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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梅 响亮的不凡 22268 字 3天前

第51章 第51章你难过,我又好得到哪里……

昨夜的酒让周念头疼了一晚,今天又赶早去医院报到,一天下来,她几乎精疲力竭。本打算在楼道坐等一会儿,没想到刚坐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蜷缩着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双腿发麻几乎失去知觉。周遭昏黑无光,周念恍惚一瞬,才缓缓记起这是哪里。她用手揉捏双腿,揉了半天才慢慢恢复知觉。

——江池真的住在这里吗?

她皱眉看向黑漆漆的楼道,没由来地叹了口气。

刚才手机震动过,周念睡得死没注意,是郑渊发来的一组图片。

——这是今天的数据,

明天你再做一组,过程把控要严谨,结果要确保万无一失,不能有任何差错。

不知是文字过于规矩死板,还是生活中的郑渊思维过于跳脱,周念无法想象这段严谨的话语竟出自郑渊之口。

她回复说‘好’。

她想就明天的实验征询郑渊意见时,楼道里突然响起脚步声,步子很轻,拾级而上的速度正在减慢。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来人就是江池。周念触电般起身,摸黑下楼,她刚有动静,楼下的脚步倏地消失。

相遇的瞬间,两道剪影,一上一下,猝然停顿。

暗中,两人沉默着望向彼此。

江池,是你吗?

黑暗的世界里,声音被无限放大,她惊讶于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仅仅只是呼吸,自己都能认出他来。

江池依然沉默,半晌,迈着步子一路向上,两人即将正面相遇时,周念闻到了久违的独属于他的气息。他顿了顿,往右跨步,绕开周念与她擦身而过,最终停在三楼门口,掏出钥匙,摸黑开门又关门,期间,不曾回头多看她一眼。

看着重归死寂的楼道,周念竟突然扬起唇角——终于找到你了。

江池如木偶般背靠铁门发呆,装烟酒的塑料袋簌簌滑落。

沉默数秒,他摸黑走到窗前,看向地面。不多时,视野中闯入了周念的身影,她走得不徐不疾,走至拐角时顿了顿,猝然回眸,看向这头。

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她消失在拐角,江池才走去开灯,亮灯的一瞬,手机震动。

——我明天还会来。

**

第二日中午。

江池是被徐明的电话震醒的,防止他一个人在家想不开做傻事,每天中午十二点,徐明和宋佳月都会轮流炮轰江池,直至他给出回应才肯罢休。

江池洗漱完,路过门口时莫名停下,他瞥了眼门缝,回房间穿好衣服带上手机出门。门一开,目光下意识地落向昨晚周念蜷坐的台阶上,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继续下楼。

在便利店漫无目的地绕了两圈,实在不知道买点什么,只从冰柜里取了两瓶水买单结账。结完账,无处可去,在便利店门口看了眼手机就折返回家了。

江池第二次出门是傍晚五点钟,此时,太阳落山,夜幕未至,楼道还不算太黑。他照旧套上羽绒衣揣着手机就出门了,开门时,视线不经意扫过那级台阶,台阶上没人。

这次买的是烟,其实昨晚的还没抽完,他站在柜台前挑了包不常抽的牌子。便利店老板对他有印象,笑问他‘今天怎么换口味了’。江池垂眸付钱不予理会。待他离开便利店,老板才敛起笑意哼声说‘每天挂着个脸,不知道在拽什么劲儿’。

江池坐在便利店的长椅上抽了两根烟,天空拉下墨色帷幕,他碾碎烟蒂凌空抛向垃圾桶,又迈着步子上楼了。

那级台阶上,照旧是空的。

周念差点忘了,今天是项目组第一次聚餐,院领导和带队导师都会参加。这顿饭从傍晚六点吃到了晚上九点,周念低头看了几次手机,边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领导留意到周念的举动,笑着问:“小姑娘,着急走啊?”

周念回之微笑:“是啊,我得走了。”

桌上人刚刚还在三三两两相互恭维,看到这小姑娘说话那么直,怕是要得罪领导,一个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往这头瞟。

这一说,秃头领导反而被动了,只见他干笑两声继续追问:“什么事情?那么重要。”

“是实验室里还有些尾没收,我去收尾是最合适不过的。”

“哦。”秃头领导拖着长音,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实验要紧。”

周念在出租车上眯了会儿,到江池家楼下时快十点钟。她站在单元楼门口,从外向里看,楼道口仿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走至第一级台阶,用力的踏出声音,抬头张望,直至回音消失,都没有亮灯。

她心想,只能摸黑上楼了。

周念扶着楼梯走到二三楼的拐角时,江池的门开了,光亮从门缝透出,继而照亮整个楼道。

刹时,两道目光毫无征兆地撞进彼此眼底。

仅仅一瞬,江池眼尾轻轻扫过,视线随着身体的转向而游移到别处。只见他领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反手将门带上。周围世界重归黑暗,他的身体又变成一道剪影。

他往下走与昨天一样绕开周念与她擦肩,路过的一瞬间,周念伸出手,抓住他的垂落的手腕。

“江池,我来看你了。”

江池没有回头,继续往下走,手腕轻轻一拽,甩开周念的钳制。周念原地提了口气,慢慢跟在他身后。

只见他走出单元门,走到公共垃圾桶旁将手里的塑料袋往里一扔,回身时从裤袋里摸了包烟,站在附近点了起来。

周念站在单元楼门口,目光直白地看向他,直到他再也受不了,目光一沉,将手里的烟蒂往下一扔,大步走向周念抓起她的手腕就往楼道里拽。

周念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被拽的生疼,等她缓过神人已经被江池死死抵在一楼墙面。

他狠狠从牙缝中挤出字:“想看什么?”

周念看着欺压而来的黑影,耳边是他粗重的喘息,整个人恍若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啃噬自己的骨髓。

江池双手抵住她的肩,刻意压制气息。

“看我是不是真的被你毁了?看我还能熬几天?看我过得到底多凄惨?还是来欣赏你一手策划的人生?”

“看到了吗?满意了吗?”

“嗯?”

暗中,无人回应,只有两道克制的气息交缠其中。他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却看得到微弱光线映照出的泪痕。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向他的手背,江池触电般收回手。

周念挺身,往前一步,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黑影。

“所以你是这样想我的?”

带着嗤笑地鼻息喷在她的前额。

“难道不是吗?”

他笑,她也跟着笑。

“是,感情上的事我统统承认,接近你也好,欺骗你也好,为的就是让你爱上我。”

“但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真是太幼稚了。”

“你难过,我又何尝好过?”

话音一落,江池几乎带着颤音呼吸,他连忙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颤抖着手去拿烟。

火苗一窜,两个泪人无处遁形。

他点了根烟,深深吸气,缓缓吐出,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走吧,别来找我了。”

周念看着游移的红点,静静地说:“我明天还会来。”

江池低骂一声,低吼:“我让你别来找我,听不懂吗?”

周念仍站在原地,不声不响也不离开。

江池吐了口烟,忍无可忍,又拽着她的手腕走出单元楼,一路往前走,将她拽到马路上。

“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念不着神色地看着他走远上楼,看着那间屋子亮灯。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给徐明打了电话,意料之中,被挂了。

只得给他短信。

——你在哪儿,能去江池家里看看吗?

徐明收到短信后火烧火燎地赶到江池家中,一边把周念全家都问候个遍一边摸出钥匙开门。

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

屋内没开灯,死寂一片,透过路灯,隐约能看到几缕游丝般的烟雾在空中飘渺。

江池正默不作声地靠在沙发上抽烟。

徐明双肩一耷,松了口气:卧/槽,还好,还活着。

他一时忘了开灯,干脆挨着江池一屁股陷进沙发里。

“吓死我了!”

江池吐了口烟,偏头看他,似乎再问,怎么了?

想到周念给他发的短信,基本可以断定两个人私下见过,徐明就不再避讳提及她的名字。

“周念给我发短信,让我来看着你。”

他摸黑着找茶几上的遥控器。

“她找过你?”

江池没说话,默认了。

“她找你干嘛?”

“我觉得吧。”

徐明叹了口气,分析说:“羞辱你?不至于。那天她在酒吧,赵樾这样挑衅她,她都能忍受。不至于为了看你笑话作贱自己。”

他自说自话道:“总不会是为了跟你和好吧。”

他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应

该也不会,高中那会儿,你对她那么好,也看不出她喜欢你。”

“对了!”

徐明语气肯定。

“肯定是听说你的事情,她良心发现,想到当初自己所作所为确实对不住你。同情心一泛滥,就想着来拯救你了。”

第52章 第52章唯独不是我周念

徐明带着一群人不请自来,说是大家好久没在一起吃火锅了,人多热闹也好打发时间,实则是多找几个人看着江池。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到赵樾耳朵里,他竟带着姜小小和朋友一同来了。

来者是客,徐明没理由将人拒之门外。

其他人都在厨房客厅张罗着火锅食材,宋佳月则负责把江池从房间拽出来。她进门时,看到江池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坐在床头抽烟。宋佳月径直走到窗边,窗门大开,寒风飕飕地往里窜,在房间里横冲直撞。

打开窗,她又折回床头抽掉江池指尖的烟,扔地上碾灭。

“你这两天抽了多少烟了?”

江池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吭声。

宋佳月把烟蒂捡起来扔垃圾桶,顺带把茶几上的烟灰缸倒了,她一边收拾一边说。

“周念来找你了?”

江池置若罔闻,起身向浴室走去,刚到门口就见宋佳月张开双手呈‘大’字拦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她?”

江池垂眼看她,见她绷个小脸,柳眉倒立,轻叹了口气。

“管好你自己,省得你男朋友来我面前发疯。”

宋佳月:“”

宋佳月自觉理亏,双手一垂,让出路来。

没一会儿,只听她悠悠地说:“阿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在一个人身上吃过一次亏,就不要在同一个身上吃第二次了。我不清楚她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她能伤你一次,就有办法伤你无数次。”

江池站在水池前,回头看她。

宋佳月被看得发怵:“干嘛?我说错了。”

江池不耐烦地轻声赶她:“出去。”

宋佳月嘟起嘴:“我不出去。”

江池:“我脱裤子了,你要看?”

宋佳月:“有病。”

江池掬捧水洗脸,洗完,双手撑着台面缓缓看向镜子。瞳孔虚焦的一瞬,镜面上竟浮现出周念那张脸,昨晚,是他第一次看到周念哭,那颗晶莹的眼泪就直直落下,耳边仿佛还有她的声音。

你难过,我又何尝好过?

这时,门外有动静,他快速洗了个脸,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斩断,走出浴室。

此时,一个身着包臀针织裙的女人正背对着他站在卧室里,她左顾右盼似乎在打量周围的一切,听到浴室门响动倏然转身。她见到江池的第一眼是习惯性的打量,目光快速地将他的人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脸上。

她讪讪道:“我找卫生间。”

江池微蹙起眉,偏头示意:“外面。”

女人没离开,含笑着走近,声音又软又黏:“你是江池吧,叫我露露就行。我可以用你的卫生间吗?外面的太多人用,我嫌脏。”

江池不置可否,正要跨步离开,露露突然双腿一弯,软向江池。江池蓦地皱眉,侧身避开她倒来的势头,擒住手腕借力一甩,将人掼在床垫上。

露露被暴力一扔,不但不恼反而心跳加速,她在床上缓缓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江池的脸,随即下移至**。然后拍拍被褥说:“你说这时候进来个人会怎么想?”

江池懒得跟她纠缠,说了个‘滚’就自顾离开房间。

八九个人硬生生挤在这六十平里,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露露是赵樾带来的,听说是自己非要来,其中缘由大家猜猜也能猜出个一二。江池这人招桃花,走哪儿招哪儿,大家背后常常开玩笑,就这副皮囊玩得开点,儿女都成群了。

火锅开始沸腾,窗外是幽幽的蓝调,徐明招呼江池入座吃火锅,江池犹豫了秒,拿着垃圾袋准备下楼。

徐明看不懂他:“你什么意思啊,怎么突然去倒垃圾了?”

“买烟。”

他打开门,习惯性地扫过台阶,没人。

江池又买了没尝试过的烟,没急着抽,而是在便利店门口干坐着,不知道在等什么。天色逐渐暗下来,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点开周念昨晚的短信。

——明天我还会来。

又等了会儿,徐明开始打电话催他,他敷衍两句后回家。从二楼拐角转向三楼时,他又下意识地看向那级台阶,照旧空空如也。

回到桌上,徐明问他是不是发神经,都吃饭了非要跑出去买烟,江池竟觉得他说得没错,笑了声说:“我是在发神经。”

他承认,徐明反而不好说他。

江池没怎么动筷子,偶尔拿起啤酒抿一口,偶尔心不在焉地看一眼窗外。露露坐在他对面,时不时神色暧昧地看他一眼。这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桌上有人默契地对了眼,心照不宣地笑笑。

露露是赵樾在酒吧认识的,心思野,玩得花。一般这种人徐明是看不上眼的。但转念一想要是有人能替他看着江池也不错。

毕竟人一旦想恋爱,就不至于想死。

所以对于露露的眼神挑逗,徐明也只当视而不见。

江池没动几筷,就感觉有东西在自己小腿上游戈,他搁下筷子,喝了口酒对此置之不理,谁曾想,对方不但没收敛,反而隐隐往上。

江池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起身离开桌子,独自一人回了房间。看他回了房间,露露也借口离席,跟了进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江池的房间没开灯,只有外头散进的路灯能将屋子隐约照亮。露露一进门,还没开始张望,手腕忽然被人反手钳住。

她娇嗔着道:“你干嘛呀,弄痛人家了。”

江池不知何时点了烟衔在唇间,他不说话安静地看着露露挣扎。

进来前,露露还以为这招见效了,江池把持不住暗示她进门,直到前一秒还天真的以为,钳制她是因为他做这种事就喜欢简单粗暴,所以自己才会撒娇求饶。

可此刻面前这双阴沉甚至带着点阴鸷的眼睛,分明是在警告她。

但她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男人,她认为只要是生理正常的男人定然会上钩。于是她笑了笑,故意贴近江池的胸膛,另一只手试图去摸索什么。

还没往下摸,那只手也被擒住。

直到江池单手将她双手按在墙上,她才意识过来,面前这人是成心让她难堪,露露恼羞成怒:“你不是男人!”

江池嗤笑了声:“你说的没错。”

露露尝试着伸腿踢他,可惜他手长脚长,根本踢不到。

“你放开我!”

江池漫不经心地对着她吹了口烟。

“是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滚字不认识?还是听不懂?”

“呵。”露露也不示弱,哼笑说:“外面那么多人看着,有本事你让我滚啊,让大家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江池突然笑了声:“这可是你说的。给你台阶,你不要。”

说完,单手握住她两只手腕往外拖,桌上人眼看这架势,想过来劝,但看江池脸色不对就没人阻止。

江池将人粗暴往外拖,拖到门口,开门的一瞬,对上了周念错愕的双眼。

江池身形一顿,手上的力道不自觉轻了几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将露露往外一推,随即重重甩上门。

露露哪受过这种对待,穿着高跟鞋一脚踹在铁门上。

“妈的,江池,你tm不举!”

“你不是男人!”

骂了几声,里面终于开门,是赵樾开的门,本着人是他带来的,闹僵了不好收场才想开门

劝她回去。谁知,周念竟然也在门口。

赵樾酒劲儿上来,冲着江池大喊。

“阿池,看看谁来了?”

除了江池,所有人都看向门口,面对众人好奇中滋生出的嫌恶目光,周念倒是镇定,一句话没说,自顾自坐在楼道口拿着笔记本分析数据。

露露睨她一眼,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暗自埋冤今天运道不行,遇到个阳/痿男,于是扭头就走了。

“真晦气。”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只有姜小小目光凶戾地剜向周念,赵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让她出丑的机会。

他笑着去拉扯周念的衣服:“周老大坐外面干什么啊?来装深情呢?”

周念甩开他的手,将笔记本放进背包,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平静的目光夹杂了一丝鄙夷,似笑非笑道。

“还轮不到你来羞辱我。”

周念的话直接将赵樾点着,他大笑两声骤然拉下脸。

“周念!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周念抿唇笑了笑,淡淡地开口道。

“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啊,你难道忘了,当初为了让我爸给你安排个学校,你差点跪下来求我吗?”

她上前一步,继续挑衅道。

“你还记得怎么求我的吗?要我给大家复述一遍吗?”

“你住嘴!”

赵樾恼羞成怒,喘着粗气四下张望,所有人看着他怒气冲冲地闯入厨房。当大家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赵樾拿着一把水果刀咬牙切齿地从厨房走出来。

桌上的人纷纷坐不住,上前来劝。

“阿樾,阿樾,冷静点。”

“别冲动啊,阿樾,要坐牢的。”

此时的赵樾几乎疯魔,他对周念的恨已深入骨髓,加上酒精的催眠,完全听不进任何劝诫。他快速地跑到周念面前,将手里的刀往上一扬。

周念一怔,眼看着刀尖就要落下,她猛地闭上双眼。

一秒,两秒。

她慢慢睁眼,扬起的刀没有落下,江池挡在她面前,用力地钳制住赵樾的手腕。

赵樾:“江池!你放手!”

江池咬着牙夺过刀,单脚一踹将他踹倒在地,看着赵樾在地上挣扎两下一时起不来。他才得空转过头看周念蹙着眉头责怪。

“脚长身上不会跑吗?”

周念抿着唇,冲他微微一笑:“不是有你吗?”

江池一怔,又恢复到昨晚看她的眼神。

“走吧,我不想见你。”

“江池!”

赵樾躺在地上大喊:“你是不是忘了,谁害死的你妈?要不是因为她,你妈不会死。你要真跟她搞在一起,你还有脸见人吗?”

闻言,江池的拳头慢慢攥紧,身体不受控地发抖发颤。周念绕到他面前,可他却垂眸看地,不再看她。

“快走,别再来了。”

周念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那张脸。

“你也这样想?认为是我害了你妈?”

江池红着眼缓缓看向她:“你觉得呢?”

周念深深提了口气,声线陡然拔升。

“江池,你搞清楚,杀死她的是你父亲的贪婪!”

“是周宏伟的软弱!”

“是你江池的自以为是!”

“是那辆飞驰而来的货车!”

“唯独不是我周念!”

第53章 第53章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城北新开一家融合菜馆,叶琳对宣传册上的美食颇有兴趣,约了方妙和周念一同品尝。中午时分,三个人前后脚到达餐厅。

还未落座就听叶琳在抱怨:“中午来多没情趣,这种漂亮饭当然要在晚上吃。”

作为被抱怨的对象,周念反驳的有理有据:“我晚上没时间,让你们两个单独约,你又不愿意。”

叶琳:“你晚上要去哪儿?”

周念敛了敛鬓发说:“实验室挺忙的。”

方妙拉着两人落座,从中调和道:“好啦,白天晚上不都一样嘛,来都来了,还闹别扭呢。”

叶琳把菜单上花里胡哨的菜都点了一遍,问及方妙婚礼的安排,方妙滔滔不绝,把所有事情罗列一遍,听得对面两人连连皱眉。

叶琳惊叹:“好麻烦哦。”

“是啊。”方妙转而问起她的近况:“你跟那个体制男怎么认识的。”

“什么体制男,有你这么取绰号的吗?”

虽然叶琳对这个称呼有所不满,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说来也挺巧,下雨天给我妈送伞,半路看到有个男人冒雨在走。我就鬼使神差地瞥了眼,好家伙,长得不错。一时心软就把伞给了他,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聊着聊着就好上了。”

“一时心软?”周念抓住重点词,笑着揶揄:“是见色起意。”

叶琳耸耸肩大方承认:“各取所需嘛。”

既然两个人都分享了感情问题,自然绕不开周念,方妙视线游移到周念脸上:“小念,你喜欢男人吗?”

周念:“”

叶琳瞄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问你呢,喜欢男人吗?”

周念自顾夹了口菜,试图转移话题:“味道还行。”

叶琳莫名地叹了口气,单手托腮看向周念:“见到江池了吗?”

不知为何,每每想到江池,就会想起那个纹丝不动的黑色剪影,就像被拖入永夜的囚徒,不挣扎,不反抗,自暴自弃,静待死刑。

周念‘嗯’了声,没继续往下说。

叶琳追问道:“他怎么样了?”

方妙一头雾水:“江池?是我认识的那个江池吗?”

叶琳无语,蹙眉看向周念:“她还不知道啊?”

周念抿唇。

方妙愣了几秒,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周念:“你跟江池?”

她胳膊往桌上一搭,双手交叉紧扣,豁然道:“怪不得那天聊起江池自杀,你反应那么大。我怎么没想到呢!”

“原来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叶琳无语地贴着椅背,恨不得给她翻个白眼。

“你好端端的跟她提这些干什么?让她回来受这罪。”

方妙一脸无辜:“冤枉啊!你俩才是,瞒了我那么久。我要知道小念跟他,我怎么敢提啊而且也不是我提的。”

她顿了顿说话的声音小了下去:“你给我一百个脑袋,我都想不到他们会有联系”

“好啦。”

周念握住叶琳的手说:“和妙妙无关,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方妙似乎又想起什么,握紧筷子往桌上一敲。

“所以高三那会儿,你拉着我学了一晚上围巾,是织给江池的?”

周念不否认:“嗯。”

方妙还是不能理解:“那他们为什么传你钓着他啊?”

周念指节不经意间蜷起,叶琳偷偷瞄了她一眼只说。

“哎呀,跟你解释不清楚。”

实验室每天都有收尾工作,这些天周念回得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今晚主动提出留下来收尾。她做事专注,常常因为太过投入而忘记时间。等她把数据整理完,墙上的挂钟显示快过十点了……

她记着昨晚给江池的短信——明天我还会来。

于是快速整理完设备,打车去了江池小区。

走到单元楼楼下,她抬头张望江池的房间,房内灯火通明,他还没睡。于是她朝着那个黑黝黝的楼道走去,走至三楼,门缝里有光束透出。

她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她原地伫立,半晌,又叩响铁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就在门外。”

她看了眼手机屏上的时间。

“十一点我就走。”

隔着铁门,江池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她不知道的是他已经魂不守舍地坐了一晚上了,期间下过两次楼。

周念坐在门口的最近一级台阶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将手头的数据重新整合,发到群里,第一个回消息的是郑渊。

——那么晚,还没回家?

——已经回家了。

过了会儿,他又发来。

——不愧是孙老师破格推荐的人,报告清晰明了。

周念只当是组员间的恭维 。

——不敢当。

周念以为到此就没下文,谁曾想这人私信过来。

——有个不情之请。

——周末到‘夜话’帮我试一下新品,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尝出我家橙汁和别家不一样的。

周念汗颜,这人总是在正经和不正经间横跳,她没把话说死,只说:有空的话就去。

谁料,郑渊当她是答应了。

——周日,我去你家接你。

结束对话,周念怔怔望着电脑屏幕出神。就在昨晚,就在这个位置,她对江池说出那些话。

想到他不愿继承父亲靠出卖母亲身体而得来的财产,骨子里那么骄傲一个人。而她,不管是不是害死傅研的罪魁祸首,周围的人都已经盖棺定论,所以呢,所以会有结果吗?

想到这,周念的心像被人剜了个洞,绵密的疼从空洞里渗出来。

她回头看了眼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心想:命运啊,为什么总爱设这种荒诞的路障。

她不想被无能为力的情绪左右,迫使自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然而此时,楼下响起了一深一浅两个脚步声,她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快十一点——今晚,江池是不会见她的。

正当她打算收拾电脑回家时,脚步声已经拾级而上近在咫尺。

借着电脑屏的弱光,周念看到拐角处出现了两个男人。走在前面的是个高大壮实的光头男,而后面那个与之相反,又瘦又矮一举一动都像只猥琐的猴子。

周念咽了口气,冷静而快速地回避两人的视线。

两个男人见到台阶上有个女的,打量的眼神不加掩饰,打量完还默契地相视一笑,发出骇人而猥琐的笑声。周念只尽量垂眸不与他们有任何眼神接触。

高个男人减缓了步子,目光始终停留在周念身上,就在两人与周念擦肩的瞬间,男人的脚步猝然停止。

“小姑娘,你一个人啊?”

周念置若罔闻,手指却在电脑上胡乱敲打。她自认能应对赵樾这种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但对于不讲道理的地痞流氓,她根本没有把握。

男人身体稍稍挨近问:“我们同一栋楼的,要不要认识一下?”

周念心跳陡然加速,却佯装镇定不予理睬。

男人忽然玩味儿似地笑笑:“你紧张什么?法治社会,哥哥们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后面的男人也笑,声音细而尖,与他样子如出一辙的猥琐。

“长得真嫩啊。”

“别怕,我们加个微信认识认识?怎么样。”

就在这时,身后那道门突然发出低沉的‘咯吱’声,门缝那丝光束被强烈的灯光取而代之。

江池开门时刻意放轻动作,目光扫过两个男人后,径直落在周念身上。

“没带钥匙不会打电话?”

周念赶紧把笔记本收好,快步走到他跟前,江池不动声色地扫过两人,将手搭在周念肩头,把她往门里带。

“下次记得早点回家。”

周念乖乖点了点头。

门口两人见状,悻悻道:“啧,真没劲。”

合上门,搭在她肩头的手快速滑落。

周念看着屋内丝丝缕缕的青烟,没忍住呛了几口,对于刚刚的事,她仍心有余悸。

“谢谢。”

江池没看她,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和烟转头回了房间,进门前微微偏头看向他处。

“等他们上楼,你就走。”

说完,自顾回房关门,留给她一个空荡荡的客厅。

周念怔怔地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又回首看着身后那扇铁门,不自觉微微勾唇。

烟味实在太冲,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寒意裹着雨丝卷入屋内,她放眼远眺楼下的路灯,橙黄光晕下,小雨稠密如纱。

沙发前的地面上,散落一地烟头,周念粗粗看眼足足有十几根,她把烟蒂捡进垃圾桶,抽出纸巾将烟灰抹干净,擦完,走进厨房洗手。

厨房很小,除去灶台水池,堪堪放下一只冰箱。周念扫了眼,刀具是新的,砧板是新的,抹布白得一尘不染,除了昨晚火锅剩下一些蔬菜堆积在角落,其他地方几乎没有生活痕迹。

周念愣神时,江池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他紧抿着嘴唇,嘴角微微下撇,不难看出心里正窝着一团火。

“还不走?”

目光越过江池,周念看向墙上挂钟,不徐不疾得说到。

“没到时间,十一点我就走。”

她看向灶台上的新厨具,又瞥了眼角落的蔬菜询问道。

“抽那么多烟,吃过饭了吗?需要给你煮点吗?”

江池眉头紧簇,蓦地上前一步。

“你什么意思?”

周念仰头,平静地回视他。

“很难理解吗?我问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说完,走到灶台前,佝着背去点燃气,随着丝丝的电子声响起,几簇蓝色火苗窜了起来。

周念唇角微扬,直起身:“还好,能用。”

江池走上前,关掉燃气,然后按住周念的肩头,猛地一扳,让她转过身来,两人对峙着。

“走,少在这里假慈悲。”

“随你怎么想。”

她刚要伸手去拿锅子,手腕就被人江池用力钳住,他提了口气,语气里充斥着无奈。

“周念,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看不出来吗?”

周念用那双逐渐红润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的眼睛。

“我舍不得你死。”

江池身形一僵,手上的力道不自觉轻了几分,他快速回避那双可怕的眼睛,沉默半晌才挤出一声闷笑。

“收起你那点虚伪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周念垂眸时唇角掠过一丝苦笑,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他的手腕。黑色袖口垂落,她看不到那道狰狞的疤痕,也想象不到他当时的绝望,她只知道,她不想江池死。

“不是同情,不是可怜。”

周念再一次去够他的视线。

“是我忘不掉你。”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舍得忘掉我吗?”

江池到底也没回应她的问题,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再也没出来。昨晚,他一夜没睡,周念走时,特意看了时间,十一点,一分不差。

次日清早,他走出房间,发现桌上有她留的面,早已坨成一团。他只偏头看了眼便出门了。

他在便利店买了包烟,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目光在货架上扫视。

老板看他找东西便问:“找什么?”

江池:“灯泡有卖吗?”

第54章 第54章再不走,就哄不好了……

“念念,最近怎么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张宁正用碟子盛放新买的包子和油条,余光始终留意着周念,她把早餐放在桌子中央,忙完,径直走向厨房。

“昨晚到家都十二点多了。”

周念瞧了眼早饭,都是油腻易饱的碳水,悬在半空的手一时摇摆不定。最后选了一根最小的油条,掐了一小段往嘴里送。

“实验室忙。”

张宁回厨房拿了三个玻璃杯,又折向冰箱拿牛奶,语气中全是狐疑:“是吗?才大三有那么忙吗?”

周念慢慢咀嚼:“您要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妈不是这个意思。”

张宁关冰箱门的手一顿,小声抱怨:“长大了,真是一点都不能问了。”

一段油条足足嚼了半分钟,周念咽完突然看向周宏伟:“爸,我向您咨询个事儿?”

“咨询?”

这些年来,除了日常招呼,周念几乎不与周宏伟聊天。她突然问起,周宏伟有点不知所措:“什么事儿?”

周念没着急说,举着牛奶迟疑:“我这个年纪,还能参加高考吗?”

周宏伟把咬一半的包子放进碗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按道理,只要有高中文凭都可以参加高考,不过一些特殊专业会有年龄限制。”

听到结果,周念浅浅地弯起唇线。

张宁余光瞥见那一抹笑,眸子一转,故作随意地问。

“你身边还有没考大学的人吗?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周念收敛笑意,没搭话。

张宁见她态度转变,意识到自己扫了她的兴,立刻转移话题。只见她拿出手机打开与叶硕的微信,将对话框里的照片放大。

一张男人的生活照,黑框眼镜,Polo衫,相貌平平,笑起来透着一股精明的算计,标准的体

制内长相。

“长得怎么样?”

周念扫了眼,没评价,只说:“我暂时不需要。”

“不是妈妈的意思,这是你叶阿姨给你介绍的,总不好驳了人家面子,你就聊聊,聊得不错就出去见一面,要是聊不到一块儿就罢了。”

张宁一直注意着周念的脸色,见她兴致不高,心中冒出一团无名火,刚想数落她,就听周念不紧不慢地说。

“好,反正我向来就是被告知的那个,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张宁喜笑颜开:“那我这就给你发过去,记得别太冷落人家了,知道吗?”

周日,周念依然去了实验室,她自觉花了太多的时间在江池身上,刚好利用周末补下拙。下午时分,郑渊发微信问她几点接她比较合适,她才想起他的‘试酒’邀请。

周念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又环顾四周,该做的都做完了,没有额外流程。她思忖片刻,给郑渊发去微信。

——晚上8点以后吧,现在没时间。

郑渊说好,八点再联系。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仪器设备,整理完回了家。

银城的腊月寒风刺骨,不似北城总飘着绵密的雪粒子,刮得人脸生疼。而银城的风更甚,能穿透衣衫,将阴冷一寸寸扎入骨髓。

周念怕冷,特别怕南方的阴冷。这些天,她总是把羽绒衣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而今天,从实验室回来,她脱下羽绒衣,换上及膝的针织连衣裙,外头套上一件卡其色呢大衣,脚踩一双驼色马丁靴。她把头发束成温婉的低马尾,出门前特意涂了显色的口红。

晚八点,弄堂外。

郑渊降下车窗看她,不自觉挑了挑眉,笑着看她坐进副驾驶。

“那么重视我的品酒之约,真是荣幸之至。”

“”

不至于。

周念想解释,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郑渊用下巴点了点周念托特包里的笔记本。

“喝酒也带电脑。”

“一会儿还得去别的地方。”

郑渊的车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烂,油门和刹车在他脚下随意切换,眼看着要冲过那只跳闪的黄灯,哪知他又猛地一脚刹车,刹得周念猝不及防差点和副驾驶挡板来个亲密接触。

没吃晚饭这件事,无疑成了周念今天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郑渊专心致志地开车,等红灯的间隙突然拿出手机,点开照片——周念在‘夜话’喝深水炸弹的照片。

确认她看到后,郑渊放下手机,转而竖起大拇指。

“牛!”

“”

周念尴尬地扯笑解释说:“还是吐了。”

郑渊轻笑道:“既然深水炸弹都可以,那帮我尝尝鸡尾酒应该不在话下吧。”

周念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说:“可以。”

郑渊瞧她信心满满的小样子,觉得怪可爱的,调侃道:“看样子,不喝八九杯不在话下。”

“对了。”郑渊目标瞟了眼手机说:“没记错的话,照片里那男的是跟我打架那位?方便说一下你们的故事吗?”

周念抿了抿唇,视线落到窗外:“我跟他哪有什么故事。”

郑渊遗憾地嘟嘴:“哎,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拳,打完连知情权都没有。”

周念不想从头到尾慢慢叙述,只说:“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让学校把他开除了。”

郑渊‘啧’了声,眼神竟有些崇拜:“不光彩的手段?”

周念:“”

郑渊:“那他对你挺客气的。”

周念:“”

八点多的‘夜话’还很冷清,周念随郑渊走向吧台的路上,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徐明一行人的老位置,位置上没人。

郑渊抬手,冲着吧台后的调酒师打了个响指,高声道:“两杯鸡尾酒,一杯天使之吻,一杯自由古巴!”

说完向周念解释:“从度数低的开始。”

周念无所谓,任他安排。

不一会儿,调酒师手法娴熟地将两杯酒调好,推到他面前。郑渊一手稳稳端起一杯,刚朝着卡座的方向走去,就被周念叫住:“就在这儿喝吧。后面还有好几杯呢,省得一趟趟来回跑了。”

郑渊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周念,笑着点头,顺势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

“天使之吻。”

他把一小杯深棕色酒推到周念面前,手掌朝上:“请。”

天使之吻底部是深邃的巧克力海洋,顶部如蓬松的洁白棉絮,最上方还点缀着一颗用竹签固定的樱桃。周念取出樱桃的一瞬,白色棉絮上浮现一个浅棕色的‘吻’。

周念抿了口,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她果然不爱喝酒。

喝完,眼尾不经意扫过‘夜话’门口。

这时,赵樾一行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郑渊瞧她蹙眉的模样略显惊讶:“就这都喝不下去?那你怎么敢玩深水炸弹的?”

周念浅笑说:“卖惨呢。”

郑渊:“卖给谁看?”

周念垂眸不语,而是再一次看向赵樾那头。

“自由古巴。”

郑渊把另一杯酒推过来:“好好品,喝完要写PPT的。”

“???”

周念歪着脑袋仿佛在说‘来之前你也没说啊?’,瞧她一脸不可置信的小表情,郑渊差点笑出声:“开玩笑呢!这都信。”

周念扶额,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还未喝完,郑渊已经转向调酒师。

“再来一杯”

话未完,‘哐当!’一声脆响。

当时驻唱未到,酒吧异常安静,这声响动几乎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周念忙跳下高脚凳,准备清理现场。

郑渊拦住她:“别动,一会儿扎破手,让保洁扫一下就好。”

**

江池把家里能扔的都当垃圾扔了,第三次开门,视线瞥向那级空荡台阶时,他觉得自己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扔完最后一小袋垃圾,江池漫步去了便利店,便利店老板见他进门,不等开口就从货架上抽出他常买的烟。

江池在便利店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圈,最终回到收银台,从柜台边的纸箱里抽出一瓶水再问老板要了一包烟。

付款时周念来了短信——今天有点事,我晚点过去。

也是奇怪,看到周念的短信,焦躁的心顿时就静了下来。

江池坐在长椅上,仰头灌了口水,掌心手机又有颤动,他边喝边去查看。看到赵樾发来的照片,他瞳孔骤缩,目光明显暗沉下来。

他拧紧瓶盖,将剩下半瓶水抛向垃圾桶,面无表情地静坐几秒后,倏地起身走到垃圾桶旁点了根烟。

他沉默地吸了两口,目光虚焦在地面的裂缝上,抽到一半忽然提了口气,将未抽完的烟往下一扔匆匆碾灭,转身离开。

**

终归是不胜酒力的,即便每种只浅尝几口,但酒精积攒到一定量,周念两颊还是浮现出淡淡的绯红色。郑渊也瞧出她确实不是喝酒的料,就问吧台要了两杯果汁。

想起刚刚她自信满满地模样,郑渊不禁戏谑:“你刚刚那架势还以为是千杯不醉的女中豪杰。”

周念笑笑:“不做做样子,怎么骗郑老板的免费酒喝?”

郑渊把她面前的酒移开,将果汁推过来。

“喝点果汁吧,要是醉了,明天就不好向导师交代了。”

“不喝了,去趟厕所。”

从厕所出来时周念仍带着醉意,她倚在洗手台前,将绵柔巾浸了冷水按在脸上。正当她沉浸在凉意之中,头顶的灯光忽然暗了半度,瓷砖地面的反光也跟着沉了沉。她猝然抬头,镜中江池的身影正笼在暖光

与冷影的交界,额前碎发将眸光切出半片阴影,唯有喉结随吞咽动作轻轻滚动。

她又用棉柔巾揉了揉眼睛,敛起鬓边碎发才慢慢转过身,声音带着点温吞地迟疑:“你也在啊?”

江池垂眸,直直地看向她略无措的眼神,忽地笑了。

“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周念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没有。”

她原地深吸一口气,无意识捋了捋鬓发,恢复镇定。

“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说完就要走,擦肩的一瞬,江池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将她拽回到自己跟前。

“那么着急去哪儿?”

周念抿唇,沉默。

真是不管几年过去,每次看到周念这幅模样,总能让江池着急上火。

“在那儿跟我玩深情,在这儿跟别人眉来眼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念平静地抬头,凝视他的眼睛,再次开口时,语气里竟无一丝忐忑。

“而且,你不是不想见我吗?应该也没权利管我去哪里,跟谁眉来眼去。”

江池咬咬牙,莫名地低笑一声,点点头:“也对。”

江池松开她的手,比她先一步到达吧台。目光不加掩饰直直落在郑渊脸上,郑渊被看得莫名其妙,挑了下眉刚想问‘我们认识?’,江池的视线就从他身上掠过,转向吧台另一处。

周念见状舒了口气,毕竟‘冲突’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好在江池没冲动到要动手。

江池走到一个穿着露骨的女人身边,依然是直白的眼神。女人先是余光瞥见,确定被人盯着后,半转向江池,看清对方容貌后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单手托腮,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找我?”

江池勾勾唇:“喝酒了吗?”

女人诧异得挑眉,说:“还没。”

闻言,江池将口袋的车钥匙摔在吧台上。

“会开车吗?”

女人的唇角始终扬着,她用食指挑起钥匙串。

“会啊。”

江池微歪着头:“走?”

女人勾住钥匙,笑着朝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夜话’。

周念静静地看着两人出门,走去跟郑渊道别。

“我得先走了。”

郑渊不解:“那么着急?”

“嗯。”周念语气无奈:“再不走,就哄不好了。”

第55章 第55章那么多年了,说谎的本事……

女人顺着江池手机导航一路行驶进小区,车子停在单元楼楼下。她有点诧异,身边这个男人自上车后就不再说一句话,板着个臭脸像是谁欠他似的。

到达地点后,江池仍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地看着车窗外。

“不下车?”

女人的手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大腿。

“还是在车里?”

即便视线紧盯单元门,江池仍能精准抓住她拂来的手,他慢慢偏过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着什么急?”

女人被他撩出心头火烫,笑着抽手,娇嗔道:“你叫人家来的,怎么能算我着急呢。”

江池极浅地哼笑一声,视线重新回到那扇单元门内。

周念本就酒劲未消,加上银城堵车,师傅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反复折腾,她恶心得差点就要吐在车里。下车后,新鲜空气猛灌入肺,才缓过来。

下车后她小跑着往单元楼奔去,鞋底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跑到铁门前时膝盖已经开始打颤。胃里的翻涌混着剧烈喘息,冷汗顺着后颈渗进衣领。实在没力气支撑她站着,她只能扶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慢慢蹲了下来。

车内,江池不自觉皱了眉,原先耷拉的双肩在这一瞬绷成直线,喉结重重滚动,拳头无意识地攥紧。

女人留意到他的微妙反应,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迟疑道:“认识?”

江池没说话,身体向后跌进椅背,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火光在睫毛下忽明忽暗。

歇了会儿,周念缓缓起身。她看向漆黑的楼道,一时不确定江池是否把女人带上楼了。踏上楼道的瞬间,漆黑的楼道顿时亮起白光,恍若白昼。周念抬头望向那盏刺眼的灯,疑惑地退回到单元楼下,又抬头看了眼门牌——没错,确实是这里。

她恍神一瞬,唇角突然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周念一路向上,楼道的灯逐一亮起。她停在三楼门口,屈指叩响大门,不知该说什么,又补了两次叩击,门内始终寂静无声。于是她像往常一样蜷坐在那级台阶上,取出电脑,专心地处理起手头的工作。

江池点完烟,开门:“下车。”

女人原本刷手机刷得有点不耐烦,觉得这个男人一晚上都莫名其妙的,心里顿时萌生退意。但他一声令下,自己居然愿意乖乖配合。她开门下车,江池大步流星往前,她只得踩着高跟鞋匆匆跟上。

走到楼道口,江池突然驻足,等女人走到面前,他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肩头。车上被冷落了一个小时,现在他突然搂上来,女人竟有点受宠若惊,于是她笑着去搂他的腰。

两人走至二楼,江池突然止步,只见他原地提了口气,又改变主意把女人的手从自己腰上轻轻拂去。

女人有理由相信,面前这男人脑子有病。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不是看在他长得标致,老娘哪有闲工夫陪他在这儿瞎闹。

江池看到周念时,她正坐在台阶上绷紧小脸处理公事,而不是彷徨无措在门口绕圈踱步,他心头顿生一股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脸冷得像块千年不化的冰山。

周念余光瞥见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敲键盘的手一顿,她抱着笔记本倏地站起来,目光游离在两人脸上,她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还没说出口,江池已经与她擦肩而过,期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门。

江池把人带进房门,自己则拉开书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见到女人不知所措的眼神,他稍稍偏了下头,视线落到床上,用眼神示意:坐。

女人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帅哥,你什么意思啊,坐那么远怎么办事儿啊。”

江池轻笑一声,理直气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办事了?”

女人被他气笑了,她往后撸了把头发,坐上床。

“没这样开玩笑的,谁的时间不是时间?总不能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为所欲为吧。”

江池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反手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百元大钞扔床上。

“够吗?”

女人瞥了眼床上颇为可观的钱,恼意全消。

“那得看让我做些什么了,犯法的事儿我可不干。”

“会叫/床吗?”

女人忽地失笑,视线游走在他身上:“那得看有没有人配合了。”

江池也不惯她:“那你走吧。”

女人一下子被架在那儿骑虎难下,她垂下眼眸,用眼睛丈量着钱的厚度,起码大几千。她默了秒,手指轻轻地在钱上摩挲,不就叫几声吗,不亏。于是故作不情不愿道:“干叫啊?”

江池起身,走到门口,把房门大开。

“随你怎么叫。”

说完,一个人走出房门。

女人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入周念耳中,当时她正心不在焉地整理早上的数据,听到这一声略显干涩的叫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扇门。

女人为了拿钱拿得心安理得,叫得卖力,直让江池频频蹙眉,没多久,他敲了敲房门,女人的尾音突然掐在喉间。

“够了。”

女人惊喜,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为防止时间过短,江池会收回一部分钱,她干脆把钱放进小包,猜想对方应该不会那么没品,伸手从自己包里拿钱。

女人走出房间,怕他反悔,匆匆忙忙要走。江池坐在沙发上用眼神示意:“不急,坐会儿。”

拿人手短,女人只好听

话乖乖地落座。

女人嫌干坐着无聊,回想起刚才一些细枝末节大抵是猜到了什么,她单手托腮撑在沙发上,压低声问:“门外那个,你女朋友?为了气她?”

江池缄默不语,甚至连个眼神都不带给的。

女人无趣地嘟起嘴。

“别玩过头了把人气走了,我看你倒是挺在意她的。”

闻言,江池不动声色地绷紧唇线。

半晌,江池开口了:“你走吧。”

话音未落,女人立马起身,几乎是蹦跳着去开门。开门的一瞬,女人对上了门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她轻手轻脚合上门,纳闷地想着,这姑娘真能忍啊,一声不吭坐外头,不会是经常被这样冷落吧。这般想着,她又没好气地给门内某人翻了个白眼。

死渣男!

江池仰头靠在沙发上,他不确定周念有没有被激走,甚至不确定她走后会不会再来。他猛然睁眼,刺眼的灯光骤然扎进眼缝,起身走到门口,慢慢推开大门。

此刻周念正举着手准备敲门,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声。

周念举起的手轻轻垂落,似笑非笑地开口:“那么快啊,结束了?”

江池:“”

不等他说话,周念一步上前,撑开门径自挤了进去。江池眼睁睁看着她将包甩在沙发上,笔记本往桌面一放,目光扫过墙面,最终落在墙角的插座上。

“借个电用。”

她开启电脑,打字前视线突然转向江池:“以后别花这种冤枉钱。”

江池身形一顿,他看不穿她,只觉得她可怕。三年前那个晚上,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可三年后她却毫无预兆地闯入,连考虑与拒绝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他忽地自嘲一笑,轻轻关上门,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会儿,烟瘾又犯了,他自顾自回屋走到窗边点了根烟,点完回客厅,周念已经不见踪影,可她的电脑和包还安静地躺在那边。

江池看向大门,门没合实虚掩着,灯光穿过门缝盖在她刚刚坐过的台阶。

约莫二十分钟,周念提着一大袋速食进了门。走进厨房时,特意回头看了眼江池。

“我饿了,你饿吗?”

也不等他回答,周念把整个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塞完后,从满柜速食中抽出一盒水饺。

这时,张宁给她打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字眼,没由来地短叹一声,然后接起电话。

“妈?”

“念念,几点了还没回来,你在哪儿呢?”

周念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半。

“我在实验室,还有一些活没做完,做完我就回去。”

“下次把你同学的电话给我一个吧,你老那么晚回来,我不放心。”

“好。”

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周念将煮完的水饺分两份盛入碗中。盛完,她尝试着将两碗一起端出去,可灼热的碗沿让她缩回手,于是她朝门外扬声道。

“能过来帮我一下吗,太烫了,我端不动。”

江池站在原地没动,她从门框里探出半个脑袋,眼神求助。

“你不饿吗?”

江池仍杵着,纹丝不动。

周念没辙,试图用抹布裹住碗沿,还没动手,头顶的光暗了半寸,面前两碗水饺被江池徒手端走。

周念看着桌上两碗数量不一的水饺,将少的那碗移到自己面前,多的那碗推给江池,之后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江池抱臂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她进食,半晌,突然闷笑。

“那么多年了,说谎的本事还是炉火纯青。”

周念拿勺的手一顿,心想他刚刚应该是听到了她跟张宁的对话,她放下勺子,直视他讥诮的目光。

“也有真话。”

江池的心陡然一跳,就听她说。

“看对谁说。”

周念垂眸,用勺子搅动汤里的水饺。

“至少对你,都是真的。”

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她抽纸巾擦嘴。

“吃完了把碗洗了,我先走了。”

第56章 第56章快下雨了,去我家关窗户……

江池将车停在半山腰,他关上车门半倚着车门点了根烟,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零星散布的几座小别墅,远眺山下大片住宅,最终落在周念家那片小楼上。

山上的风如强劲的刀撕开烟雾编织的薄纱,让本可以抽得久些的烟一下子烧到了头。

江池将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朝其中一座别墅缓步走去。他在别墅外驻足,正犹豫是否该进去,大门已从里面打开。一个四十出头、雍容富态的女人探出头来,见到来人是江池,先是一愣,随即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最后笑着引他进门。

“小池来了,进来啊。”

女人是江池的舅妈薛芳,作为舅舅傅时的第二任妻子,她平时与江池鲜少往来,只在傅研去世时说过几句话。

江池微微颔首,随她进门。薛芳让阿姨给江池准备点心,转头问道:“你今天来找你舅舅还是你外婆?”

江池抬眼望向二楼深处的房间:“我去看看外婆。”

薛芳本就懒得客套,随手挥了挥:“去吧。”

待他拾级而上,薛芳不客气地冲他背影翻了个白眼:“没礼貌。”

江池路过傅时房间时,正巧碰上傅时开门出来,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都沉默下来。几秒后,江池先开了口。

“舅舅。”

傅时点点头,略显窘迫地移开视线,他张了张嘴,最终欲言又止。江池见他这般拘谨,主动道:“您有话直说。”

“也没什么。”傅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近身体还好吗?”

江池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挺好。”

傅时最终叹了口气,上前半步,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以后不能做傻事了。”

江池低眸应声:“嗯,我知道。”

傅时喉结动了动,望向楼梯方向:“去吧,去看看你外婆,她早就念叨你了。”

江池:“好。”

江池刻意放轻脚步推门而入,外婆林静姝正躺在床上小憩。边上的看护见有人来便想唤醒老人,江池及时将食指抵在唇间,无声比出“嘘”的手势:“别吵醒她。”

看护会意,默默退到角落。

江池站在床头,低头凝视着林静姝,数月未见,老人的眼窝陷得更深了,原本灰白的鬓发已全然雪白,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枯叶,单薄地贴在床褥上。他转身小声问看护:“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看护瞥了眼床上的老人,脸色凝重地摇头:“精气神很差。”

江池追问:“吃饭呢?”

看护思索片刻,语气稍缓:“能吃下去,就是吃得少。”

江池这才微微颔首。

上了岁数的人,深度睡眠本就是奢望,何况是在白天。林静姝听到响动,缓缓睁开眼,看清是江池的瞬间,眼眶立刻红了。

“小池来了……”

江池赶忙坐到床边,笑着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

“外婆,我来看您了。”

林静姝哭罢,抬起手作势要打他,苍老的手掌落在江池手臂上不过是轻轻一拍,江池故意装疼:“你要打死你宝贝外孙?”

“你要再敢提‘死’字,我我也不活了,撞墙算了。”

江池挑了挑眉,下巴一抬故意激她:“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站起来。”

“贫嘴!你呀,气死我算了。”

林静姝气鼓鼓地斜睨他:“带外婆出去走走,总闷在屋里难受。”

他半蹲下身,小心地搀住老人瘦骨嶙峋的胳膊。

“好。”

江池把林静姝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轮椅上,又拿羊毛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傍晚,从半山腰望出去,远处的景致像幅泼墨画,最后一抹残阳卡在层峦叠嶂之中,像条困在水草丛中的赤鳞锦鲤。

轮椅碾过碎石小径时,林静姝突然抓住江池的手腕,掌心的老茧蹭得他皮肤发疼。想起上次自杀的事,老人眼眶又开始泛红。

“上次的事,你可把我这把老骨头吓坏了。”

江池喉结滚动,低声道:“对不起,外婆。”

“哎。”

林静姝仰头望着天边的晚霞,脖颈像生锈的齿轮般勉强转过小半张脸:

“其实你妈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都是个意外。”

江池轻轻‘嗯’了声,没接话。

林静姝感叹道:“他们闹离婚那会儿,你还小不知道其中缘故,发点脾气都是应该的,也怪你妈,非不让我们说。”

江池又顺着她‘嗯’了声,说话间抬手抹了把发烫的眼角。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非要嫁给一个穷小子。”

“哼。”林静姝冷哼道:“后来还以为你爸出息了,没想到啊。”

江池喉口哽咽,打断她的话:“您别说了,我不想听。”

林静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像哄小时候的他一样。

“外婆就想告诉你,别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别困在过去,也别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人的话不过是耳旁风,日子是自己的。”

他盯着地面晃动的树影,闷声应道:“知道了。”

暮色像浸了墨的丝绸漫上来,江池推着林静姝往回走,走至一半,林静姝突然话锋一转。

“有喜欢的姑娘吗?”

“嗯?”

“外婆是说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在这一瞬,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周念的脸,江池没否认。

“有。”

林静姝眼睛一亮:“照片呢,给外婆看看。”

江池扯了扯嘴角:“以前有,删了。”

“闹别扭啊?”林静姝戳了戳他的手背:“你一个大男人,让让人家小姑娘怎么了。”

“让她?”江池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她多厉害啊,让让我才对。”

老人被逗得直乐:“她那么有本事的?”

“就是本事太大了。”他声音渐渐小下去:“分不清她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山风太大,江池怕老人受凉,便推着轮椅加快速度往回走。饭点到了,林静姝体力不支,没法和大家一起用餐,江池只得将她抱回卧室。

薛芳让阿姨摆了一桌好菜,傅时坐在主位上举着酒杯招呼:“阿池,陪舅舅喝两杯,今晚就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