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嵘山市邓灏负责储存的那批军火,枪械从型号到数字编号形式和2?15中犯罪集团人员手持的枪械完全吻合,那个‘姚先生’,也是一个关键人物,不过对于他的身份,我们尚且没有任何头绪。”
程迩沉默片刻,眸色暗了暗,话锋一转:“言归正传,这连环杀人案的死者和你们跟的那条线,具体有什么关联?”
梁方叙这才拉回思绪,言简意赅回答:“三名死者都是镜子的下线,市一级算是管理层了,其中朱宽是总管南山市毒/品运输链的负责人,在一年前成为了我们的线人,我们怀疑,是朱宽的直接上级镜子察觉出自己手下有叛徒,雇凶杀害了三人。”
顿了顿,他又补充,“这个镜子至关重要,对外沟通跨境/毒/品走/私,对内总管整个西南的毒/品运输网,算是这一贩/毒集团的高级管理层,或许还是领导人之一,有极大概率直接对接集团最大头目。”
梁方叙言至于此便缄口不言,余寂时心下惊骇,此时也终于明白了这案子的份量。
这个“镜子”层级高,权利大,如果三名下线是由他雇凶杀害,那么抓住那位杀手,就极有可能顺藤摸瓜,让这个代号成为一个确切的人。
而2?15并未将整个贩/毒集团端下,领导人员具体架构尚未可知,这个“镜子”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梁方叙和程迩这一番交谈信息量过大,车厢内一片沉寂,车窗微敞,冷风呼啸着灌入,嗖嗖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如同一条刺骨的毒蛇,在颈间反复地游走、回荡。
这时,沉默许久的钟怀林蹙起眉头,指尖在身侧车体凹槽内敲叩两下,语气透着一丝意味深长:“一连杀害三名市级运输链管理层,也不一定是镜子自己能够决定的。”
“是啊!不过这倒不重要,无论镜子只是被派出的执行人,还是有足够的权力独断专行,能把他揪出来,我们就不愁摸不出背后之人!”
梁方叙神色冰冷,说着,他骤然攥拳砸向座椅,砰一声,真皮面料发出闷闷的钝响。
他侧额青筋突突直跳,眼底划过一丝愤恨,下颌线条绷得极紧,话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语气愈发激烈,“这个犯罪集团太顽固,势力范围遍布全国,近些年越来越猖狂,就算无法将他们连根拔起,我们也要借此狠狠打压一下他们的锐气!”
他这番话说得人热血沸腾,大家一一应了声后,身上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
同事们也被打开了话匣子,讨论得热火朝天,程迩却忽觉颈间爬上一丝冷意,抬眸,透过后视镜,下意识瞥向余寂时的位置,正好看到了他身旁的风口。
他身侧的车窗漏了小缝,冷风剐蹭着他额头,他却偏头凝望窗外,任碎发在风里翻飞,半边侧脸浸在灰蒙天光里,任寒意顺着眉骨蜿蜒而下。
像一尊静默的玻璃雕塑,透明,易碎。
程迩心脏一紧,掌心突然发烫,一抹热度在掌纹蔓延,恍惚间仿佛又触到那夜对方滚/烫/体温,他将方向盘都握紧几分。
微凸的喉结隐匿在一片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滚动了一下,他将唇抿直,将一切关心的话语吞入腹中,默默抬手,将车窗摇了上去。
风声骤止,冷风被封闭的玻璃窗阻隔在外,余寂时睫毛颤了颤,不禁一愣,不知是谁关了窗户。
他下意识望向对角线位置,驾驶位那人。
在他的角度,完全看不到驾驶位那人的神色,只能看出他脖颈绷得很直。
视线一移,副驾的钟怀林正搓着手臂,掌心罩在嘴边呵出热气,显然是感到了冷,这车窗似乎也就是他关上的。
余寂时失落垂下眼睫,将原本的期待咽回喉咙。
车子路过收费站,下了高速,西南天际浮着青灰色山影,雾霭缠绕着云岭山脉的脊梁,近处拥挤破败的老县城在视线中消逝,而前方高楼大厦的轮廓,正从朦胧中一寸寸刺出来。
两个小时的颠簸后,将近四点,一行人终于抵达南山市公安局。
建筑物的轮廓在街角渐渐清晰,雾霾散尽,天光刺破云层,将铅灰色的乌云洗成纯白的棉絮,而公安局大楼正静穆地矗立在路口。
余寂时推开车门下车,看同事们陆陆续续往里走,未见到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回眸一看。
程迩仍坐在驾驶位,正透过车窗,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