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树,女,28年生人,两年精神病史。24岁前一路绿灯,品学兼优,家庭幸福,工作稳定,人际关系和谐,和男友八年爱情长跑已订婚。但两年前经某意外事故一蹶不振,境遇陡转直下。去年炒股大亏抵掉了房车,同年四月出现重大纰漏被明枫裁员,今年四月被未婚夫丁峰元提出分手……”
“什么事故?”陈延桥咬着烟问。
“邻省四方山,骨语水寨,地震预警,紧急返程途中遭遇特大暴雨,山体滑坡加上泥石流,被困十多天,同行父母及好友罹难,本人截肢……”
有鱼眉头一跳,手指用力间掐进了邰秋旻肩膀里。
后者捏着他后颈瞬间交换过位置,把人错身压上外墙面,另只手成拳作桥,将好抵着双方心口说:【你又弄疼我了。】
有鱼倏而松劲,心思一动,问道:【你在水寨怎么死的?】
【在联会办案人员眼里,是为救你养父母,常家夫妻死的。】邰秋旻平稳答道,【实际上,是为……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当时没有意识。】
有鱼神色微动:【秦珍树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污染的,是因为两年前的水寨事件么?遇舛而有所大求?所以罅隙不是以今年影视城为始,而是在那个时候就出现了?】
【我不清楚,】邰秋旻眼瞳又开始圆竖变幻,他犹豫片刻,不怎么确定地补充,【但我的意识……的确是从那个时候渐次苏醒的。】
有鱼抓住这点漏洞快速追问:【你的意思是,之前的海苔并没有所谓的类人意识,只剩下本能?或者说,你俩就像主次人格一般,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邰秋旻深觉这话题再发展下去,自己得被自己之前的话套成死局:【别这样摆摆,怎么又绕回我身上了,你都没有相信我超过一天。】
有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邰秋旻转移话题道:【而且,可能以联会内部资料来看,罅隙的出现与消失有明确的时间节点,但是据我所知……】
【据你所知?你怎么知?】有鱼嘲道,【难不成从十六国时期而知?】
【十六国?】邰秋旻神色不似作伪,惊诧间眼睛微微睁大,笑容微绽,【唔哇,我死这么早么,可我怎么至多能想起民国年间的事儿?】
有鱼:【……】
“她前未婚夫呢?”陈延桥抖着烟灰说。
小警员回答:“隔壁,宋组审过一轮了,看着没什么不对劲。”
邰秋旻示意噤声,护着人慢慢挪过去。
有鱼走动间往下看了一眼——看不清楼层和地面,这里居然全是雾。
他思忖片刻,拉住邰秋旻,敲敲彼此心口:【算了,我们先找江诵,其他事别管。犯蠢了,应该直接找方恕生的。】
邰秋旻不怎么高兴,吊着眼梢眄他一眼,哼道:【你都把人家吓生病了,还指着哄骗他好好帮你呢。】
【吓生病倒不至于,你知道他床底下放着只杂牌电锯么?他该勇的时候很勇的,】有鱼只说,【而且,太太是拎得清事的人。】
【啧,啧啧,奇怪,】邰秋旻甩着项链,【这里空间不互通,没法移了。】
【是你能力不足吧。】有鱼移开手。
邰秋旻不怎么用力地点过他心口,项链坠子隔着布料刮过那片肌肤,像是钢珠模糊滚过,带着湖边阳光的温度。
有鱼作势要绊他下盘,被邰秋旻含笑按住,偏头示意认真听声。
他们正好挪到使用着的质询室外,防窥窗化开一小块,那头有个男人颓唐坐着,该是和秦珍树差不多年纪,但分外萎靡,鬓边夹着点白发。
他双眼血丝遍布,用力抹过脸,垂首抓着自己后脑头发,道:“……我没有办法,我能救她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我能拼了命把她从顶楼拉回来,我能保证她在精神病院的安稳生活,但是我……我……我也要工作也要生活也要赚钱,我不能一直关注她的情绪,满足她的诉求,整天24小时都围着她打转!”
“所以你提了分手?”宋皎说。
“那不然呢?我能怎么办?!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丁峰元歇斯底里,“她怎么能这样,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乱!她就是个疯子!我已经无法和她正常交流了!”
宋皎语气平淡地说:“她失去了父母和最好的朋友,而你,是现下最爱她的人,也是她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一根稻草……哈哈,最后一根稻草?”丁峰元苦笑,片刻抬起胡子拉碴的脸,面无表情地说,“在水寨里死掉的又不止她的家人。”
有鱼一愣,嘀咕过一句:“当年水寨死过这么多人么?”
他没等来回应,又觉得身侧有些发凉,反应过来挡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转头就发现脚边落下一堆衣服,而海苔——姑且算是海苔吧——正从里面拱出来。
尾巴毛很短,全身毛凌乱,同时脸挺臭。
按照以往,他已经把猫抱起来亲亲哄哄再吸吸了,可是现在……
他盯着那双某些角度有些发绿的蓝眼睛,莫名觉得这蛊天惑地的挖煤工有点子烫手,僵过半晌,憋出一句:“这一身一百多块钱呢,别拱下面去了。”
海苔很拽地乜过他一眼,甩尾从一边裤管爬上来。
有鱼身体发僵,偏头任它动作,衣领歪斜,锁骨露出半拉,被踩了个浅红梅花印,皱眉下第一反应是——该剪指甲了。
他这般想着,下意识抿了抿嘴唇,舌尖抵过下唇内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