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傅炀被低低软软的呜咽声吵醒。
那声音实在不像是普通呜咽,一点儿都不悲痛严肃,反而夹杂暧昧水声,调子拐着,黏黏糊糊,从鼻腔里泄出来。
傅炀费力睁眼,下意识伸手去捞旁边人,却捞了个空。
雪辞……雪辞明明昨晚还在这张床上跟他相拥而眠。
他心里咯噔一下,再听楼下传来的哭泣声,不正是他老婆雪辞吗?
警铃大作,傅炀忍着头痛跑出房间。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他刚跑到楼梯口,就看到他体弱娇小的老婆被傅清霄和傅周轩夹在中间。
男人和少年不同的风格,体格都比雪辞大一轮。
很容易就把人桎梏住。
雪辞找其他男人了吗?还是傅家那两人?
傅炀心底一沉,僵着表情飞速下楼。他故意发出很大声音,然而那两人却毫无收敛。
雪辞……傅炀的视线落在雪辞脸上。
雪辞眉眼间略有失神,不知道是舒服还是痛苦,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泪痕,皮肤沁粉,唇瓣边缘都是肿的。
此时,正被贴着耳朵说“你老公能这么满足你吗”这种话。
傅炀怒意冲到脑子里,攥紧拳头往傅清霄脸上打去,结果身体却触碰不到对方。
为什么?
这是……梦吗?
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傅炀怔愣在原地,将视线落在雪辞脸上,他想要伸手帮雪辞擦掉脸上的泪痕,下一秒,脸上却被什么迸溅的东西沾染上。
熟悉的气味。
傅炀不可思议,猩红着眼睛喃了句:“雪辞……”
眼前出现一道白光,随着一阵晕眩,傅炀倒在地上。
……
这回彻底醒了。
傅炀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热汗,眉宇间燥郁横生,他仔细听,幸好楼下没有什么动静。
然而雪辞并不在房间里。
傅炀按着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大概是有意忘记,他已经记不住梦里的细节。
他真是自己吓自己,傅清霄怎么一大早会出现在自己的别墅里呢?更何况,雪辞不会坐这种事情。
随意套上衣服,傅炀松口气。
然后一出房间——
傅清霄和傅周轩都在,雪辞被夹坐在沙发上。
跟梦中几分相似的场景出现在眼前,傅炀眼皮跳个不停,怒气冲冲下楼,几人都朝他看过去。
“雪辞。”
他深吸了口气,“你们在做什么?”
又开始疑神疑鬼。
雪辞实话道:“在给周轩的数学试卷签字。”
亲昵的称呼让傅炀忍不住皱眉。他在茶几上瞥了眼,上面确实放着一张分数很高的试卷,落着“傅清霄”的签名。
目光扫到傅清霄脸上,语气生硬:“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我家?”
傅清霄答非所问:“不早了,中午了。”
傅炀拧眉,站在原地,表情很不耐烦。
气氛很僵。
雪辞从沙发起身,拽住傅炀的衣服:“小叔还叫人做好了午饭送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快来厨房,我给你倒杯水。”
傅炀那张一副要打架的脸以及骇人的气势,在雪辞的三言两语后有所收敛。男人紧拧眉心,怎么看都像一条随时随地要咬人的疯狗。
此时却乖乖跟在雪辞身后去了厨房。
雪辞倒了杯水给他:“你刚才表情很不好,就跟小叔欠你钱似的。”
那不是欠钱,是抢老婆的问题。傅炀并没有跟雪辞提那个梦,他的视线略过雪辞的脸和脖颈。
雪辞身上还穿着它的衬衫,松松垮垮,肩膀露出一大片,上面零零星星的草莓印记全数暴露在空气中。
“不要让人看到你这里。”
雪辞愣了下:“什么?”
不说话,也不回答问题,就这么直愣愣盯着他,然后冒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在气他。
加上昨天被折腾的事情,雪辞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他觉得自己脾气已经很好了,在这瞬间却很想跟傅炀吵架。于是没好气道:“你到底还喝不喝水?”
傅炀这回倒是安静了,举着玻璃杯猛往嘴里灌,姿势跟喝闷酒似的。
雪辞气消了点,他不想随便对人发脾气,干脆扭脸就走。
却被傅炀结实的身体彻底挡住。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傅炀声线很哑,明明昨晚难得休息好,眼睛里依旧全是红血丝,怎么看怎么可怕。
“下回不要让他们离你这么近。”
又来了。
雪辞板起脸,他神情严肃起来会莫名高冷,让人不敢随意搭话。
“你好烦。”
“他们什么都没做。”
他知道傅炀在怀疑什么,毕竟昨晚也不停问他这些。说完这两句后没再搭理,“让我出去。”
厨房的门半掩着,坐在客厅里的傅清霄和傅周轩听不到两人在聊什么。
很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见傅清霄起身,傅周轩也跟着起来,两人一起走到厨房。
傅炀跟雪辞之间氛围不太好,看起来确实像在吵架。
傅炀脸上还有红痕,显然被抽巴掌了。
真爽。
被漂亮小男生甩巴掌。
傅清霄装模做样劝走傅炀,随后轻声安慰雪辞,轻声地不经意说出傅炀的缺点。
傅炀看着姓傅的那两人,大的小的,此时围在雪辞身边安慰,像是两条狗。
而他却说不出让两人立刻滚蛋的话,那样雪辞肯定会生气,不会原谅他。
傅炀站在原地,竟觉得,此时的场景跟梦里有些重合了。
他像个无能、甚至不敢狂怒的丈夫。
*
也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哄的,最后提出要带雪辞去游乐园。
雪辞竟然答应了。
他之前也说要带雪辞去,可被雪辞用学校第二天有课的理由拒绝了。
傅炀无法说出自己的心情,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就因为那里不行,谁都可以跟雪辞亲密,谁都觉得他是废物。
他深吸口气,朝雪辞看了眼,什么话都不敢提,生怕雪辞当着两人的面跟他提分手。
那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
客厅逐渐安静下来。
“我带雪辞出去透透气,你也冷静下。”傅清霄丢下就这句话,就把雪辞带走了。
雪辞临走前还问傅周轩要不要一起,那小王八蛋居然要跟着。
别墅里空荡荡的,傅炀坐在沙发上。
他以前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没什么,不孤独,甚至多个人侵入空间会觉得吵闹。
可现在不一样。
雪辞已经在他的生活里留下痕迹。
沙发上是盖过的绒毯,玄关是凌乱的拖鞋,花园里种植着雪辞喜欢的花……傅炀心脏隐隐酸涨,他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像是心脏的某部分被掏空,又将冰冷的雪塞进去。
他在沙发上长久坐着,他知道保镖会随时跟他汇报雪辞的情况。
可他更希望雪辞会主动给他发消息。
手机很安静。傅炀忍不住点开对话框,顺着聊天记录来回地翻,他的消息会时常一次性发十多条,怎么看怎么显像舔狗。
傅炀盯着雪辞发来的寥寥无几的消息,每一条都认真揣摩。
可是他也是第一次恋爱,对爱根本不理解参不透,也完全找不到原因。
无论怎么样都觉得难受,傅炀手指飞速掠过屏幕。
——“还生不生气?”
——“已经在游乐园了吗?”
——“还回不回来吃饭?”
每种开头,最后都被他狂躁地删掉。
*
游乐园确实是可以让人忘掉烦恼的地方,雪辞忍不住甩金主巴掌被扣掉的进度也慢慢涨回来了。
心情变得愉悦,他开始纠结上午为什么会跟傅炀闹起来。
也许是傅炀那张脸让人看着就想生气。
趴在围栏处,雪辞低头看手里的袋子。在来游乐园之前,傅清霄带他去商场买了套合适的衣服换上。
此时袋子里装的是傅炀的衣服。
玩了几个项目后,雪辞有些累了。在商店里的抓娃娃机面前驻足片刻,心情因为抓到了两个娃娃彻底好起来。
没抓到的几个,傅清霄直接给他买了。
雪辞分了一个大的给傅周轩,收获颇丰地回到宿舍。几个室友还没回来,他在外面玩了一天,洗漱好后就带着抓到的娃娃爬到上铺。
在脚趾踩到什么东西后,他吓得小声颤叫了声,跌坐在一旁。
……雪辞实在没想到傅炀会在这里等他。
傅炀看起来也没睡觉。明明都听到自己回来,竟然能一声不吭躺在这里等着自己上来的时候发现他。
雪辞差点被他吓坏。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用阴魂不散这个词来形容傅炀。
傅炀被他踩到,也只是朝他这边轻飘飘看了眼,随后又移开视线,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将近一米九身体壮硕的成年男人,此时正蜷缩在一张宿舍小床上。
侧躺着,脸对着墙。
竟然有种诡异的委屈感。
仔细看,眼眶也是红的。
雪辞顿住。
他此时还坐在对方的小腿上,尴尬地挪开位置后,他已经被傅炀磨得没了脾气:“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回家床不是更大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傅炀眼睛更红了。
片刻。
声音闷闷传来:“我回家干什么?你又不回。”
“也不理我。”
雪辞竟然产生了一丝心虚感。
就好像自己在故意孤立傅炀似的。
这么一想……他跟傅清霄和傅周轩出门,确实没带傅炀。
可那时候他还在跟傅炀吵架,总不能下一秒就和好喊他一起出门吧。
雪辞盯着傅炀通红的眼睛,觉得对方有点可怜。
他看到男人依旧缩着身体面壁,推了推他:“那你还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傅炀低落地“嗯”了声。
“我就待在这里,你把我当空气,不用理我。”
他的语气酸酸的,听起来格外委屈。
“反正你也不回消息。”
雪辞吃软不吃硬,看他这副模样反而不想跟怄气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手机没电才没回复的。”
实际上就是不想回。
这个理由似乎无法说服傅炀,对方躺在那里依旧一动不动,占了大半张床,弄得雪辞也没办法躺下。
他知道,冷着脸把人赶走的话,傅炀也会听他的,从床上下来。
不过那样太残忍了…
弄得他好像真在欺负人似的。
雪辞抿唇,看到手边的娃娃,像是想到什么。他用脚踩了踩傅炀的小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心虚。
“我给你带了礼物。”
傅炀终于有了点动静。
转过身体,他看到雪辞冲他晃着自己手里的玩偶。
“我看到他跟你长得有点像,费了好大劲抓到的。”
听到这话,傅炀表情松动,终于起身。
雪辞将娃娃塞到他手里,就看到他拧起眉心:“我跟他长得很像吗?”
……跟大猩猩一样暴躁,还不像吗?
雪辞尴尬地挪开视线,装作没听到:“总之……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傅炀没再说话。
这丑娃娃,看久了竟然也觉得清秀。
大概因为是雪辞送的,他带着滤镜。
他的视线在玩偶和雪辞之间徘徊好几次,眉眼终于舒展一些。
无论雪辞是哄他还是什么,傅炀都认为——雪辞在意他才会这么做。
他最近总是感觉不到雪辞的爱。
雪辞撒娇、黏人……他之前以为雪辞是喜欢他才会这么做,可后来发现,雪辞只是天生如此,对每个男人的态度都很平等,他并不是特殊的那个。
可他为什么还要像条狗似的围过去呢?
大概就是这一点点的真情实意。
就这一点甜头,就能把他爽得脑袋都升天。
傅炀盯着雪辞的脸,将玩偶紧握在手里:“我今晚想在这里休息。”
男人安静坐在床头,眼眶的红尚未完全褪去。
这么柔下声音说话的模样像是一只忠诚的、可怜的大狗。
雪辞犹豫:“留宿的话要跟室友他们商量。”
“他们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
正好袋子里还装着傅炀的衣服。男人去浴室将自己洗干净后,朝自己身上闻了闻。
衣服是雪辞穿过的,还有熟悉的气味。
傅炀难得安静。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除了被抱得太紧之外,倒也相安无事度过一晚。
第二天周日,傅炀依旧没离开。
雪辞订了两份外卖,平日挑剔的男人对食物没提一句难听的话。
这是变乖了吗?
傅炀这副模样比平时顺眼许多,乌发松散下来,挡在额前,压住的眉梢少了凌厉感,看起来忠诚可靠。
“吃饭了。”雪辞提醒对方。
发消息征得同意后,他把室友的椅子搬过来:“你坐这个。”
傅炀皱眉。
雪辞:“?”
这才乖几分钟,又开始挑起来了。
“怎么了?”雪辞偷偷朝椅子看了眼,崭新的,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谁知傅炀开口来了句:“不想坐除你之外的人坐过的。”
雪辞也没生气,好声好气道:“那你坐我的椅子,我坐他的。”
傅炀:“也不想你坐其他男人的椅子,谁知道对方在上面干过什么。”
雪辞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他这么一说,也坐不下去了。
他苦恼地蹙眉:“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