指摘的完美状态。
在为阿缇琉丝扣上腰部的别针时,他就发现小雄虫的腰部多了丝柔韧的手感,捏上去多了一点脂肪的柔软。像冬日里坚果吃多了的小松鼠,油光水滑的茂密皮毛下软嘟嘟的。
这点柔软的手感让谢默司爱不释手。
并非出于狎昵的情欲,而是怜爱到极致舍不得从掌中放下。
看着阿缇琉丝侧身回眸时弯弯的长睫,他在心里轻叹了一下,无数次克制住俯身亲吻的欲/望。
慢慢来,不着急。
伊斯墨涅并非贵族们通常会选择的度假地点,这里的虫族崇尚勇武好斗,最出名的娱乐活动也是狩猎、赛马和击剑,而非晚宴舞会。
所以当他得知阿缇琉丝选择这里作为度假地点时,难免小小诧异了一下,紧接着就让莱夫准备各项事宜。
他当然不会带莱夫来,只是顺便让莱夫清查一下尼普顿家族在伊斯墨涅的产业,从中选了一处宝石矿脉作为送给阿缇琉丝晋升的贺礼。
凯旋的小雄虫应该得到漂漂亮亮的嘉奖。
无足轻重的宝石而已,如果阿缇琉丝能为此情绪波动一瞬,就是值得的。
而谢默司选择宝石矿脉的原因也很简单——漂亮好看。
尼普顿的雌虫骨子里都带点直雌主义,比起阿缇琉丝的雌父罗萨蒂亚元帅,谢默司已经算新时代雌虫,这点直雌主义只会隐晦体现在他偶尔显露出的强势。
当然,罗萨蒂亚元帅的直雌主义已经被兰因大公彻底治得服服帖帖。
兰因收拾罗萨蒂亚的逸事,几十年前曾在帝国传得沸沸扬扬,被各大贵族引以为戒,一定要避免两个性格同样强势的虫族联姻。
谢默司将父辈的教训引为前车之鉴,时刻谨记眼前的小雄虫不仅是可以被他放在掌中的小王子,也是有自己独立思想的大贵族。
所以他会支持阿缇琉丝孤身前往梵王星,因为尊重,也因为自信。
尊重阿缇琉丝的决定,同时自信能为他兜底。
莱夫为上级挑选的庄园也很有伊斯墨涅的风格,室内装修优美舒展,简洁而不失层次感,大面积的乳白与天蓝色调让居住其中的虫族仿佛置身海洋,整体呈现着清新自然的风格。
庄园外则罗列着典型的石柱,如一架巨大美丽的竖琴。
阿缇琉丝正慵懒地靠坐在飘窗上,在他面前摆着一盘木雕黑白棋,他颇有兴致地自娱自乐,谢默司则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处理着需要他最终审批的各项军务。
他有时会从光屏上抬眼,确认阿缇琉丝没有处于无聊的状态中,然后继续埋首工作。
小雄虫自弈了一会后就失去了对这种古老棋盘的兴趣,他转而可有可无地打量起室内,最终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因为放松了表情管理,谢默司此刻的神情更接近他的真实性格。
漠然、随意。
无法用冷漠去形容,而是万事都不挂心的淡漠。
他姿态随意舒展地坐在沙发上,长腿自然分开,优越的身高和腿长,使得他的膝盖高出沙发不少。
极其优秀的眉眼比例让他看上去像行走的雕像,不需要任何精心投射的光影,任何随意的举止都能让他的面容和躯体呈现出完美的线条。
简而言之,是不挑角度的英俊优雅。
但他小臂上时常凸起的青筋、几乎时刻处于发力状态的腰腹、宽阔结实的肩背,又让他显出一种强烈的力量感。
是极具矛盾感的优雅暴徒。
仅需一眼,便可断定,这是一个极其强大的高等级雌虫。
本该存在感强烈的雌虫,因他的气质带有习惯性的藏锋敛锷,所以刻意收敛时,所有暴烈的压迫感都被藏在低调温和的假面之下。
阿缇琉丝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的瞬间,始终不动神色留意着他的谢默司就已经察觉到,所以谢默司脸上暴露本性的神情只存在片刻,下一秒就是发自内心的温柔凝视。
“无聊了?”谢默司摘下高挺鼻梁上的平光镜,那点少见的斯文感也随之褪去,他坐到阿缇琉丝身边,亲昵地刮了下对方的鼻尖。
感受到一点凉意,谢默司蹙眉为他披上一条色彩斑斓的编织毯。
被他刮了下鼻子的阿缇琉丝诧异抬眸看他,抬手就要锤过去。
却被理所当然地握住手腕,然后靠近贴贴。
谢默司用自己的鼻尖轻轻蹭了下阿缇琉丝的,气息交融间,他没有再度靠近,维持着这个亲昵暧昧却不突破界限的距离,沉浸在小雄虫清浅的香气中。
而他身上冷冽粗粝的香水味也再次入侵阿缇琉丝的领地。
小雄虫似乎有些愕然,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挣脱,而是微微仰头瞪着他。
像一只被强硬抓来顺毛的貌美猫猫,错愕地看着胆敢冒犯自己的铲屎官,漂亮柔顺的毛毛微微炸开,爪子都从肉垫里伸出来,却被万恶的铲屎官捏着粉嫩的肉垫比了个耶。
谢默司抬手轻柔按在对方柔软饱满的唇瓣上,摩挲着指腹下柔嫩的皮肤,动作温柔无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霸道。
像荒原上长满月下香,深渊般冷淡死寂的心脏,只有在阿缇琉丝身边才会蓬勃跳动。
他再次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自己栽了,并且彻彻底底。
第54章 阿喀琉斯之踵 今生:爱的锚点
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没能在阿缇琉丝的嘴唇上停留更久, 仅仅十几秒过去,美丽的年轻雄虫就已经回过神。
阿缇琉丝从安提戈涅带来的三头犬,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了一切, 它一边从喉中发出低沉的吠叫, 一边焦急地从屋外花园飞奔而入。
有着绿色眼眸的猎犬身形矫健, 飞奔时四肢都几乎离地,全身线条流畅优美,片刻便已经飞至阿缇琉丝脚边,警惕地盯着谢默司,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上去。
谢默司被推开时, 心中不免惋惜了一秒,下一刻便看向趴在地上的三头犬。
很平静的目光。
三头犬脊背上光滑水亮的毛发立刻全部炸起, 尾巴也开始不安地摆动,却依旧对谢默司龇着雪亮尖锐的獠牙,试图进行恐吓威慑。
将爱犬的反应尽收眼底,阿缇琉丝轻笑着撸了一把狗头,语气平淡道:“不许吓它。”
似乎是感受到来自主人的撑腰, 三头犬的尾巴摇得飞快,砰砰有力地敲打在飘窗石台上。
谢默司无辜地对他耸了下肩,表示自己很老实。
嗤笑了一声,阿缇琉丝从铺着细腻毛毯的飘窗上起身, 当看到三头犬碧绿的眼眸时,他几乎是立刻想起被自己丢到东部星系的副官。
帝国东部常年处于战火,风雨飘摇的前线既是最危险的地方, 也是最容易铸就英雄的地方,所以在那好好磨砺吧。
正在伊斯墨涅度假的雄虫军官,毫无心理负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起泡酒, 悠闲地刷起当地最近举办的娱乐活动。
虽然已经迁离伊斯墨涅多年,这里最大的赛马场依旧属于芬尼尔家族,每年的利润相当可观。
除了赛马,这里的击剑表演也让阿缇琉丝很感兴趣。
这是一个全民尚武的城市,也是全帝国唯一一个没有教堂的城市。
这里只有塞缪尔大帝的雕像。
没有对神明的崇拜,只有对伟人的敬仰。
几百年前这位大帝发动屠神之战时,伊斯墨涅作为守卫帝国心脏的隘要关口,曾创下三百赫德卫兵死守伊斯墨涅数月的壮举,为其他选帝侯支援安提戈涅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这三百赫德卫兵的对手,是整整三万神教选帝侯亲兵。
塞缪尔大帝的第一任赫德卫兵长就是死在伊斯墨涅之战中。
这位卫兵长从大帝尚且是王储时,便陪伴在他的身边,甚至为大帝留下了一名雄虫幼崽。
虽然他仅仅是塞缪尔大帝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但冷酷的大帝终究顾念了一点旧情,在他死后第二天,将他的弟弟升为新的赫德卫兵长。
卫兵长出身波吕斐斯,这个家族日后被塞缪尔大帝抬为世俗选帝侯之一。
据说这个闻名于全帝国的勇士,死前曾留下一段被奉为圭臬的话:
我不期待忠诚。残忍是美人的天性、习惯和宗教。
优秀的君王以权力回报效忠。
至于其他比权力财富都更为奢侈的东西,恐怕在塞缪尔大帝漫长的一生中,都没有一个雌虫得到过。
阿缇琉丝难得长吁短叹了一下,站在他旁边冲咖啡的谢默司却是忍不住闷笑着又想靠上来。
从庄园的角度,只要稍微朝外远望,就可以窥见那座屹立在城市中心的巨大雕像。
骑着骏马、英姿勃发的塞缪尔大帝。
所以谢默司只要略微思索,就知道阿缇琉丝看向窗外后,在想什么。
“我不期待忠诚。残忍是美人的天性、习惯和宗教。”他一边轻声说出这句著名的话,一边自然地俯身整理了一下阿缇琉丝领口的褶皱,使其更加美观。
他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实。
阿缇琉丝并不抗拒这种带有服务性质的亲密举动,但会下意识躲避出于其他目的的亲密举动。
果然是被服侍惯了的小王子。
但是谁让小王子周围的雌虫都乐意服侍他呢。
亲昵而温柔地在心里蛐蛐了一句,谢默司的好心情持续到想起某个绿眼雌虫之前。
啧。
他这才想起阿摩带来的那条狗也是绿眼睛。
很难形容这种心情,就如同和雄主一起出门游玩,结果雄主非要带着雌侍的崽,而为了避免雄主累到,身为雌君只能捏着鼻子照顾和雌侍长得很像的崽。
谢默司认真考虑了一下把莱夫叫过来遛狗的可能性,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三头犬过于认主,除了阿缇琉丝,恐怕没人遛得了它。
听到谢默司这句话,阿缇琉丝轻啜了一口金黄的酒液,笑着叹息道:“向君主寻求忠诚,本身就是很可笑的行为。用美人形容塞缪尔大帝,而非将其看做君主,卫兵长还是没走出自己的圈。”
“具体是指?”闻言,谢默司正在给咖啡拉花的修长手指停顿了一瞬,若无其事地问。
阿缇琉丝的视线终于回到这个高大的雌虫身上,他放下手中的高脚杯,颇有耐心地解释道:“他始终把塞缪尔大帝当做多年前需要他扶持的势弱王储,而未意识到后者早已是比他还要强势的君主,甚至一句话就能决定他家族的荣辱。”
他看着那朵盛开在谢默司杯中的郁金香,怜悯地说:“他怎么可以爱上自己的君主呢?”
剑指神明的君主,又怎么会停留在任何一个雌虫身边。
漫长的帝王生涯中,塞缪尔或许仍留存着人性的温存,但这点温存绝不会属于爱情,只会留给他自己。
心中猝不及防的触动被谢默司顷刻收起,他带着一点玩味地、意味不明地说:“幸而我不是卫兵长,你也不是——”
“不是什么?”阿缇琉丝挑眉看他,轻轻露出一点笑意,刹那容光绝艳。
这一刻,俊美悲悯的雄虫,再次露出他大贵族的一面。
美丽、柔和、漫不经心。
谢默司却是笑着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塞缪尔大帝并非寿终正寝,而是死于刺杀。
任何悲剧的结局,他都不愿套在阿摩身上,哪怕只是一种否定性的假设。
此时的谢默司还不知道,很快他就会想起,这个令自己怜惜到不愿将任何悲剧假想在他身上的雄虫,曾经历过怎样的地狱,而自己又是如何亲眼目睹悲剧的发生。
他轻巧地转移话题,邀请阿缇琉丝在傍晚之际外出散心。
被他邀请的青年正低头看着终端上的讯息。
这条讯息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雌虫。
是威廉。
他已经脱离危险,生龙活虎地回到第七军团报到,二十多年的卧底生涯,述职报告有的写了。
这是阿缇琉丝的第一反应。
他漫不经心地往下划去,匆匆浏览了一遍。
大致内容是交代尤那达斯一些核心成员的处置下场。
原来诺瓦克没说谎,他全家确实都被尤那达斯杀了。
但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威廉用的词是“欣喜若狂”。
啧,神经病。
传道士基本都被枪决,而被他们劫掠的雄虫虽然已经被救出,情况却依旧不妙,需要接受长久的心理矫治。
这则讯息的最后,是一个意味不明的问题。
拥有着一头红发的雌虫问他,会不会有一天喜欢上红色。
阿缇琉丝没去纠结威廉是怎么拿到自己的联系的,及至划到最后,他静静看着这个问题,脑海里闪过漆黑山洞中,濒临死亡的雌虫挣扎求生的面容。
他平静地删掉了这条讯息,没有回复。
这个雌虫爱上了注定握不住的月辉。
虽然已经是傍晚,伊斯墨涅的街道却依旧很热闹,这里一年一度的胜利日即将到来,随处可见已经挂上鲜红旗帜的路灯。
胜利日是为了纪念伊斯墨涅之战中的英灵。
这个节日的基调却并非悲伤而是狂欢,这里的虫族将胜利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为了最终的胜利,尽情地载歌载舞、欢笑畅饮吧,因为所有的牺牲都会迎来美好的未来。
虽然是明媚的春日,习习晚风吹来依旧有着些许凉意,谢默司有意走在风吹来的那侧,高大的身躯挡住凉风,他微微低头温柔地去看身旁之人。
走出庄园后,两人就换上了平常装束。
阿缇琉丝穿着休闲的夹克,里面随意搭了件淡蓝衬衫,极富垂坠感的长裤勾出优越腰线,越发显得身高腿长、年轻貌美。
谢默司则维持着一贯整肃的穿衣风格,内心随意淡漠到极致的雌虫,在衣着方面却意外地严谨讲究。
剪裁合体的西装风衣展现出完美的肩背线条,衬衫扣到不影响美观的最后一颗,马甲西裤穿得一丝不苟,露肤度比阿缇琉丝还低。
一米九几的身高,一眼看过去最显眼的就是那双长腿。
阿缇琉丝的目光被广场上一种古老的游戏所吸引,这是一种骰子竞技游戏,月桂广场上已经围满了结伴的虫族。
简单来说,一人扔骰子选对手,另一人挑战,规定时间内赢下六轮就可以取得冠军,带走奖品。
奖品称不上多么值钱,却很有纪念意义。
是一枚猛兽牙齿雕刻的小小盾牌,只有拇指大小,工艺也很粗糙,仅能大致看出盾牌上刻了一只狼头。
这个盾牌在当地有独特的名字——阿喀琉斯之踵。
寓意着勇士的唯一弱点。
阿喀琉斯是远在严冬纪时,便被传诵为强大勇士的雄虫,是没有被记载于正式史书之中的民间传说。
阿缇琉丝的名字也是来源于他。
谢默司见他目光流连在那枚盾牌上,瞬间便明晰,于是开玩笑道:“去玩一玩吧,毕竟,不能让你的弱点落入其他虫族手里。”
轻哼了一声,阿缇琉丝往月桂广场走去,很有信心地直接挑了最大的那枚骰子,这也意味着他的对手将是深谙此道的老手。
谢默司自觉脱下外套,慢条斯理地松开衬衫袖口,将两边都精致地往上卷了四道后,绅士地对阿缇琉丝作出“请”的手势。
为我挑选对手吧。
谢默司果然不负众望,甚至没有对手能够在他手里撑过三个回合,引得广场上一片围观喝彩。
第九军团军长并非浪得虚名。
而当他用最快的速度将那枚小小盾牌放在阿缇琉丝掌心时,广场四周猝然喷出绚烂璀璨的音乐喷泉,无数躲闪不及的虫族都被淋了个透心凉,一时间周围人声鼎沸,有惊叹声、嬉笑声,也有埋怨声。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离在谢默司的风衣之外,好像沾染上了潮湿水汽,显得失真而朦胧。
在混合着五彩灯光的水柱喷出瞬间,谢默司便反应极快地用外套裹住阿缇琉丝,后者也因此全身而退,连一根发丝都未曾被打湿。
谢默司自己则被淋了一身,因为两人当时正巧站在月桂广场中央,所有的喷泉都向中心涌来,根本无处可躲,据说这是为冠军准备的惊喜。
雌虫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没有一丝畏寒的表现,反而在阿缇琉丝带着笑意的目光中,将垂下的发丝随手往后一梳,形成一个洒脱不羁的背头,深邃英俊的五官由此显出富有攻击性的俊美。
他也温柔笑着抹去眉骨上挂着的水珠,捂着胸口佯装重伤、郑重无比地将盾牌放在阿缇琉丝手中:“强大的勇士,请务必收好你的弱点,牢记不要示人。”
他夸张的语气动作明显是在开玩笑,其中含义却认真无比。
不要再把可以伤害你的弱点,交给任何人。
包括我在内。
谢默司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中说出“再”,而他自己也莫名诧异这个词语的出现。
在这热闹美好的氛围中,阿缇琉丝难得戏精附体,语气沉重地回道:“收到,长官。我不会忘记你的牺牲的。”
但很快他就无法维持这种沉重,而是笑着说:“军长刚刚算不算以武压人?”
谢默司闻言,点了下他的额头,线条利落的下颔朝他手中盾牌扬了扬——
没有以武压人,哪来的小盾牌?
阿缇琉丝假装看不懂,将裹在身上的风衣丢回给谢默司,心情大好地轻哼着小调往前翩翩走去。
脚步轻快得像一只美丽的黑金凤蝶。
谢默司接过外套,笑着追了上去,最终与他并肩而行,一起行走在温和的良夜中。
他们在难得温柔宁静的氛围中,逐渐远离闹市,走到了当年赫德卫兵死守的隘口。
几百年过去,一切战争的痕迹都被抹除,只剩一座庞大的纪念碑,刻着所有死在伊斯墨涅之战中的英灵姓名。
其中大半的姓氏都是芬尼尔。
阿缇琉丝走近这座纪念碑,仰头去看它的尽头,目光柔和宁静。
他伸手覆上冰冷的石碑,掌中所有温度似乎都被汲取远离,这只雪白修长的手掌很快变得同样冰凉。
一只浅蜜色的修长手掌覆盖住他的手,瞬间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在这古朴庄重的石碑前,能够影响无数人命运的两个虫族,此刻也不过是两个彼此靠近的渺小灵魂。
可这一点靠近却让阿缇琉丝不再感到寒冷。
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庞大的命运固然沉重,却有很多人和他站在一起去抵挡这洪流。
比如此时正在他身旁的谢默司,比如远在东部星系的夏盖,比如无数未曾留名的士兵们,比如他的雄父雌父,和从小到大的挚友们。
前世一切都太晚了,但这次却还来得及。
幸而他不是塞缪尔大帝。
身旁雌虫传来的暖意在这一刻,让他竟然没有挣脱的想法。
或许他不需要依靠谁,但可以依仗的温暖臂膀就在身边,柔情蜜意的爱语温床就在眼前,不论他接受还是拒绝,都会永远为他开放。
在这微凉的夜色中,美丽的雄虫仰头看着苍凉的石碑,轻声说:“我不会成为塞缪尔大帝。因为——”
因为有你们。
第55章 示威 今生:继续谈恋爱
“芬尼尔之血告诉我们, 头狼思维在庞大到将所有人都卷入的战争中,是注定行不通的。”此时他们已经走在回到庄园的路上,阿缇琉丝看着街上血红的旗帜, 若有所感道。
神教鼎盛时期曾独占六个选帝侯席位, 其中三名都被塞缪尔大帝亲自斩于马下, 三王之血固然巩固了他的统治,却在日后为芬尼尔招来灾祸。
在那场灾祸中,只有厄喀德那伸出了援手,这也是前世芬尼尔率先向厄喀德那投诚的原因。
灭顶之灾中,只有那唯一一个英雄站了出来, 那么他背后被保护的众人,也会随之奋起。
为众人抱薪者, 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这就是虫族能绵延万年的种族精神。
与他同行的谢默司敏锐察觉到阿缇琉丝话语中的意有所指,不论是选择在伊斯墨涅度假,还是夜访纪念碑,这个雄虫的一举一动都有自己的用意。
出身九大选帝侯之一, 斗败了无数兄弟叔伯才登上族长之位的谢默司,拥有着极强的政治嗅觉,在这个几百年前的战场上,他已经隐约领悟阿缇琉丝意志所向之处。
尼普顿的权力, 是斯堤克斯帝国的七大传说之一。
名为“权力”的东西,深深刻在每一个被冠以尼普顿姓氏的虫族身上,却偏偏出了罗萨蒂亚这个情种。
他是谢默司雄父的弟弟, 也是当时尼普顿所有长辈看好的内定族长。
所以尼普顿和厄喀德那的联姻对象,原本不是他。
他却强硬蛮横地抢过和兰因大公的婚事,甚至甘愿放弃族长之位, 这也就导致了尼普顿族内权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陷入紊乱,上下两辈人为此争斗不已。
如今看来,似乎要出第二个情种。
不过与那时的罗萨蒂亚不同,现在的谢默司已经大权在握,没人能让他放弃任何东西。
没人能让他放弃任何东西,他也不会说出甘愿放弃一切这种话。
因为对于小王子而言,这是国王最大的价值。
用手中的权杖,指向对方目光所望之处。
听起来就很浪漫。
当两人回到庄园时,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已经落下,整片天空陷入彻底的黑暗,庄园也矗立在一片寂静中,外围一列石柱遥遥望去就像优雅沉默的乐器,静静奏着无声乐曲。
盘腿坐在手工编织的藤椅上,已经洗漱完毕的阿缇琉丝悠哉地在手札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接受来自身边雌虫的投喂。
一堆香香脆脆的小兔饼干。
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震动,显示发来了一条署名为夏盖的讯息。
以谢默司的位置,很轻易就能看到这条讯息是谁发来的。
他若无其事地递去一杯香浓醇厚的牛奶,行动自然流畅,看不出一点二人世界被打断的恼怒。
阿缇琉丝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反应,他理所当然地接受服侍,毫不避讳地点开夏盖发来的内容,一边小口抿着热牛奶,一边查看。
夏盖目前身处潘多拉星,距离他被丢到这颗星球上的边境军里,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潘多拉边境军中的天启者部队,是常年征战前线的军中精锐,他们的长官正是潘多拉战区的司令,哈迪斯·格拉夫·厄喀德那,帝国现役的39名元帅之一。
在老管家曾为夏盖安排的100名帝国史上最强大的虚拟雌虫中,位列98。
有这样的人物坐镇,前世东部星系无论如何也不该一夜沦陷,然而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实确实如此。
这位阿缇琉丝记忆中高大爽朗的叔叔,在神教正式叛乱的当天精神海崩溃而死,他的死亡在前世也成为一大谜团,导致了战局的持续低迷。
诸神黄昏之战实在是过于惨烈,帝国准备了这么多年却依旧仓促迎战,最后取得的胜利完全可以用“惨胜”一词形容,全国三分之一的人口失踪死亡,是彻彻底底的元气大伤。
如果不是阿缇琉丝前几年的南征北战,周围国家将在诸神黄昏之后将帝国瓜分殆尽。
即便死亡,他留下的恩泽依旧长存。
其实不仅是哈迪斯,东部星系相当多的高级将领都死于精神海崩溃,如今看来,恐怕和那位融合了内尔伽勒的第二名雄虫脱不了干系。
以哈迪斯常年接受高等级雄虫灌溉的精神海,寻常精神力炸弹根本无法对其造成威胁,至少得是司铎级别的雄虫主教才能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
哈迪斯的雄主是芬尼尔三代以来唯二的雄虫之一,据说十分符合混乱纪美人的定义——美丽柔弱,以雌君为天,虽然免不了有很多雌侍,但最爱的永远是雌君。
前世哈迪斯死后,他的雄主也被神教军俘获。
阿缇琉丝不忍再去回忆那个雄虫的结局,收回所有思绪,认真看夏盖发来的讯息。
夏盖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这一看差点没让阿缇琉丝把牛奶/喷出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眼花,简直是见鬼。
这张照片乍一看只是有点血/腥而已,强大的雌虫脚下踩着一具走私者尸体,对方断裂的肢体血肉几乎淹没他的军靴。
问题就出在拍摄角度。
从上而下的俯视角度,将夏盖饱满分明的胸腹肌都囊括其中,块垒分明、线条深刻,看上去就有一种蓬勃野蛮的旺盛力量感。
连腰部微微鼓起的肌肉群都拍得清晰无比。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教的。
一个星期而已,夏盖已经露出被哈迪斯带歪的苗头。
阿缇琉丝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牛奶,第一反应就是关掉光屏。
夏盖敢发他都不敢看。
虽然已经摸过甚至是踩过,但这种具有明显暗示意味的照片,还是有点超出他的接受范围。
正如谢默司所言,对于带有服务性质的亲密接触,身为贵族的阿缇琉丝接受良好,而如果出于其他目的,阿缇琉丝却会下意识拒绝。
从某种角度来说,拥有着瑰丽面容的小雄虫既开放又保守。
他还未来得及关掉光屏,就被身边的雌虫握住双手,放在宽阔圆润的胸肌上。
作出惊人之举的英俊雌虫淡定地开启了拍摄模式,然后顺理成章地用阿缇琉丝的终端,将照片发给了对面的夏盖。
全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堪称教科书式操作。
照片拍得很有水平,轻薄的丝绸下印刻出形状漂亮饱满的胸肌,那双美丽的手掌能在宽阔的胸膛上完全舒展开,暖色的光调为画面涂上一层暧昧的气氛。
终端那头沉寂了一秒。
然后就像疯了一样滴滴滴震动个不停,甚至把阿缇琉丝的手腕都震麻,对面的雌虫看上去恨不得立刻从光屏里爬出来。
哎,急了。
精心拍摄的照片怎么能只有自己欣赏,谢默司姿态优雅地扶着阿缇琉丝的肩膀,带了点强势意味,半温柔半强硬地逼着小雄虫去看光屏上的两张照片:“是不是下面这张更好看一点,嗯?”
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那张冲击感极强的照片上,阿缇琉丝从片刻的愣怔里挣脱出来,薄薄的粉色从耳廓瞬间升起,他简直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谢默司,起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甚至懒得质问一句。
他已经摸清楚了这个雌虫恶趣味的性格,羞耻感只会让对方更兴奋。
谢默司不仅享受阿缇琉丝的羞耻心,也享受自己的羞耻心,前者令他兴奋,后者令他不至于无聊。
以他强大融洽的内核,原本早就可以像夏盖一样,将羞耻心完全进化掉,而他单纯出于无聊所以将其保留,这种被大多数人排斥的情绪张力,只会让他觉得有趣。
终端上传来的震动终于停止,截止到现在,夏盖发来了二十几个通讯请求。
等再次刷完牙后,阿缇琉丝头疼地开始撸狗。
其实也只发了一句话而已。
晚安。
此话一出,远在潘多拉星的夏盖再怎么百爪挠肝也不得不颓然放下终端,强忍妒意咬牙宰了几个走私者以后,他再也无法压制快把自己烧成灰烬的妒火,前往哈迪斯的办公室打了请假报告。
豪迈爽朗的司令二话没说,批准了他的假条,前提是他能够在未来五天内,完成普通天启士兵六个月的猎杀指标。
此后五天副官是如何度过的暂且不提,这边的谢默司在阿缇琉丝房外说了声晚安,然后心情很好地准备进行夜间训练。
难得的独处时间,必须保证每一秒的完美状态。
这次轮到他的终端震动个不停。
是众多亲信群聊之一,这个群里都是谢默司个人的亲信,其中不乏年轻雌虫,因此这个群聊异常活跃。
这个时间点,他不用点开都知道又是莱夫在表演保留节目。
20:38
莱夫:你们在教我做事?我有自己的节奏。
纳森尼尔:……这是又抽哪门子风?
卢卡斯:虫傻钱多,十万星币对我们莱夫少爷来说只是洒洒水而已。
纳森尼尔:虫傻钱多+1
莱夫:滚一边去,这就不是钱的事。
卢卡斯:你别告诉我你争的是尊严。
雷蒙德:尊严这种东西不是早就出卖给族长了吗?
纳森尼尔:你真当族长不窥屏吗?
雷蒙德:撤回了一条消息
雷蒙德:莱夫少爷的尊严就是,被别人打了左脸,他再把右脸伸过去,嚷嚷着有本事再来一下。(绝对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下辈子也要为族长当牛做马)[比心][飞吻]
卢卡斯:哈哈哈嗝。对了,你上次不是要约那个雄虫出去玩吗,怎么还不请假?不会是人家没答应你吧。@莱夫
莱夫:雄虫又不是必需品,没必要天天黏在一起。
卢卡斯:……
纳森尼尔:……
雷蒙德:……
22:52
莱夫:卧槽他不理我了,我不活了。
卢卡斯:?
纳森尼尔:?
雷蒙德:?
谢默司:?
很好,这很莱夫。
谢默司忍不住嘴角一抽,顺手屏蔽了群聊,转身往庄园的户外泳池走去。
看来这群人还是太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