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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应初解释:“我想着读者喜欢的是书,而非我这个人,签名好像不是很必要的东西,不过乐利说这样不利于出版社售卖,所以就稍微签了一些。”

易微摇摇食指:“不要妄自菲薄好吗?没有你的付出哪来的成品,爱屋及乌也好,都是读者对你的认可。他们喜欢你过往的作品,然后信任你、鼓励你、支持你,你坦然接受就好,当然,最好的报答是多多写好作回馈他们。”

徐应初笑了笑:“知道了,我会努力创作的,至于亲签,我以后会让乐利帮我加量的。”

易微满意点头:“谋福利成功。”

“你呢,之后打算做什么?”徐应初问。

易微把平板上的绘画软件打开给他看:“为了养成文静的性格,我妈把五岁的我送去学了画画,只是没想到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老师都建议我妈送我去参加艺考,一心向稳的她当然觉得这不是正经发展方向,于是不顾我的喜好果断帮我把绘画班撤掉了。”

“但画画嘛,一张纸一张笔就能完成,后来有了电子设备自然更方便,她阻碍不了我偷画。出于发泄和逆反,我开始画一些单元故事放在网上,反响意外的不错,只是工作太忙,时常被搁置掉,我打算现在重新捡起来,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的账号发布量只小两位数,粉丝却有小五万,确实是比较可观的结果。

徐应初接过iPad,上面画的是岱林中街的春夏秋冬,黑白配色寥寥几笔便能呈现出中街的孤寂和哀愁,是外行人都能看出的天赋型选手。

难怪她这个假期总是拿着平板涂涂画画。

徐应初真心实感夸了几句,然后表示可以提供帮助:“我还有几本书没有授权漫改,不介意的话,可以免费授权给你改编。”

易微摇摇头:“你写的太阴暗了,不符合我的画风。”

徐应初盯着画中的书屋,弯弯眼睛:“不过你的画倒是符合我的心意,我现在有了不同以往的灵感。”

易微附和:“巧了,我也是。”

于是两人面对面坐下,开始各自创作起来。

中途歇息的时候,徐应初瞥了一眼易微笔下的内容,他问:“你在画我?”

易微点点头:“以前尝试接过一些稿子,基本都是画人物,你的外形帅得特别标准,可供学习和参考。”

徐应初若有所思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向你索取一点报酬?”

易微想了想,爬上桌凑到他唇边亲了亲,她笑眯眯问:“这样够吗?”

徐应初摇摇头,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大掌扣着她的后脖颈加深了这个尤为漫长的吻。

易微气喘吁吁推开他,却因背后挡了张桌子退无可退,她双手撑在他胸前,泪眼汪汪又委屈巴巴道:“其实这张图我打算私有。”

他好整以暇地问:“跟你的阿贝贝一起挂在墙上吗?”

易微贴近他耳朵,用很轻的气声说:“我要发在朋友圈,告诉他们这样帅的徐应初是我男朋友。”

第36章 最好 我也很想你。

离开台州的最后一晚, 无风无雨无鬼怪,但两人都默契地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暧昧氛围下,渴求的情绪总归是要浓烈些的。

徐应初缠着易微索吻, 但念着她马上就要回家面对父母不得不收敛一些,吻痕大多留在自己偏好的肩侧和腰腹处, 这种部位在秋季总是被好好藏起来的。

始作俑者的唇自然避无可避,十余个小时过去, 徐应初的唇还是有些充血肿胀。

易微不太好意思看,她撇开脑袋支支吾吾道:“那我回家了?”

“嗯,我明天再来看你。”徐应初松开方向盘, 拉过她的手指亲了亲。

易微想了想说:“岱林中街离这里太远了, 你单是来回路程都要花两个小时,跑一趟又见不了多久,你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不想你这么辛苦,不如等我周末再去找你玩吧?”

徐应初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头是一条橘子吊坠的金项链。

他撩起易微散落的头发放置胸前,敛着眉眼将项链系在了她脖颈上。

他握着那只小橘子,安静的眼眸很近地看着她:“那这期间我很想你怎么办?”

易微双手合住他落在胸前的手, 神情很认真:“你可以和我通语音、通视频。”

她说着有些歉意:“抱歉,我会找时机尽快和父母坦白你的存在的。”

没有社会保障、稳定收入来源、规律坐班秩序, 游手好闲、常年宅家、作息紊乱, 即使徐应初在作家领域占据高位,终究也落不进母亲孙松月的眼。

易微没做好告诉父母的准备, 自然在发布官宣朋友圈的时候将亲属一并屏蔽掉了。

当初她和章孟洲恋爱也也是在暗地里执行,只是某次假期煲电话粥时被母亲当场抓包才不得不坦白。

孙松月当然也看不上有些“吊儿郎当”的章孟洲,期间没少从中作梗阻碍两人进一步发展。

尽管当初分手是两位当事人自己的想法, 但其实孙松月的态度也是不可忽视的强效催化剂。

徐应初摇摇头:“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这种事急不得,况且是我自己没做好应对的准备。”

“我只是……”他眸色渐浓,“只是舍不得分开。”

易微抬手掩住他的眼,在他唇畔轻轻留下一吻,她语气刚中有柔:“如果我的父母不喜欢你,只能证明他们不够了解你,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请你也要相信自己。”

———

易微到家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孙松月特意把晚饭时间推迟等她一起。

孙松月夹了一块糖醋小排放在女儿碗里,语气平和地问:“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挺好的。”易微点点头,又随意报了一些台州特色旅游景点借以证明。

“跟你一块去的女孩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正好有那么长假期陪你出去玩?”孙松月又状似漫不经心地追问细节。

看她这态度,显然父亲没把她和徐应初那点猫腻透露出去,易微松了口气,稍微虚构了一些细节才开口。

“就是普通职员,是他刚好要休长假,我想着自己正好要出去放松放松,就趁机跟他结伴一块了。”

孙松月点点头,显然信了她的这番说辞。

“那想了这些天,还是想辞职吗?”

易微握紧筷子点头:“嗯,想,不过年后才会提。”

离年底不过两个多月,无论如何她也要把年终奖拿到手。

孙松月眉眼平和,似乎并不讶异她的话,只是说:“辞职后有什么打算吗?考公考编?正好下个月可以参加国考,年底也还有省考,你都可以试试。”

目前央国企都是合同制,易微不属于编内人员,即使福利待遇不差,但在长辈眼里到底不如有编来得实在。

易微答:“我不觉得自己学一两个月就能考过辛苦备考数月的人。”

“那你想做什么?”这时候孙松月已经有些压制不住情绪了。

易微抿紧唇:“还没想好,就正常投简历找工作吧。”

自由画师什么的她自然不敢说出口,当然其实她自己也不敢将未来笃定在这种不确定因素上,千千万万的人想做自由职业者,但成功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并不那么容易,成年人总归是要理智些的。

孙松月捏得筷子嘎嘎作响:“所以你大费周章一通就为了去一个还不如现在的地方?”

易微道:“我不确定下一个公司待遇的好坏,但我确定留在这里一定不好。”

她小时候总以为长大了就会变得沉稳理智,目的明确,却不想二十来岁依旧会对未来感到迷茫。

“天下哪有好做的事情?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这样的心态去哪都不可能好过的。”孙松月气上头开始口不择言。

易微红了眼眶,但什么都没反驳,只是放下筷子一声不吭回了房间。

母亲大概忘了,初入职场的她也经常因为工作歇斯底里过。

那时候孙松月是一线扶贫人员,需要经常下乡关心贫困群众。扶贫讲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除基础补助外,通常会提供一些可持续发展的改善措施。

有一次她负责帮扶一个身体健全的中年懒汉,带了几只小猪仔供他畜养,但那男人转头就将猪仔杀来吃了,还嚷嚷着必须给他讨个老婆才算扶贫。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孙松月崩溃过很多次,声嘶力竭求父母允许自己辞职,那时候外公外婆也不同意,她就总是在夜里抱着易微一遍遍哭泣,暗暗决定要让女儿过得自由。

可等她熬过这道坎,她好像就被完全抹去了那些陈旧不堪的记忆,再提起那些事时,她甚至能用玩笑的语气去讲述,她甚至无法做到共情过去的自己。

母女俩陷入冷战,父亲易良平总是充作调节员。

他敲响易微房门的时候端了一杯热牛奶,易微知道那是妈妈热的,是示好的证明。

易微接过饮下代表服软。

易良平指了指她窗台上的三盆绿植:“你不在家的这几天都是妈妈在浇水。”

盆里的土还是润的,枝叶舒展生得新鲜,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十一月花期来临的准备。

易微轻轻扑扇着夹着泪花的眼睫:“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但我真的觉得很累。”

易良平在家中的存在感并不那么强烈,父女俩很少面对面深刻交流,女儿这一刻的依赖让他有些无措和惊喜。

他揽住易微的肩,轻拍着:“我跟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希望你过得开心,我会跟妈妈好好谈谈的。”

易微哽咽着轻嗯了一声。

易良平握住门把手要走,犹豫着又顿了步伐:“那个,你跟那个男孩子……”

易微不自觉带上了些笑意:“他叫徐应初,是个很有名的作家,我很喜欢他。”

“那很优秀嘛!我相信你的眼光。”易良平点点头,面上还有些严肃,“只是一定保护好自己。”

墙上的锅铲阿贝贝已经换上了代表秋天的栗子色毛衣,那是外婆眼花看不清后,妈妈接手给做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角度,易微其实很理解母亲,毕竟这个时代已大不如从前那般遍地开花,行动务必小心谨慎。

易微知道孙松月爱她,她也依赖于她,所以才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到这座小城。

十点半,电话嗡嗡作响,是离开时和徐应初约定的晚间电话时间。

“你好准时。”易微看着精准卡秒的来电感慨道。

徐应初:“嗯,不想耽搁你睡觉。”

因为最后几天剧组拍摄时间都在晚上,易微为了陪他也变得昼夜颠倒起来。他担心易微夜里不睡觉耽误白天上班,特意控制了她白天的睡眠时间。

“好奇怪,明明今天都没睡几个小时,可现在一点都不困。”她不自觉夹起了嗓子,“想了想,可能还是因为太想你了吧。”

徐应初轻笑了声:“那明晚改成视频好了。”

“那我要把洗头时间提前一个小时了。”易微笑眯眯摸着胸口的金橘子问,“你为什么突然送我金项链啊?”

貌似年轻人大多都更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保值。”徐应初很平静道,“如果你哪天厌倦我了,大概率也不想睹物思人,卖出去回回血应该能很好地改善心情。”

易微嘟着嘴不满道:“喂,你这是对我眼光的不信任吧?”

徐应初说:“不会,你哪里都很好。”

那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我选择你,你在我眼里当然就是最好的。”易微义正严辞道。

徐应初笑得温和:“知道了,我也很好。”

“是最好!”易微纠正。

徐应初附和:“嗯,是最好。”

易微这才满意,她撇撇嘴又想起糟心事:“明知道该睡了,但想着醒来就得当牛做马就瞬间困意全无,真不想上班!”

徐应初无奈笑笑:“需要哄睡服务吗?讲个睡前故事对我来说应该不难。”

“需要,不过能换成唱摇篮曲吗?不然我怕被你那些人心险恶的故事吓到睡不着。”易微调侃。

徐应初扑哧一笑:“当然可以。”

说着他也没问,直接唱了易微每次去KTV必点的歌曲《天黑黑》。

“天黑黑,

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

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讲给我听,

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我相信一切都会平息,

我现在好想回家去。”

徐应初嗓音干净悦耳,但其实唱歌水平并不突出,落入耳内却莫名能抚平内心躁动。

歌未过半,电话那头已经响起很规律的呼吸声。

徐应初面色柔和,他将唇贴近收音口,很轻地说:“我也很想你。”

第37章 兜底 你老婆跟我睡一个被窝。……

隔天早上, 易微特意早起做了顿早餐,母亲统统吃下,算是放下昨夜隔阂两方和好。

临出门前, 孙松月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口, 说了句稍显委婉的话:“无论如何,希望你提前做好打算, 不要做被动的人。”

易微坐在餐桌前发呆,扪心自问,她辞职有冲动的因素在, 对于辞职后的打算, 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深陷泥潭时唯一的念头无非是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踩着打卡点到达办公室,同事在看到易微赶到时很明显松了口气。

自诩民间领导的封哥主动迎上来打招呼:“哟!可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休息这么老些天可舒坦了吧?你没在这些日子,可都是部门大伙一块儿帮你完成的工作,回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易微盯着工位上堆积如山的材料,似笑非笑道:“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那就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封哥你说这话也太见外了吧。”

她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往常封哥把自己的工作往她头上砸的时候, 这种话他可没少说。

况且, 她可没指望这堆食人族真的能帮她解决工作。

封哥气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却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易微泰然自若地拉开工位座椅, 她稍稍清点了一下桌上累积的工作任务,发现都是自己请假那一周残留的工作。

当然这不代表同事什么都没帮过自己,譬如说她特意余留的那份deadline项目汇总, 大抵被上头领导随机分配给了某位略显清闲的同事。

哦,当然他们的付出不止于此,倘若有其他部门的同事过来找她核对信息,他们大抵还需要费些口舌转告人家“等等吧,她请假了,我不是负责这块工作的,你找我也没用”。

这种时候,那些对方自诩的统筹功能仿佛全部丧失了……

哦当然,说不定不是丧失,而是压根就没有过。

易微突觉心情大好,看着眼前堆叠如山的工作也并不觉得难为。

按照截止日期将工作任务均匀分布在一周内,她发现不用承担别人的事务时,自己的工作量其实并不大,甚至偶尔还能腾出时间小憩一会儿。

见易微中途去楼下外卖点拿了杯奶茶,有些沉不住气的家伙又开始蠢蠢欲动,有人试探地扔了一份报表过来。

“小易啊,我看你好像挺悠闲的,要不帮哥个忙呗,这报表下班前就得交,你看……”

易微过去觉得痛苦,一方面是她为了所谓的前途不懂拒绝,另一方面则是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总喜欢在死到临头时才记起自己的责任。

易微冲他假笑:“九哥,我上周的工作都还在这堆着呢,我都自顾不暇了,哪还腾得出手帮你呢?”

来人无法辩驳,自然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其实说不并不难,只是人总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美好待遇幻想着。现在易微不在乎了,自然也就无需好脸相待了。

下午,日头正盛,电脑屏幕扎得人眼疼,易微索性把靠近自己的那块百叶帘给合上了。

这种时候,那位女同事总要嚷嚷相同的话。

“哎!拉帘子干嘛?下了那么久的雨,好不容易出太阳,晒晒去霉多好啊。”

易微解释:“这太阳太扎眼了,我没法办公,这不还有五块窗户是开着的吗?”

那人不依不饶:“这里是公共场所,你不能只想着自己吧?实在不行就换个位置暂时操作一下呗。”

办公室工位数量严格按照人数配备,如果易微要挪位置,就得跑去打印机那块儿临时办公,可惜那台机子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产物了,打开个Excel表格都能卡成掉帧模式。

易微笑笑:“那我跟你换可以吗?正好我这太阳够烈,你应该喜欢。”

当初就是这位同事借着怀孕的理由把易微换到这个位置的,对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再换回去受罪。

她支支吾吾道:“我资料都在电脑里,换过去还得找信息部的同事转移信息,太麻烦了。”

“那可怎么办?总不能逮着我一个人的眼睛刺吧?我可是家里的独苗苗,眼睛瞎了我爸妈还怎么活?”易微故意苦着张脸,“哎,要不我们全办公室定期轮换好了,这样对谁都公平了,有人同意吗?”

没人搭腔,自然也就没人再来指责易微关百叶帘的问题。

以往堆结的郁气得以释放,易微好久没这么舒坦过,工作都干得比平常快几倍,踩着点就直接下了班。

下班后易微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超市。

每每迷茫的时候,她最喜欢钻进超市,尤其是膨化食品区,这处品类丰富、颜色鲜艳、排放整齐,占地面积又大,易微身处这处时总觉得那些琳琅满目的包装都化成了灵感直往脑袋里钻。

梳理清大脑后,易微挑了几包薯片去结账,收银员依旧是梵洁。

下班点超市的人流量较大,队伍偏长,易微犹豫要不要离队去自助结账区。

犹豫间,梵洁突然腿软倒地,惨白张脸久久站不起来。

超市人员只好赶紧把人拉到边上,迅速从服务区撤下一个临时顶上。

易微有些担心,但因为手中物品没结账出不去,她望着同样排着长队的自助区果断将手里的薯片放回货架,空手出了结账区。

梵洁靠着柱子坐在地上,旁边围了几个看热闹的路人,西装革履的那位应该是负责人。

负责人怒其不争:“梵洁,这个月都第三次了吧?你说我怎么好意思继续替你说话!”

“黄金节点倒下,耽误超市收益事小,被人恶意上传到网上说我们虐待员工可就真的事大了啊!”

“这次我是真没法保你了,今天算你全勤,领完工资就回家另做打算吧。”

梵洁苦笑:“抱歉,张经理,愧对你的信任了。”

被称作张经理的男人深深叹口气,遣散众人后大步离开了。

易微跟梵洁打过的照面不算多,只记得她总是笑盈盈一副温柔的样子,从未见过这样卑微又无助的她。

易微走上前,将她扶坐在旁边等候区的长椅上,关心道:“姐,要不要上医院检查一下?”

梵洁摆摆手:“不用不用,就是站久了累着了,加上膝盖有点风湿病就倒下了,问题不大,休息一会儿就成。”

和徐应初完全相反,比起人工易微更愿意选择自助服务。

有一次她问他为什么,毕竟理论上像他这样的宅男应该更喜欢不与人打交道的服务。

那时候徐应初是这样说的:“只是不想他们被机械取代。”

如果到那种地步,大概率有很多没有学历傍身、没有技能兜底的人将无路可去。

潜移默化下,易微也会下意识在人少的时候优先选择人工结账了。

在她少有的印象里,似乎早晚都见过梵洁在岗,收银区没配备座椅,站立时间应该只长不短。

印象里,军训期间半小时的军姿训练都能让血气方刚的年轻学生叫苦不迭,何况是他这样年过四十的中年女性。

易微问:“既然腿脚不好,怎么想着做长期站立的工作呢?”

“这边月薪高,一个月能拿五千多,比市里大部分工作作都强。”梵洁苦笑解释,“家里有两个小孩在上学,还有个患病的老人需要赡养,花钱的地方太多,就想着趁能干的时候多干点,谁知道身体不争气。”

早几年,梵洁还是个小康家庭的全职妈妈,谁料丈夫带着小三卷走家中全部钱财远走高飞,留一个烂摊子给她。

梵洁重新扬起常日里温和的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说的,还劳烦你听我念叨这么久,不耽误你了,早些回家吧。”

易微心中有些失落,只是问:“那你之后打算去干什么?”

她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敢做出冲动的决定是因为笃定背后有人兜底。

而梵洁几乎已经是穷途末路。

梵洁笑笑:“不挑的话,这世上工作其实很多,大不了多干几份。”

易微哑然,离开前要走了她的联系方式,说如果看到合适的工作及时转告给她。

段菲芸今天来家里做客,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那张苏明桉的亲笔签名。

易微把仔细夹在册子内页的签名交给她,顺带提了一嘴:“表姐,你的店什么时候开业啊?到时候招不招人呢?”

“装修的差不多了,等去两周味道就开业。”段菲芸对着签名狂拍不止,“就岱林中街那鸟不拉屎的样子,我开店已经是赔本的事实赌注了,再招人我简直亏大了,这种事还是等流量好起来再考虑吧。”

“怎么?你打算辞职了上我那去干啊?每天跟你对象大眼瞪小眼。”段菲芸打趣道。

易微羞红了脸:“哪能啊,我想着你招人的话我帮你介绍一个。”

“行,到时候需要我再找你。”段菲芸不在意道,“你还给我整上to签了,不愧是我的好闺闺,姐姐爱死你了。”

易微推开她要吻上来的烈焰红唇:“停停停,这都是徐应初要到的,要谢你去谢他吧。”

说着她直接拨了一通视频电话过去:“喏,跟他讲吧。”

“表姐,晚上好。”徐应初看着屏幕里的女人喊了一声。

段菲芸笑嘻嘻的:“现在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叫我表姐了,开不开心?”

徐应初想了想说:“开心,不过也有一点不开心。”

“为什么?”

“表姐你离镜头太近了,我只能看见易微的半个耳朵了。”

段菲芸扑哧爆笑,她把镜头拉远将两人框在镜头里,然后一股土大款架势的样子把易微牢牢锁在怀里:“那你大概有更伤心的事了。”

徐应初愣了愣问:“什么?”

段菲芸坏笑道:“hiahiahiahia,我今天不回家,你老婆跟我睡一个被窝。”

第38章 想你 陪你午睡算奖励吗?

易微中午没去食堂吃饭, 嘴里叼着个牛油果贝果,趁着午休时间把先前画的四季岱林中街上完色上传到社交软件上去了。

虽然账号有小五万的粉丝,但上一次更新还是除夕夜, 间隔时间实在太久,她没指望能立刻得到回应。

随手下拉刷新界面, 右滑准备退出软件时,却见消息页的点赞处多了个红色的数字1, 易微有些讶异此人的速度之快,下意识点进对方的主页想要一探究竟。

是个关注还不到一周的空白账号,单从ip地址来看, 易微也能猜出这是徐应初的手笔。

她哭笑不得, 切出软件进入微信,上方“收取中”“连接中”两个字眼来回轮换了好几圈,微信界面才啰啰嗦嗦更新了消息。

不看不知道,原来徐应初早半个小时前就给她发过消息,可iPad愣是没接收到,活像2G时代的遗留产物。

消息大约有十来条,最上方是问她今天的咖啡味道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吃的什么?

以上易微统统没有回应,于是徐应初开始爆照, 当然爆的是狗照。

他一言不发,只一味抓拍啾啾的表情, 只是焦点聚集处总落在他修长分明的指节上, 小狗那张脸占不了一半画面就算了,甚至画面还是模糊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易微哭笑不得, 问他是不是想自己了。

徐应初答非所问:“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这天是周三,离两人分开还不足三天。

易微把他前头问的问题一一答复,又关心了几句才把iPad熄屏放下。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她拎起口袋打算丢去外间的垃圾桶内。

隔壁经理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明明是午休时间,里头却稀稀落落传来几位同事的声音,倒是难得一见他们突然的勤奋时刻。

易微放慢脚步,听了几句同事的诉求,原来是央求上头今年再招新成员,说是工作压力实在太大亟需缓解。

易微当初提出相同需求的时候,他们可没搭腔,无非是现在找不到压迫对象了,所以想着另寻出路罢了。

虽然现在央国企都是合同制,但其实对于员工的基本保障同编内人员相差不大,员工不得随便被辞退。

也就是说,即使易微搞不好同事关系,只要能坚持独来独往,其实也能在原公司赖活着。

但易微不愿意,她认为和这样的伥鬼同事呆在同一环境内都算是精神折磨,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她无心再去听领导的答复,因为无论对方同不同意,从来都不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做的考量,这些事于她而言已经无关了。

临近下班点,易微已经提前完成手头的工作,正窝在工位里笑盈盈地回复着微博底下仅有的几个夸夸评论。

邻座的程梓莹提出让她把座椅往前挪挪,她打算给搁在窗台边的几株多肉浇浇水。

现在同事关系里,也就身为关系户的程梓莹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易微点点头,挪开些距离供她站立。

“哎,你看楼下那个男生和照片里这个男的像不像?”专心浇水的程梓莹突然把手机递过来。

易微仔细看了一眼,照片是她跟徐应初去参加电影拍摄那几天的路透图,应该是男二质疑女主付怡禾演技时的画面。

而程梓莹手指的那个男人正是徐应初。

只是大概拍摄重点不在他身上,且转载次数较多,画面并不清晰,脸也不不过是个侧脸。

程梓莹解释道:“听内部工作人员说这是电影原著的作者,那天我姐被这自以为是的傻逼诋毁,多亏这位老师挺身而出替她解释。”

易微站起身趴在窗台边,正巧和往上看的男人视线对上。

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身形显得尤为修长,手里牵着的小狗也蹦蹦跳跳像个精灵。

易微整个眉眼都弯了起来,她冲楼下的男人招手,笑得像朵开得正盛的向日葵。

徐应初朝她招招手,口型告诉她“不要着急慢慢来”。

程梓莹还在后面追问她的看法,易微扭头看她,面上笑意不减。

她说:“不是。”

程梓莹不解她为什么说得如此果断:“为什么?”

易微笑眯眯答:“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在大众眼里,知名度极高的人自然不可能在身边,更不可能和平平无奇的身边人扯上联系,所以程梓莹轻易接受了她的答案。

下班的积极性比往日都要强烈,挎好提前收拾好的包,等待秒钟跳向00,易微狂奔飞到了公司楼下。

她喘着有些急促的呼吸,不顾后来赶到的同事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去评价她的人际关系或是感情问题,不管不顾扑到了徐应初裹着瑟瑟秋风的怀中。

徐应初轻轻抚着她的背,轻笑道:“怎么这么着急?”

“着急见你嘛。”易微朝他吐了吐舌头,“倒是你,怎么突然大老远跑过来?”

“中午你在消息框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当面回复你。”他说。

“什么?”易微记不太清了,她中午絮絮叨叨关心了他好多话。

徐应初拉开两人的距离,一双软如秋水的眼睛定定望着面前漂亮的女孩,一字一句道:“是的,我想你了。”

他说:“哪怕只有十分钟也好,我想见见你。”

易微的心甜成了蜜罐,她主动拉起他稍凉的手在空中晃了晃,说:“三十分钟也可以。”

她所在的公司离家步行不过几分钟,但父母的单位就要相对远一些,加上黄金节点堵车,通常两人到家都比易微晚半个小时。

两人在种满梧桐的狭窄街区漫步,易微聊起下午给自己私信的粉丝时笑容满面,只是声音还有些喘。

徐应初从随身背的狗包里掏出瓶没开封的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喝点缓缓。”

易微点点头,她看着顺带带出来的超市小票,问了一句:“你去超市了?”

“嗯。”徐应初接过她喝完的水重新放回包里,“顺带把车暂时停在那里。”

易微想了想又问:“你有看到那个很眼熟的收银员姐姐吗?”

“你说梵姐?没看见。”徐应初道,“可能是超市排班不同,今天没轮到她上岗。”

易微摇摇头:“她被开除了。”

徐应初很明显愣了好久:“为什么?”

易微把那天的事情讲给他听,不免又感慨了一番。

人流如潮的城市里,擦肩的每一个人都可能装载着独属于自己的痛苦,想出手拯救的是她,无能为力的也是她。

徐应初沉思片刻再开口:“我准备招个店员帮我照看书屋,你帮我问问她想不想来试试吧。”

易微欲言又止,她并不觉得他是真需要,而是同情心又泛滥起来了而已。

如同段菲芸所说的那样,岱林中街的人流量根本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商铺的正常运转,哪还需要考虑用工问题。

徐应初看出她的疑虑主动解释:“这是我外公留下来的店,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经营下去,只是我很难平衡写作和看店,所以大多时候店铺都是处于无人看管的自助模式。”

“我们去台州那几天,店里有三笔进账,裁缝铺的王婆婆告诉我其实还另外来了两波人是特意来寻老书的,可惜大家都不知道店里的排列模式,当然不知道顾客需要的书到底有没有,所以只好让人空手而归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人帮我照看的话就好了。”

徐应初写作很挑环境和氛围,他喜欢全封闭的寂静空间,所以总是在深夜的二楼创作,所以易微过去来岱林中街时,总是看见徐应初顶着青黑的眼睑在躺椅上补觉,这种片段式的睡眠方式并不健康。

当然这其中出于好意占大头,但易微了解徐应初的为人,于是不再劝解,点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梵洁下意识也觉得徐应初是在同情自己,她不想麻烦太多人,于是提了拒绝,但易微坚持要她去线下实地考察一下再做决定,梵洁只得同意。

两人约好了周六一同去岱林中街,望眼过去皆是冷清,梵洁顿时知道自己的存在并非有意义。

她问:“为什么找我?”

徐应初答:“我第二次在你手上结账,你就记住了我的购物喜好和来店时间,我觉得你记性很好,很适合在书店工作。”

梵洁今年四十来岁,在她印象里,书店都是新华书店这种国有形式,里头的店员都是带有编制的好工作,哪轮得到她这种没有学历的人去干。

她小心翼翼地问:“需要做的工作不多吧?以这边的人流量来看,好像招人并不划算。”

“其实挺多的。”徐应初说,“除了卖书外,需要定期做清洁除湿去霉处理,另外每个月都要去废品站收两三回书,收回来的书要做清洁和压平处理,而后以作品类型分栏、首字母排序上架。另外因为店里的书基本是多进少出,店里放不下,所以需要定期整理出来一些积极向上的书籍邮寄到偏远山区的学校去。这是大致的责任,另外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事也需要你时刻注意。”

这些工作易微都做过,其实远不如他说的这般复杂,想来都是他特地美化过的说辞。

梵洁听到工作量稍稍卸了些防备,只是依然担心:“我没上过几年学,不懂什么作品类型,也不会什么拼音,好像和你的需求并不一致。”

“类型上百度百科搜索就能得到答案,至于拼音……”徐应初从货架抽出来一本基础教学课程,“我觉得以你的记忆能力学起来并不会太难。”

“因为店里的工作要你一人全权负责,所以薪资比市面上的工资稍高些,我可以开到五千。”

和梵洁在超市站十二个小时的收入一致……

梵洁接过那本带有光盘教学的课程书,手稍稍有些发颤,她道:“谢谢,我会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的。”

说着她扫了五块钱过去,紧紧抱着书离开了。

“你说她会来吗?”易微问。

徐应初淡定地点点头:“会的,大概等她学会拼音就会来找咱们了。”

易微笑了笑:“怎么感觉我们像为了卖书不折手段的书贩子呢?”

徐应初摸了摸她的脑袋,轻笑道:“那你的功劳应该占大头,你说我怎么奖励你呢?”

“好像换我来奖励你更合适吧?”易微嘟囔道。

徐应初好整以暇地看她:“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陪你午睡算奖励吗?”她红着脸小声提议。

她记得段菲芸留宿她家那晚,在对方挑衅地说出“你老婆跟我睡一个被窝”时,徐应初的面色好像还挺臭的……

第39章 坚持 其实我们平常很少……亲的。……

书屋二楼的单人床比大学宿舍里定制的那种上下铺宽不了多少, 并排躺两个纤细的女生尚可,如果身边换做宽肩窄腰的高大男人就不好说了。

易微红着耳尖爬上床,整个人几乎是贴在墙边在尽量腾空位置。

她蜷缩的样子像只采蜜的蜂, 玉白的脚尖轻轻拍打着身侧的床单,她眼神飘忽:“上来吧。”

徐应初原本想拒绝的话咽在喉咙里, 他像是收到蜜丛路线指令的同类,瞬间就不由自主往那处靠。

原来这样的单人床容纳一男一女也并不是难事, 易微想着,无意识间被侧躺的徐应初揽进了怀里,床铺周边剩余的空间瞬间增大了, 落下一片片梧桐叶的影子。

徐应初贴在她耳边闷闷道:“是不是很憋屈?”

受面积影响, 这处并不好置换双人大床。

易微摇摇头,耳尖红的滴血:“还好,之前在台州睡一米八的大床时其实我们也只占了一小块地方……”

她说这话时声音越来越微弱,面部温度也不受控制地极速上升。

徐应初蹭蹭她红彤彤的脸颊,轻笑道:“虽然我很喜欢我们靠这样近,但总是这样受限制实在有点委屈你。老实来讲,在我们有可能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买房子, 但现在发现我好像确实缺套刚需。”

易微说:“不用为了我让步做不喜欢的事。”

徐应初道:“严格来讲是为了我自己,你让我重新开始拥有一个家, 我觉得很幸福。”

这几天阳光大好, 落了几缕入屋,易微沿着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细细描摹着, 最后指腹停留在唇轻捻,她仰头轻轻吻了上去。

徐应初没想让她轻易逃脱,稍稍翻正身子让自己稳居上方, 他双手扣住她柔软的下颌继续加深了这个蜻蜓点水的动作。

他似乎尤其喜欢肩颈、胸口、腰腹这样带着温度的柔软处,每当被扣压着细密啃咬时,易微都觉得自己像只绕了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颤栗不已。

其实很多时候,易微都觉得这样亲密的接触,如果是跟徐应初的话,进入更亲密的阶段似乎并不难接受。

但往往他点到为止。

易微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她拉住男人温热的手腕,扑扇着眼喃喃道:“我生理期已经结束了。”

徐应初愣了好久才扑哧轻笑了声,他很轻地说:“我知道,只是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在发送某种特定的直白邀请,易微烧红了脸没好意思吭声。

徐应初重新从身后将她揽进怀里,轻声细语道:“我不想你只是在情绪上头时做的冲动决定,这种事本来就是你吃亏一些,所以不要着急,慢慢来。”

“嗯。”重新冷静下来的易微合上眼轻轻应了声。

白日的岱林中街也很安静,无人说话时只闻鸟叫,叫这刚攀上顶峰又即刻冷下的氛围更尴尬了,易微轻咳一声,寻了些别的话题来说。

“你是怎么确定自己今后要走写作路线的?”

她像只迷途的蝴蝶,见惯了鲜艳夺目的景象,却找不明自己的归处。

徐应初答:“诚实来讲是因为赚了足够多的钱。”

“不过在此之前更多是别无他法地坚持。”他说,“你可能听乐利,或者一些读者吹过我一本成神的故事,但其实这条路我走得并没有那么轻松。”

“因为高中学业比较繁忙,我那时候基本只能通过假期产出一些短篇,大多都投稿给公众号和一些实体杂志了。”

“记得我第一次投稿杂志社时,其实对投稿知识一窍不通,只是偶然在一篇杂志的末尾发现了联系方式,就一股脑把作品打包发了过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言情组的邮箱,好在当时的编辑留了一丝余地,没直接拒收,反倒帮我转交到了乐利姐的手里。后来在乐利姐的指导下过了稿,我印象很深,那一篇故事卖了三百五十块。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投稿对发送文件的格式要求其实很严格,我的文字也并没有那么值钱。”

“后来我陆陆续续写了很多短篇,有一天乐利姐突然告诉我,想把我其中几个短篇做成合集出版,于是我有了第一本书。可是我没有任何粉丝基础,光靠出版社那点推广流量压根卖不出去几本书。于是乐利姐推荐我去写长篇,最好在一些知名网站上连载,保证连载期就积累好读者资源,于是我在抱着赚钱的目的下开始了长篇创作。”

“但很快又遇到了新的问题,我的故事究竟属于男频还是女频?我印象里那时候小说网站的男频大多是玄幻修真的爽文,女频大多是大女主或者各种性向的爱情故事,我的书好像不属于其中任何类别,更不是什么热点创作类别,我又陷入了迷茫。”

“那时候编辑组的几个老师给我推荐了凯西、风寻和酒石,就是之前在反更新群里跳得最欢的几个,他们完全没在意我是同类题材的竞争者,反而毫无保留地带着我在网站里混,我才顺利完成了大众视野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书。”

徐应初摸着她的脸语气柔和:“其实那时的我跟现在的你一样对未来一直很迷茫,只是多亏遇到了很多不求回报全力相助的朋友。”

易微将手搭上他的手背,真诚道:“也要感谢始终坚持的自己。”

她总是给自己留有余地,这样不行大不了那样,从来不曾全力以赴去做某件事,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徐应初贴贴她的脸颊:“我给你的画点赞并不是出于礼貌,而是真的很相信你的水平和实力,不论今后把不把画画这份工作当作主业,我都希望你能因为喜欢而坚持下去。”

易微眼睫忽闪,内心有点苦涩:“大概荒芜太久了,也可能本来不带信心,我总觉得灵感在涣散。”

徐应初道:“那我们就出去找灵感,你想和我一起去看舞台剧吗?”

徐应初似乎总有理由在周中和易微碰上一面,这天是十月三十一号,周四,受徐应初邀请,易微将在下班后和他一同前往省会城市看一场舞台剧。

这部剧改编自徐应初某部作品,从九月底开始进行十城巡演,本周轮到宜宁所在的省会城市。

剧目背景在万圣节前夕,所以往常在节假日上演的剧目特地在工作日另加了一场。

省会离宜宁高铁不过二十分钟,舞台剧将从七点半演至九点半,易微还能赶在十点回家,所以最终还是征得了母上大人的同意。

易微五点下班,抵达省会也不过五点半而已,距离舞台剧开演还有两个多小时,徐应初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带她见见自己的朋友。

地点在一家川菜馆,来人是凯西和他的老婆雪颜,也是易微以前最喜欢的言情小说作者。

易微很开心地告诉她:“雪颜太太,你的所有书我都买了两本,一本回顾一本珍藏!”

雪颜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喜欢,说起来我两三年都没开过文了,还有些对不住你们。”

易微想起自己断更好久的画画账号也有些汗颜,这张桌子简直是鸽子精聚集地。

她悻悻开口:“其实也能理解啦,大家生活压力都挺大的……”

说到这,凯西想起叛变的徐应初还有些咬牙切齿:“连夜看了你发给我的大纲,写的太他喵好了!我真嫉妒!”

雪颜打趣:“没办法,人有了爱情充实是要上进些。”

徐应初笑笑:“我怎么记得你俩是三年前结的婚,也是三年前断的更呢?”

雪颜无言以对,凯西倒是大言不惭:“沉溺在温柔乡无法自拔了呗,等你到我们这个阶段就知道了。”

聊着聊着,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凯西指着那道洒满香菜的口水鸡道:“这个我兄弟爱吃,放他面前。”

易微不解,凑到:“嗯?你不是不吃香菜吗?”

她声音不大,但在座的各位都能听见,凯西一脸迷茫地看向对面的男人:“没听说啊?你什么时候变成非香菜党了?”

为了方便人到齐就能迅速上菜,菜都是凯西问过忌口后提前点好的。知晓易微不吃香菜,他特地只保留了兄弟最爱的口水鸡获得香菜豁免权。

徐应初无奈坦白:“不讨厌也不算喜欢,只是想着你不吃就不放了。”

易微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家的冰箱里会出现香菜,为什么小卖部的阿姨也会特意送给他香菜盆栽。

“人家都是爱屋及乌,你这是恨屋及乌。”雪颜笑得开怀,“不过确实不能吃,待会儿影响人家亲嘴。”

易微羞红了脸:“其实我们平常很少……亲的。”

她这话说的各外心虚,徐应初都笑弯了眼睛。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低语:“那今天可以变得不那么平常吗?”

第40章 狼来 一定要在这种关键时候提别人吗?……

聊天得知雪颜现实里是一名美术老师后, 易微把自己账号里的作品给她全都展示了一遍,想请她从专业的角度帮自己评价一番。

雪颜仔细翻到底,满眼都是惊喜:“你有专业学过吗?”

易微想了想道:“小学的时候学了不到一年。”

“那你大概属于天赋流, 我很多学生学了十几年也不一定有你的领悟能力。”雪颜毫不吝啬地夸奖,“相对来讲, 没经过特定的专业培训其实也有好处,不用受条条框框约束, 落笔更大胆些,比方说你用色跳脱,非常有感染力……”

雪颜把她的优点一一列出, 又从自己的从业角度给了些改进建议, 并如获至宝似的将她的账号纳入自己的关注列表里。

雪颜是言情小说赛道里的热门作者,粉丝数大几百万,易微一方面觉得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又担心这样算是不厚道的引流行为,所以她之前从来没想过让徐应初用续昼的账号和自己产生任何联系。

雪颜看出了她的纠结,她主动宽慰道:“不用担心,我是真情实感地喜欢你的画,而非站在续昼的立场去违心地帮助你。”

“现如今这种环境, 哪怕酒香也怕巷子深,适当的宣传其实是很必要也很合理的。人本来就是理性至上, 即使是爱情也无法做到真正的爱屋及乌, 譬如说我跟凯西结婚,他的读者就不会来看我的书, 即使看了也会留下‘到底是谁在看玛丽苏文学’‘作者初中没毕业吧’‘小学生文笔’这样的评论,而不会无脑说好。”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的行为只是扩大你的影响范围, 并不能让大家无脑追随你,如果真有人留下来,那也只是因为你的作品吸引到他们了而已,而非为我买单,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引导力。”

很新奇的思考角度,易微内心有些撼动,她真诚道了谢,又小心翼翼试探:“那这些评论会影响你的心情吗?”

雪颜爽朗地笑出了声:“其实你是想问我这几年不开新书是因为被骂怕了吗吧?”

易微诚实地点点头。

“那倒不至于,千人有千种口味,在遇到他之前我就没少挨骂,早习惯了。”雪颜不在意道,“况且我的读者也没少炮轰他‘死装’‘作者现实里是在逃犯吧’‘又在装深沉了’‘啰啰嗦嗦不是在水文吗’之类的,我们的风格是有隔阂的,我才不在意不懂我的人怎么评价。”

易微笑得很开怀:“有你这样的精神状态我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一张桌子上,女生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一旁的男生却还在大眼瞪小眼。

凯西看着兄弟嘴角挂起的可疑笑容,撇着嘴满满幽怨:“难怪你再三强调让我把老婆带来……”

徐应初举起水杯轻轻同他碰了碰:“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凯西耸耸肩:“上次帮你处理那个傻大个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等那么久没见你动静,要我说下次直接请我吃你俩的酒席好了。”

徐应初笑了笑:“嗯,我努力。”

这出舞台剧在省戏院上演,四人到场时还没开始检票,大厅却已经集聚了满满当当的观众。

大抵是为了响应节日气氛,很多人做了万圣装扮,配合色彩丰富的大厅布局格外惹眼有趣。

在纷繁的颜色碰撞下,易微觉得脑子里开始钻进很多细碎的灵感,这让她觉得特别高兴。

徐应初手里拿的是主办方的邀请票,他打算趁着开演前先去后台跟导演和演员打个招呼。

剧院内部密闭性非常好,同样的信号也特别差,尤其带着水果手机入内,简直堪比进了未辐射信号站的深山老林。

易微需要先给父母报个平安,于是提出让他们三个先去,自己随后赶到。

剧院是公共场所,大厅面积小,设有一定的安保数量,不用担心迷路和拐失,于是徐应初点点头同意了。

易微站在剧院门口的宣传海报下打完了一通全是叮嘱的电话,挂断时,她发现一米范围内有个举着相机的男人正直勾勾盯着她。

易微不喜欢这种不加掩饰的凝视,也厌恶对方不懂界限的旁听,她蹙了蹙眉侧身打算直接离开,却见那人直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小姐姐你好,我是搞摄影的,看你挺漂亮的,可以请你帮我拍一小段视频吗?”

易微自知外表尚可,但今天素面朝天,穿着朴素,在一众精心打扮过的观众里并不出众,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挑中自己。

她以前去过几次漫展,里面摄影师不少,但他们的拍摄对象往往都是精美的Coser,而非普通观展的游客。

她有些莫名其妙,怀疑是因为自己的落单给了对方可趁之机:“谢谢,不用了,我觉得我可能不太合适。”

“别担心,视频发布之前我会先拿给你过眼的,你同意我才会进行下一步操作。”男人见她没有同意的迹象,索性坦白地告诉她,“好吧,其实我是想要你的微信,认识一下好吗?”

易微不想,但看着他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又无端联想起幸福者避让原则,她担心自己一旦说出拒绝的字眼,对方就可能从他黑色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利刃,想了想还是小心为上,她打算先硬着头皮加上,大不了待会儿删掉就是了。

她刚掏出手机,就见有人横挡在她和男人之间。

熟悉的冷松味道钻进鼻腔,心顿时安定些许,易微摁灭手机屏幕,将手塞进了徐应初温热的掌心内。

徐应初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冷冽的眉眼锁定在矮了自己一个脑袋的陌生男人身上,他冷声问:“找我女朋友什么事?”

没发育成熟的男人堪比低级动物,遇到比自己强壮的、比自己高大的、比自己硬气的,天然就会畏缩一些。

那男人瑟缩了下脖子,别开眼睛囫囵开口:“没什么没什么,就随便问问。”说着拔腿溜走了。

徐应初转身将易微有些微凉的身体揽进怀里,贴近她的耳朵温柔轻语道:“没事的,这种人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看到你这种漂亮女孩就觉得自己可以斗胆试试,不自量力。”

易微被他最后的语气逗得发笑,她轻嗯一声,将头埋进他怀里问:“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很暗,怕你自己进去踩空。”他扣紧女孩的手带着人重新过安检,“而且我想近距离感受一下演员们的后台运作模式,说不定对你的灵感会有启发。”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表演欲爆棚的演员即使在台下也活力满满,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吊着嗓子同自己聊天时,易微有种声临其境的非凡体验。

这出舞台剧很精彩,从舞台布景、音乐展现、服化道到演员表现力,一切都相得益彰,即使是微恐类型也让人看得津津有味不舍错过一分一秒。

念念不舍地结束活动,凯西开车将两人送至高铁站极限赶上了最近一个班次的高铁。

为了方便找车,徐应初特意把车停在了停车场的墙角处。

系上安全带,易微还对晚上的表演流连忘返,大夸续昼是个顶级作者。

徐应初没启动车,只是偏过头认真地看她:“那徐应初呢?”

“唔……很难评。”易微故意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怎么?男朋友还比不上那什么破作者吗?”徐应初语气冷漠。

易微噗嗤一笑:“就是因为是男朋友,所以我私心就会偏袒一些,徐应初在我这里当然是世界第一好!”

徐应初眼嘴都不自觉弯了起来,他将驾驶座的座椅后调,然后拍拍自己的大腿冲易微挑眉:“那作为世界第一好的男朋友可以拥有很多亲亲吗?”

易微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几近耳语地呢喃:“可以,你要多少都可以。”

她解开刚系好的安全带,在男性双手的举托下,顺利越过两座之间的隔阂落座大腿。

易微捧住徐应初的脸,柔软的眸子低垂,很近很深情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凤眼。

“你给我介绍雪颜其实早有预备吧?实际接触下来,我发现自己更喜欢她了。”她很轻地问。

徐应初没答,只是略有抱怨地说:“一定要在这种关键时候提别人吗?”

家里设了门禁,易微在外逗留的时间所剩无几,留给两人接吻的时间更是不剩多少。

“我的错。”易微忍俊不禁,翘着唇角埋头将唇严丝合缝地贴上了他同样上扬的。

狭窄的空间下,两人靠得尤为近,周边的温度也不受抑制地攀升到顶。

易微亲得柔和细腻,缓慢悠然,她学着徐应初往日的动作用舌尖轻叩贝齿。

有人急不可耐,牙门才被敲个闷响,徐应初就迫不及待开门欢迎,仰头向她索取更多。

易微发觉对方原来是只披了羊皮的狼,伪装不过为了守株待兔。

被轻易反客为主,强势掠夺下,口腔里的空气瞬间告急,易微只得伸手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换来一丝生存机会。

大口喘气的功夫,易微注意到副驾驶位上的手机亮了屏,显示有新消息送达。

易微眯着眼看,消息预览来自父亲,对方说。

【我跟你妈来接你了……】

比今晚的舞台剧还恐怖,易微身子颤了颤,突觉温度骤降。

已经上头的徐应初没发觉她的不对,仰着头继续锁定她唇瓣的踪迹。

他有些幽怨和不满:“你好像有点不专心。”

易微抬头推开他的胸口,板着脸很严肃地告诉他:“我爸妈来了,你快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