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晏在病了几天之后，终于熬了过来。可能是病了太久，他整个人有点懵，看到自己身处在春和宫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回南国之后的事情了。

他这个样子可把照顾他的宫人和太医们给吓坏了，赶紧派人去通知了燕征，燕征听说他醒后，就撇下一群大臣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春和宫。

燕征才进殿，还没看到燕晏，就迫不及待地喊起燕晏的名字：“晏儿！”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挤在燕晏床前焦灼不已的太医宫人连忙跪了一地，惶恐地低着头，唯恐上位者治他们罪。

但燕征满眼都是燕晏终于醒来的喜悦，仿佛前些天的龃龉并没有存在过。他直接越过人群，走到燕晏床前，果然看到燕晏已经醒来，正懵懂地打量着周围。

有一瞬间，燕征觉得燕晏因为受了太大打击失忆了也不错，那样他们就可以从头开始。可是他想得太美了，燕晏根本就没有失忆，在看到他之后，燕晏的表情马上就变得惊恐起来，大叫着往床最里边躲。

“你不要过来！不要！”

燕晏因高烧昏睡几天的嗓子干涩无比，但因为极度的害怕，原本沙哑的声音都尖锐到破音了，好像燕征是什么洪水猛兽。

看到燕晏还是这么害怕他的样子，燕征的脸马上就沉了下去，他一把抓住燕晏清瘦的手腕将燕晏往他身边拉。燕晏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燕晏从床角拽了出来。

太医医者仁心，看到燕征这样粗暴地对待燕晏，顾不上那么多，急忙抬起头来劝阻：“陛下，小殿下身体虚弱，经不起您这样折腾啊！”

燕征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死死地盯着燕晏，只冷冷道：“都给朕滚出去！”

燕晏被他吓得抖了一下，顿时挣扎得更厉害了。他一方面是害怕燕征，另一方面是想闹大点动静，让殿里的其他人不敢出去。有外人在，哪怕他们无法撼动燕征，起码他也会安全一些。

但他低估了燕征的威慑，燕征一下令，殿内的宫人太医全都不敢逗留，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还顺带把门给关上了，生怕走漏屋子里的一点风声，下一刻就会人头落地一样。

这下燕晏是真的没了倚仗，只能独自面对燕征。而燕征看起来似乎耐心已经耗尽，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他，好像豺狼虎豹在看唾手可得的猎物。

燕征大概也觉得燕晏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所以并没有急着对燕晏做什么，而是跟燕晏说道：“北国的使臣被朕一威胁，就抛下你连夜离开了金陵。看来你在他们眼里也没多重要，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苦苦想着回北国去受委屈，留在朕身边不好吗？起码朕对你是真心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让燕晏想起来他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燕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跟燕征斗嘴：“你对我那是真心吗？就按你说的，你不过是想在我身上寻找我生父的影子罢了。你这若是真心，我都替我素未谋面的生父感到恶心！”

燕征的脸色果然变得很差，握着他手腕的手突然改捏住他的下巴，逼近他道：“在朕看来，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他当年竟敢抛下朕，那他就得接受父债子偿的下场！”

燕晏斜眼睨着他，从嘴里挤出两个字：“疯子。”

燕征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还引以为傲那样，大笑两声道：“是，朕是疯了，从晏宴离开朕的那一天开始，朕已经疯了十几年，实在太寂寞了，朕想要个人陪朕一起疯，那个人就是你，晏儿。你逃不掉的，这是我们的宿命。”

燕晏冷眼看着痴狂状态的燕征，现在的燕征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往日那个温良的好大哥仿佛只是个假象，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燕征笑够了，低下头来逼近燕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光线不好，以至于让燕晏花了眼，他好像看到燕征的眼角闪着泪光。

但他来不及去分辨燕征是不是真的流泪了，因为燕征已经朝他压了下来。情急之下，他突然想起一样东西，手在枕头下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摸出一把小匕首，直接抵在燕征的胸口前。

这把匕首正是当初赫连皋给燕晏的定情信物，因为做工精致小巧，燕晏就把它当做一样装饰品随身携带，这次回南国他也带着。但守孝期间，他在身上佩戴装饰品似乎不太合适，所以他便小心翼翼地将匕首藏在了枕头下。

他这样做的本意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把匕首的存在，也是为了离赫连皋近一些，方便睡觉前睹物思人，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关键时刻还能救他的命。

燕征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条件反射地低头一看，便看到燕晏正拿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指着他心脏的地方。

他抬起头，无所谓地对燕晏笑了一下，似乎在嘲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