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走边问内侍：“朕今早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内侍不敢怠慢，连忙应道；“回陛下的话，小人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只是陛下真的不打算休息一下吗，您都已经忙了一天了，包馄饨这种事情让下面的人来做就好了，您万金之躯……”

不等内侍说完，赫连皋就打断了他的话，疲惫但却正经道：“无碍，朕忙得过来。”

说罢，他就走进厨房。厨房里的宫人看到他来了，都急忙退到旁边跪下恭迎圣驾。

虽然早上的时候他们就从皇帝近侍那里得知皇帝今晚要亲自下厨包馄饨，但他们当时只是惊讶了一下，并不完全相信。毕竟除夕祭祀那么忙，等皇帝忙完都要累得走不动了，怎么还会有心情来亲自下厨？

但他们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来了，吃惊之余还有些好奇，皇帝为何要亲自包馄饨，他会包吗？

赫连皋虽然童年经历坎坷，但要说吃苦，除了带兵打仗那几年过得艰苦了些，其他时候也没吃什么苦，像做饭这种，在野外随便做点填饱肚子还行，真要下厨做些精致的美食，还是有些困难的。

宫人已经将馄饨皮虾肉馅准备好，锅里还熬着大骨汤，旁边用小碟子盛着切好的紫菜干葱花香菜，这些都是他们从宫里一个江南来的厨子那里学来的，不知道够不够地道，但应该也不会差得太远吧。

赫连皋让内侍将他的袖子挽上去，又用热水净手，这才拿起四四方方的馄饨皮，跟着厨子的步骤来包。

虾肉小馄饨还是有讲究的，不仅体现在材料上，还体现在外形上，小巧玲珑就是它的精髓，包起来可比饺子复杂多了。

就连馄饨皮都比饺子皮小，又薄，放在赫连皋宽大的手掌心里小小的一块，多用点力就能戳破，赫连皋不得不放轻动作，谨慎而专注地学着怎么包。

先是在馄饨皮中间放入他手指头大小的肉馅，然后将馄饨皮合起来捏紧，再轻轻地将馄饨对折，挤压，让包着馅料的部分变得更饱满，将多余的馄饨皮朝上翻，做成一个元宝的形状。

这种工序，没有点细致的耐心可做不来。厨子原本还担心皇帝人高马大的，力气大，手指也比常人的粗长，肯定做不来这活，说不定做一个就失去了耐心不做了。没想到赫连皋竟然学得这么认真，一双手十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捏着馄饨，就好像在对待情人一样温柔，不禁让人啧啧称奇。

也不知道这馄饨是要做给谁吃，吃了之后会不会折寿了。

赫连皋在灶台前矜矜业业地包了半个时辰，终于包了一托盘的下馄饨。他松了一口气，抬起手被擦了擦脸上因为紧张而渗出来的汗水。

内侍赶紧递上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又帮他把袖子放下来。这才看着灶台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小馄饨问道：“陛下，是现在就煮吗？”

赫连皋却道：“先不急，你们派人去兰池宫，把皇子请过来，就说……说朕在这里准备了好吃的，请他过来一起守岁。”

内侍并不感到意外，从那一晚赫连皋送走燕晏后让他打听虾肉小馄饨怎么做开始，他就隐隐约约察觉皇帝是要给燕晏做小馄饨吃，如今果然被自己猜对了。

但厨房的人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他们原本以为皇帝是一时兴起亲自下厨给自己庆祝登基后的第一个除夕，没想到竟然是专门为他人做的，那个人还是南国的小皇子，这教他们如何不惊讶？

虽然小皇子平时也经常去承明殿走动，皇帝没少让他们准备好吃的送过去，但皇帝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这还是头一次见。他们不得不猜测，皇帝对那个貌美年轻的异国小皇子是什么态度了。

外面烟花接连不断，这是战乱之后第一个除夕，终于过上平静日子的百姓们自然高兴，长安城里到处都在放烟花爆竹庆祝，那热闹一直传到宫里，隔着高高的宫墙，都能看到外面的烟火。

狮子们玩累了，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也不想跟燕晏打闹了，燕晏只能从偏殿里出来。

他被外面的冷风吹了一下，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将手缩进袖子里，揣着手朝远处看了眼。宫墙外面烟花此起彼伏，将天空都照亮了，这让燕晏想起金陵过年的盛况，不禁有些唏嘘和怀念。

可惜这里毕竟不是金陵，他也不好出去跟百姓们同乐，只能远远地看着，不免觉得心酸。

曹喜忍不住唤了他一声，试图让他回神：“小殿下，时间差不多了，老奴让厨房把饺子煮上？”

虽然一个人在外过年，但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燕晏便点头道：“去吧。”

说罢，他想起自己那晚在承明殿和赫连皋一起吃的牛肉饺子，不知怎么的有些想念，又喊住曹喜，舔了舔被风吹得有些干的嘴唇补充道：“要牛肉馅的，再配几道开胃的小菜。”

曹喜见他又恢复了食欲，从晚膳开始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连忙应道：“哎，好！”

他刚要去厨房吩咐把燕晏的要求吩咐下去，就见一行人驾着马车朝兰池宫走了过来，那马车还挺眼熟的，好像是赫连皋出宫时乘坐过的马车。

曹喜不由得停了下来，有些警惕地看着来人。

赫连皋这两头这么忙，难道还有闲情逸致过来找他们家小殿下玩？他真是小瞧了赫连皋的不要脸程度。

燕晏也看到了赫连皋的马车，以为是赫连皋特意过来陪他守岁，还有些欢喜，连忙跑下去迎接。

没想到马车竟是空的，他有些失望，马车旁边的宫人见状便赔着笑跟他解释道：“小殿下，陛下怕您一个人守岁孤单，特意让小人来接您去宣室殿一起守岁，陛下还准备了您最爱吃的东西。”

燕晏一听这话又高兴起来，还不忘了跟人打听：“陛下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宫人干笑一声，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个嘛，您去到就知道了。”

曹喜只见小殿下跟赫连皋身边的宫人说了几句什么，就要往人家马车里钻，吓得他也顾不上去厨房了，赶紧过去喊住燕晏：“小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不吃饺子了吗？”

燕晏头也不回：“不吃啦，我去陛下那边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曹喜急坏了，赫连皋这么晚还让人接燕晏到他寝殿，一看就不安好心，也就燕晏心思单纯没有多想。但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燕晏羊入虎口，便想方设法地劝说燕晏回来。

随行的宫人却笑眯眯地对他说道：“陛下说了，曹公公若是不放心，可以一同前去，也方便照顾小殿下。”

听到这话，曹喜半信半疑，小声嘀咕道：“皇帝真有这么好心？”

不管赫连皋今晚打算做什么，曹喜都不能让燕晏一个人过去，他也上了马车，他倒要看看，赫连皋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