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4.骨笛(22)(1 / 2)

星火不息 liy离 1769 字 2天前

不过虽然心里十分抗拒,但管母还是礼貌且耐心地等程迩将话说完了。

等他话音落下,管母唇角再度露出浅浅的笑容,眉目温和典雅,轻微低下头,露出歉意的神色道:“抱歉,遭遇拐卖对我女儿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她不方便见人,也无法对你们提供帮助。”

程迩也并非是不通情达理的人,笑意未曾削减,眉梢眼尾都浸着柔和:“我们也并非是一定要见您女儿,您向我们提供一些相关信息也好。”

“程警官,真的非常抱歉,我也不了解这件事,我女儿精神状态很差,我们也不便逼问她。”管母没有丝毫犹豫地出言拒绝,提到女儿时,眼眸里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悲哀。

顿了顿,她强行扯出笑容,重复了歉意,“真的非常抱歉。”

妇人哪怕是拒绝,依旧是温声细语,面容恬淡,举止间透露出端庄与礼貌,不算浓密的长眉微微蹙起,藏着难以纾解的痛苦与疲惫。

余寂时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记忆翻涌,令他一时有些恍惚。

在遭遇十年前的那场屠戮前,余寂时的家庭都算得上美满。他父母都是医生,平时工作忙碌,但特别相爱,平时也从不忽视他的感受,懂得如何提供情绪价值,懂得表达爱。

虽说幸福的十二年对他而言格外短暂,可他确实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

和管母一样,他的母亲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母亲长相很漂亮,性格慢热,平时戴着一双薄薄的细框眼镜,平白添了几分书卷气。她分明很爱笑,笑容却算不上明媚,黛眉微蹙间,总是透露出忧愁与悲悯。

母亲是一个标准的道德利他主义,对病患、失意的陌生人,乃至是路边瑟瑟寒风中的一只流浪猫,都充满了关怀与爱,并且从来不计回报。

在他逐渐模糊的记忆里,在梦中,母亲就像是降临人间的天使,用毫不吝啬的慈爱与耐心,努力去抚平世间的一切伤痛。

这在他的价值观塑造上的影响十分深刻,哪怕后面整整十年漫长的孤寂中他遭受过许多恶意,他都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与期待。

思绪被拉回原点,管母身上悲悯的气质与母亲一瞬间的重合,令余寂时鼻尖一涩,眼眶发热,下眼睑都被染上淡淡的红晕。

眼见着管母准备关上门,他忽然仰起头,漆黑而纯粹的眼眸里,翻涌起薄薄的雾气,从唇齿间挤出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意:“阿姨,您等一下可以吗......”

管母动作一顿,目光从程迩的右肩上空掠过,稳稳地落在余寂时身上,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心脏似乎被什么撼动了一下,一时喉咙发紧,嘴唇翕动,半晌都不发一言。

心脏被狠狠揪着,有暗光在他瞳眸中流动,余寂时深吸一口气,薄唇轻启,声音不高,但吐字十分清晰:“我们在负责查办一起恶性刑事案件,或许您也听说过。案件的受害人同您女儿一样,也在十年前遭遇了拐卖,可她再度出现时是在垃圾场,被凶手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煮熟压碎。”

“受害人被杀害时还是未成年,时隔五年凶手至今逍遥法外,”顿了顿,他眼底一点点渗出苦涩,嗓音微哑,“查案是我们警察的责任,即便您什么都不说,我们都一定会查下去。您大可放宽心,我虽然期盼能得到什么线索和信息,但告知您这些不是想道德绑架您,选择权依旧在您。”

说着,他黑眸中雾气散尽,露出纯粹、清明的光亮,“请您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都能理解您的。”

管母微微一愣,紧皱的眉稍松,似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神色悲恸,难掩动容。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她对人的情绪有着极高的敏感度,也擅长察言观色。她能看出,两人的来意很单纯,就是为了查案。

和之前不顾女儿感受只为写出一篇夺人眼球的报道的不良记者不同,两人是善意的,将她和女儿的意愿和感受放在了首位。

而在了解案情后,她确实难免有了些许动摇。那起轰动一时的碎尸案她当然有所耳闻,那些日她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几度熬不住进了医院。

她庆幸受害人不是自己失踪的女儿,却也担心同样失踪的女儿被贩卖、虐待,或者也已经遭遇不幸。有关人口拐卖的新闻报道不少,人/贩/子丧尽天良、手段残忍,受害人尤其是妇女和儿童,被非法控制、身心虐待,更有甚者被迫从事非法活动,光是文字描述就令她感到触目惊心。

她痛恨人/贩/子,比任何人都希望人/贩/子被绳之以法,希望天下无拐。可两年前女儿被寻回的消息一经传出,无数记者、警察寻上来,她起初是动了恻隐之心,想以女儿的经历警醒世人,可女儿精神极其不稳定,也极其抗拒回忆那段过往,她终究是更心疼女儿。

那遭遇拐卖又被残忍杀害的女孩,她固然同情。那女孩的悲惨或许比她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并非是铁石心肠,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她私心不想让女儿因此受到二次创伤。

看出管母的挣扎与煎熬,余寂时的目光却越来越炙热。似是怕吓到对方,他垂下眼帘,唇角漫开释然的笑意,表情真诚而坦率,“我告知您这些,是因为我有一瞬间觉得您和我妈妈很像,无关其他。很抱歉打扰了您。”

他说完便不再开口,管母关门的动作停滞下来,掐紧门框的手指缓缓放松,向下滑,直到和手臂一齐重重垂在腿边,望着余寂时的目光愈发热切。

眼眶中似是积蓄的热泪在涌动。

程迩也顺着管母的目光朝余寂时的方向看,眸光晦暗,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分明站位相差仅仅一条手臂的距离,他却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相隔千里,仿佛隔着一堵高墙,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余寂时片刻后平复了情绪,和程迩黑沉的目光对上,见他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微微一愣,紧接着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似是安慰,又似是一种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