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一八九五年夏,战争落幕,关口重新放行。
一众由南北上的闯关东人群中,一行车队逆流入关。
关口守卫查验身份文碟后恭恭敬敬予以放行。
风拂过,吹起车厢的帘子,一对相互依偎的人影转瞬即逝。
温苒一袭蓝色棉麻长裙,黑发尽数编成麻花辫从左肩垂下,脸上习惯抹黑泛黄的皮肤白皙透红,倚靠在霍骁北怀里,清丽的面容上因连日赶路浮现丝丝疲惫。
京奉铁路刚修建不过几百里,后战事爆发,修路计划搁置。
从奉天到直隶,当初她们怎么来的如今要原样重走一遍。
遥想来时的路上,一群人风餐露宿啃窝头挖野菜,随机遇到流民围堵抢劫。
如今鸟枪换炮,前有骡车后有马车,两旁随行持刀驾马的‘护卫’。
小股流民望而远之,吸引来的净是专门打家劫舍的土匪。
入关后一路南下,直隶、河南、安徽,入江苏松江府上海县。
上海县城租界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松江知府的嫡子曾是郭朝宗读书时的同窗,在他的帮助下,一行人在公共租界落脚。
歇息几日,霍骁北同温苒前往墩醇堂,即英国在上海的领事馆。
墩醇堂内,享用早餐的阿伦德尔伯爵听到管家汇报:“伯爵大人,一对夫妻前来拜访,其中那位先生自称是四十年前来华的霍斯廷斯伯爵夫妇的孙子。”
阿伦德尔伯爵停下刀叉,浅蓝色的眼睛诧异地睁大,“谁?霍斯廷斯伯爵的孙子?”
管家颔首,“是这样的伯爵大人。”
“守门的卫兵禀报,对方向他出示了霍斯廷斯伯爵夫妇曾经来华时的‘护照’,以及霍斯廷斯家族的家主戒指。”
阿伦德尔伯爵嘲讽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倏地拍桌而起,尖声道:“当真?!”
霍骁北和温苒很快被请进墩醇堂。
这是一座四进的园林,廊曲径幽,假山湖水。
会客的宅院里,阿伦德尔的管家命人送上茶点,微笑道:“伯爵大人正在更衣,霍斯廷斯先生和夫人先请用些点心。”
霍骁北面无表情颔首,启唇后是一口流利地道的伦敦腔:“多谢。”
他换回华语,“先尝哪个?”
温苒用眼神示意,“一小块就可以。”
霍骁北动手给温苒拿了两块小点心、切了一块蛋糕、添了两杯茶,动作随意态度自然。
阿伦德尔的管家嘴角抽抽。
霍斯廷斯先生是一位绅士,但这位夫人却称不上是一位淑女。
瞧瞧,瞧瞧,没有淑女会在人前吃掉这么多食物,即便她动作优雅也不可以。
书房里,阿伦德尔伯爵终于接通了电话,语气急切:“霍斯廷斯伯爵,我是阿伦德尔伯爵,听说您一直在寻找令兄的下落,我这里刚来了一位年轻人……”
电话另一端传出激动的语声,阿伦德尔伯爵惊讶,“您要亲自过来?好的,届时我会为您安排好在上海的一切行程,欢迎您的到来,霍斯廷斯伯爵。”
一刻钟后,会客的院子里阿伦德尔伯爵终于姗姗来迟,“早上好!你就是小霍斯廷斯?”
霍骁北和温苒同时不急不躁地站起来,“久闻大名,阿伦德尔伯爵,你可以叫我威廉霍斯廷斯。”
阿伦德尔伯爵朝霍骁北伸手,在他回握后说道:“没记错的话,这也是你祖父的名字。”
霍骁北主动松开力道,“也是我父亲的名字。”
阿伦德尔伯爵坐到上首,“不知你父亲现在何处?”
霍骁北垂下蓝色的眼睛,“母亲于五年前过世,父亲悲痛不已,两年后也随其过世。”
阿伦德尔伯爵的眼神顿时染上狐疑,这么巧?
他盯着霍骁北的黑发和稍稍显黑的皮肤,“你的母亲可是华人女子?”
霍骁北点头,态度大方自然,“是的,母亲是一名华人女子,也是我妻子的表姨。”
阿伦德尔伯爵目光一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落在英俊男子身侧,那抹婉约清丽的倩影上。
伯爵脑海中凭空浮现出一句话:像天边的明月,洁白无暇,温婉朦胧。
阿伦德尔伯爵眼珠转动,起了些许心思。
霍骁北眼睛微微眯起,“伯爵,我的妻子是祖父祖母在时亲自为我定下的。”
阿伦德尔伯爵讪笑,端起茶杯时隐秘的眼神飞向某处。
放下茶杯,阿伦德尔伯爵笑着开口:
“小霍斯廷斯,不知道你的祖父提起过吗?伦敦欣百丽剧院最受欢迎的女演员格丽丝,她是侯爵的私生女,她的母亲是一名来自华国的贵女,同你一样是英国贵族和华国女子的混血。”
阿伦德尔的语气高高在上,充满了不屑与贬低。
霍骁北面不改色,“抱歉,祖父回忆中,他与祖母离开英国时欣百丽剧院刚刚开业,当时伦敦最红火的剧院是奥奇兰剧院,最受欢迎的女演员是伊丽莎白。祖父祖母就是因这名女演员的剧目结缘,两人自由恋爱,取得家族同意后才结婚。”
阿伦德尔伯爵:“……”
没有得到预想的反应,他甚至惊讶地发现,这个小霍斯廷斯所说竟然全部对得上?
难道这个男人真的是霍斯廷斯伯爵流落在此的血脉?
阿伦德尔伯爵立刻收敛了眼底的不屑,开怀大笑:“对!对!是我记错了!小霍斯廷斯,看来你真的是你祖父的孙子!”
温苒默不作声喝着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令人不适,现在终于消失了。
阿伦德尔伯爵邀请两人留下用午饭,霍骁北拒绝了。
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动手。
阿伦德尔伯爵没有勉强,只好道:“下个周三租界里有一场宴会,希望小霍斯廷斯带你的夫人一起参加。”
起身送两人离开,阿伦德尔伯爵又透露道:“你祖父的弟弟,现任霍斯廷斯伯爵现在在天津卫,我接到你前来的消息和他通过电话,他回复不日就前来上海。”
现任霍斯廷斯伯爵就在华国!
回去的马车上,霍骁北揽着温苒的肩膀,“接下来要小心了。”
按照英国贵族爵位继承法,霍骁北这个身份的祖父失踪且没有后代的情况下,爵位自然而然落到他弟弟头上。
但现在霍骁北出现了。
在争抢爵位上,他有优势,他是那位伯爵唯一的血脉。
他也有劣势,他是‘混血’,在那样一个看重血脉的家族里,他是异类。
回到租界小院,几个人头碰头交流情况。
郭朝宗:“咱们之前不就商量好了,爵位不要也罢,卖那位伯爵一个人情,咱们再自己掏钱买个小爵位,到时候打着霍斯廷斯家族的名头去美国发展,也是一样的。”
爵位不仅意味着高高在上的地位,还意味着庞大的财富。
到手的东西让人家吐出来,无异于痴心妄想。
几天后,霍骁北和温苒在为墩醇堂的宴会准备衣服,阿伦德尔的管家突然上门。
“霍斯廷斯先生,真是非常抱歉,我们伯爵大人刚刚接到电话,您祖父的弟弟霍斯廷斯伯爵突发急
病无法前来上海,需要您亲自去一趟天津卫。”
病了?
是偶然?还是别有图谋?
阿伦德尔的管家递上船票,“这是上海到天津卫轮船的贵宾包厢,一张船票可以携带五名仆人。”
“霍斯廷斯伯爵希望与您尽快相见,伯爵大人说他十分想念您的祖父。”
管家走后,大家都围上来。
宋守言指着船票,“谁跟你们俩一起去?”
郭朝宗一马当先,“我必须跟着。”
霍骁北点了温一茂和周凯,“大哥和郭晨留下看家,接下来对方可能会派人过来打探消息。”
此行去天津卫危险重重,身手好最重要。
留在上海要面对多方打探,沉稳敏锐更合适。
次日一早,阿伦德尔伯爵派来两辆轿车,接送一行人到港口。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接近港口时,一阵喧哗吵闹传过来。
霍骁北睁开眼睛,“发生了什么?”
他问司机。
司机是阿伦德尔伯爵派来的。
他下车去查看情况,很快鼻青脸肿地回来,“是青帮在争夺地盘,已经波及到了等船的乘客,霍斯廷斯先生,我们先回租界?”
霍骁北沉吟着摇头,“通知工部局,让他们来处理。”
司机又下了车。
周凯从前座往后抻着脖子,“姐,姐夫,这事我看不一般。”
青帮内部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许伤害老百姓,能不招惹洋人就不招惹。
虽说私底下行事违背的次数不少,但这么明目张胆却不多见。
周凯小声,“是不是那个伯爵,想除掉姐夫啊?”
冒充伯爵血脉这件事,打一开始大家就觉得悬乎。
现在就更悬了。
不仅心脏悬起来,脑袋也快悬起来了。
今天赶船起得早,温苒频频打哈欠,“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对方的考验呢?”
这几日她翻了翻霍斯廷斯家族的族谱,上面这位现任伯爵有一个婚生子两个婚生女,私生子女不计入在内。
所以考验之说是无稽之谈,人家有儿有女的,没有理由会放弃伯爵之位和庞大的财富。
检票坐船已经是下午了。
换上自备的床单被褥,温苒扑上去倒头就睡。
这一路,贵宾包厢里经历了投毒、放火、枪击和刀袭等种种威胁事件。
郭朝宗再一次把人敲晕,五花大绑的绑成粽子,丢到角落里。
他跺着脚大声嚎:“烦死了!快点见到人吧,霍骁北你必须第一时间开口放弃继承爵位,不然你就只能看到我们的尸体了!”
温苒缩在沙发上,俏脸苍白,实在没想到她会晕船?
“你还是先想想,能不能见到人再说吧。”
“按照这个频率来看对方的决心可见一斑,下船后麻烦会更多。”
郭朝宗:“……”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这个计划?他脑子抽了吧?
船到天津港停下,一行人绷着弦下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霍斯廷斯伯爵的管家前来接应,态度友好,将她们迎上车。
“费斯特子爵大人,您的叔祖父霍斯廷斯伯爵无比期待您的到来!”
这位管家更是一开口就称呼霍骁北为费斯特子爵。
温苒:“?”
一路的刺杀是不存在吗?
还是这是对方,那位伯爵漏的口风,告诉霍骁北认下这个子爵咱们就爷俩好,不然就要你命?
恩威并施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吧?
一路上十分安静,只有那位管家和霍骁北在说话,没有枪击没有劫路没有刺杀。
诡异的情况让人心里直打鼓。
霍斯廷斯伯爵在天津的住所是一所自建洋楼。
车子驶进大门,后视镜里一辆轿车紧随其后。
管家看到,向霍骁北解释:“这是伯爵大人您叔祖父的远房堂侄,叫约瑟夫。”
说完这句,温苒看到他的表情闪过一丝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车子停下,立马有人过来,“费斯特子爵,伯爵大人有请。”
这么着急?
郭朝宗给了霍骁北一个祝你平安的眼神,然后飞快走到温苒身后。
霍骁北一手拎箱子,一手牵着温苒,“我和我夫人一起。”
对方犹豫,“可是伯爵大人……”
霍骁北加重语气,“我和我夫人一起。”
管家这时出声,“由我带领子爵和夫人去见伯爵大人,这三位是子爵的朋友,你带他们到会客室。”
那人松了口气,回道:“伯爵大人在三楼书房。”
霍骁北和温苒正要跟上管家的脚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就是伯爵大人兄长的孙子吗?幸会!我是约瑟夫霍斯廷斯,按照辈分是你的叔叔。”
随着声音落下,约瑟夫走到霍骁北前面,站定,然后转身,朝霍骁北伸手。
霍骁北瞥了眼,对方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两秒,转道来到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下去。
“你的母亲是华国女人?”
对方表情飞速变换,最后停留在诧异和惋惜上。
温苒:“……”
她不会扯谎,一扯谎就露馅儿。
这人显然也没比她高明多少。
演技太差了这也!
霍骁北只开口礼貌回应:“你好。”
语气却很平常冷淡,一点情绪都没有漏出来。
约瑟夫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就见眼前的身影消失。
这什么态度,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约瑟夫脸色涨红,一个肮脏的混血罢了,难不成真以为能继承爵位?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捏起,眼底闪过阴狠。
去到三楼的路上,管家小声道:“约瑟夫少爷是伯爵大人挑选的继任者候选人,费斯特大人您千万要当心他。”
温苒怀疑这个管家和约瑟夫有仇,这句话分明是在离间霍骁北和约瑟夫,同时也是在鼓动霍骁北对约瑟夫下手。
伯爵继任者啊,只要去掉后面三个字成了货真价实的伯爵,无数的财富就会轻而易举落在手里,谁能忍得住?
停在三楼书房门外,管家轻敲三下门,门里传出一道摇铃声。
管家侧身,“伯爵大人请二位进去。”
他拧开门把,躬身做出‘请进’的姿势。
霍骁北牵着温苒走进去,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窗户旁,宽大的书桌后一道人影失态地冲过来,“你就是兄长的孙子威廉?威廉,你和兄长长得一样高大英俊,快,快过来和我说说兄长和侄儿的事情。”
霍骁北被拽着胳膊拽到沙发上。
温苒被他牵着,也一同在沙发上落座。
她心头升起浓浓的警惕,对方这态度太诡异了。
霍骁北面上依旧淡定,只当对方是一位思念手足而失态的老人。
温苒在心里补充,有点胖的老人,也不怎么高。
想到那份花大价钱向系统买来的认亲证据,那里面有这位伯爵的兄长的照片,也是不怎么高,但要瘦很多。
所以这兄弟俩到底哪里和又高又瘦的霍骁北像了?
霍骁北废话不多话,直接开箱。
“祖父在山里遇到意外身故,这些是他留下来的手稿。”
老霍斯廷斯捧着泛黄发旧的纸张痛哭流涕,这是兄长的字迹。
“这是父亲刚出生时和祖父祖母的合照。”
老霍斯廷斯立马夺过照片嚎啕大哭,险些哭晕过去。
温苒:“……”
哭得这么狠,看来身体也没那么差。
有这两样,其他的护照信件和家主戒指都得往后排,老霍斯廷斯一一看过后,又拉着霍骁北追问他兄长和侄儿的事情。
巧的是,对方问了和阿伦德尔伯爵一样的问题。
“你祖父可跟你讲过欣百丽剧院的事,他和你祖母就是在那家剧院结缘的。”
老霍斯廷斯不动声色观察着霍骁北的反应。
霍骁北重复了一遍当日的回答,“叔祖父您大概记错了,我祖父祖母是在奥奇兰剧院相识,当时的女演员伊丽莎白是祖母年轻时的好友。”
老霍斯廷斯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谈话时,温苒就在一旁默默发呆。
老霍斯廷斯的话题不经意间就转到了她身上,“威廉,你应该娶一位英国贵族的女子做夫人。”
他以为温苒听不懂英语。
况且,听懂了又如何?
温苒的身份做个情人就够勉强了。
霍骁北正色,“夫人是祖父祖母在时为我定下的结婚对象,她是母亲表姐的女儿。”
老霍斯廷斯沉下脸,“兄长真是胡闹!让你父亲娶一个华国女子,也让你娶一个华国女子,简直胡闹!”
温苒:“……”
她只好假装没听到,把一切问题都交给霍骁北解决。
霍骁北态度坚定,“祖父只有祖母一个妻子,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妻子,我也会只有夫人一个妻子。”
老霍斯廷斯叫他气得直拍沙发,“你!你!胡闹!”
他喘了会儿粗气,“你当真要如此?即便你没办法继承伯爵的爵位?”
霍骁北本来也不是奔着爵位来的,他只是要和‘霍斯廷斯’这个姓氏扯上关系而已。
老霍斯廷斯这样问,正好给了他名正言顺放弃爵位的理由。
于是霍骁北点头,“我执意如此。”
老霍斯廷斯挥手让他滚。
霍骁北没管箱子里的证据,牵上温苒就走。
老霍斯廷斯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动作,脑子里嗡一下,痛呼出声栽倒在沙发上,发出重响。
两人回头被他这反应吓一跳,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温苒捏着老霍斯廷斯的手腕把脉,一面吩咐霍骁北:“你扶他躺在沙发上。”
老霍斯廷斯疼得身体缩成一团,却哼哼唧唧地扭动着想要躲开温苒。
霍骁北强硬地擒住他手臂,压送到温苒面前,“怎么样?”
老霍斯廷斯瞪大眼睛,死死瞪着霍骁北的背影,恨不得瞪出来俩窟窿。
温苒今天穿了长裙,伸手摸到后腰带上,从里面掏出布卷,展开是一排银针。
“痛风。”
“很严重。”
瞅了一眼叫声微弱的老头儿,温苒用英语补充:“最近多次酗酒,多亏了圣母玛利亚保佑。”
老霍斯廷斯的目光唰一下转到温苒身上,这小丫头你故意的是吧?
就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老霍斯廷斯就见温苒抽出一根手指般长的银针,吩咐威廉卷起他的裤子。
老霍斯廷斯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疯狂晃着脑袋,你你你这小丫头想做什么?
老霍斯廷斯浑身被病痛掌控,动一下都艰难,霍骁北摁住他的手臂,轻松将他裤腿卷起来。
老霍斯廷斯眼睁睁看着,刚才温婉安静的小丫头面无表情捏着针,竟是要扎在他身上?!
针尖缓缓没入身体,他吓得闭上眼睛,惊呼出声:“威廉救我!”
温苒一连扎了许多针。
良久后老霍斯廷斯睁开眼睛,好奇又疑惑地盯着扎针的位置,“威廉,为什么不疼?”
霍骁北面无表情回答:“因为您有病。”
老霍斯廷斯:“……”
虽然不疼,但老霍斯廷斯感觉好了很多。
他不满地冷哼,“你要因为一个华国女子而与叔祖父生疏吗?”
霍骁北冷着脸,“这取决于您。”
“温苒是我的妻子,您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也是看不起为我们两个定下婚约的祖父祖母。”
老霍斯廷斯张了张嘴,很长时间才找回声音,“你让我想想。”
拔完针,窗外已经暗下来。
霍斯廷斯伯爵去换衣服,书房里只剩霍骁北和温苒。
温苒小声问他:“你说他信了吗?”
掌心包着她的手,霍骁北摇头,“没有。”
刚才看似温情的认亲场面,老霍斯廷斯三句一个坑。
对方会怀疑的理由也很充分。
为什么霍骁北这时候才会出现?
为什么霍骁北的父亲,那位本该是下一任的霍斯廷斯伯爵没有回国交接爵位?
即便不回国,为什么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一封书信也没有寄回家族?
这当中必定有问题。
老霍斯廷斯去换衣服的这段时间,想必就会派人去调查霍骁北和温苒。
第52章 第52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管家通知霍骁北,伯爵大人吩咐,晚饭可以让他的朋友全部出席。
在此之前,他先带大家去看接下来要住的房间。
霍骁北和温苒下楼,去会客室喊上郭朝宗三个人看房间。
洋楼大约是复刻了城堡的格局,在主楼两侧分别有一幢更小的洋楼。
管家带他们去的方向是西面。
一行人悠闲地迈着步子,目光四下随意地张望,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点评。
主楼三楼的书房里,两双眼睛隔着玻璃窗静静望着这群人。
老霍斯廷斯扶着栏杆,目光深沉,“约瑟夫,你怎么看?”
约瑟夫垂下头,只听他到的声音雀跃含笑:“堂叔,大堂叔的孙子认祖归宗是桩喜事,也不枉您为此特地来华十几年,耗费数不清的人力物力寻找大堂叔的下落,想来是上帝被您无与伦比的诚心感动了!”
老霍斯廷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对这番话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约瑟夫偷偷抬眼,瞥见这个反应,他心下有些不安。
难道堂叔真的相信那个肮脏混血是大堂叔的血脉?
这怎么可以?
约瑟夫急切地开口,“堂叔,不如为威廉堂侄举办一场欢迎会吧?到时请记者过来拍摄登报,向所有贵族宣布威廉堂侄回归霍斯廷斯家族!”
老霍斯廷斯慢吞吞转过身,约瑟夫极其有眼力见地上前搀扶。
老霍斯廷斯强忍着疼痛挺直腰板,“就按你说的办吧,记得多请些贵族,如若可以宴会地点定在上海。”
约瑟夫神情微顿,很快点头,“是,堂叔。”
约瑟夫嘴角扬起微笑。
他一定会把宴会办得热闹漂亮,也会把这则‘好消息’送上全伦敦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
——昔日霍斯廷斯七世的孙子竟是一名肮脏的混血!
这样的血脉娶的也是一位华国女子,霍斯廷斯家族是绝不会允许这位目中无人的威廉堂侄成为伯爵大人的。
老霍斯廷斯突然有客人来访,取消了晚上的聚餐,让霍骁北他们自便,明天他再见其他人。
晚餐由管家带仆人送来西侧的洋楼,都是华国菜式,味道也不错。
吃完聚在一起聊聊今天见面的情况。
郭朝宗一杯一杯灌着茶,就跟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那个约瑟夫你要小心了,我们在会客室里,他态度很嚣张不屑,每句话都在打探你的消息。”
霍骁北慢悠悠地给温苒削苹果,撩起眼皮,说道:“不足为虑。”
他刚出现,身份都没确定下来,这个人就如此沉不住气,心机城府实在浅显。
郭朝宗摇头,“那可不一定,咱们华国人习惯了弯弯绕绕,他们这些洋人可不是,他们最擅长的明抢。”
霍骁北把苹果削成小块,温苒拿着叉子一戳一口,“管家之前向我们透露,这个约瑟夫是老霍斯
廷斯选中的下一任伯爵候选人之一。”
温一茂和周凯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吃上,分出一小部分心神在他们三个的谈话上。
不愧是英国的伯爵,洋人里头的大老爷,晚餐的菜式不是这个肉就是那个肉,餐后还有各种点心瓜果,敞开肚子吃都吃不完。
郭朝宗两条眉毛乱飞,“啥?不是说这个老霍斯廷斯有儿子吗?难道他儿子没有孩子?”
震惊好半晌,郭朝宗缓缓放下茶壶茶杯,看着霍骁北吞了吞口水,“不是?难不成你小子真能捞个伯爵当一当?”
郭朝宗激动地搓手,完了笑得一脸谄媚,朝霍骁北连连拱手,嘴上也不忘奉承:“那往后小弟可就靠大哥罩着了!”
温苒:“……”
温苒打破他不着调的幻想,“万一这个家族在大清经营了鸦片生意,你也要霍骁北去做这些吗?”
郭朝宗脸上的笑意僵住,良久后才重新活过来,“那不正好?霍骁北成了伯爵成了家主,就可以名正言顺禁止家族成员涉足鸦片经营。”
话说得轻松,鸦片可是暴利,霍骁北就是有十条命估计也办不到。
虽然温苒也觉得这主意乍一听很不错,但不能细想。
各回各房后,温苒躺在床上,眼睛转向他的方向,“你想做伯爵吗?”
霍骁北在被窝里握上她的手,“恐怕由不得我不想。”
老霍斯廷斯会把族里的远方堂侄带在身边,无论他亲生儿子是何情况,都代表这个人无法继任爵位。
爵位的其他顺位继承人自然蠢蠢欲动。
而恰在此时霍骁北出现,他身为前任霍斯廷斯伯爵的血脉,由他接任伯爵再名正言顺不过,即便他是被贵族看不起的混血。
他的出现他的身份就是所有继承者的眼中钉,或者他主动放弃或者他自动消失,在其他继承者眼中,给霍骁北准备的只有这两个结果。
温苒翻身坐起来,也拽着霍骁北起来,嗓音雀跃:“那我们来谈个大计划!”
霍骁北心思飞转,“说说你的计划。”
听起来就像他也有个计划一样。
温苒攥紧拳头,“你继任伯爵,然后砍掉鸦片生意,家族势力全面向美洲扩张!”
北美尤其是美国,未来几十年会是工业发展的黄金时期。
而南美,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大平原地区,人工便宜,非常适合农业开发,简称‘粮仓’!
在美洲攫取利益,然后输送到华国,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当然,绝对不是输送给大清,而是输送给老百姓输送给未来的革命运动!
霍骁北:“……”
该说不说,其实他也有一个类似的计划。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低沉的笑声敲击在温苒耳畔,自耳后向全身蔓延开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被这种感觉影响,温苒脸上发热,恼羞成怒,“你不许笑!”
霍骁北听话得停下笑声,却将她一把拽进怀里,“我们需要合伙人。”
庞大的财富不能全部落入霍斯廷斯家族中,这些人不会愿意放弃到手的好处,转而去不求回报地扶持另一个国家。
温苒从他怀里艰难地冒出头,掰着手指头数:“郭朝宗和郭晨,大哥和小凯,都能用,二哥也能打下手,到美国后还可以物色一些留学生培养。”
两人商量了半宿,第二天醒得很晚,哪知道老霍斯廷斯比他们还晚?
主楼的饭厅里,霍骁北意思意思关心了下,“叔祖父可是身体不适?”
老管家回道:“伯爵大人昨夜翻看少爷带回来的旧物,以至于很晚才睡下。”
霍骁北点头表示知晓,“叔祖父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你在一旁要多劝说。”
正说着呢,老霍斯廷斯在约瑟夫的搀扶下进了饭厅。
他面上带着笑,落座后说道:“威廉,向叔祖父介绍你的朋友吧,我也想了解你过去的生活。”
霍骁北一一介绍过去,着重介绍了温一茂和周凯是温苒的兄弟。
老霍斯廷斯面上看不出厌恶,甚至还有些欣赏。
温苒猜测,可能这份欣赏是冲着两人的身高去的。
双方互相问候两句就没再多说,主要也是语言有隔阂,互相都听不大懂。
到郭朝宗时,气氛忽然热络起来,就连约瑟夫都加入了谈话。
听说郭朝宗因为家事不得不暂停学业归国,老霍斯廷斯主动说道:“我的某些好友在伦敦的大学任职,若是你想继续进修,我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
餐后,老霍斯廷斯单独叫霍骁北去了书房,其他人由约瑟夫带领前往会客室。
书房里,老霍斯廷斯满意地看着霍骁北,“威廉,你像你的祖父和我的父亲一样高大英俊,你交的朋友郭约翰也很优秀。”
霍骁北闻言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的表情,“多谢您的夸奖。”
老霍斯廷斯在心里叹气,才短短不到一天,他就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的心性远胜约瑟夫和另外几个继承人。
如果这真的是兄长的血脉,该有多好啊!
会客室里,温苒终于见识到了约瑟夫恶劣的态度。
明晃晃的歧视,毫不遮掩的不屑,还有直勾勾落在她身上贪婪不轨的打量。
温苒:“……”
既然如此,那你可别怪我心狠。
只是单纯的用眼神窥伺很快便无法满足约瑟夫,他踱步到温苒身后,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缓缓弯下腰,“温夫人比约瑟夫见过的所有华国女人都要美丽,像华国的诗里写的一样,空谷幽兰,自带馨香的香气。”
在约瑟夫的手搭上沙发时,郭朝宗三人嚯地站起来,对这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怒目而视。
温苒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人交给她。
她会让这个眼瞎的约瑟夫知道,美丽通常伴随着危险。
约瑟夫头低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停在温苒的长发旁,表情刚露出陶醉,缩起鼻翼就要深深吸气时,靠背上的手突然被大力扣住,反手一拧。
约瑟夫:“啊——”
在他痛呼出声的下一秒,温苒攥拳抬肘,面无表情照着他那张油腻的脸重击上去。
于是又是一声痛呼。
会客室外,一直等在门口听吩咐的老管家推门冲进来,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子爵少爷那漂亮得和天使一样的夫人,竟然凶残到压着约瑟夫殴打,而且约瑟夫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
甚至!!
那位夫人站起来,拽着约瑟夫的手臂像抛铅球一样扔了出去。
砰——
后果就是约瑟夫面朝下,狠狠砸在了茶桌上。
这还不算,那位夫人随手抽起一把刀叉来到约瑟夫跟前。
约瑟夫似乎被砸晕了,一动都不动。
这不是问题,子爵夫人空出来的手薅起约瑟夫,反手把人甩下茶桌。
约瑟夫由面朝下变成了面朝上。
然后!
然后!!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老管家眼睁睁看着,他印象里柔弱得和绵羊一般的天使夫人,面无表情地将那把刀叉,直直插进约瑟夫的双腿之间!!!
动作又快又狠又准。
老管家震惊到吃手,“不!上帝——”
老管家急慌慌找电话喊大夫,老实说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完全是几十年如一日中养成的工作本能在支撑他如此做。
不止老管家惊呆了,一旁郭朝宗三个人也惊呆了。
你没说交给你是这样的结果啊?
完了他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霍骁北这下不管说什么你都要变成伯爵才行!!!
还有,郭朝宗在心里呐喊:我敬你是条汉子!!!
等三人回过神来,就见温苒坐在沙发上,嫌弃地看着喷上血滴的裙子。
三人:“……”
霍骁北你以后不许再说温苒/三姐/小妹胆子小!!!
书房里祖孙二人相谈正欢。
冷不丁有人来敲门,老霍斯廷斯不耐烦地赶人,老管家颤颤巍巍道:“老爷,发、发生了一件大事……”
霍骁北起身去开门,“我就不打扰叔祖父了。”
老霍斯廷斯招手让他回来坐下,“你不用走,也留下来听听。”
老管家头低到胸前,真的要留子爵少爷一起听吗?
老霍斯廷斯催促,”
什么大事?是伦敦的事情吗?”
老管家抖着身体几乎快抖成了筛子,“不不不是的,老爷,是是约瑟夫少爷,他他他……”
老管家蹦一个字,瞥一眼书桌前端坐的霍骁北。
霍骁北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可能和温苒她们有关。
老霍斯廷斯皱眉,“他有什么事怎么自己不来说?”
那是因为他刚醒就得知没了那个东西已经晕死过去了!!!
老管家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说又不是他废的,于是一闭眼一咬牙,喊道:“约瑟夫少爷骚扰子爵夫人,被子爵夫人切、切掉了生殖器!”
寂静,而且是死寂。
书房里针落可闻。
老霍斯廷斯缓缓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老管家垂着脑袋,“约瑟夫少爷被子爵夫人切掉了生殖器。”
老霍斯廷斯猛地攥拳锤向书桌,“再说一遍!”
老管家:“约瑟夫少爷被切掉了生殖器,永远地失去了生育能力。”
嗯。
说就说,反正约瑟夫少爷这个样子是没办法继承爵位了。
老霍斯廷斯终于反应过来,脑袋一转,瞪着霍骁北,张口就是质问:“是你让那个华国女人这么做的?你要除掉约瑟夫,为了继承爵位!”
霍骁北绷着脸,表情发寒,扯起嘴角语气嘲讽:“是你让那个混蛋这么做的?”
他在提醒,约瑟夫骚扰在先。
老霍斯廷斯喉咙一哽,气势弱下来,“说不定是你夫人误会了,约瑟夫只是太热情,华国女人在这方面很保守。”
他说着说着找回气势,拍桌大吼:“无论如何,这不是你夫人可以这么做的理由!”
霍骁北抬手摁上桌面,缓缓站起身,眼神冷漠地回望,“无论如何,我的夫人有她这么做的理由。”
老霍斯廷斯叫他气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但同时,脑海里不期然闪过当年,兄长为了娶爱慕的女子,也是这样和父亲拍桌对峙。
老霍斯廷斯的失神只是一瞬,他告诉自己还不一定,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还有疑点,万一他就不是兄长的血脉呢?
最后的最后,老霍斯廷斯狠狠瞪了一眼霍骁北,甩手离去。
霍骁北跟在后面下楼,他要去安慰受惊的妻子。
会客室里一片狼藉,满地鲜血,已经不能待了。
温苒和郭朝宗三个被‘护送’回了西侧的洋楼。
霍骁北到时,就见温苒换了一条浅绿色丝绸长裙,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报纸。
眼睛像X光一样飞快在她身上扫过,没有受伤,霍骁北的心放回肚子里。
他大步来到跟前,在温苒身旁坐下,“没受伤吧?”
温苒摇头,“就是胳膊有点累。”
这时霍骁北的余光瞥见了对面,那里有挨成一团的三个男人。
在他目光送过去时,三个男人齐齐露出了诸如同情、敬佩的眼神。
霍骁北:“……”
霍骁北冷声吩咐,“都坐到跟前来。”
三个男人互看一眼,你推我搡不情不愿地上前,“伯爵知道以后怎么说?”
听见这话,温苒从报纸里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看向霍骁北。
她也好奇。
不外乎是安抚约瑟夫惩罚霍骁北,但其中的度如何拿捏,从中就可以窥见这位家族掌权人真正的考量。
霍骁北脱下大衣,盖在温苒腿上,“他很生气。”
郭朝宗追问:“然后呢?”
这事说起来可不小。
约瑟夫是伯爵继承者候选人,结果就这么被温苒给废了?真的废了!
在霍骁北身份未定的情况下,他的夫人废了一名继承人,这明摆着就是冲伯爵之位去的!
反正郭朝宗如果是老霍斯廷斯,不管霍骁北是不是真的老伯爵血脉,他都不会让他是真的。
这人,太狠了。
霍骁北看起来丝毫不担心的样子,还有闲心给温苒捏胳膊。
“不会有事。”他道。
郭朝宗不解,“为什么?”
温苒回他:“约瑟夫一看就没脑子,我要是伯爵我不会选他当继承人。”
所以抛开约瑟夫继承人的身份,他只是伯爵在族里的远房亲戚而已。
郭朝宗:“……有什么区别吗?”
人家好歹是亲戚呢。
温苒拍拍身旁男人的肩膀,“他是伯爵兄长的唯一血脉,远房亲戚和他有可比性吗?”
周凯急道:“可是伯爵还没有承认姐夫的身份!”
温苒点头,“就是因为还没确认才不会有事。”
如果是真的,老霍斯廷斯肯定会偏向霍骁北。
没有证据证明是假的,老霍斯廷斯只会等证据,确认是假的之后才会发动。
温苒还有没说的,而且她这么不计后果地行事,在老霍斯廷斯和其他人看来全是仗着霍骁北的身份。
这也反过来证明霍骁北的身份是真的,所以温苒才如此有底气。
接下来几天,西侧洋楼风平浪静。
在洋楼工作的佣人,除了近身伺候伯爵的,其他多是在天津卫本地招聘的华人。
从自己人嘴里打探消息就简单多了。
温苒能轻而易举得知老霍斯廷斯和约瑟夫那边的情况。
约瑟夫废了,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他醒来发了好一阵疯,消停下来后,老霍斯廷斯见了他一面,关心几句,并表示了对他身体的惋惜。
然后老霍斯廷斯许给了约瑟夫一个男爵,以及英国某地的一个庄园作为补偿。
周凯凑到温苒身边,“三姐,还真让你料对了。”
温一茂咕噜咕噜喝牛奶,“小妹本来就料事如神。”
得到补偿后,约瑟夫的想法外人就不晓得了。
老霍斯廷斯派人喊走霍骁北。
霍骁北跟随老管家来到书房,老霍斯廷斯坐在书桌后,偏头望着窗外,“威廉,过来坐下。”
霍骁北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落座,“叔祖父,您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又犯了病。”
老霍斯廷斯刚摁下去的火气忍不住冒出来,他犯病都是因为谁啊?
“约瑟夫失去生育能力,也失去了继承爵位的机会,威廉,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转过头,苍老浑浊的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霍骁北抬眸,淡定回望,“您要听真话?”
老霍斯廷斯点头,“你说。”
霍骁北嘴角淡出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决定回归家族前,我就猜到祖父的爵位会落到叔祖父和堂叔身上,您与祖父兄弟情深,我并不想因为区区伯爵之位与亲人反目,所以事先打算好带妻子前往美国发展。”
老霍斯廷斯眼神微动。
霍骁北语速不疾不徐,“不过就在不久前,我夫人被您选中的爵位继承者恶意骚扰,那时我改变了主意。”
老霍斯廷斯倏地瞪大眼睛,“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区区一个华国女子,你改变了主意?
老霍斯廷斯宁愿霍骁北是因为觊觎家族的财富和地位,才改变主意的!
霍骁北反问,“不然呢?我和夫人的婚约是祖父祖母订下的,我誓死捍卫我们的婚姻。”
老霍斯廷斯从中听出了坚刚不可夺其志的决心,他深深地沉默了。
你祖父祖母的遗物,你可是毫不在乎地留了下来。
老霍斯廷斯冷笑,“男人怎可沉溺于情爱?怎可被女人掌握?”
霍骁北摇头,拽了句古文:“华国有句古话:妻者齐也。”
老霍斯廷斯梗着脖子,“所以呢?”
霍骁北:“我受祖父祖母的言传身教。”
老霍斯廷斯:“……”
你就仗着你有个好祖父吧!
老霍斯廷斯气得拍桌子。
他发完火 ,说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等回到伦敦回到家族,你这个夫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霍骁北这时又道:“这件事是我之过,如果我在现场,不会让她受辱,也不会让她动手。”
老霍斯廷斯:“……”
你不让她动手你自己动手是吧?
老霍斯廷斯指着门,一脸疲惫,“威廉,现在,你给我出去。”
第53章 第53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老霍斯廷斯应霍骁北的要求,对夫妻两个一起处罚。
罚温苒学习贵族礼仪,老师是一名严肃古板的子爵夫人。
罚霍骁北帮他整理账本,随他前往工厂视察工作。
一天八个小时的学习下来,温苒逃课半天,偷懒俩小时,废话一小时,正经学习的时间还不到半小时。
走的时候,那位子爵夫人浑身上下写满了疲惫,第二天就气得直接不来了。
接到管家汇报,正在悠闲喝茶的老霍斯廷斯:“……”
心情突然就不美妙了。
他拉下脸,“威廉,你看看你夫人做的好事!如此没有规矩教养,她如何担任得了你的伯爵夫人?”
霍骁北翻到下一页账本继续书写核对,头也不抬:“担任伯爵夫人唯一必要的条件是,她的丈夫是一位伯爵,仅此而已。”
老霍斯廷斯:“……”
老霍斯廷斯让老管家再搬过来一堆账本,你这么护着她那你就代她受过吧!
霍骁北对了两天的账本,第三天再来带上了温苒。
老霍斯廷斯用力放下茶杯,“带她来做什么?”
霍骁北回道:“我夫人是一名大夫,让她为您诊治,如果您身体没问题,账本就可以交还给您。”
老霍斯廷斯想不到,霍骁北给他的竟然是这个答案?
那些账本虽然不怎么重要,但看账本这个行为本身就代表着他的认可和信任,这个年轻人没有受宠若惊就罢了,还要拒绝?
老霍斯廷斯无法接受,眼珠一转开始耍赖。
“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之前你们也看到我发病的样子,我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疼痛,我真的很痛苦。”
“威廉,你应该体谅我。”
霍骁北没有如他所愿,“我要腾出时间,陪夫人在天津卫游玩。”
老霍斯廷斯:“……”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这个答案,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种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老霍斯廷斯木着脸,“不用你特意腾出时间,就今天吧,你们先随我去检查纺织厂和造船厂的工作,之后我带你们在城里转一转。”
本来只是借口,但有出游的机会正合霍骁北意,他和温苒喊上郭朝宗三人一起。
对此老霍斯廷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拐杖点了点几人手里的大箱子,“这里面是什么?”
霍骁北:“东西。”
老霍斯廷斯:“……”
面对侄孙敷衍的态度,老霍斯廷斯气呼呼上了车。
温苒和霍骁北随后上车,郭朝宗三人则另座一辆车。
一行人先去纺织厂和造船厂,后去吃了包子,又听了场戏。
看不出来,老霍斯廷斯还是个戏迷,戏唱完专门去后台和青衣演员见面。
霍斯廷斯公馆里,正在养伤的约瑟夫满脸阴翳,挥手扫掉床头桌上的东西。
他失去了男人最引以为傲的部位,结果那个贱人什么惩罚都没有,凭什么?
不仅如此,伯爵带那个肮脏的混血去工厂,还让他核对账本?!
该死的老东西,他该不会真的信了那个威廉是老伯爵的血脉?还打算让威廉继承伯爵之位?
不行!
他不允许!
他绝不允许!
从戏院回来,老管家向伯爵禀报有重要客人,老霍斯廷斯笑着看向霍骁北:“威廉,晚餐你们自便,我去见个客人。”
一行人回到西侧洋楼,郭朝宗站在窗边向外望去,“伯爵的贵客竟然连轿车都开不起?”
周凯对着买回来的一堆小吃挑挑拣拣,最后挑了包糖炒栗子,“会不会根本没有客人?”
郭朝宗脸色一变,“是派出去调查霍骁北的人有信了!”
主楼书房里,老霍斯廷斯面前摆着一份报纸,神情晦暗不明。
良久后,他长叹一声,其中含着无尽失望,“把这件事情告诉约瑟夫。”
接下来几天,老霍斯廷斯给了霍骁北更多账本,甚至还让他帮忙整理信件。
霍骁北从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来霍斯廷斯的家族版图。
霍斯廷斯家族因为接连几任家主出事,最初并未向华国发展势力,而是就近向美洲发展。
上一任家主来华几年后失去音信,由家主弟弟接任爵位,之后派人寻找兄长的下落,并于十二年前本人亲自前来。
目前霍斯廷斯家族在华国的主要势力只有两家工厂,这还是伯爵来华后开办的。
看样子霍斯廷斯未来并没有在华国发展的意向。
温苒立马就盯上了这两家工厂。
霍斯廷斯家族无意在华发展,随着伯爵归国,势必会出手两家无关紧要的工厂,既然不要不如给她?
如果霍骁北坐上霍斯廷斯伯爵之位,她就是伯爵夫人。
到时温苒手里的工厂就有着霍斯廷斯家族的印记,但真正的主人却是一个华国人。
既能借势又实际上和霍斯廷斯家族无关,多么适合用来当幌子。
于是计划清单中又加入一项待完成。
这天霍骁北带温苒来书房继续看账本,恰巧约瑟夫也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约瑟夫脸上肌肉疯狂抽动,眼神凶狠地盯着温苒,神情狰狞扭曲。
“温夫人别来无恙啊!”
温苒微笑,“吃得好睡得好,多谢男爵关心。”
她不好为人师,但显然无意间教会了约瑟夫隐忍和低调。
听到‘男爵’的称呼,约瑟夫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瞬间抓紧,关节因用力过于凸显。
贱女人还敢说过得好?
他的伯爵之位!
他数百万英镑的财富!
因为这个女人统统都没有了!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这么极端的侮辱这么巨大的损失,老东西竟然只用一个男爵之位和一处庄园就打发他,反观这个女人却什么惩罚都没有?!
约瑟夫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堂叔,子爵回归的欢迎宴会在伦敦举办才更正式,不如先在天津卫办个小型的介绍宴?”
他刚得到的消息,这个威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他要在众贵族的见证下揭穿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他要让这个丑闻传遍伦敦!要让霍斯廷斯家族颜面尽失!
这就是践踏他约瑟夫霍斯廷斯的下场!
老霍斯廷斯的嘴角缓缓绷紧,沉甸甸的视线压在约瑟夫身上,“约瑟夫,你的身体要紧,宴会就不必你操心了,我会让你的侄子詹姆斯负责。”
詹姆斯,老霍斯廷斯的亲儿子。
约瑟夫满脸阴翳地离开,离开前投向沙发的眼神让老管家不寒而栗。
温苒和霍骁北默不作声对视一眼。
看完账本回西侧洋楼,温苒说道:“伯爵把查到的东西告诉了约瑟夫。”
当然不是面对面告诉,而是私下把消息送到约瑟夫面前,好让约瑟夫以为是他自己查到的。
伯爵没有把‘证据’直接甩到霍骁北面前和他对峙,反而采用迂回委婉的方式,比起揭穿更像在试探。
从中可以窥见,伯爵内心是更愿意相信霍骁北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骁北不管做什么都理直气壮,加上温苒的‘肆意妄为’,这谁看了不说夫妻俩底气足?
约瑟夫的发难在一次午餐时。
“威廉,我最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约瑟夫狞笑出声。
长桌上菜式中西混杂,是老霍斯廷斯特意吩咐的。
霍骁北垂目看着瓷盘,切牛肉的动作干净优雅,切完推到温苒面前。
“男爵自便。”
约瑟夫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用力握紧刀叉,咬着牙说道:“那我就说了!”
“威廉,你夫人的华国名字叫‘wenran’,对吗?”
霍骁北冷冷抬眸,蓝色的眼睛像在注视一具尸体。
约瑟夫扔掉刀叉,扶着桌沿站起来,抬起手臂击掌。
餐厅外走进来一名侍者,捧着一份报纸。
约瑟夫抬起下巴,“送去给威廉。”
报纸被小心翼翼放到桌面上,只需要霍骁北轻轻偏转目光就能看到。
那是一份几年前奉天的报纸。
仁心医馆带头举办义诊,随后奉天城的其他医馆陆续加入。
义诊造福百姓,当时造成的声势浩大,甚至得到了官府的表彰。
新闻中提到了仁心医馆的大夫温苒,被奉天百姓称为‘神医’。
新闻还刊载了一张照片,一张温苒为病人把脉的照片。
这些不过尔尔,霍骁北眼神掠过面不改色。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照片一角属于他的半个身体。
霍骁北扫了一眼,随手拿给温苒。
温苒扫了一眼,把心放回肚子里。
没事,她戴着口罩呢,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就算把当时的病人找来,也只认得脸抹黑发黄的温大夫,而不是大变样的温苒。
至于新闻里的名字,一个名字罢了,华国几亿人还不能重名了?你们外国人批发似的乔治威廉詹姆斯都笑话不完呢!
郭朝宗三个忐忑地伸着脖子,想要瞅瞅到底是什么报纸。
温苒却反手把报纸塞给侍者,“拿去给叔祖父看看。”
早就知道到报纸内容的老霍斯廷斯:“……”
看夫妻两个这淡定的反应,这份报纸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
老霍斯廷斯装模作样看完报纸,放下,然后抬头,“威廉的夫人,你有什么解释?这上面写了你的名字,还有你的照片,我需要你的解释。”
温苒不答反问,“您觉得照片上的人是我吗?”
只要不让她解释,避开撒谎的情境,她也是有演技的。
老霍斯廷斯沉默了。
那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偏偏她还低着脑袋,模糊的黑白照片根本看不清她面容。
看到他们的反应,尤其是老霍斯廷斯沉默的否认,约瑟夫不敢置信。
他用力捶桌,指着老神在在端坐用餐的夫妻两个,“伯爵,这个女人就是报纸上的医生,她在奉天时有一个丈夫,也姓霍,恰好还和我们的子爵大人威廉一个姓氏!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郭朝宗奇怪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巧合的?华国常用姓氏只有几百个,华国几亿人出现重名重姓的情况是必然的?”
几亿对几百,约瑟夫后知后觉,被这个悬殊到惨烈的数字给震惊到失语。
霍骁北这时又道:“看来我不应该叫威廉,因为和父亲祖父曾祖父重名,在华国文化里这叫做大不敬。”
老霍斯廷斯马上制止他,“你虽然在华国出生长大,但却是高贵的霍斯廷斯家族的血脉,你需要承认的是属于我们的文化,继承属于家族的名字是你的荣耀,威廉。”
约瑟夫听见这话,满腔怒火简直要冲出身体。
这就是个骗子!骗子!
“把人给我带过来!”约瑟夫猛地挥手,朝垂手等在一旁的侍者大吼:“马上把人给我带过来!”
人?
难不成是奉天的旧识?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很快侍者带领一个中年男人进来餐厅。
温苒疑惑地看着来人,这是谁?
郭朝宗三人和她大差不差的表情,满脸都是迷惑不解。
老霍斯廷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除了霍骁北。
这个年轻人喜怒不形于色,最近相处下来他越发感觉到深不可测。
来人进到餐厅,低垂着脑袋,二话不说噗通一个跪拜大礼,“王草环见过几位洋大人!”
郭朝宗忙道:“赶快扶他起来。”
霍骁北补充:“搬把椅子让他坐着。”
椅子搬过来,王草环噗通又是一跪,“草民谢过大人!”
约瑟夫眼里闪过不屑和厌恶,开口换上蹩脚的中文,“你认识神医,她们里面在不?”
约瑟夫得意地看着霍骁北,你这个冒牌货就等着承受我的怒火吧!
温苒,还有你这个贱人!
老霍斯廷斯眼睛一眨不眨,掌心抓紧扶手,盯着王草环。
王草环抬眼飞快瞥了一眼,连忙拨浪脑袋,“回洋大人,草民不认识。”
老霍斯廷斯紧绷的身体放松,眼底闪过庆幸。
约瑟夫反应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回身恼怒地踹开椅子,“你撒谎!你明明就认识!肮脏的东西你敢骗我你敢骗我我要杀了你!”
约瑟夫跌跌撞撞朝王草环冲过去,王草环惊恐万分,滑下椅子跪下磕头饶命,“您饶了草民吧草民真的不认识……”
温苒绷着脸,眼神示意距离最近的二哥出手。
温一茂起身,拧着拳头大步上前,长长的手臂一勾就锁住了约瑟夫的脖颈。
暴怒的约瑟夫张牙舞爪,却不能再动弹半分,活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霍骁北收回目光,瞥了老霍斯廷斯一眼,嗤笑道:“确实有趣。”
老霍斯廷斯被他这一眼看得恼羞成怒,又不是他干的!
他让管家叫来侍卫,把约瑟夫带下去冷静冷静,转头叫王草环再仔细认一遍。
霍骁北站起来,眼神冷漠地看着伯爵,“需要我走到他面前吗?”
不等伯爵回应,他自顾自来到王草环面前,“抬头,仔细认。”
王草环抖了下身体,颤颤巍巍抬头,不期然撞进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深邃剔透,一时惊呆了。
他为什么长着华国人的面孔,眼睛却是蓝色的?
王草环看的时间太长,老霍斯廷斯不禁捏了把汗,难道这个男人真的认识威廉?
王草环回过神来,忙道:“回洋大人,草民并不认识这位洋大人。”
老霍斯廷斯跌回椅子里,心彻底放回肚子,挥手让人带他下去。
这么近都没认出来,可见威廉不是那个大夫的丈夫,温苒也并不是报纸上所说的神医,重名只是个巧合。
风波过后,一群人回到西侧洋楼。
温一茂不解,“他是小妹曾经的病人吧,他没认出小妹我知道为什么,他怎么没认出我和小凯?我们都在小妹的医馆帮过忙。”
郭朝宗指指他们俩的头顶,“你们剃了头,以前穿灰扑扑的短打,现在又是衬衫又是西裤,整个人的气质也和以前大不一样,我要不是每天都跟你们待一起我也不敢认。”
何况那个王草环才看了多长时间的病,最多在医馆跟这俩人打个照面。
打个照面就没再见过的人何其多也,去街上转悠一趟难不成见过的面孔都记得啊?
温苒和霍骁北就更好说了。
温苒脸变白气质舒展开,前后说是彻头彻尾两个人也说得过去。
霍骁北性格内敛低调,在奉天时就有意收敛锋芒。
而现在他有一双蓝色眼睛,刻意显露出强势但沉稳的气质,也几乎和从前判若两人。
说来说去,还得亏先前大家在山里窝了半年,决定冒领计划和出国后所有人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加上南下路途经历颇多,每个人都有所成长。
书房里,老霍斯廷斯背着手,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心情复杂难言,又是庆幸又有激动。
没认出来好,没认出来就代表着,这个优秀的年轻人是兄长血脉的可能又多了一分。
但同时老霍斯廷斯仍旧心存疑虑。
威廉真的是兄长的血脉吗?万一不是呢?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老霍斯廷斯纷乱的思绪,他停下来坐到书桌后,摇动铜铃。
管家推门而入,“伯爵,约瑟夫冷静下来,他托我向您致歉,此事是他鲁莽,他会处理掉那个男人,不会让今天的事情被人知晓,为威廉少爷的血脉
增添污点。”
老霍斯廷斯冷哼,“愚蠢的货色!”
指腹敲了敲桌子,他换了个坐姿,突然笑起来说道:“你去把这件事告诉威廉,另外,把伦敦最近的电报都拿过来,待会儿交给威廉。”
老管家犹豫,啊,刚发生这样让人不快的事情,威廉少爷还会过来吗?
老霍斯廷斯眼底浮现得意,“叫你去就去,快去,再让侍者送来一瓶红酒。”
老管家面带忧色来到西侧洋楼,一字不差地重复伯爵的话,“威廉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霍骁北起身,“稍等,我和夫人要更衣。”
老管家:“?”
啊?不是?您那不张口便罢一说话就气死伯爵不偿命的本事呢?您就这么答应了?
霍骁北和温苒一起前去,老管家也没说伯爵只叫了威廉少爷一个人,只要威廉少爷能过去把他们都带上也无所谓。
果然到书房后,老霍斯廷斯见到温苒反而很高兴,还邀请两人品酒。
“威廉,索菲亚,过来尝尝这瓶酒,这是我在法国的酒庄酿的红酒,味道醇香甘甜。”
霍骁北落座,“您是想去见上帝吗?”
老霍斯廷斯:“?”
他放下酒杯,“什么意思?”
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霍骁北:“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老霍斯廷斯转身找拐杖,都别拦他!
老管家在一旁看着舒服了,这才是他认识的威廉少爷嘛!
温苒拿起一只酒杯,老管家见状,主动上前倒酒。
老霍斯廷斯找到拐杖,结果刚转身手就空了。
霍骁北把拐杖递给老管家,回头道:“通风忌饮酒,饮食最好清淡。”
老霍斯廷斯怒气一顿,气呼呼坐下,抱胸后靠,“你就不能换一种说话的方式?”
霍骁北用中文回道:“忠言逆耳。”
老霍斯廷斯的水平不足以支撑他理解这句话,表情茫然。
霍骁北翻译成英文,“实话通常都不好听。”
老霍斯廷斯:“……”
他瞪着霍骁北,“威廉,你应该对我态度好一点,我会考虑把爵位交给你。”
余光瞥到温苒已经是第三杯了,霍骁北抬手制止,在她不满的眼神中,回复伯爵:“不必。我预备买个爵位,移民美国发展。”
老霍斯廷斯看到夫妻两个的互动,不知为何,饱受摧残的心灵突然就得到了安慰。
哈哈!
对威廉最重要的夫人,他也是这样强势霸道让人讨厌!
老霍斯廷斯想,他和索菲亚一定有许多共同语言。
寒暄结束,霍骁北直入主题,“那个被找来当作证人的男人,请您放过他,他是无辜的。”
老霍斯廷斯扬起了下巴,“威廉,你的心肠太软了。那个人如果活在世上,你的血脉就会受到质疑,所以他并不无辜。”
霍骁北直视他的眼睛,“我自愿放弃爵位,并不需要无辜之人因我枉丢性命,血脉真假我知我父亲和祖父知,便足矣。”
他语气认真,神情坚定。
老霍斯廷斯哑然一瞬,猛地站起来,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真的要放弃爵位。
“你!胡闹!”
“威廉,这样的话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
老霍斯廷斯气愤地背过身去,“收回你刚才的话,我同意你的要求。”
温苒:“……”
她其实不是很理解,霍骁北对老伯爵从来都没什么好态度,但是老伯爵就偏偏有种上赶着要送的架势。
来都来了,霍骁北又被抓了壮丁,这次接触的是来自伦敦的电报。
时间,最近。
事件,有关美洲势力发展受挫的的相关消息。
美国带头通过排华法案后,各地都在排挤华人华工。
法案造成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华人华工频繁遭受到暴力事件;
洋人洋工顶替华工获得工作,但不服从管教,工作效率低下,要求的工资和福利却远超华工;
此前大规模雇佣华工的工厂组织需要花费更多成本雇佣洋工,却因为洋工效率低下迟迟无法完成规定的计划,损失庞大。
遭到排挤的华工迫不得己离开美国,纷纷向美国四周的小国扩散。
霍斯廷斯在今后墨西哥以及南美地区的势力范围,最近几年便涌入了大量华人。
式微抱团,涌入的华人不免和当地人产生冲突,因为排华法案在前,最后多数是华人团体一再吃亏。
暴力事件一再发生,当地治安急转直下,某些势力浑水摸鱼,对霍斯廷斯的影响不可忽视。
老霍斯廷斯有心考一考霍骁北,让他写一份计划交上来。
东侧洋楼,听说老伯爵要霍骁北接触美洲事务,约瑟夫不甘心地咬牙。
他神情阴沉,最终拨出一则电话。
威廉霍斯廷斯,我要你们夫妻两个都去见上帝!
第54章 第54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几天后,霍骁北上交了一份计划书。
开办粮食种植园和工厂,招募华工,扩张霍斯廷斯家族在美洲的势力。
老霍斯廷斯看完,合上计划书,“你应当知道排华法案。”
霍骁北双腿交叠,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窗外。
“您应当知道,所谓限制对贵族无效。”
老霍斯廷斯嘴角忍不住上扬,“威廉,我打算尽快回英国,华国的两家工厂交给你处理。”
沙发上的温苒耳朵动了动,眼睛亮起来,好机会啊!
霍骁北点头,“您的要求。”
老霍斯廷斯拿起拐杖站起来,“全权交由你,后续我不再过问。”
霍骁北明白了,然后他就把两家工厂无偿赠与给了温苒。
得知这个处理办法的老霍斯廷斯:“……”
好吧,他不气,他知道这在华国文化中叫做聘礼!
两家工厂而已,这一点点聘礼根本不符合霍斯廷斯家族高贵的身份!
老霍斯廷斯认为温苒还需要英国的一处城堡,法国的一处葡萄庄园,以及美国的一处小岛。
老霍斯廷斯思来想去,让老管家给伦敦发电报,催促那边的进度。
温苒成功收获两家工厂,但问题来了,该派什么人管理厂子?
反正她们家从老到小都要去美国,林大厨一家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三娘她们抓药看病还行管理厂子有点儿悬,所以温苒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郭朝宗。
推荐些人才啊!
郭朝宗狠狠拿捏了一番喝茶的姿势,才道:“我也没有特别信得过的人。”
他族里倒是还有人,但当年父母弟妹被放火烧死,很难说其中那些人没有掺和一脚。
温苒:“同窗呢?”
郭朝宗:“我的同窗家世都不错,有些都能自己办厂,为什么要过来给你做工?”
温苒:“……”
可恶!她竟然也有一天会被郭朝宗这个穷鬼炫耀到?
温苒去找霍骁北,他在西侧洋楼的书房里。
“我们最好再留一段时间,至少半年。”
她得处理好工厂的事情,找到能接手的人。
霍骁北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说道:“不如让大哥来?”
温苒想也不想就摇头,“大哥还要去美国,再说大伯大伯娘不会同意离大哥这么远。”
霍骁北想了想,“为什么不问问大哥的想法?”
温苒看了他一眼,拿起电话,拨通一行人所在公馆的号码。
约莫过了一刻钟,电话接通,响起了郭晨的声音。
“喂,是少爷吗?”
温苒:“是我,我想找大哥说话。”
此时的郭晨身边,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竖着耳朵,试图听到话筒对面的声音。
宋守言话音都不敢撂重了,“阿晨,啥事啊?”
郭晨摇摇头,把话筒递给了温一荣。
那边不晓得说了什么,温一荣沉默下来,看得众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别是坏事吧?
许久后,温一荣轻轻点了点头,“我想试试。”
温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哥你不用勉强自己,仔细考虑清楚。如果你决定留下,大伯大伯娘那里你也要安抚好她们。”
话筒里温一荣的声音略有失真,沉稳的语气不失温和,“我知道,我会尽快去天津卫,家里人都好,你不用担心。”
挂掉电话,温苒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大哥最看重家人,因为这些年连番的遭
遇,曾经那么温和的人被逼的一点点变得坚硬冷漠。
如今大家同去美国,却要独留下他自己。
霍骁北低头看着躲到自己怀里的人,猜测她肯定眼睛通红,偷偷摸摸掉泪。
掌心轻抚过她的头发,霍骁北无奈地叹气,“我们还有几年时间,处理好工厂的事务再离开也不迟,到时一起去美国,后续只需要大哥每年定期往返两国。”
温苒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嗯。”
她只是突然生出来一种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自己要做的,身边重要的人会一个个陆续离开,而她却无法阻止。
生离死别,这些是上辈子才活了二十几年的温苒不曾切身体会到的。
上海的公馆里,电话挂掉所有人都动起来,围上温一荣追问。
温老汉:“一荣是小苒的电话不?啥事你快说?”
宋守言:“你也要去天津卫?为啥?是不是认亲出乱子了?”
说起来那五个人一走走了大半年,过年都没回,如今已经快到光绪二十二年的端午节了。
温一荣言简意赅地解释,“那边一切都好,是伯爵……”
他顿了顿,“是妹夫的叔祖父,给了小妹两家工厂,让我过去管理。”
啥?
送了两家工厂?
不是?
工厂那是能说送就送的吗?
恕她们孤陋寡闻,听过送地送宅子送庄子的,真没听过送工厂的。
大伯温向生拍了拍儿子肩膀,他现在眼前都发飘,“一荣你别去,你啥也不懂给你小妹把厂子办砸了咋办?”
张玉香拱开自家男人,“你一边儿去!你会不会说话我儿子咋就啥也不懂了?你个脑仁比不过花生大的,你还想不明白吗?那厂子是人家霍家给小苒的聘礼!”
温老汉反应过来,用力拍了下大腿,“是啊!还是玉香脑子灵,老大你滚一边儿去,听你媳妇儿说。”
温向生委屈巴巴地缩脖子,得,他还是别碍着聪明人了。
宋守言也颇觉张玉香的话有理,“小苒手上没有可用的人,一荣是她大哥,他去管倒也合适。”
“只不过,”他慢吞吞吐出口烟,正色道:“一荣,咱们都要去美国,你管着厂子就得留下来,你、你好好想想吧。”
经宋守言这么一提醒,大家都回过这个意思来。
对啊!
管着两家厂子那是能说走就走的吗?
缩成鹌鹑的温向生第一个不答应,“不成!不成不成!一荣得跟我们一起走!”
张玉香也犹豫了,厂子什么不要就不要了,儿子可是亲生的!
但知儿莫若母,刚才她亲耳听见儿子的话,儿子说想试一试,儿子说要去天津卫……
张玉香一咬牙一狠心,说道:“一荣你想留就留!”
温向生嗖地扭过头,差点儿给脖子都扭过,傻眼地看着自己婆娘。
“你你你他娘你见钱眼开连儿子也不要了?!”
张玉香抬腿就是一脚,头也不回地看着儿子,“但你要答应娘一件事,我们去美国之前你要娶妻成亲!”
这话一出,先前还咋呼的温向生老实了,服气了,开心了。
他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对对!成亲!只要你成亲,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定期回来看看我跟你娘就行。”
温一荣:“……”
温一荣今年二十三,逃难那一年他十六,如今七年过去,别说成亲,他七年前只认识周三娘她们三个女子,七年后还是只认识她们三个女子。
这七年里,温一荣除了工作就是看书。
温一茂都叫人鼓动着曾经对妓院产生了好奇心,温一荣那可是雷打不动的清心寡欲。
和霍骁北有的一拼。
不过霍骁北是迫不得已,谁让那时候温苒年纪小,也就这两年才能做点别的。
说到这个连温老汉也来劲了,“一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现在咱家有了点积蓄,买得起宅子置得了庄子,你想娶个读书识字的大家闺秀,有门第的瞧不上咱,咱可以找那家道中落的,你说咋样?”
其实温老汉觉着小孙女的三个玩伴都不错,年纪最小的那个小菊跟他二孙子看对眼了,另外两个他正打算鼓动鼓动,万一就有哪个转错筋瞧上这个和尚孙子呢?
温一荣头疼,“郭大哥都快三十岁了都没成亲,郭二哥也是,我年纪也不算大,说不定我就是算命术士讲的适合晚婚的人呢?”
郭晨:“……”
你说少爷就说少爷,你说我做什么?
那是我不想吗?那还不是人家都瞧不上我?
宋守言一看给这孩子烦的,顿时笑了,举着烟斗点了点几个猴急的家长,“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孩子都没开窍呢。再说他这情况正合适留下来,一边找媳妇儿一边给小苒看厂子,难不成你们还想他找个洋人姑娘当媳妇儿不成?”
啊这?
那当然更不行了!
端午节后,温一荣带着家人满满的祝福,指一大包粽子,踏上了前往天津卫的船。
温一荣离开,公馆里大小事都由郭晨处理。
轮船行到天津港,温一荣西装革履地走下船。
港口等候的一群人涌上来。
周凯夺过箱子,“大哥你可算来了!”
温一茂胳膊搂过兄弟,“我们准备了大餐,想吃什么都有!”
霍骁北:“先上车。”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温一茂和周凯在后,由老管家开车,温一荣和霍骁北温苒在前,由郭朝宗开车。
路上,温苒向他大致介绍了这边的情况,以及她们对工厂的安排。
“工厂这边稳定下来以后,只需要每年定期过来检查工作,上海到美国有直达的轮船,来往还算方便,大哥你说呢?”
温一荣听完,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
“最好不过。”
温苒看他这个反应,疑惑:“大哥?”
温一荣扯起嘴角苦笑,“爹娘还有爷爷想让我成亲。”
温苒攥紧了拳头,咬着嘴唇,“……哦。”
温一荣木着脸,“想笑就笑吧。”
温苒笑倒在霍骁北身上。
公馆里,老伯爵仰面躺在沙发上,一杯红酒又一杯红酒,简直不亦说乎!
不知不觉两瓶红酒下肚,老伯爵打了个酒嗝,面上通红。
仆人来报,老伯爵晕乎乎听他说:“伯爵大人,子爵和夫人的车子已经到了门口。”
老伯爵目光呆滞,少顷一个弹跳蹦起来,“快快快!把酒杯酒瓶都收起来千万不能让威廉和索菲亚知道!”
不然威廉一定会用那种黑漆漆的让人害怕的眼神看着他!
索菲亚会抽出长长的银针扎进他的身体!还会煮黑乎乎的又苦又恶心的魔药逼他喝下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老头儿偷酒喝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
笑话,书房里那么浓的酒气,霍骁北又不是鼻子坏了。
老霍斯廷斯坐在沙发一角,驼背躬腰,竭力缩成一团,“威廉,叔祖父只是口渴了……”
霍骁北不说话,眼神淡淡的,就那么盯着他。
然后老霍斯廷斯就说不下去了。
威廉这眼神太可怕了,比当年他淘气弄坏来自华国的精美瓷器时祖父的眼神还要可怕。
老霍斯廷斯低头认错,“威廉,叔祖父错了,叔祖父自愿放弃这个月的奖励时间。”
温苒:“……”
知道错了还耍心眼儿呢?这老头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霍骁北站起来,老霍斯廷吓得一抖,“威廉……”
霍骁北:“半年。”
老霍斯廷斯蹦起来,“半、半年?!不可以!我不接受!”
霍骁北抿直唇线,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老霍斯廷斯急了,“好好好,半年就半年,叔祖父答应。”
霍骁北站定,挑了挑眉,却改口:“一年。”
“今天夫人的堂兄到天津卫,您却一身酒气,如此失礼。”
老霍斯廷斯:“……”
老霍斯廷斯老眼含泪,“好,一年!”
三人下楼,温苒没忍住,偏头笑出声来。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老头儿就吃霍骁北这一套。
察觉到什么,走在前面的老霍斯廷斯猛地回头,刚好捕捉到温苒脸上没来得及消散的笑意。
老霍斯廷斯怒目而视。
温苒立马换上微笑,笑盈盈道:“小心路啊,叔祖父。”
老霍斯廷斯转回头去,算了,她也是关心自己。
见到温一荣,老霍斯廷斯
比初见温一茂和周凯时还要高兴。
“索菲亚,你还有别的兄弟吗?你大哥温和儒雅风度翩翩,二哥和弟弟英俊高大,都很优秀。”
最重要的是,温一荣还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两个人交流起来完全不费劲。
温一荣作为温苒的娘家人到来,老霍斯廷斯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逛街看戏吃包子,甚至老霍斯廷斯还安排了一趟去北京城的行程。
又一次来到主楼书房,温苒刚翻开医书,就听伯爵说要去北京。
“去北京做什么?”
说实话,她对现在的北京城还是很感兴趣的。
当年逃难路过,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们连外城都没去,回想起来都可惜。
老霍斯廷斯闭着眼,手指敲在膝盖上,摇头晃脑,嘴里哼唧着不成调的曲子。
“去听戏,听说清国的太后过寿,召了一批戏班子进京,我们也去开开眼界。”
温苒视线回到医书上,好吧,这是戏瘾犯了。
老霍斯廷斯哼着曲儿,给他在华国的好友拉萨尔侯爵去了个电话。
“威廉,到时我介绍你和这位侯爵认识。拉萨尔家族是英国在华国势力的开拓者,如今输入华国的大烟有两成都来自这个家族,拉萨尔家族可谓是躺在了黄金上。”
“威廉,你和索菲亚生长在华国,如果想在华国发展势力,拉萨尔侯爵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霍骁北和温苒的脸色不约而同冷下来。
除两个工厂外,霍斯廷斯家族并未在华国发展其他势力。
诸如每个来华的贵族必备的大烟生意,伯爵并未涉足。
这当然不是伯爵厌恶不想不愿意,而是霍斯廷斯家族能力有限,把大部分势力投入到美洲发展,加之华国的利益都被早先前来的家族瓜分。
这也正好省下霍骁北亲自动手的机会。
他们管不了别的家族,但霍斯廷斯既然干净就一直干净下去。
可跟贩卖大烟的拉萨尔侯爵合作,绝无可能!
霍骁北冷着脸合上账本,开始编故事。
“您不是一直好奇,父亲为何多年来不向家族回信吗?”
老霍斯廷斯看着霍骁北,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变了脸。
但这个问题确实是他一直好奇的,如果威廉能解释清楚这个问题,那他对威廉的身份就再无疑虑。
霍骁北:“祖父误入深山身亡,祖母接受不了,身体极速败坏不久也过世。”
老霍斯廷斯双眼含泪,兄长!
霍骁北:“骤然失去两位亲人,父亲染上大烟,长日沉迷虚幻中无法自拔,为了支撑大烟的消费,父亲当掉了祖母的戒指。”
老霍斯廷斯豁然起身,大烟!他的威廉侄子竟然染上了大烟?!
老霍斯廷斯失神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难怪威廉堂侄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霍骁北闭上眼睛,“为了不让父亲接触大烟,母亲尝试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带父亲去关外。”
“关外地广人稀,找一处与世隔绝的深山,过着不知岁月的日子。”
“几年前母亲过世,父亲伤心欲绝很快也过世。”
“我和温苒彼时刚刚成亲,为父母守孝三年后,决定去英国寻找亲人。”
老霍斯廷斯跌回了沙发上,面色惨白,抬手制止住霍骁北,“威廉,别再说了。”
温苒默默看着,不出声不说话,现场编故事这种事不是她的特长。
老霍斯廷斯只在心里庆幸,幸好,幸好家族并未涉及大烟生意。
不然,不然他只要一想到,威廉堂侄吸食的某一次大烟可能出自霍斯廷斯家族,他一定会后悔得自愿去见上帝!
“但是威廉,我们只能约束霍斯廷斯家族的族人,其他家族我们无法干涉。”老霍斯廷斯干巴巴劝道。
霍骁北轻轻点头,“我知道。”
当初的计划本来就是如此。
买个爵位蹭名头,家族里其他人做什么生意暂时不掺和,后续积蓄力量一点点铲除看不过眼的。
或者,如果继承爵位掌权,就下死手整治,不能做的一个不留。
编的那个故事完美解决了老霍斯廷斯心中最大的一个疑虑,此后他待霍骁北和温苒的态度更加亲近和纵容,几乎到了她俩要星星老伯爵就一起把月亮薅下来的程度。
当然,这其中霍骁北远超预期的优秀能力是必不可少的原因。
出发去北京的路上,霍骁北开车,温苒坐副驾,老霍斯廷斯一个人独占后座。
其他人坐别的车。
“威廉,回国后你尽快接手家族事务,我好闲下来养老,去海边度假去森林打猎去我的酒庄品尝新酿的红酒……”
‘酒’字还没说出口,老霍斯廷斯就在霍骁北注视下闭上了嘴,“我知道的威廉,一年时间不能喝酒。”
天津卫和北京有直达的火车,是最近刚通的铁路。
老霍斯廷斯说道:“我们还要在华国待一段时间,下次来京城可以试一试乘坐火车,你们两个还没坐过吧?”
现如今的华国,铁路建设真正的刚刚起步,除了正在修建中的京奉铁路,只有南方上海周边存在一些洋人私建的短途铁路。
相比铁路的起步,公路的身影几乎还没有出现,在大清叫做官道更合适。
轿车慢悠悠前进,平坦的大路上,骤然出现一棵倒塌的大树。
霍骁北停下车,神情严肃,从座位下抽出两把枪丢给温苒和老霍斯廷斯,“都趴下,不要抬头。”
老霍斯廷斯从瞌睡中惊醒,“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威廉?”
话音刚落,四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人,个个手持大刀,为首的几个还有枪!
枪!
老霍斯廷斯心念急转,“是拉萨尔!”
霍骁北放下车窗露出一条缝隙,飞快给子弹上膛,抬手就是一枪。
他抽空回道:“不是。”
拉萨尔家族的主要势力在华国,而华国霍斯廷斯家族只有两家工厂,谁看得上?
子弹射穿眉心,精准地命中一名拿枪的男人。
“是他!”老霍斯廷斯躲在后座,举着胳膊放冷枪,“我看到了他的私生子!”
温苒举着她的药箱做遮挡,也是一枪一个。
后面几辆车反应过来,有枪的打枪,没枪的开车直接撞向那群人。
温苒匆匆一瞥,还看到二哥怒冲冲下车,拎着刀上去刷刷砍了两个人。
不是哥!他们有枪!
霍骁北换上新的弹夹,抬手一枪崩掉一个持枪的劫匪。
掉落的枪被别的劫匪捡起来,一梭子弹从后面的车上射过去,枪重新掉回地上。
温苒百忙之中询问老伯爵,“拉萨尔为什么要杀你?”
老霍斯廷斯也想知道原因啊!
他和拉萨尔还是戏友呢,关系一向不错,两个家族的势力范围也完全不重叠,他为什么要派人杀自己?
霍骁北缩着身体换弹夹,老霍斯廷斯一看干脆把自己的枪给他,欣慰道:“威廉你是个神枪手,你如果从军一定能成为叱咤战场的大将军!”
霍骁北接过枪,把自己的枪扔给他,“帮我换上弹夹。”
话落,又是一梭子子弹打出去。
老霍斯廷斯换好弹夹,闲下来开始回想,“难道之前约瑟夫的堂兄也是拉萨尔杀的?”
第55章 第55章1889从闯关东开始2……
什么什么?
约瑟夫的堂兄?
温苒脱口而出问道:“约瑟夫的堂兄也是爵位继承者候选人?”
老霍斯廷斯愣了下,“是的。”
温苒:“……”
这还不明显吗?
温苒一把夺走他换号弹夹的枪,“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约瑟夫的堂兄是约瑟夫杀的!要杀我们的
人也是约瑟夫!”
老霍斯廷斯缓缓瞪大眼睛,懊恼地锤打身下的座椅,“该死的约瑟夫!”
他瞥了眼窗外,“那拉萨尔的私生子怎么解释?他为什么也在这里?”
能有什么解释?
温苒放下药箱,外面几把枪都到了他们的人手里,形势逆转,她回老霍斯廷斯:“约瑟夫和拉萨尔做了交易。”
老霍斯廷斯爬起来坐好,“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拉萨尔的另一个私生子前几年意外身亡,他喝醉酒独自走夜路,被一名华人船工抢劫,死于枪杀,还是他随身携带的左轮手枪。”
正要推门下车的霍骁北:“……”
好熟悉的剧情!
背包仓库里就躺着一把左轮手枪,是他当年杀死沙麻金后的战利品。
下车处理干净劫匪,敲晕几个观战的洋人,霍骁北回到车上。
“约瑟夫和拉尔萨的私生子勾结,互相为对方清理障碍,这个事实已经很明显。”霍骁北说道。
拦路的大树被搬开,车子重新启动。
老霍斯廷斯听见这话,懊丧地闭上眼睛。
约瑟夫的堂兄英俊聪慧,他只是来华国探望自己,结果却白白丢了性命。
约瑟夫!
老霍斯廷斯攥紧了手掌,上帝不会饶恕你的。
拉萨尔的住所在北京外城的一处大宅院里。
事先通过电话,侯爵府门口有仆人列队等候。
看到轿车上霍斯廷斯的家族徽印,为首管家身份的仆人微笑着迎上来。
“日安,伯爵大人,侯爵特意邀请了四福班来府上为您接风洗尘。”
老霍斯廷斯偏头冷哼,“难为他这么大费周章了。”
管家愣住,没搞明白伯爵怎么就生气了,下意识去看车上其他人。
老霍斯廷斯心情不快,不欲交谈,沉声道:“威廉,开车。”
管家只好让开位置恭送车队进府,转过身急急忙忙跑去寻找侯爵。
宅子前院的跨院特意被清理出来,用作停车场。
下车后,马上有跟随的仆人上前引路。
老霍斯廷斯拄着拐杖大步动起来,眼神都没分一个,态度语气高傲,吩咐道:“去我的院子。”
房间和行李有仆人收拾,温苒一行在小院的正屋里悠闲喝茶。
老霍斯廷斯却心不在焉,一面是因为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婉转曲音,一面分出心神思考待会面对拉萨尔时的态度和说辞。
约瑟夫干的蠢事!
拉萨尔私生子被枪杀一事,绝不能和霍斯廷斯家族扯上关系!
但今日,他们被拉萨尔的私生子劫杀,以及曾经过来看望他的约瑟夫堂兄被杀一事,老霍斯廷斯打定主意,必须要拉萨尔家族付出代价!
茶水下去两壶,拉萨尔侯爵人未至声先到:“我最挚爱的密友霍斯廷斯伯爵,可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既然如此快随我去听场戏!”
话音落下,垂花门外走进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金发碧眼,一身暗红色丝绸长衫,面带笑容地张开手臂表示邀请。
老霍斯廷斯重重放下茶杯,别过头去,“拉萨尔,我想,你需要先向我解释清楚。”
拉萨尔的目光飞快在温苒等一群华国面孔上掠过,迈上台阶进到屋里来,表情疑惑不解:“霍斯廷斯,你需要我解释什么?”
老霍斯廷斯挥了下手,垂首立在他身后的老管家上前,“侯爵大人,伯爵在来京城的路上,遇到您的私生子罗曼斯克。”
拉萨尔侯爵自顾自上前,坐到主位老霍斯廷斯一侧,看向他询问:“莫非是罗曼斯克以下犯上?”
老霍斯廷斯冷哼着别开头。
拉萨尔侯爵看到他的反应,心知这次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不由在心里怒骂罗曼斯克蠢货。
老管家收到伯爵的眼神,继续往下说道:“罗曼斯克带领一伙侍卫,刀枪齐备,向伯爵的车队发起攻打。”
“侯爵大人,望您知晓。”
“什么?”
拉萨尔侯爵刚举起的茶杯摔回桌上,他拍桌而起,满脸的不可置信和火冒三丈,“他怎么敢?”
拉萨尔侯爵比起愤怒,更加难以置信,他的目光转向老霍斯廷斯求证,“伯爵,他说的可是真的?”
老霍斯廷斯淡淡瞥了他一眼,“管家,带侯爵的私生子过来,让他亲自过问。”
人已经在他手里了……
拉萨尔侯爵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捏紧,心思转瞬定下。
他跌回座椅,锤着桌子气愤骂道:“这个逆子!我们拉萨尔家族没有这样的蠢货!”
转头,拉萨尔对着老霍斯廷斯表示歉疚,“伯爵,我的表姐夫,请你放心,罗曼斯克既然敢劫杀一位伯爵就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作为补偿,我将拉萨尔家族在天津卫的船厂、上海租界的一家公馆和赌馆,以及广州的一处港口送给您个人。”
老霍斯廷斯依旧沉着脸,他是那么好打发的么?他堂堂霍斯廷斯家族的家主,帝国的伯爵,难道他高贵的性命就只值这点破烂?
“拉萨尔,我想你需要再看一样东西。”
老霍斯廷斯沉声说道。
拉萨尔正疑惑着,余光瞥见侧前方飞来一道黑影,他下意识抬手接住,熟悉的物件落在手里,那是一把左轮手枪。
不对!
这是他父亲的遗物!
拉萨尔失态地站起来,呼吸急促,焦急地翻动着手枪,最终在枪身上隐秘一角看到了熟悉的家族印记。
那一瞬,他的呼吸好似都停滞下来。
老霍斯廷斯此时倒一改刚才的冷漠,端起茶杯很有闲情逸致地品尝,“这是我兄长的孙子,威廉在罗曼斯克身上搜到的,我想,拉萨尔侯爵,你应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拉萨尔紧咬着牙,脖颈的青筋迸发出来,想来若不是顾及着老霍斯廷斯,他现在就会冲到罗曼斯克面前,送这个蠢货去见上帝。
拉萨尔小心地收起手枪,整理好情绪,郑重说道:“霍斯廷斯伯爵,您以及您的家族,会永远是我拉萨尔的挚友!”
说的好听,光说有什么用?
老霍斯廷斯放下茶杯,吐出一个地名:“南洋。”
拉萨尔侯爵真挚感激的面容扭曲一瞬,狠下心道:“南洋两万英亩的种植园,算我的谢礼,表姐夫。”
拉萨尔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继续和老霍斯廷斯联络感情,“威廉回归的宴会我没办法亲自参加,但表姐夫放心,届时我一定有重礼送上。”
老霍斯廷斯听到这话,板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拉萨尔,你也会是我霍斯廷斯的挚友,威廉是我兄长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他是爵位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另外,拉萨尔你在伦敦的出版社我很感兴趣,威廉带回来了兄长地质研究的手稿,我打算整理成册替兄长发表出来,如果你能出一份力兄长天堂有知会很欣慰。”
老霍斯廷斯假笑着,三言两语从拉萨尔手里再抠出来一家出版社。
讲实话,自从知道威廉堂侄因吸食鸦片而身体衰败早亡后,老霍斯廷斯就对这些种植贩卖大烟的家族再没有好感。
但不妨碍他狮子大开口地索要好处。
拉萨尔能怎么办?
私生子劫杀对方,不仅失败还被抓个正着送到他眼前,把他的里子面子丢尽了,他还能坐着说话都是因为他侯爵的身份比对方高一等。
还有左轮手枪一事,理亏在前,感激在后,只要没有触动拉萨尔家族利益,拉萨尔侯爵愿意出点血。
虽然拉萨尔家族在伦敦的出版社名声响当当,甚至在前三之列。
随着交易敲定,罗曼斯克最终并没有出来的机会。
拉萨尔侯爵满面怒容地离开,老管家在伯爵的授意下,陪同侯爵前去处理罗曼斯克。
很快,老管家回来复命:“侯爵逼问出,他最宠爱的另一名私生子被人杀害,是受罗曼斯克指使。”
老霍斯廷斯皱眉,“他问出来了?”
老管家摇头,“并未。”
“拉萨尔侯爵怒火中烧,有些失去理智,用那把左轮手枪连开三枪,唯一的一枚子弹打中罗曼斯克的心脏,罗曼斯克当场身亡。”
老霍斯廷斯松了口气,还好没问出来,万一牵扯到约瑟夫那个蠢货,他好不容易弄来的赔偿不就全没了?
丰厚的赔礼在手,老霍斯廷斯发话都交给霍骁北,怎么安排都听他的。
霍骁北沉吟道:“船厂交给夫人,租界的公馆和赌馆还有广州的港口我需要再考虑考虑,南洋的种植园不管
之前种什么今后都只种粮食水果。”
“还有伦敦的出版社,等我们回国你可以亲自去看看。”老霍斯廷斯补充。
天津卫的三家厂子,尤其两家船厂完全可以合并管理。
上海的公馆和赌馆,前者作为落脚处保留下来,赌馆就需要花点心思整改。
而广州的港口,广州十三行作为清朝闭关锁国时期唯一对外的通商口,其繁荣程度不亚于上海。
但若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港口实在算不得什么,最好是跟天津卫和南洋连成线,并在广州发展其他势力做辅助。
接下来半个月,老霍斯廷斯狠狠听了几场戏,几乎听遍了那些有名的戏班子,还同有名的角儿们合照留念。
温苒和霍骁北跟了两天就没再去,守着电话处理工作。
去电天津卫伯爵公馆,派人制住约瑟夫,回去处理他。
说来得要感谢沙麻金的那把左轮手枪。
真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沙麻金因杀掉洋人南下逃窜当了土匪,而他杀的那个洋人就是拉萨尔侯爵最宠爱的私生子,也是罗曼斯克的兄长。
罗曼斯克买通约瑟夫在天津卫暗杀他兄长,作为交易,罗曼斯克要帮约瑟夫处理他来华的堂兄。
时隔多年,约瑟夫再一次请罗曼斯克出手,劫杀老伯爵和霍骁北。
老伯爵去京城看戏,本来没带多少侍卫,以当时罗曼斯克一伙人又是枪又是刀的,搞不好还真能让他得逞。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让他们遇到了温苒这群人?
上海那边,郭晨带领大家转去自家的公馆,一群人忙慌慌地开始各处收拾布置。
另一家赌馆据说面积不小,地上两层地下一层,温苒让郭晨留下可用的人,其余遣散,把赌馆改造成百货大楼。
广州的港口和南洋种植园,温苒和霍骁北打算亲自过去,了解具体情况后再做安排。
从北京城离开,回天津卫的一路风平浪静。
约瑟夫其人,老霍斯廷斯交给了霍骁北处理。
据霍骁北从罗曼斯克的贴身男仆那里所知,约瑟夫帮罗曼斯克处理拉萨尔私生子时,从罗曼斯克手上索要了两家大烟馆。
这两家烟馆温苒预备改造成纺织厂的铺面,雇佣妇女裁制成衣出售。
而约瑟夫,霍骁北交给了温一荣。
要管理三家厂子,心慈手软不可,畏惧洋人亦不可,温一荣要让自己和洋人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温一荣的处理结果没有让人失望。
拉萨尔船厂拥功自傲势力根深蒂固的洋人总理,因被约瑟夫出言不逊怀恨在心,将约瑟夫溺死作为报复。
事情发生后,温一荣作为空降的新总经理,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他的前任。
前任总经理的势力群龙无首,温一荣趁机收拢一部分,余下一部分杀鸡儆猴。
新官上任三把火,温一荣的每一把火都烧得又足又旺。
上海百货大楼的改造进度也很顺利。
留下周凯给大哥帮忙,温苒和霍骁北,二哥和郭朝宗,以及非要跟过去的老霍斯廷斯正式启程去南洋。
中途在上海停留半个月,老霍斯廷斯和温家人见面,由于语言隔阂,双方并没有太多交流。
南下的第二站是广州。
港口负责人来自拉萨尔家族。
老霍斯廷斯吃着早茶,询问霍骁北:“威廉,需要安排族里人来华国吗?”
继续让拉萨尔家族的人管理,这港口最终还是会回到拉萨尔家族手里。
霍骁北摇头,“不用,我夫人已经物色好了人选。”
老霍斯廷斯看了眼早起睁不开眼睛的温苒,好吧,他得承认,兄长为威廉挑选的妻子确实很优秀。
如果温苒是个男子,她一定也会做出一番事业的。
温苒看好的人选是当地的华人氏族,姓李,曾经十三行中负责药材经营的商人家族。
不过这个是旁支,目前负责家族生意的是当家少奶奶。
在广州吃完月饼,一行人南下到达南洋种植园。
两万英亩的说法水分很大。
种植园里有大片不适合种植以及未开垦的土地,种植园工人居住的村落也被算作在内,相较种植园,说是小镇更合适。
难得的是,这个种植园有一片海岸线,也不种植大麻,主要作物是热带水果。
以霍斯廷斯家族的名义向德国和美国分别采买一批拖拉机,将种植园内适合种植的土地全部开垦出来,同时收拢周边土地,招募在南洋的华工在此聚居。
粮食、药材、港口,一条就近向华国输送利益的路线悄然布局完成。
种植园由两万英亩扩大到三万英亩,连同不远处的小岛一起,交给南洋本地的亲华华裔家族齐氏管理。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距离必须离开华国的最后期限只剩不到两个月。
处理好所有事务,温苒和霍骁北前往上海,接到一家人出发去英国。
海上航行半个月后,霍斯廷斯家族的轮船停泊在伦敦港。
老霍斯廷斯的儿子詹姆斯,带着他的男友接船。
“父亲,您终于肯回国了!”
詹姆斯热情地上前想要和老霍斯廷斯拥抱,却在要接触到时,被他的大肚子拦住了。
詹姆斯低头,抬头,两眼通红,“父亲,瞧瞧您怎么瘦了这么多?您辛苦了父亲!”
老霍斯廷斯嫌弃地推开娘们唧唧的儿子,“我这是强身健体的成果,你懂什么?”
他拉来霍骁北,“介绍一下,这是你伯祖父的孙子,你堂叔的儿子,你的堂侄威廉。”
詹姆斯视线落在霍骁北身上,眼睛唰地就亮了。
“威廉,真没想到你如此英俊!”
老霍斯廷斯:“……”
他额角青筋直跳,这是你堂侄!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哈喇子?!
很快詹姆斯的目光落在老霍斯廷斯身后,眼睛一次比一次亮。
“索菲亚,你简直比天使还要美丽!”
“索菲亚,你的大哥如此英俊!”
“索菲亚,你的二哥如此英俊!”
“索菲亚,你的大伯如此英俊!”
温索菲亚苒:“……”
事已至此,难道她年过四十的大伯也要有危险了吗?
船快到伦敦时,温苒才听老伯爵坦白,他唯一的女儿伊芙丽和唯一的儿子詹姆斯都有些一言难尽。
前者,是个恋爱脑。
——来自温苒的总结,对此,老霍斯廷斯十分赞同。
后者,是个性取向少数的同性恋。
——对此,温苒觉得其实没有很惊讶,毕竟是在英国。
霍斯廷斯上一任伯爵的血脉,在华国流落二十多年后回归家族,并继承了属于家族的费斯特子爵爵位。
这则消息由交际花詹姆斯放出去。
此后伦敦贵族的大小宴会上,无一不是在讨论认祖归宗的费斯特子爵。
“天呐!我听说这位子爵的母亲是一名华国女人,他是一名混血!”
“上帝!这、这如何是好?”
“霍斯廷斯伯爵回国后,立马召画师前往城堡作画,可见其重视子爵。”
“如此说来,这位子爵难不成会继承伯爵的爵位?”
想到这里,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霍斯廷斯虽只是个伯爵,但其家族的财富甚是可观。
虽比不上开拓华国势力的拉萨尔家族和阿伦德尔家族,可霍斯廷斯在美洲的收获亦是让人眼馋。
“那位子爵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我妹妹毕业于皇家淑女院,我想未来伯爵夫人之位非她莫属!”
这般的吵吵闹闹中,1898年的圣诞节前,霍斯廷斯向全伦敦的贵族发出邀请,同时也是宣告:伯爵继承人、费斯
特子爵威廉霍斯廷斯的回归。
邀请函发出,最先找上门来是家族里的老古董。
“亨利,你太草率了,你怎么能确定那个混血就是你兄长的血脉?”
“别忘了,亨利,当初威廉前往华国时还带了管家,万一那个混血是管家的血脉呢?”
老霍斯廷斯打断两个老东西的话,“不可能!”
“为什么?”
“给我们理由!无法反驳的理由!”
老霍斯廷斯吩咐管家,“去把画像拿来。”
恰巧,前任伯爵的管家,其家族也有请画师固定画像的习惯。
老霍斯廷斯早就让儿子詹姆斯确认过,威廉绝不是管家的血脉!
管家拿来十几幅画像,从前任管家的太祖父、祖父、父亲到叔祖父、叔伯兄弟,这些画像上的男人们无一例外,都仿佛使用了同一张脸。
众人:“……”
无可反驳的理由。
老霍斯廷斯让管家再喊来霍骁北,霍骁北的出现彻底消灭了他是管家血脉的可能。
老霍斯廷斯站起来走到人群中,仰着脑袋,骄傲地向大家展示炫耀。
“瞧瞧!瞧瞧!兄长的威廉如此英俊如此高大如此优雅如此高贵,威廉刚刚处理家族事务甚至不需我教导便得心应手,威廉还是个神枪手,如果他不是我们高贵的霍斯廷斯的血脉,他怎么能如此优秀?”
大家都傻眼了,哑巴了。
这让他们怎么回?否认霍斯廷斯的高贵?亦或否认威廉的优秀?
有人不甘心,还想拿混血说事。
老霍斯廷斯这几年锻炼加养生,动作敏捷,一把将那人薅过来,大吼:“不让威廉继承爵位难道让你来?你明天就能把家族败光!”
众人:“……”
这老头儿看来是铁了心了。
霍骁北一一送这些人离开,精准地喊出他们的名字和亲戚关系,寥寥几句寒暄更无意中透露出他对这些人的了如指掌。
顿时这些人就更没话说了。
送完客,霍骁北回去找温苒,走上楼梯却被人叫住。
老霍斯廷斯背着手站在对面的房间门口,“威廉,有时间带你夫人出去转转,去你祖父和祖母相识的欣百丽剧院,听说那位伊丽莎白友情出演了一场剧目。”
这个时代剧院还是以歌剧为主。
温苒和霍骁北乘轿车入城,在欣百丽剧院门口下车,交票进门。
侍者:“请问您的名字?”
霍骁北:“威廉霍斯廷斯。”
话音刚落,两人就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汇聚过来。
“您就是刚回国的费斯特子爵吧?我有个妹妹……”
“我有个女儿……”
“我妻子有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