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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骑士 林海潮声 17609 字 1天前

第21章 室内静悄悄的。 侍从官好似笃定公主不会‘玩物丧志’,虽然站在那里弓腰低头保持着谦薄

室内静悄悄的。

侍从官好似笃定公主不会‘玩物丧志’,虽然站在那里弓腰低头保持着谦卑的样子,到底还是等着普琳改口。

看着公主沉吟,和冬不由得屏住呼吸,——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跟侍从官一较高下的念头,但不知为什么到了此刻竟然有些紧张。

正在想自己要不要识相一点退出去,谁知道几乎是在她后退的同一秒,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

公主拉住她,对侍从官说:“你没听到吗?我要出去一趟,如果亨瑞实在有急事,那就麻烦你现在开始收拾行李吧。”

说完她便牵着和冬走出大门,侍从官因为太过震惊被钉在原地,而和冬也有些发懵。

直到跟公主并肩穿越幽深阴森的过道,她才察觉到一丝不妥,侍从要么在前要么在后,从没跟君王并肩行走的例子,而且……和冬不自觉侧头看普琳,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纤细的手指,公主真的没发现她还握着别人的手腕吗?

好在走到开阔的大厅,公主就跟反应过来一样主动松开手,也免了让和冬开口的功夫。

她加快步子跟普琳错开两个身位,充当引路人,一直在前面介绍草原上的风景。

跟首都星人为规划的绿地不同,圣巴巴拉宫宫殿前的草原可以说是肆意生长,有高有矮有浓有疏,前两天马夫还跟和冬商量着补种草籽,但她最近一得空就往寝殿跑,也不知道马夫补了没有。

和冬小心翼翼地避开放马的必经之路,生怕公主的裙摆跟马粪来个亲密接触,中间走走停停一直调整步速回头观察,微风吹拂着裙摆,公主伸手按扶着头顶的宽檐帽,时不时停下回望着青草在风的吹拂下如波浪般翻涌的美景。

和冬适时说:“我老家也有这么一片原野,但那里很落后,有些地方甚至没信号……”

卡洛夫在精神图景中撒野,前爪不断在岩壁上抓挠,咆哮着要主人放自己出去。

这让和冬有些为难,她之前能肆无忌惮的释放精神体是因为圣巴巴拉宫除了负责人也没人能看到,这里偏僻到没有执法人员也不受公共安全条例保护,但现在……她看着眼前的公主,在一个向导面前释放精神体总是不太恰当吧?

虽然普琳的精神体是条巨蟒,不会被雪豹吓到,但总归不太自在。

公主仿佛看出和冬的迟疑,问道:“怎么了?”

和冬摇摇头说没什么,她们又往前面走了一截,看到公主微微蹙眉,和冬立马决定结束这场短暂的闲逛,挑选了一个平缓的山坡,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

然后伸出手朝正提着裙子的公主示意,普琳看过去,就见哨兵一脸笑意:“殿下,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普琳搭着她的手落座,跟在不远处的侍从已经快因为两人如此越矩的举动崩溃,一个淑女怎么能够公然坐在草坪上?他一直呼喊着公主,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柄遮阳伞朝这里疾奔而来,可惜没有人在意。

公主任凭哨兵生疏的整理自己繁复的裙摆,这种衣服都是穿出来给别人看的,又沉又重又紧,根本不方便活动,和冬将其拨到一边,轻声跟她道歉:“是我太想当然了,殿下什么风景没见过,这片草原在您看来也应该很单调吧?”

普琳吹着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摇摇头:“很少有人带我出来,我很开心,哨兵。”

可看和冬的表情,她似乎并不太相信自己这番说辞,普琳还想再说却见这人猛地站起来,“你要做什么?”

和冬朝一个方向跑,身形灵活的像她梦中的小鹿,转瞬就在山坡的遮掩下失去踪影,这种变故让普琳不自觉皱起眉,刚才萦绕在周身的轻松温和消失无踪,日光在面部轮廓打出的阴影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阴翳起来。

侍从官隔着那么远也敏锐察觉到她的不悦,一时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前进。

谁知道下一刻和冬就捧着一怀鲜草从山坡那面走过来,在普琳的凝视中又坐回她身边,口中说道:“殿下,我给您编个王冠吧。”

哨兵的手指虽然带着薄茧但修长灵活,手指翻飞间一个精巧的王冠已然露出雏形,等到最后一根草收尾,和冬还拿出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如米小的粉蓝色小花插在王冠的凸起上,当成点缀的宝石。

等她编完捧在掌心要普琳看的时候,侍从官也走到两人身边,亲眼见证公主伸出手摸了一下草环王冠上凹凸不平的痕迹,然后对着哨兵说:“真好看。”

公主看着哨兵说:“我很喜欢。”

因为卡特琳宫催的紧,第二天一大早普琳居住的寝殿就忙碌起来,侍从来来往往收拾着公主的行李,而即将乘坐飞船的主人翁却在召见和冬。

普琳将手放在和冬的肩膀上,向导替哨兵治疗时必须身体接触从而建立短暂的精神链接,她的精神触手顺着链接进入和冬的精神图景,这里的一切跟她初次见到时相比真是天上地下,黑洞已然只剩拳头大小,被她留在这里的精神触手勤勤恳恳的忙碌着,用柔软的肢节抚平精神图景中代表着创伤的阴影。

几乎是阴影消散的下一秒,它所对应的建筑就恢复了平整,从头到脚,直到根基深深扎入地下,从摇摇欲坠到坚不可摧。

普琳略带好奇在和冬的精神图景中闲逛,这里简直跟现实世界一比一复刻,街道平直工整,甚至还有红绿灯,即使空无一人也尽职尽责的闪烁着时间。

一切井然有序,在以自我为王的精神图景中竟然遵守着现实世界的规矩,真的不可思议。

塔的指导老师认为特殊人群的精神图景就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反映,一个人如果狂暴自大,那他的精神图景肯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扭曲,看起来就像令人眩晕的肖像画,向导甫一进入就会头痛作呕。

而一个人若是胆小怕事,“那么很大可能在精神图景中根本找不到他的精神体,他们会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将自己藏起来。这种情况也是最棘手的,因为我们没办法通过精神体来判断这个人的精神状态,一旦出现差池,就连你这个治疗者也会受伤。”

所以老师教导向导为别人治疗时先学会自保,必要时甚至可以尝试带着自己的精神体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中警戒。

普琳第一次为和冬治疗时她的精神世界还很混乱,雪豹也像信号接收不良而卡壳的影像一样时隐时灭,但即使是这样,她在治疗的过程中也没遭受到攻击,让一直跃跃欲试等待进入的巨蟒好不失望。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见面可是老熟人了,雪豹在趴在岩壁上慢悠悠的甩着尾巴,对这个侵入者毫不在意,看到普琳走近只是斜眼看了她一下,又重新低下头舔舐自己的毛发。

直到普琳坐在它身边,伸出手作势要摸它的头,雪豹这才开始呲牙,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威胁的低吼。

她收回手可惜道:“还以为你变乖了,没良心的家伙。”

“最近怎么不出来玩?明明精神状况不太好的时候你还一直跑出来,现在好的差不多,却不见你的身影了。”

一直爱谁谁的雪豹似乎被她这句话挑动,想起了什么,有些生气的抓了一下岩壁。

这让现实世界的和冬敏锐察觉,呵斥了一声:“卡洛夫!”

和冬有些难以忍受别人在自己精神图景中停留那么久,即使进入精神世界的人理论上来讲是由普琳折射出的能量,即使普琳是为了给她治病,但一想到自己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外人眼中,她还是有一股被羽毛搔抵耳朵的闪躲。

哨兵低声请求:“殿下,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稍后就要进行星际旅行,还是先中止治疗吧。”

普琳看着雪豹做口型:“卡洛夫,想不想出去?”

雪豹直起身子、甩动尾巴,任凭普琳将手掌放到它的头上,普琳倒数:“三、二、一!”

卡洛夫骤然腾跃至地板上。

和冬在清醒的一瞬就冲过去抱住它的脖子,她不知道为什么卡洛夫没有自己准许也能从精神图景中逃逸出来,来不及多想,立马将其制住并朝普琳道歉。

哨兵有些头痛道:“殿下,很抱歉,它不太听话。”

卡洛夫配合的咬上主人的手掌,尾巴像棍子一样一下又一下的甩打着和冬的脊背。

这让和冬好不狼狈,只能再腾出一只手去抓它的尾巴,看得普琳微微勾起唇角。

可在和冬看过来的那一瞬,她又收起笑容宽容道:“没关系,你现在还是病人嘛,管不住自己精神体也是正常的。”

她朝雪豹眨眨眼,然后问和冬:“听负责人说你想请假对吗?”

和冬现在只顾着扼制卡洛夫,来不及细思,扭头就听见公主说:“你也看到了,你现在情况并不算太好,所以还是小心不要让别人进入你的精神图景,万一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包括你的小青梅。

“你记住了吗,哨兵?”

第22章 公主离开后整个圣巴巴拉宫又恢复了平静。 马夫果然还没撒草籽,和冬请假走之前跟他……

公主离开后整个圣巴巴拉宫又恢复了平静。

马夫果然还没撒草籽,和冬请假走之前跟他一同带着喷洒设备在草原上干活,干到一半太阳出来温度已经高到让人无法忍耐。

高温明显对老人的影响更大,和冬只是微微出汗,而马夫走两步就要扶着腿歇一阵,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听的让人直担心。

和冬劝道:“霍尔,你先休息吧,我这次不着急,明天再跟你干一天,干完再走。”

如果不是圣巴巴拉宫实在缺人手,像霍尔这样的老人绝对应该退下去养老了,她耐力强多干点活也没什么影响。

说着和冬要往另一块标记过的草地走去,马群经常聚集在那里吃草,有的甚至还撅起土壤吃草根,这种地方必须额外补种,谁知道她刚走没几步,霍尔就突然喊道:“和冬。”

和冬还以为他有什么要吩咐,结果回头却见霍尔拧开随身的水杯颤颤巍巍喝了口水,等气息平稳一点跟她说:“咱们聊聊天吧,只干活不说话太无聊了。”

霍尔的故事已经在放马的时候讲了无数遍,和冬知道他父亲是马夫,母亲是护士,战时都是军队编制,曾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

但没想到霍尔今天却说:“我的母亲其实出身贵族,她是一个伯爵的小女儿,家里拥有三座矿产行星,无数采矿机器人昼夜不休的为他们挣钱,富到流油。”

“越是富有越是保守,她不接受淑女教育转去学护士都足够让一个贵族家庭恼火,最后跟我父亲结合时,已经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好在我父母足够相爱,所以爱人的朝夕陪伴还能给她一点慰藉,但在她人生的最后时光,一直在跟我说后悔。”

后悔什么呢?

霍尔猜测那是下嫁后境况落差的不适、丈夫的早亡、独子的毫无天资以及与父母至死不能和解的痛苦。

“因为见证了母亲的悲剧,所以我才想跟你聊聊天啊和冬,”霍尔说:“公主犹如明月高挂空中,而你是脚踏实地的战士,月光映人,人却无法触其一分。”

和冬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正要开口解释,谁知道霍尔却只是挥挥手:“你不用跟我说啦,你要知道人生的所有选择都是你为自己做的,外人的认同还是不理解其实都没什么关系,主要是问问你自己。”

“问问你自己,和冬,你真的没这个心思吗?你真的明白你们中间横亘着什么吗?你有跨越这一切的恒心,对方有吗?”

草原上吹来一阵熏风,烫的人出汗。

霍尔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身干活前又忍不住回头说:“和冬,你是个好孩子,还是个十分优秀的哨兵,拥有大好的前途,老头子多事,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些,我不是说你不好,别往心里去。”

和冬自然不会,她明白霍尔的意思,看着这个老人颤巍巍、一步一喘的坚持喷洒草籽,明明应该过去帮忙,但不知为什么握着喷头的手却怎么都无法活动。

她知道自己每日送餐、陪伴公主的事瞒不过众人的眼睛,但城堡里的人都很好,他们默契的包容了她对公主的向往,不曾有一人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和冬其实可以拿出很多事证明自己对公主毫无绮思,比如治病、比如对弱者的怜悯、比如公主要求的陪伴……但她也忘不了自己在观礼台上看见公主时的心跳。

普琳忍受漫长的星际旅行来到偏僻落后的圣巴巴拉宫为自己治疗,知道她精神体是巨蟒时,和冬甚至想这人就是她的阿克索。

阿克索无私助人、因为弱小不得不借助婚姻得到别人的庇佑,她明知这一切又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霍尔说的没错,公主犹如明月高挂空中,那就不应该让明月蒙尘受损。

能守护她,已经是哨兵的荣耀了。

绿洲星。

和父跟莉莲知道和冬今天要回来,早就守在停泊点,她一下车就收到两个拥抱,和父还克制一点只拍拍她的肩膀说:“回来就好。”莉莲却是眼泪汪汪,路上就在问:“和冬,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因为情况又恶化了?”

不怪莉莲多想,和冬从被分配驻守前线开始,这些年返家次数一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一年内破天荒回来两次,即使她在接受普琳治疗后第一时间就给两人传达消息,也被误认为这是让他们安心的举动。

如果不是莉莲说和父一直在研究时出神出错,和冬也不会这么快赶回来宽他们的心。

她还是小瞧了自己给二叔他们发的那封求救信的威力。

一路上和冬都在说自己没事,她召唤出卡洛夫,这家伙自从那次当着公主的面逃逸后胆子越来越大,经常三五不时的溜出来闲逛。

因为它前段时间一直守着黑洞十分辛苦,和冬也不想训斥它,这两天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意思,莉莲刚喊了一声卡洛夫,它就呲牙威胁,看得和冬直接在它脑袋上来了一记爆栗。

卡洛夫挨了一下,这才乖巧一点,盘卧在主人身边专心舔毛。

莉莲早就习惯它如此倒也不介意,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发现精神状态还不错,有些怀疑还有些担心:“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吗?”

和冬难得开玩笑:“骗你我能有什么什么好处?哪次受伤不第一时间就跟你说了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莉莲叉腰:“别混淆视听,什么受伤就第一时间跟我说,我呸,你那是拖不住了才忽悠我,要是真那么老实,之前腰受伤怎么不跟我讲?”

小浣熊因为主人情绪激动凌空蹦出来,落到地上还一脸懵,仔细看了看车厢内的人,三两下爬到和冬怀里,和冬安抚莉莲别生气:“你吓到它了。”

总是不听人讲话,莉莲叫道:“和冬!”

这抓狂的样子一如两人小时候打闹的场景,看得和父原本紧皱的眉心也不自觉松开一点,轻声斥道:“都多大了,还这么闹。”

绿洲星实际上是和冬母亲的家乡,但自从母亲殉国后他们一家就搬来这里,莉莲父母在他们搬来后的第二年也来到这里工作,两家虽是邻居却亲如一家,外人都说她们是青梅,但和冬始终认为是自己多了一个妹妹。

——在她离家后还能一直照顾和父的心地善良的妹妹。

和冬不想让两人担心,但她的一再保证也因为前科过多并没有起到什么好的效果,反而让莉莲萌生了去她精神图景里面看一眼的念头。

莉莲说:“你会撒谎,卡洛夫不会说话,但你的精神图景总不可能帮你隐瞒。”她像一个握着尚方宝剑伸张正义的侠士,挺起胸膛对和冬说:“让我进去看一眼,我就相信你!”

和冬听到这一句立马想起普琳临走前的交代。

“记住了吗?哨兵,不能让人进入你的精神世界。”公主这么说。

她下意识拒绝:“不行。”

莉莲闻言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对自己竟然被拒绝的震惊还是觉得‘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在骗我’,立马扭头朝和父道:“叔叔,你听到了吗?”

和父温和一笑:“听到了。”

莉莲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主动退位让贤,拉和父走上指责和冬的第一梯队,但她没想到和父只是看着和冬沉下脸,在和冬低声喊了一下“爸爸”后,就问一句:“你真的没有骗我?”

和冬说没有:“我本来好的差不多,也不打算走这一趟的,但是怕你们担心,才特意回来。”她瞟了莉莲一眼,“没想到一回来就要被人审问。”

莉莲:“你你你,不识好人心……”

和父不受两人吵闹干扰,这么多年他早已练就在聒噪声中仍旧保持定力的能耐,他颔首,对和冬道:“你一向不让人操心,我知道你也不是个喜欢撒谎的孩子,爸爸信你,但是和冬。”

和父的停顿,引来车内另外两人的目光。

和父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张脸跟亡妻如此相似,每次看到都令他心痛:“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前将你交付给帝国,是因为这是你身为哨兵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宇宙选择让特殊人群进化就是为了保家卫国。”

“可我的妻子已然为守护帝国而死,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你又带着一身伤痛……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再在和平时代离开我,你明白吗?”

一字一言皆为真心,一声一调犹如泣血。

和冬想起母亲去世以来和父的痛苦,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低下头说了声是,“我这次假期比较长,可以在家多待一段时间。”

“爸爸,陪我去给妈妈扫墓吧,我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她了。”

“这次回来也跟妈妈报一声平安。”

第23章 和母南希中校的墓位于绿洲星阵亡将士陵园,当初和父曾想过将其移入和家私人墓地,百年后两人合葬,……

和母南希中校的墓位于绿洲星阵亡将士陵园,当初和父曾想过将其移入和家私人墓地,百年后两人合葬,但后来因为举家迁入绿洲星一事跟和家有些龃龉,他思来想去还是让亡妻回到故乡。

虽然这里香火不盛,但他跟孩子都在,也不算孤单。

和冬在来的路上买了一捧祭奠用的白菊花,因为停车还险些贴上电子罚单,折腾的莉莲直说:“心意到了就行啦,你是她女儿,阿姨不会怪你的,你说陵园为什么不开个花店,前来祭奠的人一人买一把不就够它挣的了,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和父因为军工所加班没来,这次只有和冬跟莉莲同去,她们到了陵园却发现一条街都挤满了花贩,卖白菊花马蹄莲的虽多,但玫瑰、康乃馨竟然也不在少数。

两人对视一眼,莉莲嘀咕道:“办什么庆祝活动了?老兵节?军队联欢慰问会?要是早知道这里有,刚才就不用买了。”

因为路边的鲜花很贵——星际时代还想让花花草草保持地球的特性不上温室培养皿根本不可能,平摊下来一支花就抵得上一天的生活费。

和冬怀里的一捧抵得上她大半个月的工资,陵园附近的不知怎么回事挂出来的价格居然比市价便宜了一半。

不过好在和冬并不在意:“我能为她花钱的机会不多。”

陵园门口竟然还有安保查人,莉莲身份证明一晃人家就说进不去今天不接待外人,还是和冬拿自己的通行证担保,军队通行证在很多时候都能获取意想不到的通融,安保人员商量一下登记了莉莲的信息:“按理说今天是不能让你进去的……”

说的莉莲直皱着鼻子跟和冬耍宝,绿洲星陵园就跟公园一样任凭大家随意出入,怎么今天突然一副召开国际大会的戒严架势?

和冬让她收敛一点,见安保人员登记完就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看在通行证的面子上,安保人员交代“不要打扰到记者采访”就痛快放行。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莉莲说:“哪位大人物来了?”

但等两人走到和母墓前,看见在一旁被人簇拥着接受采访的人,这才明白大人物竟然是王储!

王储阿姆斯特朗跟和父差不多的年纪,但是跟和父坦然接受自己机体衰老不同,他常年出现在各大媒体板报上明显有形象需求,面上微有皱纹,可还是一头黑发,念采访稿时不急不缓。

和冬远远看过去只留个稳重的印象,接下来的念头就是——虽然拥有同一个父亲,但王储跟公主并没在面目上有什么相似。

莉莲第一次跟王室成员近距离接触有些见到明星相类的激动,一直推着和冬的胳膊示意她看,和冬好脾气的忍耐着莉莲的骚扰,对着墓碑鞠躬,放下菊花,并上前拂掉墓碑上几不可见的灰尘。

墓碑上南希中校的目光坚毅而明媚,和父特意为其选了青年时期的肖像,曾嘱咐和冬:“当我走后,也挑选一张能配得上你妈妈的照片。”

昔日惹得和冬沉默一整天的话,在今日想来也没什么不妥,人总有一死,坦然接受从容而去,总比一直避讳丝毫不提强得多。

和冬低头致以哀思时,莉莲又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她以为莉莲等急了:“等一会儿再走,你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我还想跟妈妈聊聊天。”

谁知道这句话刚落地,就听到王储爽朗的笑声,和冬一惊,刚才她完全没听见人走路的动静,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是实时投影,听说某些大人物在行程紧张不能亲临现场的时候,都会采用这种技术进行宣传慰问。

阿姆斯特朗个头并不算得上高大,肩膀很宽,看起来就是一个壮汉,但如今这个壮汉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气质斐然,中和了他外表的不足。

阿姆斯特朗上前跟和冬问好,分别和两人握手,这是非常普通的互动环节,莉莲却激动的满脸通红。

绿洲星着实偏僻,以往什么慰问活动也轮不上,当地人见王储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和冬也不得不在镜头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荣幸。

阿姆斯特朗很和蔼的安抚明显有些紧张的莉莲:“没关系,美丽的小姐,我的访问已经结束了,现在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聊聊天。”

他问了和冬的一些基本情况,看着南希中校的墓,突然道:“哦,上校,我对你有印象,国王为你授衔的时候我也在旁陪同。”

他停顿了一下,说:“我没想到你的母亲……不过现在一想也十分合理,有些荣耀总是会随着血脉传递,我代表帝国向你的母亲致以最高的敬意。”

他伸出手,旁边有人在摄像头外指挥和冬握上,两人友好交谈的画面被星际直播实时传达至帝国每一个角落。

阿姆斯特朗说:“帝国人民正是因为有你们的付出才能享受平静而又普通的每一天,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祝贺你上校,以后每天醒来迎接你的不再是硝烟,而是一直思念你的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政客作秀时特有的毛病,阿姆斯特朗笑容夸张、手掌用力,几乎是钳制着人跟其握手。

和冬从他认出自己那一刻就感觉不妙,这种略带强制性的交谈也让她心生不耐,军部目前除了帝国名义上的总领国王外,并没有跟任何人或者势力交好的打算,政治斗争总是会消耗不必要的精力,他们总是尽量避免让自己参与其中。

但阿姆斯特朗直接点出她的军衔,更是握手让人拍照,即使她是个小人物,不能操纵什么政治走向,也给她一种被人赶鸭子上架的不爽。

和冬在跟他客套过后立马收回手,拉着还在问王储要签名的莉莲快速逃出混乱之地。

莉莲哎哎叫着:“和冬,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都快要到签名了!”

丝毫不知星网上已经有人将这副画面剪辑投放,并将其命名为“王储于阵亡将士墓前与家属交谈”、“英勇上校及其美丽未婚妻获得王储祝福”。

等和冬返回家中,星网上的流言已经发展到她不日将与未婚妻莉莲举行婚礼了。

和冬看见指着新闻小报各种不实谣言嘎嘎直乐的莉莲只觉得头痛,终端弹出首席侍从官的通讯请求,这种头痛又更加剧烈,公主临走前那句“你记住了吗,哨兵”此时想来竟然有一点霸道的意思。

和冬为这个没来由的想法感到心悸,但回过神来就浮上一层怕被人误会的担忧。

莉莲还在说:“和冬和冬,你看这张,不愧是顶级摄影师,把我拍的好漂亮诶!”

通讯请求犹如一颗定时炸弹,和冬来不及思索快速回屋将声音隔绝在外,确保屋内整洁后才接通了通讯。

首席侍从官亨瑞阁下面容少见的严肃,他以一种挑剔的目光将和冬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这才缓缓开口:“哨兵,你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和冬一愣,她不就是跟人握握手,又跟莉莲传了些不痛不痒的绯闻吗?哪里上升到麻烦的地步了?

要是她真给谁惹了麻烦那也应该是军部。

和冬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阁下,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

亨瑞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冷哼,他这副神情与初见时的艾伦一般无二,仿佛都在说‘就凭你们这帮平民也配跟我站在一起?’。

亨瑞:“哨兵,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公主对你有些特殊,虽然我不赞同,但我也尊重公主的感情,但是你既然出身平民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

“你的出身已经是一个短板了,我真的忍受不了你还是一个冒着马味儿毫无政治嗅觉的莽夫!”

“要是以后你跟公主订婚的消息传出去,你知道今天这一幕会给公主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和冬听到订婚顿了一下,不知亨瑞怎么七拐八拐的扯到这上面,就算——就算她跟公主订婚,这关亨瑞什么事?

她尊重卡特琳宫所有的工作人员,但从不赞同他们人为的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并区别对待的嘴脸,她承认身份家世上的差距确实不可抹灭,可所有人的人格都是平等的。

她可以因时因利朝着某人下跪,却从来不会去想奉一个人为主,更甚者是成为谁的仆人。

和冬看着亨瑞,无法想象公主是否一直忍耐着这种规劝。

亨瑞一番申斥过后好似失望一般,也不等和冬答复,反倒开口说:“哨兵,内勤厅命令你即刻返回圣巴巴拉宫。”

和冬几乎在同一刻开口:“如果公主真的认为我给她造成困扰,那我希望她能亲自告诉我,而不是经过一个又一个人的传话,将本来也许毫无意义的话语扭曲成对我的训斥。”

亨瑞被人顶撞,有一瞬间错愕,但愕然过后又涌上一股‘这个哨兵竟然敢恃宠生骄!’的怒火来。

他几乎维持不住首席侍从官的风度,怒道:“和冬!”

在和冬直视他时,亨瑞说:“不妨跟你说,王后早已跟人商定好了人选,择期便准备对外公布婚讯。”

亨瑞如愿看见哨兵面色骤冷,和冬的目光几乎可以化作一柄冰刀直接刺穿他的心脏!

第24章 “你在说什么,亨瑞,”和冬走上前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亨瑞目光闪躲,他已经为自……

“你在说什么,亨瑞,”和冬走上前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亨瑞目光闪躲,他已经为自己激怒下脱口而出的话语感到后悔,此时正是心虚,即使见哨兵被自己刺激的冒火也没多少得意的意思,反而立马挂断通讯。

光影咔嗞一声从空中消散。

可这种逃避的举动,在和冬看来就跟侍从官不小心捅破公主的隐私,再也无法继续一样,反倒将她心中升起的疑虑压下,随即便无法自控地陷入一种焦灼的情绪里。

心脏像是被烈火炙烤,连带的让她的头脑也开始发烫。

和冬不由得站起身走动,硬底靴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一边走一边松开紧紧箍着脖颈的纽扣,她在军队多年为了应付上级风纪检查,一向习惯将纽扣扣到最上面,平日还不觉有什么不妥,如今却只觉得烦躁。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公主戴着宽檐帽将手搭在自己掌心的样子,那时候公主美的像一幅油画,简直无法想象这人在明知道自己即将订婚的情况下,是如何维持那一副平静的面孔的。

难怪公主即使在笑,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快乐。

和冬打开终端,两人上次的通讯记录还在,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公主的联络号,军队军官都有专门的通讯网络,像王室成员这种政治人物也应该有自己的保密条例。

公主那时会见待选的结婚对象,没道理用自己的真实联络号,要是谈话不成功后续被人泄露隐私怎么办?

——待选的结婚对象。

和冬想到这里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丝清明,她近期亲眼看着公主对自己的特殊,又听到霍尔、亨瑞等人对这种特殊的肯定,两者叠加起来已经让她忘记自己也只不过是摆在公主案前的选择之一。

公主前往圣巴巴拉宫并不意味着她没有继续相亲的打算。

毕竟自己之前还两次拒绝她不是吗?她来帮自己是因为她心地善良,并不是代表她们已经达成了什么关系。

和冬关掉终端,坐在桌前静静感受着胸中那股微妙的痛楚,良久自嘲道:“哨兵你可真是虚伪,嘴上说着一套,心里想着一套。别人多看你一眼你就连怎么应对人家纠缠都想好了,现在突然发觉自己原来没能入选,因为落差太大,所以恼羞成怒了对吗?”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和冬的思路,她扭头看向大门,只听到莉莲大喊:“和冬,叔叔喊我们出去吃饭,今天他请客下馆子!”

莉莲拍了一阵见屋里还没动静,跟和父的光影说:“奇怪,我明明看见她进去的,叔叔,是不是因为你今天没陪她一起去陵园,这个小心眼把自己困在房间里生闷气?她从陵园回来好像心情就不太好。”

和父被莉莲促狭的说法逗得露出笑脸:“好了,别拿她寻开心,要是她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是不是这段日子太累了……”

两人刚聊到这里,门吱呀一响,和冬走出来跟他们说抱歉:“我找二叔有事,正在等他消息,你们去吧。”

莉莲问:“昨天你回来都没庆祝,正好今天我爸妈也有时间,我妈前两天还跟我说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真不跟我们一起吃?”说着,见和冬神情不同于以往,莉莲敏锐察觉出什么,故意凑近问:“什么事啊,不能推到明天吗?”

和冬不自在的闪躲侧头,不想让人盯着自己的脸看,但听到莉莲恍然大悟的哦哦声后,又果断推着人肩膀往外走,只想赶快送走这个大麻烦。

莉莲一边换鞋穿外套,一边不死心的挣扎着甩脱和冬的手,一再追问,可脸刚转过来又被一只修长的手扭过去,那力道大的能杀猪,气的她哇哇大叫:“不说就是心虚!叔叔,和冬有情况!”

可惜和父早受不了两人吵闹挂断了通讯,莉莲没有支持者,就是手脚并用的挂在和冬身上耍赖,到最后也只得到一句含糊的:“真的很重要。”

莉莲不会开车,绿洲星交通网络又不发达,以往出门都是和冬几人轮流给她当司机,今天和冬去不了,就联络了出租车。

她推着莉莲出门,直到看着人坐上出租车、跟父亲确认了车牌信息,这才返回屋内静静等候。

这个世界很不公平,贵族林立、阶级鲜明,没有家族支持,普通人想要靠自己的拳脚闯出一番事业简直难于登天。

但有时候又公平的过分,二叔身为军部高级顾问,战时甚至拥有调动地方军队的权力,学生故旧遍布帝国各个系统,能量强大到可以称得起一句位高权重。

可是每天下属到点下班,他这个领导却不得不独自做那些加急的涉密分析,一直到忙碌到深夜头脑昏沉之际才看到和冬的消息。

这一看他就跟被人用冰块贴上太阳穴一样,瞬间打了个激灵。

——和冬请求他帮公主介绍更好的伴侣。

“像和家一样的家族还有很多,我知道您一直跟他们保持联络,既然都站在公主身后,为什么不为她挑选一个更加安全的伴侣呢?”

“如果公主不介意,我认为和家某位成员也很符合她的筛选条件。”

二叔困意全无,他反反复复品味着这段话,就像拿到每一份分析报告,逐字逐句去读,以期理解其中真意。

——公主不是去圣巴巴拉宫了吗?

——为什么和冬还要让自己帮忙为公主选择伴侣?

——这傻子不会又将公主拒绝了一遍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王室成员,就算顶级权贵来了也顶不住,和家真不会因此跟卡特琳宫交恶吗?

想到这里即使沉稳如二叔也是真的坐不住了,深夜致电卡特琳宫询问明显不太好,他选择直接跟这个罪魁祸首通讯。

和冬几乎秒接,深夜还能有如此响应速度,不用说肯定没睡,一老一少看着对方的光影沉默,最后还是二叔咳嗽一声,打开话题。

“和冬,你是不是跟公主发生什么矛盾了?”

和冬当然否认:“殿下为我治疗尽心尽力,要是没有她,我现在还不一定能站在这里,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跟她产生口角。”

“二叔,”和冬将话题拉回正轨:“你在军部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伴侣在军官评职时的影响,上级一般将组建家庭跟个人稳重程度划上等号,这项评定准则适用于军官,对公主来说也是一样的。”

和冬讲到这里微微皱起眉,她虽然对公主有所改观并敬佩其勇气,但还是不赞同他们发动政变的野心。

可想起普琳说自己在王宫过的并不太快乐时的神态,她还是坚持说下去:“如果公主的另一半扯后腿,你们的计划绝对会难产,到时候和家倾注的一切不都成了无用功?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替公主好好把关呢?”

和冬觉得自己有理有据,情真意切,谁知道二叔听完竟然说:“你不就是吗?”

她也没想到这个回答,顿了一下,说:“是除我之外。”

二叔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缓解工作带来的疲惫,光影那头哨兵的目光十分恳切,好似在请求长者给自己一个答案,这让他不得不继续道:“和冬,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的固执跟忠诚都一如既往,你拒绝公主我虽然诧异,可后来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但你竟然都拒绝了,为什么又要操心公主选谁当伴侣呢?”

和冬说因为公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我希望她日后能够美满幸福,而不是因为‘需要’去匆忙挑选一个伴侣,要是以后因此备受困扰,我良心难安。”

“你不是。”

和冬闻言一怔,再抬头就见二叔目光锐利周身充满审讯犯人才有的压迫感,他再次否认:“你不是,和冬,救命之恩可以有无数种报答方式,唯独不用体现在这种请求上。”

“你跟他们不一样,从来都不仰仗家族荣光,进入军队枪还没摸几次就被分到前线送死,你没向我诉说不平;弹尽粮绝,战友肢体遍地,虫族发动总攻时,你还是没指望我救你,为什么这么多艰难险阻都跨过来了,现在却情愿为了一个所谓的恩人开口?”

当局者迷,二叔恨不得戳醒那颗榆木脑袋:“你以为你二叔就是威逼弱女子的小人?我告诉你,和冬,公主永远都是公主,即使我们合作,她也从来没有丧失选择的权力,从一开始她就指定要你。”

就跟突然给出名字编号从军部将你调走一样,这不是外人能掌控的,和冬。

二叔说:“孩子,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今天你来求我到底是为了偿还你所谓的恩情,还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恩情还是为了你自己。

和冬辗转一夜,在第二天黎明到来之前,终于坐起身给艾伦发了一封邮件。

“我还能去卡特琳宫看看吗?”

“哦,哨兵,当然可以。”艾伦说:“你想开了?终于让家里人把你从那鸟疙瘩捞出来了?”

“卡特琳宫正要准备篝火节,你要来我先帮你抢一张门票!”

第25章 首都星近期十分热闹,先是国王诞辰全国放假,各地游行庆祝活动持续了半个月,紧接着就迎来庆祝冬……

首都星近期十分热闹,先是国王诞辰全国放假,各地游行庆祝活动持续了半个月,紧接着就迎来庆祝冬季降临的篝火节。

篝火节还是由卡特琳宫举办,不过这次除公主外主办人还添上了二王子雅各布、王后玛丽的名字。

和冬甫一入场便被在检票处守候的布鲁斯碰了个正着,这个跟她同期进护卫队的大家伙经过这段日子的磨练已经褪掉浮躁之气,但脸上仍旧挂着爽朗的笑容,上来就捶了一下和冬的肩膀:“嘿,哨兵,好久不见!”

和冬闪了一下没被他砸的太实,“是好久不见了布鲁斯,艾伦让你在这里等我?”

布鲁斯说艾伦正在陪雅各布王子逛会场——雅各布是有这个毛病,普琳执行公务顶多跟人握手、合照行贴面礼,但他却是毫无顾忌的一头扎进人群深处,兴致来时还会喝别人递过来的酒,生怕自己死的晚。

这让内勤厅十分头疼,每每都要找人全程盯着。

艾伦很不幸在雅各布面前刷过几次脸,于是队员都在场内游逛享受节日的时候,他苦哈哈跟在人屁。股后面做安保。

两人正聊着天就见艾伦跟着雅各布从人堆里钻出来,艾伦好不狼狈的拉扯着王子回到真空地带,可雅各布却对护卫的努力并不赞同,他脸颊还带着美人留下的唇印,一边挣扎不耐烦的拍掉艾伦的手,一边在其劝阻声中回头飞吻。

风流王子果真不是浪得虚名,这一举直接引得人群大声尖叫,大有立地化作他粉丝团的架势。

布鲁斯嘀咕:“这也太夸张了吧,明明是卡特琳宫出面举办篝火节,结果风头全都被雅各布抢走了,公主年龄小就活该吃这种闷亏吗?你说是不是,和冬。”

没人应答,布鲁斯纳闷扭头,就见和冬正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他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嘿!和冬,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看什么看呢?”

和冬面色不虞,布鲁斯本以为自己惹恼了她,但顺势看去正好瞧见公主跟一个贵族装扮的人朝这里并肩而行。

公主金发碧眼,那人容貌也毫不逊色,棕色短卷发,深蓝色眼睛,腰间别着一把缀满宝石的长剑,两人时走时停,短短一截路都侧头交谈好几次,关系着实亲密。

亲密到布鲁斯一颗纯情哨兵的心直发酸:“又是这小子。”

和冬听到这句话终于扭过头,她好似察觉到自己眉心隆起的表情不太好,调整一下才问:“你认识他?”

布鲁斯说:“库帕,听说是个向导,但他来卡特琳宫这么久,我从来没发现他哪里有个向导的样子,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缠着公主聊天。”

“对了,你知道吗?护卫队这两天都在传他是公主的订婚对象。”

布鲁斯讲到这里突然看见哨兵的眼睛好像受不了日光直射,微微眯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动作让他心头一跳,总觉得这位前同事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但那种隐秘的、晦涩的改变他也无法全部准确,只疑惑道:“和冬,你是不是背着我去什么形象提升班了?你准备结婚了?靠不靠谱,给我也推荐一下……”

在普琳看过来前,和冬终于拨开这个烦人的家伙,大步朝她走过去。

一百米。

八十、七十。

直到普琳跟那个叫库帕的贵族察觉同时朝这里看过来,和冬才在离他们两三米远的社交距离内克制的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以一种不太客气的方式在公主的脸上盘旋,从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唇,最后又重新回到那双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睛。

哨兵身上这种少见的侵略性让普琳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种隐含愤怒不甘的微表情几乎激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种刺激下刚才聊的什么利益交换什么人员调任已经无法再牵引她的心神,她有些奇怪却又近乎享受的全盘接纳和冬的目光。

但当她察觉到库帕散发出与自己相类的气质,这人摩挲着刀柄上凹凸不平的宝石,期望凭借这种小动作将自己从那种致命的吸引力中挣脱出来,稍微能喘口气就迫不及待又故作轻松的说:“这位粗鲁的哨兵是谁?怎么不跟我介绍介绍?”

普琳又升起一股所有物被人窥伺的不悦。

她不开口,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和冬身上。

哨兵深深凝望一眼公主,这才低头行礼:“殿下,好久不见。”

——至于旁边那个疑似公主订婚对象的向导,则很识相的在她话音落地后自我介绍:“我叫库帕,公主的表弟。”

和冬倒是没料到这一点,闻言侧头看着他,库帕微微一笑:“最近卡特琳宫护卫队可都因为公主的青睐,跟我结仇了,刚才你也被那个傻大个带偏了吧?”

布鲁斯探着脖子朝这里看的表情,确实砸实了他身上顶着的憨傻标签。

和冬有些抱歉,听到两人是近亲时她那阵情绪就跟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猛然瘪下去,她此时也觉得自己十分无礼,当下就跟库帕说:“我离开卡特琳宫太久,不知道您的身份,十分抱歉。”

库帕看着身旁的普琳一笑,好似为自己成功抢夺哨兵注意力感到得意:“没关系,被调走又不是你的错,不过这么英勇的一个哨兵为什么会离开卡特琳宫?”

他猛然上前凑到和冬身边:“要不你来我这里吧?我正好缺一个……”

普琳暗含警告道:“库帕!”

库帕本来都快贴到和冬身上,听到这一声斥责,权衡一下也不得不遗憾的退开。

和冬也在他离开的同时放松了一点身体肌肉,她实在不习惯跟人如此亲近。

不过退开库帕照样无视普琳的警告,朝和冬挤了一下眼:“我们见过哦,就在不久之前,有没有印象?”

和冬听他这么一说也真感到一丝熟悉,在库帕特意转圈让她看的时候认真打量,但脑海中的人影怎么也跟他对不上号。

正在思考间就听到场内传来艾伦的一声大吼:“殿下!”

人群让出一条通道,特殊人群皆能看见艾伦脚边满嘴血的灰狼,巴里特从人群中看到这一幕惊痛不已,立马扒开人朝这里冲过来:“哥!”

艾伦被这一声引得回头,看见弟弟冲过来几不可察的皱眉,复又扭头看向正笑嘻嘻把持着能源钥匙的雅各布:“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眼神发冷,实在不敢相信大庭广众之下雅各布就敢命人攻击哨兵——明明跟随、限制其活动半径是内勤厅的意思,但雅各布现在偏偏就是打算拿自己出气。

这种被人折辱的愤怒让艾伦双眼通红。

可罪魁祸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早就跟你说了我身边位置很抢手的,而我呢,也只青睐最好的哨兵,现在有人跟你下战帖搏斗,你不应战不是丢我的人吗?”

和冬这才看见雅各布身后站着一个精神体是老虎的哨兵,该哨兵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再看老虎那粗壮的前掌,有对战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肉坦克’。

——既抗打又能攻,非专业人士不可与之匹敌。

艾伦那花花架子跟肉坦克对上,不出几击就会废了。

而艾伦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想踏入雅各布的圈套:“殿下,我知道您的不满,但这不仅是内勤厅的意思,也是王后的意思,他们让我跟着您,我也没办法。”

艾伦不提王后还好,一听到这个名字,雅各布唇角的笑更大更假:“好啊,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威胁我?嗯?谁给你的胆子?!”

雅各布朝战火圈外的普琳看了一眼:“难道是我这个妹妹吗?”

“我这个即将嫁人的向导妹妹?”

这种侮辱听的和冬不悦的皱起眉头,可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即将平息的下一秒,肉坦克骤然蹿到艾伦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朝其肚腹挥出一拳。

艾伦不敌,吃了这一击直接跪倒地上捂住伤口,血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唇角往下滴。

肉坦克回到雅各布身边的一瞬,巴里特也怒吼着放出自己的灰狼直冲雅各布面门,看得布鲁斯惊叫出声:“你疯了!”

灰狼毛发炸起乍一看真如獒犬一般,牙齿森森,让人不敢想象娇贵肉嫩的雅各布怎么挨得了这一下,但也就在众人不忍细看低下头的同一秒,肉坦克出拳又将灰狼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

即使在松软的草坪上,和冬也能看见精神体砸出的凹痕。

可雅各布犹嫌不足,伸出脚踩到灰狼吻部,啧啧着蹲下来,一边看巴里特满目仇恨的扶起自己哥哥,一边说:“小子,还以为我那跟蚂蚁一般随时都能被人掐死的妹妹是你的靠山呢?”

“我告诉你,行不通。”雅各布摇摇头面带惋惜实则猖狂道:“行不通,你以为她受国王宠爱,是帝国的掌上明珠?不不不,她就是一条狗,宠物狗,哈巴犬,人来兴致了抱起来逗一逗,但她就算再通人性,那也是狗啊,是主人的财产……”

和冬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一把夺过雅各布手中的能源钥匙,直接插入自己终端。

在艾伦兄弟、布鲁斯、围观群众甚至包括公主的目光中,能源钥匙启动指令不断扩大,犹如骨节一般紧紧贴合在哨兵身体外轮廓上。

和冬张握拳头,感受着外骨骼的机械钝感,这是早已经被军队淘汰下来转归民用的防守型武器,但不论什么东西到了贵族手里都能玩出新花样。

如今和冬就站在艾伦兄弟身前,目光越过雅各布,对肉坦克说:“我代他接受挑战,来吧,小狗崽子,狂吠那么久,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第26章 “小狗崽子。” “狂吠这么久。” 雅各布被

“小狗崽子。”

“狂吠这么久。”

雅各布被这些蝼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心头猛地蹿起一股邪火来,也顾不得放低音量,直接冷笑一声,冲肉坦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肉坦克接到指令,如适才攻击灰狼一般朝和冬冲来,那吨位绝不是虚的,脚掌每跨一步都能在地上砸出坑来,砰砰砰的震感再加上旁边不敌、踉跄搀扶站立的艾伦兄弟,这种人形杀器的威力令人头皮发麻,也让看客不由得为和冬捏把汗。

普琳蹙眉,她身边的库帕却紧紧盯着这一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狂热。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和冬收脚、后退、轻盈的侧身,也就这一个闪躲的动作便轻易化解攻势,跟肉坦克擦身而过。

然后在其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却止不住攻势朝前冲的时候,立马抓住两人错身他后背暴露的时机,直接肘击其脊柱!

肘部肉薄神经少骨骼尖锐是人体上最适合攻击的部位,再加上和冬有外骨骼加持,几乎一击就穿透了肉坦克厚实的防线。

众人只听到一声沉闷的皮肉声响,随即就是与牙齿咯到石子相类的喀拉声。

打到骨头了,攻击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