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对这个略显凄美的爱情故事没有多少动容,思索一阵,直白道:“前辈可知,你身故后城郊出现了一口棺材?”
乐正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摇摇头道:“小友说笑了,我既是身故,又怎会知晓身后事呢,乐正家的特权总不至于这么大吧。”
“我还以为前辈又要恍然,”邰秋旻的语调有些讥讽,明目张胆地诈她,“江队没告知我们水晶棺和乐家有关系呢。”
“乐正家哪有这般大的本事。”乐正瑛动了点气,起身挥袖将另一侧窗户隔空打开,在邰秋旻骤起的防御架势里说,“这便是回去的路了,请吧。”
那外头是荒草小径,地面距窗甚至不到半米。
“如此简单,”邰秋旻把茶水泼了,以祭拜死者的方式,虽然放在这里更像挑衅,而后抱起有鱼,“听几个故事,喝几杯茶,便放我们走了?”
“这地方只管寿数,不涉钱权,你们既无所求,自然不会被拿取东西,规则如此,不必疑虑。而且我们也不会死缠烂打,把见到的鱼尾巴都砍……”乐正瑛瞥见他变化的脸色,改口,“留下来的。”
“真是这样么?”邰秋旻行至窗前时再次问道。
鱼尾和裙裾繁叠着下垂,折出的光波滑过他的长发。
乐正瑛盯着他俩被迫难以分舍的身影,说:“绝无虚言。这里的水是生灵尸骨沤出来的,两位还是快点离开为好。”
“我第一次见免费的茶馆,稀奇,”邰秋旻跳了出去,踩上实地,遥声说,“多谢款待。”
很平常的山道,他们瞬间被土腥气包围。
有鱼的视线掠过邰秋旻肩线,在逐步淡去的窗内景色里,扬声问:“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乐正既是已然分支,为何又兜兜转转于此地聚居?”
乐正瑛面容更盛,在烛焰下显得异常光彩照人。
太照人了,简直就像宝石切面在反光。
水波般不断荡开的莹莹烛火里,她微微笑着,温声回答:“莫约觉得这世间种种闯荡,万般所寻,不如至亲在侧,偏安一隅。”
话间白玉楼如水汽消失,显出来的山路破落却安静,和有鱼打马来时没什么两样。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这地方怪模怪样的,见着人有问题,没见着人也有问题。
虽然他现在没什么可飞的了,除却鳞片。
他警惕张望时,无意瞥见邰秋旻的脸,顿了半秒,不由问:“你在想什么?”
对方目光滑动,片刻扬笑搪塞:“没想什么。”
有鱼跟着他笑了一下,攀肩的手指上滑,抵住对方下颌,微微使力,掰过他的脸:“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撒谎的样子这么明显呢。”
邰秋旻就着这个姿势承认道:“那是因为我没用心骗你。”
“……”有鱼冷哼一声,撤了手。
邰秋旻见缝插针逗完人,随口安抚:“不用这么紧张。还记得我说过么,有所求才能入罅隙,有所愿才能看见桥,有所守才能进入所谓的乐土。现阶段的我肯定无愿无求,我想你也是。”
“无愿无求?”有鱼定睛看他,“你不是要……”
“我改主意了。”邰秋旻打断道。
有鱼一愣:“什么?”
“你上次问我,除却……”邰秋旻的目光往下,从他的脸颊一路描至鱼尾,“我还能从你这儿讨要些什么?”
他说得极其缓慢,一字一词,不似刀砧,反倒像珠玉,冰凉凉从鱼鳞间弹跳滚落。
“你……”有鱼面上皱眉,尾巴不自在地摆动着,经络乱跳,一截鳍滑出来,如同鲛纱,折出贝类的珠光,覆在对方秾艳的脸上。
邰秋旻静思稍许,视线又延回来,笑着接上话:“我还没想好。”
有鱼心绪起伏,扯他发辫:“你又耍我。”
“摆摆,你的脾气真是越发不好了。”邰秋旻受力仰了仰头,“还是说,你正在期待些什么?青鸟花后遗症要不得哦。”
有鱼被他笑得有些恼,啧了一声。
“梦是记忆的噪点,食梦貘的骨灰能让这些噪点重新明晰。”邰秋旻捧读。
有鱼松手蹙眉:“你都听见了?”
“我耳目众多,”邰秋旻冲他眨眨左眼,“这是作为……的基本素养。”
“所以呢?”有鱼木着脸问。
“你这么在意以前的事哦?”邰秋旻说,“想来梦貘凝核比之魇貘,不仅有相同功效,或许还没有副作用。”
有鱼本来想怼他,突然脸色一变,略显急切地去摸盘发。
当然不是为了吃,他只是想起来,方才打斗那一路,好像……
这短暂的复盘模样被邰秋旻瞧在眼里,他噗嗤一笑,偏头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庾穗被你扔出去了。”
肯定的语气。
“快让你的耳目找找,扔哪儿了。”有鱼一时忘了自己没腿,撑过他肩膀,就要直接跳下来。
“那小妮子就没待见过我,”邰秋旻把他捞回怀里,说,“我才不管呢。”
“求你。”有鱼果断说,“好,现在名正言顺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