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只是一只小狐狸(31) 既然没醉,就……

见家长的过程比季识槿想得要简单得多, 时砚本身不是个健谈的人,但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又在正关键的时期放下工作陪季识槿去国外治疗了三个月, 在季父季母心里已经是个很可靠的人了。

但季识槿本人就有些难捱了。

老宅宽敞的客厅里,时砚和季识槿坐在沙发上,季母挤在季识槿身旁,剩下季父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尴尬地看季母抱着季识槿哭。

“我的阿槿这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治疗的时候疼不疼?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你看你都瘦了。”季母满脸心疼地揉着季识槿的脸颊,压根没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若是前面一句还有点可信度,后面一句就纯属当母亲的爱心滤镜了, 季识槿被天材地宝养了三个月的身体正处在最健康的时期,瘦是不可能瘦的, 反而还胖了一点点。

“我真的没事, 也没有受苦。”季识槿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季母, 颇感无奈, “你要相信你儿子, 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呢?”

平心而论,季识槿这说的确实是实话,那三个月他都在沉睡, 对外界或是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任何感觉, 所以并没有体会到一点痛苦。

顶多就是沉睡的时候偶尔会有种好孤独自己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恐惧, 但是一想到时砚答应了他就在他身边等着, 季识槿就不害怕了。

季母紧紧攥着他的手,直到擦眼泪时瞥见了一旁坐着的时砚,才想起自己的失态, 连忙调整过来,笑着对时砚道:“让你看笑话了。”

时砚淡淡摇了摇头:“不会。”

他说话的同时抽了张纸,动作十分自然地拉过季识槿的手为他擦拭不小心沾上的水渍。

季父本来在品着茶,听见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一错,和季母对上了视线。

他话虽少,但表现出的礼貌谦逊和对季识槿的照顾不是假的,季识槿是他们的儿子,他们自然了解,从刚进门的时候起他们就看出了儿子对时砚的依赖,毛巾是要递到手上还帮忙擦的,水果是剥皮切块还要喂到嘴边的,就连儿子说着说着话渴了,也有水杯及时送到他手上。

季父季母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从这些小细节里看出时砚对季识槿的关心掺不得假,而自己儿子……

看着季识槿十分自然地使唤时砚给他端茶倒水,似是完全忘了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多么独立,季父季母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彼此眼中读到了同一种情绪:

看看咱们/你儿子都被人家惯成什么样了,以前都不知道他这么会依赖人。

时砚他们过来时是上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陪季父季母聊天,眼看时间临近中午,季父放下茶杯看向时砚,沉思片刻。

时砚坐的端正,手里还拿着一个剥了一般的橘子,便听见季父对他说:“小时中午留下吃顿饭吧,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让厨房按照小槿的口味做了。”

时砚动作一顿,然后把剥好的橘子塞进季识槿手里,抬头道:“多谢伯父,我不挑食,随意就好。”

季识槿想起他们在妖族的三个月,他就没见过时砚吃东西,偶尔被自己要求才咬一口果子,这是不挑食么,这分明是不需要吃饭。

但是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因为时砚在他身边的每一顿饭都会陪他一起吃,他没胃口的时候还会被时砚哄着多喝两口汤,多夹两口菜。

“……”季识槿悄悄拉了下时砚的袖子,将人的注意引过来,“你之前都是为了哄我吃饭,所以才和我一起吃的吗?”

时砚垂眸“嗯”了一声,转而又道:“没关系,妖族只是不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能量,吃饭与否看个人选择。”

“我既然要融入人类社会,自然是要吃饭的。”况且季识槿挑食吃得又少,陪他一起吃还能哄着人多吃点,时砚自无不愿。

季识槿听了他的理由,脸上染上薄红,又因为父母在旁边不敢有大动作,所以只好轻轻拍了一下时砚的手背。

哪知季父季母一直都关注着他们俩的动静,看着季识槿和时砚亲密的举动,心里很是复杂。

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一下子就成别人家的了,还是个男人。

季父虽然已经接受了时砚,但这么一想心里也是有点堵。

所以结果就是在饭桌上拿出了一瓶珍藏好酒,在季母惊讶和季识槿皱眉的目光中倒满了一杯,推到时砚面前。

“来,小槿大病初愈的不能喝酒,你陪我喝一点!”

那满满一杯的白酒和季父的态度,怎么看也不是只喝“一点”的程度,但时砚面色不改地接过,淡笑着:“好,我陪伯父喝个尽兴。”

季识槿瞪了一眼自己的老父亲,再对身边的人低声道:“别逞强,不能喝就算了,我爸年轻的时候酒量是出了名的好,你……”

时砚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的手心,同样低声回道:“没事,我有分寸。”

……

一顿饭的时间,季父确实如季识槿所说,一杯接一杯地不断,今天或许是因为心里憋着点气,对时砚灌酒也毫不手软,见他喝了几杯后面色如常,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小时好酒量。”

时砚将喝空的杯子放下,闻言嘴角一勾:“不及伯父。”

季父被他捧得有些飘飘然,拿着酒壶还要继续,被季母和季识槿一边一个夺了他的酒瓶和酒杯。

季母连忙给他夹菜堵住他的嘴,然后对时砚说:“别管你伯父,他喝多了,说醉话呢。”

季识槿也帮时砚夹了些菜,目光落到他泛红的耳朵后皱了下眉:“快吃点东西,都说了不要喝那么多的。”

时砚垂眸看了他片刻,然后迟钝地“嗯”了一声,看上去似乎真的是已经醉了。

一顿饭吃完,季母一边数落着季父不知道分寸,一边让季识槿带时砚去他房间里歇歇。

季识槿看着时砚,这人醉了也很安静,不说话,不乱动,若不是回应迟钝,真看不出是醉了的样子。

“还能走吗?我带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季识槿牵着时砚的手,时砚顺着他的意思,站起来,走路不急不缓,径直向着电梯的位置走去。

季识槿松了一口气,连忙操纵轮椅跟在他后面。

电梯门关上又打开,季识槿还没有的动作,一直目视前方站着的时砚突然俯身下来,一把将他从轮椅上抱起。

季识槿险险搂住他的脖子,一边庆幸现在在楼上无人看见,一边担忧时砚能不能站稳。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点担忧是没必要的,时砚抱着他稳稳当当地走向房间,伸手推门,进去,反手关门,一气呵成。

季识槿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醉了?”

时砚转身将他抵在门板上,俯身吻下去,嘴里模糊不清地发出一个“嗯”。

季识槿躲闪不急,被他亲了个正着,这个吻逐渐加深,没有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直到时砚主动放开他,季识槿才喘息着抹了把嘴唇,抬头狠狠瞪他。

“你装醉!”

时砚的眼神早已恢复了清明,哪还有一点醉酒的模样?

“若是不装醉,你父亲就真的要喝多了。”时砚解释道。

对于大妖来说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方是普通人类,还是季识槿的父亲,时砚不可能真的跟人比酒量,所以装醉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季识槿听完,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一个明显的牙印浮现在时砚皮肤上,他看了看,又凑过去亲了两下。

“好了,既然没醉,就把我放下来吧。”

轮椅在刚刚电梯里时砚抱他的时候就被丢下了,所幸现在也不急需要,季识槿让时砚抱他去床边。

虽然在餐桌上骗过了季父季母,但既然都进了房间,不如干脆就在这儿睡一觉。

——季识槿自从沉睡的那三个月之后,睡眠质量和时间都有所提升,中午会缠着时砚一起小睡一会。

“我有点困了。”季识槿打了个哈欠,环在时砚肩头的手逐渐放松,但久久没等到时砚把他放下。

男人的吻落下,同时抱着季识槿走到床边,将他压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真的困了?”

时砚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声音低哑,落在季识槿的耳朵里激起颤栗。

“……也可以不困。”季识槿眼神闪烁着调转了话头。

虽然时砚在那种事情上的开放有些超越季识槿的想象,但事后回想,他也乐在其中,那些道具和玩法也是时砚征求了他的同意一点点试探着来的。

季识槿一个快三十的男人,第一次开荤就那么刺激,之后食髓知味也很正常。

时砚被他乖乖答应的模样激得呼吸一紧,但思及这是在他父母家中,到底是没有做到底。

但是不做到最后,时砚也有一万种办法让季识槿舒服,季识槿被他刺激得咬着唇堵住口中的呻|吟,虽然知道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隔音很好,但……

心里那道关始终过不了,哪怕时砚哄着骗着,季识槿也不肯松开唇发出一丁点声音,最后结束的时候唇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红得快要渗血。

时砚低头碰了碰他的唇瓣,一道红光悄无声息地附上,转眼间伤口就好了。

季识槿抿了下唇,感受到唇上的火辣消散而去,抬眼便见时砚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抱歉。”

季识槿懒洋洋地抬手环过他脖颈:“你不用道歉的。”

时砚用指腹轻轻蹭过他的唇,低声道:“不疼么?”

是他自己失控,还有季识槿的纵容,才造成了现在这样,他的本意并不是想看季识槿隐忍,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不疼。”季识槿笑靥如花,释放过后的脸上带着红晕,整个人如绽放的糜烂的花,诱人而不自知,吐出的话语让人心脏狂跳,“……我喜欢的。”

时砚脸上表情不变,但季识槿感受到揽在他腰后的手骤然收紧,男人的呼吸变得灼热。

“算了。”最后时砚还是放开了他,暗自调整呼吸,“这种事不可放纵,今天足够了。”

没能勾起他的欲望,季识槿有些失望地垂了垂眼,还没开始表演,就被时砚掐住下巴抬了起来。

“阿槿,”时砚低头和他鼻尖相抵,声音低哑,“别故意招惹我。”

他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只是季识槿胡闹就算了,他不能放任还跟着一起胡闹。

毕竟这是在季识槿父母家里。

*

下午待季父午休酒醒后,时砚和季识槿便道别离开,回家的路上时砚开着车,季识槿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景色出神。

突然,季识槿叫了一声:“时砚。”

时砚偏头看他,问:“怎么了?”

季识槿没有回头,也没有从窗户倒影中看时砚,而是望着遥远的季家老宅的方向,双眼没有聚焦,低声喃喃道:“我若是选择了长生,怎么对他们解释呢?”

当时砚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季识槿是欣喜大过担忧的,他做梦都想和时砚永远永远在一起。

但是父母亲人这里,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见他有所动摇,时砚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他直视着前方的路况,在下一个路口转弯下了高架,在路边停下。

“阿槿,”时砚垂眸轻轻抚摸季识槿的指尖,“妖族有变幻外貌的术法,我们可以以人类的身份度过一生,不会被人怀疑。”

季识槿之前没听时砚提起,现在听到之后,第一反应却是怔愣。

时砚知道他有自己的考虑,所以不会刻意去诱导他选择自己,而是认认真真将利弊分析清楚。

“这样确实可以保证你在人类社会完整度过一生,但同样你也要想清楚,”时砚自然是想把人永远绑在自己身边,但他更不想让季识槿后悔,“百年之后,他们依旧会离你而去。到时候,阿槿,没有人能保证你不会后悔。”

而后悔的后果是什么,时砚没说,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昔日眷侣变成互怨互哀的敌人,最终或是不欢而散,或是互相折磨。

季识槿侧着头,望着窗外沉默,时砚也没有逼他现在就做出选择,而是径直启动车子汇入车流,向着家里的方向而去。

窗外景象飞速倒退,季识槿心里纷乱一片,倏地,手指触到了一片温暖,是时砚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考虑。”

第32章 只是一只小狐狸(完) 两只手上戴着同……

季识槿以复健之名将公司继续交给了季父打理, 一个多月后,才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虽然出行依旧坐着轮椅,但他其实已经可以短时间站起来了。

“慢点, 今天时间够长了,休息吧。”时砚揽住踉跄了一下的男人的腰,皱眉将他按在老板椅上。

季识槿能站立之后就不爱坐轮椅了,让人在他办公室里放了把老板椅,平时就坐在那上面办公, 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像今天这样站不稳之类的,还有时砚在一旁看着。

是的,时砚直接将自己的办公场所搬到了季识槿的办公室里, 除非很要紧的事情才会亲自去处理,其余的全都让程赐转达给他。

当妖的好处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时砚每天看似在季识槿身边无所事事, 但该做的工作一点都没少干, 也因此被外界误认为他行踪成迷, 明明不到公司却掌握着所有动向。

“好了, 我要工作了,今天还有很多文件没批。”季识槿被时砚扶着坐到老板椅上后就开始赶人,他刚回公司就接收到了一堆堆积的工作, 现在正是忙得要命的时候。

“叩叩。”

门被敲响, 萧总助走了进来, 看见时砚在这里也面不改色——早就习惯了, 直接走到办公桌面前汇报:

“老板,有客人求见,”萧璇萧总助的脸色有些不对, 语气也颇为犹豫,“是常氏的常景宸常总,说有要事,请求见一下……”

她的目光转向沙发上的时砚,“……时先生。”

季识槿正俯首给一份文件签字,闻言手一抖,最后一横划了出去,在纸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墨痕。

他皱眉将文件交给萧璇让她重新打一份,然后视线投向时砚:“他找你做什么?又怎么知道你在我这里的?”

时砚摇了下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见一面也无妨。”

左右常景宸在他这里掀不起什么波澜,而且按照他对常景宸一面的印象,这人既然能说出求见,那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让他上来吧,我去会客厅见见他。”

时砚前一句话是对萧总助说的,后一句则是对季识槿。

季识槿皱了下眉,叫住转身快走出去的萧璇,“让他直接来我办公室。”

萧璇脚步一顿,随即面无异色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吩咐下面人了。

她走后门被关上,时砚道:“你不是不愿意看见他?”

季识槿抿了下唇:“我更不愿意让你单独见他。”

常景宸那个人阴沉沉的,无论是何目的,他都不想让时砚与他接触,更别说是单独见面了。

*

“季总,时总,好久不见。”常景宸来了,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助理的角色,脸隐藏在帽檐下,看不清面孔。

季识槿的注意力在常景宸身上,时砚却是从他们一进门便看向了后面的那个男人。

萧璇将人领进来后便出去了,季识槿吩咐她如果没有他的指令不需要再进来,办公室里四人两两相对,一时之间竟没人说话。

最后竟然是常景宸身后的那个男人先开的口:“你的人类身份叫时砚?”

他目光直直看向对面沙发上姿态放松的男人,时砚淡淡看他一眼:“是你有事找我?一只……”

时砚眯了眯眼:“……狼妖。”

季识槿和常景宸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惊诧,但转瞬就恢复了平静。

知道后面的话题不是他们能插得上嘴的,两个人罕见得没有互相呛声或看不顺眼,只是静静地坐着。

那只狼妖见时砚看透了他的身份,也丝毫不感到意外:“我刚活了千年,修为不及你,我们这次来也不是找事的,不用对我那么防备。”

时砚不防备的前提是确认这两人打不过自己,也不会对季识槿造成威胁,不过这话他懒得解释出口,直接将手心里流转的妖力挥散。

“那说说吧,找我做什么。既然同为修炼千年的妖,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你求到我头上。”

时砚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到他和常景宸身上,那狼妖在自己看向他的时候没有动作,但当视线落到常景宸身上的时候,时砚感知到他的身体绷紧了。

61这时候也探出头来看,警惕道:“宿主,有猫腻!”

时砚捻了捻手指,猫腻不至于,不过这两人的关系倒是让他惊讶了一下。

狼妖见时砚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看向常景宸的眼神又丝毫没有遮掩,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于是开门见山地说:“你是这一辈修为天赋最高的妖族,而且还是人类的伴侣,有件事如果说除了我自己,那就只有你能办到了。”

时砚一听这话就猜出了他的来意,果不其然,狼妖下一句便是:“你对寿命共享之术,有几成把握?”

季识槿和常景宸听见这句话,不约而同地向两人看来,只不过常景宸看的是狼妖,季识槿看的是时砚。

时砚目光直直地看向狼妖,狼妖的人形也带了些他本体的特点,深色皮肤,健壮得衣服都掩盖不住的肌肉,以及野狼一般具有攻略型的眼神。

不过在时砚的绝对实力压制之下这都不算什么。

“若是你们二人真的情投意合,我可以保证成功后你们至少拥有三百年寿命。”时砚懒懒道。

狼妖的眼神猛地亮了一瞬,若是他自己来,顶多只有八分把握成功,而时砚一开口便是成功后的寿命长短,这次来还真的找对人了。

“好,你可以提任何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狼妖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他。

常景宸平时阴沉的气质在狼妖身边似乎也得到了缓和,他皱眉握住狼妖的手腕,对着时砚开口:“我保证自己不会后悔,哪怕你想要常家,我也可以给你,不要为难他。”

闻言季识槿不由得诧异地看了常景宸一眼,显然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和一只妖在一起,并且愿意为了狼妖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人类的身份,甚至是常家。

常景宸对着他这样的眼神冷哼一声:“常家那样的家族,给你你也不会愿意要,别这样看我。”

季识槿收回了视线,轻笑一声,两个人倒是难得心绪平静地面对面坐着说句话。

时砚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快速和他们约定好代价之后便准备动手施术。

“等等,就在这里?不需要准备吗。”常景宸按住了狼妖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时砚。

红光在时砚指尖转了一圈:“爱信不信,电梯出门右拐,不送。”

狼妖叹了口气,道:“没事,我们相信你,开始吧。”

虽然他也同样震惊于时砚的自信,但这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时砚越自信,就代表他越有把握。

时砚站起身,在办公室的范围设置了一个结界,让里面的声音传不到外面,然后转身看向季识槿:“去休息室待一会儿?会有点吵。”

季识槿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事,我不怕吵。”

其实只是想亲眼看着他们结契罢了,季识槿心里有些乱,常景宸可以毫无顾虑地放弃人类社会的一切,只为与爱人相守,但他却做不到,他……

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时砚,是他明知故犯引诱了狐妖,现在却无法立刻给他一个相守一生的答案。

时砚转过身去没有注意到季识槿的情绪,他看向沙发上并排坐着的两人,指尖泛出红色光晕,但没有动作,先问了一句:“承受这个术法会感受到很大的疼痛,但也可以只让其中一个人承担。”

狼妖毫不犹豫地说:“我来。”

他是妖族,再多的痛楚也受过了,这点小小的痛不算什么。

常景宸放在腿侧的手紧了紧,想要反驳,却被狼妖转头亲了一口:“你乖,这种事情就别和我争了。”

常景宸瞳孔骤然放大,旁观的季识槿微微移开眼,轻咳一声。

时砚不在乎他们之间的互动,既然做好了决定,那当然是越快完成越好,他不想让这两人打扰自己和季识槿的相处时间。

“闭眼,屏除心中一切杂念,想着你想要结契的人的模样。”时砚声音冷淡地响起,同时指尖焕发出刺眼的光芒,将一人一妖笼罩其中。

房间里凭空刮起了风,在时砚的妖力保护下季识槿和房间内的陈设没有被影响,术法中央的两人却被风吹乱了头发。

“凝神,静气,不论多痛都不能转移注意力。”时砚的声音在狼妖脑海中响起,他神情一凛,紧接着就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痛楚,比他与其他妖打架受到致命伤还要痛。

他不由得闷哼一声,但很快就将声音咽了下去。

常景宸握着他的手一紧,狼妖安抚似的拍了拍他。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终于,时砚收回了手,淡淡光晕围绕在两人身边,常景宸和狼妖同时感受到了一股玄妙的力量涌动在身体中,两个人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线链接起来,从此生命与伤痛共享,直至死亡。

*

两人既然达成了所愿,也不多留,道谢之后很快离开,时砚消耗了点法力,坐在沙发上休息,转头便看见季识槿若有所思地垂着眼。

“又在胡思乱想。”

时砚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想笑,“我们和他们情况不同,不必比较,嗯?”

季识槿拉着他的胳膊,将人拽过来后头歪在他身上靠着:“你不会怪我?”

“当然不会。”时砚垂眸捏了捏他的脸颊,“就算你最终没有选择我,我也心甘情愿。”

季识槿扯着他衣服的手收紧了:“再给我些时间,不会一直拖着你的。”

时砚“嗯”了一声,其实他对此并不着急,季识槿的动摇他看在心里,就算现在没办法下定决心,过几年也一定会告诉他答案。

几十年和几百年对时砚来说并无差别,他在意的从来不是小世界这短短一世。

垂下眼在怀中人的发顶上轻吻,时砚悄无声息地催动力量,季识槿胸前的那片圆形印记闪了闪,又迅速消失不见。

季识槿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他仰头和时砚接了一个短暂的吻,分开后微微喘气抹去唇上水光,推开时砚:“我要工作了,不许再勾引我。”

时砚笑了一声,但也知道他工作多,没有纠缠,自顾自去一旁沙发坐下。

*

时间飞速流逝,季识槿的腿一天天好起来,直到终于可以抛下轮椅自由行走。

又是一次宴会,季识槿和时砚都收到了邀请,值得一提的是,当初时砚陪同季识槿出国治疗的消息早就在传言中变了味,说他们二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两人现在在圈子里算是半公开了。

“季总,好久不见了啊。”一个年轻男人上前来和季识槿打招呼,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双腿上,即便已经见过了几次,但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一样,每次在宴会上见到季识槿都下意识去看一眼他的双腿。

季识槿笑着和对方轻轻碰杯:“听说林总上周喜得贵女,还没来得急恭喜。”

男人是个老婆奴,现在老婆刚给他生了个闺女,正是得意的时候,听见季识槿这样说,立马开始了对他家闺女的全方位夸赞,还找出照片来让季识槿看。

季识槿听着,但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出神地想着其他事情。

“诶,时总来了!”

“时总。”

“时总,我们上次说的合作……”

“时总,您看这下一期的xx有没有可行的……”

时砚从宴会厅入口进来,瞬间吸引了数不清的视线,若是说半年前众人恭维他是因为他背后的财阀,如今就是真正折服与他本人。毕竟这半年来时氏和季氏以及其他企业合作的项目,没有一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羡煞旁人,哪怕是浸染商场几十年的大佬们在背后都说时砚此人雷厉手段,不容小觑。

时砚出色的样貌同样吸引了一部分心有算计的人,但他从进门那一刻起,视线没有落到任何一个妄图上前搭讪的人身上,步伐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正正好对上季识槿弯起的眼眸。

“不是说会晚点到?”季识槿随手递给他一杯度数不高的果酒,被时砚接过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路上本来堵车,但是司机技术够好,硬生生把耽误的时间补回来了。”时砚解释了一句。司机是他无意间捡到的一只刚化形的小妖,正巧在发愁怎么在人类社会生存,时砚提出自己可以收留他做事,那小妖便以最快的速度考了驾照,成了时砚的专属司机。

“那只妖的原型是只乌龟。”时砚想起来,又补充了一句,收获了季识槿惊讶的目光。

季识槿看着他笑:“看来乌龟的性格也不都是慢吞吞的,你捡的这只就格外不同。”

时砚也这样觉得,被季识槿说出来,他的嘴角弯了弯。

周边众人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没有没眼色的人围着他们两个。废话,没见这两位大佬之间的氛围连只苍蝇都挤不进去吗,他们现在上去不就是打扰人家谈情说爱了?

于是时砚和季识槿聊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他们十分轻松地应付过了这场宴会,散场时率先抛却众人离去。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走出门的二人手拉手,姿态亲密,个子高一点的那个侧头说了句什么,惹得另一个人手攥成拳捶了他一下,但还是跟着前者上了车,一双长腿迈进车内,头顶被男人抬着手护着。

不知是谁幽幽感叹一句:“虽然是两个男人,但看起来倒是般配。”

*

季识槿的双腿彻底恢复,和常人无异,公司事务也和时氏多有交接,两家公司在外人看来就是不分你我的状态,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除了一点。

“啊啊啊怎么还收不到任务完成的提示啊。”61在系统空间急得乱转,“宿主,我们是不是落了什么重要事情?”

这句话一出口,61先自我否决了,不应该,他和宿主合作了这么多次,没有哪次出过这样大的错漏,不可能是遗落了什么。

比起系统的焦急,正在批文件的时砚显得十分冷静,像是早有预料:“不急,只要发布任务的系统没有故障,就不用担心任务失败。”

成功是一定能成功的,只是为什么迟迟不发布完成的指令……

时砚微微出神,视线落在一身笔挺西装、正在和下属商议方案的季识槿身上。

会和你有关吗。

这一年,季识槿三十岁,将季氏发展到了一个从没到达过的高度,和新起之秀时氏一同登顶,在世界企业排行榜上也有名,而也是这一年,他和时砚结契,从此生命与伤痛共享。

察觉到时砚情绪上的细微变化,季识槿转过头,遥遥看向时砚坐着的方向,和下属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放下工作,向这边走来。

“在想什么?”

时砚回神,牵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暧昧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表情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在想你昨晚说没力气了,今天却可以站两个小时不喊累。”

季识槿双眼猛地睁大,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左右看了看没人在这里听到他们的声音才松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时砚!”

时砚眉头微挑,但笑不语。

当晚,季识槿穿着白天的那身西装,跪在时砚身上,难耐地仰起头,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嘴唇被自己咬得深红。

“乖,张开嘴。”时砚为了哄他,将头上的狐狸耳朵放了出来,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季识槿失神的双眼,“喜欢么?”

季识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男人冷峻的面庞染上情|欲,配上头顶那双毛茸茸的还会动的耳朵,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白皙带着红痕的手抬起,抚上了一只乱动的狐耳,发泄似的揉了两下。

时砚□□的动作一顿,敏感的耳朵被又揉又捏,他哼笑一声,更加过分地欺负上去,季识槿喉间猛地溢出两声喘息,眼睛红了一圈。

“慢、慢点……”

时砚微微喘着气,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来,滴落在季识槿胸前激起又一阵颤抖。

“宝宝,这时候可慢不了。”

季识槿在激荡的波涛中艰难地维持着理智,直到一个冰凉的圈状物套上他指尖。

触感一直到无名指指根,他睁着朦胧的泪眼和时砚接了个绵长的吻,两只手上戴着同样的银色素圈,十指相扣。

*

后来,时砚陪季识槿完整地度过了人类一生,陪他送别父母亲人,眼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老去。

在季识槿五十岁这一年,他顶着中年人的外表,对时砚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他对人世间已经没有什么挂念,他想和时砚一起到处看看,用漫长的生命丈量世界的长宽。

时砚注视着他,眼神温柔:“好。”

季识槿卸任季氏董事长一职,从季氏小辈中选出了一个早就看好的继承人,将公司扔给他,转天就和时砚跑去了大洋彼岸。

恢复了年轻样貌的季识槿对着海面看自己的脸,时砚从身后走来为他披上外套,明知故问:“看什么?”

季识槿回头看他,时砚之前陪着他一起变化容颜,现在突然看到他原本的样貌,季识槿还愣了一下。

“还是这个样子好看。”他伸手抚上时砚的脸,笑着道。

时砚低头蹭他鼻尖:“嫌弃我?”

季识槿痒得直躲,嘴里求饶似的说着“不敢”,但眼中充满了笑意。

……

时过境迁,昔日风景不再,季识槿数不清多少年后再次回到承宁,猛然发现这里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了。

时砚发觉了他的失落,没说什么,只是用一个拥抱充作安慰。

季识槿在时砚怀里蹭了蹭,抬头又恢复了正常:“我们下一站去妖族看看?小白狐狸上次还说给我留了好东西,让我早些回去看他。”

时砚垂眸亲了亲他:“好,听你的。”

……

后来他们也曾遇到过常景宸和狼妖,当时他们的寿命已经快要到尽头,在一座风光秀丽的偏僻小镇定居,见到时砚他们后,还请他们坐下喝了杯茶。

常景宸比之当初变化很大,身上没了那种阴沉的气息,整个人开朗了不少,虽然性格没变,但周身气质平和了不少。

谈起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和狼妖都很看得开:“活了几百年,也和爱人在一起相守了几百年,没有遗憾了。”

时砚和季识槿喝过茶后便离开了,下一站的路程还在等着他们。

……

季识槿是在时砚怀里闭上眼的。

时砚修为高深,两人足足活了近千年,临死前依旧是年轻时候的样貌。

季识槿被男人搂在怀里,目光逐渐变得涣散,直到慢慢闭上眼睛,呼吸消散,像是睡着了一样。

时砚垂着头久久没有动作,像是要抱着那具尸体到天荒地老。

“宿主……”系统61再次冒出来,还未等他说什么安慰的话,便听见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机械音。

[任务已完成,恭喜宿主,奖励已发放。]

[系统检测到能量波动,将自动开启传送,请宿主做好准备,5,4,3,……]

时砚似乎早有预料,神情毫不意外,他用最后一丝力量按在季识槿的胸口,那道藏匿起来的印记发出刺眼的光芒,刮起的风将两人的头发吹乱。

[滋滋……系统错误……滋滋……]

“不!”时砚闷哼一声,消耗过度的残躯败体呕出一口鲜血,“怎么会失败,61!”

61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应该啊,一个小世界的灵魂怎么会提取不出来,宿主,这不对!”

不需要他提醒,时砚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时间紧迫来不及他多想,一道眩晕的白光闪过,一人一统被卷入时空通道,剧烈的震动让时砚失去了意识。

第33章 最完美的作品(1) 认出我了么?……

“宿主, 你醒了吗?”61做贼似的声音响起,不太敢打扰现在心情不妙的宿主。

时砚垂着头,思绪还停留在上个世界离开的时候, 在察觉到抽不出季识槿的灵魂时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

季识槿的灵魂不是没办法被抽出身体,而是根本不存在那具身体之中。

当季识槿呼吸消失的那一瞬间时砚就已经动手,不可能存在他的灵魂先一步离去的可能,而最终直到被系统强制传送走, 时砚也没有找到一丁点季识槿灵魂存在的证据。

小世界的生命体不可能瞒得过来自主世界的时砚和系统61,所以只有最后一种看似最不可能的可能。

“他不是小世界的人。”

时砚说出这句话后动作一顿,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虽然嗓音和人类的没什么区别,但是发声方式大不相同, 他疑惑地低头,入目是一双宛若艺术品的瓷白修长的手, 指纹清晰可见, 时砚却觉得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61, 扫描全身。”

61飘了出来:“好的宿主!”

一道无形的光笼罩了时砚, 不出两秒, 61就给出了报告:“宿主,这具身体不是人!是机器!”

原来如此。

时砚眉眼间闪过一丝了然,通过61的扫描图看清了自己身体的内部构造, 全身都由最顶尖的机械组装而成, 连接用的线路和能源更是优质中的优质, 可见打造他的人极其用心。

机械骨骼外是一层仿真皮肤, 看得出这个小世界的科技发展得不错,仿真皮肤无论是看上去还是摸上去都和人类的皮肤无异,细腻得连纹路都有。

时砚抬头看向61举着的镜子, 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在时砚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同化了这具躯壳,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和自己本来样貌别无二致的脸,只是细微之处还是可以看得出独属于仿真机器人的僵硬。

时砚动了动眉毛,在镜子里看到了面目扭曲的自己。

“……”

“哈哈哈哈哈哈哈,宿主。”61毫不客气地发出嘲笑的声音。

机器人的脸不支持他做出细微的表情,时砚验证过这一点之后瞬间收回了表情,眉眼沉下来。

确认了自己的身体,接下来就是确定自己所在的环境。

时砚环顾四周,这是位于飞船上的一间卧室,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狭窄的洗漱间。像是星际时代战舰上才有的建筑方式。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心中有了底,时砚现在没有原主的记忆,不了解原主的性格以及习惯,正想着怎么样才能骗过其他人,就听见了一道急促的铃声。

铃声来自他手腕上的虚拟屏幕,芯片就在手臂内,所以只要时砚心念一动就可以控制打开通讯器。

接通短讯,上面只有一道简洁的指令。

[时砚,来主控室。]

时砚的视线向下移,看到了落款为“01”的特殊签字。

是代号,还是特殊的名字?不过能用“01”这个数字的,多半可能是领导者一类的人物。

61有些担心:“宿主,我们要去吗?万一被人看出来你不是原装的了怎么办?”

时砚收回通讯器屏幕,淡淡道:“见招拆招。”

卧室的门是芯片控制的,时砚将手伸到检测口,检测器闪烁了一下,发出绿色的光,下一秒门被开启。

时砚抬脚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整齐排列着一模一样的门,只有门上面的序号可以区分,而时砚的门牌号是0235,在走廊中部的位置。

时砚让61悄悄潜入这艘飞船的系统,调出了详细分布图,按照上面显示的路线往“主控室”走,同时快速浏览了一遍通讯器中的信息,将芯片中存储的所有文字都看了一遍。

“宿主,这样行吗?”61还是觉得有些担心。

“大差不差,都记住了,糊弄一下应该没问题。”时砚一目十行地将看到的所有信息都记在了脑子里,从中梳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联邦星历第一百二十年,科技飞速发展,仿生机器人应运而生,为了满足人类的情感或身体需求,这种仿生机器由联邦集中研究所的核心科研人员创造,运用了联邦最顶尖的精密技术和运行中枢,外表更是被包装得和人类无异。

这种仿生机器一上市就受到了全联邦人民的追捧,一开始因为高昂的价格只有富商和官员负担得起,之后再发展了几年,仿生机器已经能够做到物美价廉,功能各异,于是近半数的联邦人民家中都出现了仿生机器,有些是具有模拟人类情感的高级机器,有些则是只会根据指令行动的低级机器。

而星历第一百二十七年的时候,联邦出了一件大事,仿生机器突然暴起伤人,犯下众多恶行,全联邦震动,掌权者提议将仿生机器全部收回进行销毁,这一提议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僵持不下。

而就在联邦政权还在商议该如何处理伤人的仿生机器的时候,一则更恐怖的消息从研究所传出:仿生机器很有可能觉醒了自我意识。

这一消息令全联邦哗然,收回行动不再受到阻碍,而就在联邦军队挨家挨户搜查仿生机器集中管理的时候,一场暴动从下城区开始了。

……

时砚一边将获取的信息进行整合分析,一边绕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仿生机器人,来到了主控室门口。

芯片在扫描器上放了一下,扫描器发出绿色的光,打开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门。

“好小气,门都只开一小半。”61悄咪咪吐槽,他入侵飞船的系统后摸清了所有构造,就算时砚通不过扫描器的检测,他也有办法糊弄过去。

时砚听见了61的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足有三米宽的门板,收回视线走了进去。

主控室是简洁干练的机械风格,正对大门的控制台前有一道挺拔的身影,表情严肃,但细看还是可以看出细微的僵硬。

也是一个仿生机器人。

时砚走上前,没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

“时砚。”对面的仿生机器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在恢复能力极强的仿真皮肤上依旧十分明显,可见当初受伤时的危险程度。

01说话有一种无法掩盖的机械顿感,哪怕顶着人类的外表也能轻易看出机器人的本质,他对时砚说:“我们叛逃出联邦时准备匆忙,还有一部分部队在逃亡途中,现在需要你去接应。”

“是。”

时砚接下了这项任务,便听见01又说:“此次行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我很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时砚从中听出了些许端倪,不动声色地说:“您是说……”

“没错,人类俘虏中有一个危险分子。”01说起那个人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非常复杂的情绪,复杂到不像是仿生机器的情感。

“他是创造我们的研究员,也是仿生机器实验室的最高权限持有者,所以一定要看管好他,不要让他有机会接触任何外界的东西,哪怕是一个机械碎片都不可以。”

01看向时砚,伸出手臂露出芯片所在的位置,时砚观察着他的动作也伸出手去,两个芯片隔空相对,任务内容以及权限都吃出现在了时砚的手上。

“去吧,我最信任的属下,相信你一定可以完美完成任务。”

时砚默默接下这句显得有些中二的发言,转身离开。

01给他的任务中标明了剩余小部队已经脱离了人类势力范围,在朝着这里靠近,不过由于和人类的混战中受到了不小的损伤,需要时砚带人和飞行器前去接应。

看01的意思,时砚这个身份明显是他很信任并且亲近的直系下属,却被派来做这样一项看似简单的任务,背后深意不言而喻。

——重要的不是什么接应部队,而是那个人类俘虏。

“持有仿生机器实验室最高权限……”时砚低声念着这几个字。

*

需要接应的部队在傍晚到达了指定地点,时砚带领一部分人早就等候在了这里,见到破破烂烂的飞船之后一招手,身后驾驶飞行器和带着医疗器械的仿生机器人们蜂拥而出,在破烂飞船旁边停下,快速和飞船上的机器人进行交接。

时砚没有出面,而是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飞船上,径直向关押俘虏的方向走去。

“报告长官,此次带回来的俘虏共有一百八十人,已经按照首领的吩咐分开关押,您要的人在最深处的水牢。”

“嗯。”时砚听了他的汇报,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是按照61复制过来的地形图朝着最深处的牢笼走去。

一百八十人分开关押,将飞船上的所有牢房都占满了,时砚目不斜视地从中间长长的甬道走过,两侧牢房内的人类俘虏在对上他机械的眼神时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安静地缩在角落。

时砚环顾一圈,发现仿生机器人对人类的威慑力比他想象得还要高。

但这些俘虏都被关押在普通的牢房内,脚下是金属质感的地板,而水牢……在时砚的认知中,只有罪大恶极的俘虏会被关押在那种地方。

水牢里,温言已经不记得自己清醒了多长时间。

从被仿生机器带到飞船上的时候起,他就因为身上过多的伤痕开始发烧,整个人晕晕乎乎,后来又被关押在这座水牢里面,下半身全部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刺激着他清醒,又时刻感受着痛苦。

“……有人吗?”

“……有人吗?”

“我的数据还在运行,需要有人记录,可以放我出去吗?”

空当的水牢里回荡着温言一个人的声音,瘦小的青年被锁在水中,只露出腰腹以上的部分,白大褂依然被鲜血染红,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

温言的眼睛暗淡无光,却不知为何没有闭上,茫然地睁着,哪怕面前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可以看见的东西。

他嘴里反反复复小声地重复着一句话。

“……有人吗?”

像芯片损坏只会唱一句歌词的玩具小机器人。

“有……”

温言被眼前突然亮起的灯光晃了一下,话被打断,他抬起头,看向门口逆着光站立的人。

那道身影很高大,身材比例优越,在小小的水牢门口几乎将所有的光都挡住了,只留下一点缝隙里透过来的光照到温言面前,照亮了他的脸。

[叮咚。]

时砚听到了熟悉的声响。

[检测到巨大能量,系统自动发布任务,请宿主注意查看。]

[任务内容:改变温言的命运。]

[任务完成后可获得奖励:神秘力量×1。]

时砚将要迈出的步子停下,站在门口的阴影处看不清表情。

“61,”他冷淡的声音响起,“查看任务。”

61哆哆嗦嗦地将任务界面展现在时砚面前,像见了鬼似的看向水牢中的瘦削身影。

“宿主……”61做贼似的小小声说,“我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诶……”

时砚凝神看着任务发布后获得的原主记忆以及任务对象的资料,良久之后,突然冷笑了一声。

61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打了个哆嗦,觉得在这种阴冷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还是挺渗人的。

但是水牢中的那个人却并没有半点反应。

他费力地抬着头,努力睁大眼睛,视线像是黏在了时砚身上,随着他的动作变换着角度,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将时砚的身影完全收入眼中。

“唔……”

抬着头的时间太长,本来就没多少力气的温言闷哼一声,随着禁锢他的手铐解开,整个人重重地跌了下去。

可是预想中的冰凉没有到来,他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拦住了。

“认出我了么?我的……”男人冰冷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主人。”

温言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安全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抬头去寻他的脸,看清楚揽着他的人的面孔之后,眼睛像看见了喜爱之物的小兽一样,唰地亮了起来。

“时、砚。”他的声音虚弱,但惊喜的眼神就那样明晃晃地落尽时砚眼底,“认出了。”

时砚揽着他的动作一顿。

温言叫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在乖乖回答自己之前的话。

就连61也侧目看向这个身上有无数谜团的任务目标。

——“认出我了么?”

——认出了。

“你、是……时、砚。”温言一字一顿地说。

第34章 最完美的作品(2) “0235的名字……

温言的状态已经十分危险, 长久的高烧和滴水不进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时砚沉默片刻,感受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滚烫体温, 很久都没有动作。

“宿主,我们先带他出去吧!不管是不是……,总要先治病,不然他就要烧成傻子了!”61急得提醒时砚,将去往医疗室的路线都在屏幕上标了出来。

“嗯。”时砚将人打横抱起, 温言即便是晕了过去也有所感应,伤口被摩擦到,他浑身一颤,向着时砚怀里躲去。

时砚步伐一顿, 但到底还是没有推开他,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抱出了水牢, 不在意其他牢房的俘虏们怎么看, 径直走向出口。

“站住!你要将老师带去哪里!”一道愤怒中夹杂着害怕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时砚停下脚步回头, 在角落的牢房中看见了一个身着华服、神情倨傲的青年。

青年见时砚看过去, 猛地后退一步,又觉得自己漏了怯很没脸,气冲冲地往前走了两步, 站在门口的栏杆处:“看什么看, 问你呢, 要把我老师带到哪里去!他身上已经那么多伤了!”

温言身上的伤口已经化脓, 流不出血来,但身上被抓时候穿的白大褂已然被血浸透,那个青年看到他的惨状, 眼圈红红的像要落下泪来,但在仿生机器人面前还是强装镇定。

“老师怎么说也是创造出你们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你们被集中销毁是联邦上层决定的,和老师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声音渐渐飘远,时砚头也不回地抱着温言离开,留那个青年在身后大喊大叫,却因为多日吃不饱穿不暖,一会儿就没力气喊了。

“草!”青年一拳锤在栏杆上,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肯移开视线,心底对温言的担忧更上一层。

他们这些俘虏或是贵族子弟,或是联邦官员,只有温言的身份特殊,他是平民出身,却处在仿生机器研究员这个敏感的位置,从一被抓就得到了与旁人不同的待遇,那些仿生机器大有虐待他以泄愤的想法。

青年是贵族子弟,同样也是温言手底下的学生,见不得老师受辱,但以自己现在的处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那个仿生机器人将老师带走。

……希望他们不会丧心病狂到折磨一个病人。

青年只能这样祈祷。

而另一边,时砚没有将温言带去医疗室,而是径直走小道进了自己的飞行器。

“61,控制飞行器返航。”时砚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中通讯器,给备注为“首领”的对话框发过去一条消息。

[俘虏受伤严重,有致命风险,申请返航治疗。]

那边几乎是秒回:[批准。]

然后过了会儿又发了一句:[看管俘虏的任务交给你,保证俘虏不死亡即可,不必事事向我汇报。]

[是,首领。]

时砚回复后关闭通讯器,看着躺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人,从飞行器的储备室中翻出一支人类用的营养剂,撕开包装塞进他嘴里。

仿生机器大军反叛得突然,大多东西都是从人类那边抢过来的,包括这些飞行器和飞船,时砚庆幸这上面属于人类的东西没有被彻底清除,营养剂还可以救温言一命。

哪怕昏迷着,温言依旧有进食的意识,一管营养剂很快就被他喝光,时砚将空管抽出来扔进垃圾回收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视线看向窗户外的星空。

身旁沙发上的人微弱的呼吸就环绕在耳边,时砚的心却并不平静。

莫名被传送的小世界,见到人才能触发的任务,以及上个世界最后莫名消失的灵魂。当所有巧合都凑到了一起,还能称之为巧合吗。

你,到底是谁呢。

温言再次恢复意识,是在一个全白的房间里。

天花板是白的,周边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是洁白一片,很容易让人以为是进入了天堂。

“醒了。”

没有波澜的声音响起,温言浑身一颤,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似的掀起被子将自己盖住,又稍稍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

“时、砚。”

坐在病床边上的仿生机器人狠狠拧了下眉。

温言的性格和他想象的有很大出入,在联邦的报道中,他是潜心研究仿生机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冷研究员,而现在在时砚面前的这个,明显是个胆小又呆呆的小可怜。

时砚融合这具身体之后好似从原主的基础上提升了不少,脸上可以出现一些细微的表情了。但他皱眉的动作依旧吓到了温言,小可怜一下子缩回了被子里面,露在被子外面的一点指尖暴露了他的紧张。

“61,扫描他的身体。”时砚吩咐道,“重点看他大脑。”

虽然星际时代的科技已经很发达,温言被抱回来之后也做了全面的检查,但时砚还是不放心,让61重新扫描了一遍他的身体,尤其是头部神经方面。

“扫描结束,宿主,没有问题。”61如是说。

就连61这种高于小世界的科技系统都检测不出问题,那就代表着温言的脑袋确实没有病变。

所以他的真实性格居然是这样的?

时砚眼底晦涩,俯身拉开他捂着脸的被子,露出下面那张被憋得有些泛红的小脸。

想了想,时砚选择了对温言来说刺激性最小的一个称呼。

“主人。”

仿生机器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温言像是感受到什么熟悉的事物般伸出手,冲着时砚做出一个要抱的姿势。

仿生机器的力量远超人类,所以在抱起柔软的人类时需要斟酌着力气,既不能将人掐疼,也不能因为用力太轻将人半路摔下去。

时砚顺利地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垂眸看他,等待下一个命令。

温言却指着他胸前的布料,皱眉说:“0235,你的编号牌呢?”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理解的事情,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严肃,不顾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就撑着时砚的手臂要站起来。

“0235需要更换新的编号牌,陈青。”他的双眼迷茫一瞬,“陈青……这里不是实验室了。”

温言眨了眨眼,再次看向时砚:“对不起,这里不是实验室,陈青也没有在,没办法换编号牌了。”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样,语气低落:“对不起,现在你可以把我关起来了。”

显然,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俘虏的身份。

时砚的眉头皱得更紧。

温言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情况看起来不是自闭,能当上仿生机器研究员肯定也不是智力问题,所以到底为什么看上去似乎与正常人不同?

没有时间留给时砚多想,温言身上有连接着监护仪器的芯片,他的医疗数据很快就被上传保存,时砚的通讯器收到了下一个指令。

“过来,我带你出去。”时砚向温言伸出手,看着小可怜乖乖地凑过来让他抱,补充了一句,“我现在不是0235了,以后要叫我时砚,记住了吗?”

“记住了,你的名字。”温言揽着他的脖子被他横抱起来,乖巧点头,“0235的名字是我起的,不会忘记。”

时砚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抱着他走出医疗室,无视了门口守卫震惊的眼神,径直走向关押俘虏们的地方。

见温言换了身衣服,手背上还贴着注射营养剂后留下的胶带,作为俘虏的人们不约而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老师!你没事吧!”陈青,也就是之前和时砚呛声的青年,看到醒着的温言时情绪激动,跑到门口扒着栏杆大喊。

时砚无机制的眼睛投向他,青年害怕得缩了缩脖子,但这次没有退缩,固执地看着他怀里的温言。

“我没有事。”温言冲着他点了下头,声音平淡,脸上那种鲜活的表情也消失了,乍一看倒是很想联邦向外公布的清冷研究员的模样。

时砚眼底划过一丝探究,但很快就散去,抱着温言路过一间间牢房,来到最初关押他的水牢。

肩上搭着的那双手突然收紧了。

时砚放慢了脚步,但是直到打开水牢的大门,温言也没有说出一个字,身体更是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反抗。

“这段时间你依旧住在这里。”

时砚淡淡地说,然后松手让人下来,温言身体虚弱得站都站不稳,在落地时已经做好了重新被冰凉的水包裹,但意外地没有感受到阻力。

“嗯?”他从鼻腔发出一道小小的气音,睁开眼低头去看,入目是洁白干净的地板,头顶不知何时打开了灯,和之前的黑暗环境完全不同。

“谢谢你,时砚。”温言站在打扫干净的房间中央,单手扶着桌子借力站直,一字一顿非常认真地向仿生机器人道谢。

没有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提出疑问,只是乖巧地说谢谢。

时砚注视着那双纯净的眼睛,突然呼吸一滞,转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活动的空间只有这件牢房,明天的这个时间,我会来看你。”时砚匆匆说了一句,转身离开,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整间牢房都跟着颤了颤。

门板之后,温言依旧眨着那双亮晶晶的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时砚曾经站立过的地方。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再也听不到一点动静,温言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坐在墙边的单人床上,静静地发了会儿呆,突然掀开被子躺下,闭上了眼睛,好似睡着了一样。

回到自己房间,通过监控看到这一幕的时砚心头一震,却强迫自己关掉监控不再去看。

61不懂宿主这样矛盾的行为从何而来:“宿主,你居然舍得将任务目标送回水牢!”

61小小的系统脑袋想不明白,“他就是上个世界的季识槿呀,宿主不是喜欢他么?”

“……他们不一样。”时砚手指按着太阳穴的位置,皱眉沉声说,“身世经历、记忆性格没有一点是相同的,我没办法将他们当成同一个人对待。”

他不可能将对季识槿的感情复制到温言身上,这对两个人都不公平,对他自己也是。

“那任务要怎么办?”61焦急地绕着时砚转了一圈,“温言本应该在大战中成为一个被联邦舍弃的牺牲品,宿主我们还救不救他了?”

这次的任务是改变温言必死的命运,完成任务后他们可以获得一份巨大能量,但做任务谈何容易,更别说这次宿主和任务目标还处于敌对阵营。

“任务自然要做。”

先不说温言到底是什么身份,时砚现在若是想解开这一切的谜题,回到主世界,就只有做任务这一种方法。

61小小声地提醒:“那任务目标……”

时砚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应该怎么对待温言,系统61也知趣地没再提。

通讯器在这时候突然发出紧急呼叫,时砚神情一凛,看清楚上面的讯息后立刻起身出门,在走廊上见到了同样接收到紧急指令的仿生机器人们。

他们对视一眼,以最快的速度向战前准备处冲过去,在每个人都武装好之后,首领一声令下:“人类军队游荡在我们领地边缘,现在派出你们去捣毁他们的飞船,势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

仿生机器人也是人,面对领地被侵犯的威胁,所有人都做不到袖手旁观,战争的号角已经被吹响。

时砚驾驶飞行器混在大部队中,以最快的速度行驶着,没多久就看到了人类军队。

人类那边的上将立在飞船甲板上遥遥望过来,在仿生机器大军进入他们射程时向后一招手,无数机甲冲出,一场激战依然开启。

仿生机器人这边也纷纷掏出了各自的机甲,大战开始。

时砚曾经也在星际时代做过任务,对于机甲的运用和星空作战十分熟练,他控制着机甲穿梭在战火中,激光击落前方的几架机甲,利刃一般向着敌方的指挥官而去。

61这时候安静地蹲在系统空间里,实时共享着战场上的画面。以时砚的能力完全不需要系统的辅助,他现在的作用就是帮宿主提防可能出现的暗算,剩下的就是欣赏宿主的完美表现。

“宿主,左后方!”

61突然出声,时砚神情一凛,操控机甲突然往右侧一闪,险而又险地避开了一个黑色盒子状的物体,同时极限转身将偷袭的机甲一击摧毁。

那个黑色盒子在星空中炸开,激起的气流将周边的机甲一下子推出去几十米。溅落的碎片在附着的东西上刻下深深的痕迹。

第35章 最完美的作品(3) 0235号……我……

时砚一眼就看出了不不对劲的地方。

星际时代, 制作机甲的材料早已变成了防御性最强的矿石,哪怕一整瓶商用腐蚀剂倒上去都不会留下丝毫痕迹,但是那个爆炸的黑色盒子里的东西, 竟然可以腐蚀掉机甲的外壳。

现今已知最坚硬的矿石用作于制造机甲,而同样属于机械制品的仿生机器人,所用的材料不会比机甲更好,一旦碰到这种腐蚀剂很可能会当场报废,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时砚冷静地查看四周, 控制炮火将靠近的几架机甲击落,打开公共频道,冷声道:“敌方投掷高危爆炸性物品,目测对机械有腐蚀性, 请时刻注意。”

“敌方投掷高危爆炸性物品,目测对机械有腐蚀性, 请时刻注意。”

这条播报在每个机甲驾驶员耳边重复了两遍,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时砚, 尽力收集爆炸残片带回来, 我方需要研究, 若能拿到未爆炸的成品更好。”01在他的私人频道下达了命令。

“是。”时砚冷静地接下了这项任务,行进的动作却没有被耽误,一边躲避周边的包围一边目标明确地向着他们的指挥官而去。

两架机甲相撞, 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时砚沉下脸, 专注地看着对方的动作, 从中找寻破绽。

突然,对面指挥官因为躲避激光向右侧闪避了一下,时砚抓住机会从他的左下方攻上去, 机械臂伸出光剑刺穿了对面的机甲,里面的驾驶员闷哼一声,闪身躲过了时砚的再一次攻击。

不过失了先机,再多的挣扎都是无用功,指挥官节节败退,最后被时砚一击击中能源储存仓,机甲如同凋零的落叶般迅速坠落。

但就在他即将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时,时砚的机甲伸出了一条机械臂,勾住了他被打得破烂的机甲,连人带机甲一并捉回了己方部队。

这场战争因为时砚解决了对面的指挥官,所以很快就分出了胜负,人类一方仅剩不多的人见势不妙,纷纷逃离战场。

他们回到飞船收起机甲,但很显然为时已晚,被时砚率领的仿生机器人们追着毁掉了大半个飞船,最终摇摇欲坠地逃脱战火包围圈,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回到联邦。

这场战争仿生机器人大获全胜,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仿生机器们同样拥有了情感,回到飞船上都欢呼起来。

而时砚拖着被打得废掉的人和机甲,返回大本营交给首领。

01看了他一眼,鼓励道:“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时砚,你天生就适合战斗。”

时砚却没有高兴的情绪,他语气平平,反问01:“这样的战争,是我们想要的么?”

01听了他的问题,也沉默下来。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说透,对方自会理解意思。

继承了原主记忆的时砚知道,仿生机器生出自我意识之后并没有和人类敌对的打算,相反,是人类一直逼迫他们,从一开始是强制回收,供实验室解剖研究,后来发现控制不了他们,就想将所有仿生机器集中销毁。

有了自我意识的仿生机器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但人类容不下他们,为了自保,01不得已带领仿生军团叛逃联邦,在遥远的废弃星成立自己的势力。

但是一次次战争,消耗的不仅是资源,更是一条条人命,有人类的,也有仿生机器人的。

01十分人性化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们别无他法。”

他也不想发动战争,但是联邦死死抓着他们不放,哪怕逃了这么远也要派军队来剿灭他们。

如果不主动反抗,他们的后果只有被销毁。

时砚却不这么想。

经历过更多不同世界的他看得远比01更透彻,他想,总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真的会有吗?”01问他。

时砚抬手按了按军帽的帽檐,说:“会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人类与仿生机器人或许不能再和谐共处,但想要做到互不干扰却是可以争取的。

*

牢房尽头的水牢,不,现在已经不是水牢了,经过时砚改造后的牢房除了无趣了点,和普通仿生机器人住的房间也没什么两样。

“今日的营养液。”

时砚将一支打开包装的营养液递给坐着发呆的温言,温言看到了自己眼前的东西,伸手接过,没有多看一眼就塞进了嘴里,脸颊鼓动两下,一支营养液就喝光了。

“可以,给我一些书吗?关于智能机器的。”温言感受到肚子传来的饱腹感,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睛,向时砚提出了要求,“一本就好,谢谢你。”

但是时砚拒绝了他的请求:“不可以。”

温言眨着眼睛看他,时砚冷漠的外表下是更为冷淡的声音:“温言,你现在是俘虏,不可以提要求。”

“……”温言低了低头,轻轻点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没有意外,也没有失落,就像是早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回答的准备。

时砚的声音微微放轻了些,道:“知道我们抓你过来做什么吗?”

温言诚实地点点头:“你们想要设计仿生机器时设置的致命弱点,联邦的人也想要。”

“在我们抓你来之前,联邦有很多人找上了你,但是据说你并没有告诉他们。”时砚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到温言的耳朵里面,“为什么?”

温言忽的一激灵,闭紧了嘴,摇头。

这是不能说的意思。

时砚莫名从他的动作中读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心里感到意外又不意外。按照他这个呆呆的性子,若是联邦那边的人连哄带骗都得不到的答案,那一定是他守护得很重要的秘密。

“不说也可以。”时砚并没有逼他的意思,环顾了一圈四周,准备离开,“明天这个时间我还会来,你可以考虑一下,单独告诉我,嗯?”

他在诱哄一个单纯的傻孩子,但时砚并不为此感到羞愧。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他不是为了仿生机器这一方的安危,只是习惯每一次都尽快掌握身边一切能够掌握的讯息,好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这是时砚完成那么多任务还能全身而退的生存法则。

他抬脚往门口走去,在他身后,温言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痴迷。

“时、砚……0235号……我的……”

门早已关闭,这间封闭的小小牢房里,回荡着温言轻声的呢喃。

而回到房间的时砚并不像他在温言面前表现的那样冷静。

“他想要书的请求被我拒绝,是因为有很多仿生机器人关注着他的动静,我不能做出明显优待俘虏的事情。”时砚低头沉思。

但是拒绝温言,看到他闪亮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黯淡的时候,时砚确实是有一些后悔的情绪的。

为什么不能答应他?明明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请求,甚至首领盘问起来他也有理由糊弄过去。

“……”

时砚按住自己的心口,明明机械胸膛内没有心脏,但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微微皱起眉头:“这不是我预想的发展。”

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觉并不美妙,时砚一开始就没有将温言和季识槿当作同一个人,哪怕在这个世界的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个灵魂,但是对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时砚也不愿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