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独发 直接解散公司吧，糟心……
锦城集团只来了四个人, 沈夺、孙奇、技术部负责人和一个保镖，而宇思科技从董事长到中层都跟着，浩浩荡荡将近二十个人。
沈夺身材高大, 长相出挑, 站在人群中, 将众星捧月具象化。
除了董争和沈夺两个当事人，在场乌泱泱的一群人被沈夺的言行举止给整迷糊了。
肖正乔眉头皱了皱, 沈夺刚才一路无话，却对董争很主动。他从沈夺这句话中提炼出关键信息：董争之前和沈夺见过面, 甚至接触过。
董争想做什么？
董争元神归位，换上招牌乙方微笑，回握他的手：“沈董事长, 宇思科技欢迎你。”
宣传部的专业摄影师咔咔一顿拍，把两人握手的照片定格在相框里。
两人手松开，沈夺看了他两秒之后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那张画像上, 他看着画像上鼻梁骨左侧大得离谱的痣, 指尖蹭了下自己的鼻梁左侧的小痣。
董争临危不乱、眼疾手快、欲盖弥彰地倒扣稿纸，但脸上还是挂着十分敬业的乙方微笑。
周徐腿有点软，此时很想象画像里的小人那样跪了下来。
董争站起来走出工位, 站到沈夺的身侧：“那么就请允许我向沈董事长介绍我们工作室以及我们的技术成果和创新亮点。”
董争觉得此时用杨明开写的宣传稿来给他介绍工作室就再合适不过了。
董争话一出口，肖正乔就放下心来, 这句话正是杨明开写的宣传稿中的第一句话, 董争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想必已经把稿子都记住了。
刚才董争在会议室里虽然反抗了下，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做了。
董争心思单纯, 不会轻易改变，这让肖正乔很安心。
沈夺：“那麻烦董首席。”
董争带着他来到荣誉墙前说：“这是我们的荣誉墙，在公司的带领下，工作室依托公司的良好平台举得了不少成绩，其中国家级奖项一项，省级奖项六项，发明专利若干项，工作室会继续努力，发愤图强，争取突破创新。”
沈夺打量：“好是好，就是这面墙有点挡光。”
肖正乔想到了董争的朋友圈，恨不得把董争给撕了。
董争假装没听懂，杵着不说话。
肖正乔给杨明开使了个颜色，杨明开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谁能想到沈夺的关注点在这里呢。
介绍完荣誉墙，董争指着荣誉墙旁边的工作台：“这是调试区，主要调试一些配件，比如控制电路板、齿轮等，调试合格了就去实验室组装，工作室实行动静分离区域划分，使得工作更加高效便捷。”
董争昧着良心说屁话，但面对拥有十一个艺名的沈夺，用这套冠冕堂皇的官话搪塞他再合适不过了。
调试区是整个工作室里最凌乱的地方，能看得出来刻意收拾整理过，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
沈夺问：“平时工作也这么整齐？”
董争不搭理他的明知故问：“是的，我们都有良好的工作习惯。”
沈夺：“整齐得像没平时没什么活。”
肖正乔和杨明开对视一眼，把握不准沈夺什么心思。
董争往实验室走，实验室和办公区隔着一个玻璃门，里面都是设备：“这是我们的实验室，我们的设备模型都是在这里做模拟仿真，计算器仿真合格之后就转到这里进行实物仿真。”
沈夺看着玻璃隔断里的设备问：“这就是DZ0910型号设备的雏形？”
董争：“是的。”
董争看着这台设备时，眼神很真诚，像看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沈夺：“BUG调好了吗？”
董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沈夺的眼神很平静，安静等他回答。
肖正乔的心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神跟带着冰刀一样看着董争。
他私下和沈夺接触，跟沈夺说了什么，不会把设备有BUG的事情告诉沈夺了吧？
董争背对着肖正乔，没看到肖正乔想宰了他的眼神，但沈夺通过玻璃窗的反光看到了。
沈夺眼眸一沉，笑着说：“就上次在工厂流水线碰到你调试的那个问题，解决了吗？”
董争看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破绽来，但他眼神如常，并没让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但董争直觉他说的不是这个。
而是真正的BUG。
肖正乔听到沈夺这么说，稍稍放心下来，短短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原来两人是在车间流水在线碰上的，董争不会跟他透露什么。
但这也让肖正乔警觉，若董争有异心，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原本他对自己开始提防董争还有些歉意，现在荡然无存。
只有所有的东西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肖正乔并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已经被沈夺看透了，这话便是刻意说给他听。
见董争没说话，肖正乔连忙解释：“那是个小问题，我们会有方案，后续会对设备进行升级。”
沈夺的眼神从沉默的董争身上移开，看了肖正乔一眼，微笑着点了下头：“那就好。”
肖正乔：“沈董事长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妥善解决。”
董争带着人走出实验室，路过董争的办公工位时沈夺停了下来，跟着他的一行人也停了下来。
董争镇定自若地把那张画像收进活页夹里。
沈夺眼神从他的之间收回，看着他空荡荡的办公桌。
董争也不慌，任由他打量。
沈夺：“那盆韭菜呢？”
董争：“扔了。”
沈夺：“可惜了，长得那么好，我上次就想让你送给我。”
杨明开反应快，立刻接话：“沈董事长喜欢的话，我下午让人送几盆生机盎然的过去。”
沈夺没搭理他，让杨明开的话掉在地上，杨明开尴尬得满脸通红，只能识趣地闭了嘴。
沈夺董争有点想笑，他竟隐隐有种感觉，沈夺刻意帮他出气。
且不论这感觉是不是错觉吧，看到杨明开和肖正乔的脸色比韭菜还绿他就高兴。
董争：“沈董事长喜欢？”
沈夺：“桌面有一盆绿植挺好的。”
董争：“有的。”
董争说完，弯腰从办公桌底下把那盆葱抱了出来。
肖正乔：“……”
董争本想放在桌上，沈夺先出声：“送我？”
董争递过去：“行。”
于是，锦城集团董事长走访宇思科技，不谈投资，不问项目，也不谈合作，转了一圈后抱着董首席工作室里的一盆小葱走了，连会都没开。
行为过于离谱，以至于没人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肖正乔都不知道这次访问是成功还是失败，杨明开已经写好的新闻稿也不知道要不要往公司官网上发。
所以肖正乔只能在办公室对杨明开发脾气。
肖正乔：“你不是拍胸脯跟我保证，你很了解这位沈董事长吗？你找的那个人不是说跟他在国外相处了五六年吗？不是说他只看表面注重形式吗？这就是你调查的结果？你现在告诉我，工作室这个荣誉墙要不要拆？董争那盆韭菜要不要拿回来？”
杨明开讨好笑笑：“董事长您别生气，您骂我没关系，但您别气坏了身体是不是。”
肖正乔：“你办的什么事？我不该生气？你这要怎么收场？你就是这么投其所好的？”
杨明开依然态度诚恳，走过去帮肖正乔沏了杯茶：“我的错我的错，您要怎么骂都可以，您管理公司已经很辛苦了，我还给您添麻烦，都是我的错，您先喝口水消消气。”
肖正乔指着他：“都是你办的好事。”
杨明开频频点头：“董事长，我回去好好反省好好复盘，看哪里出了错。”
肖正乔：“你可以让你那个联系人滚了，那那么多的钱办的什么屁事。”
杨明开恍然大悟：“我都没想到这茬，还是董事长想得广，我一慌乱了神就忘了前因后果，我肯定要好好问他怎么回事。”
肖正乔叹了口气喝了口茶。
锦城集团换新董事长这件事，不止宇思科技蠢蠢欲动，很多公司都想方设法先人一步了解情况，奈何这人常年在国外太过神秘，杨明开说自己有可靠情报，结果丢脸丢到了人家面前。
看肖正乔喝了他倒的茶，杨明开才说：“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办法，我们自己人就可以解决。”
肖正乔：“说。”
杨明开：“董首席。”
肖正乔灵光一闪，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依沈夺今天的表现，他和董争私下里是认识的。
但他又不想让董争去做这些事，毕竟无论在公司里还是董事会，董争声望已经超过了他这个董事长。
杨明开看穿了肖正乔的顾虑，就顺着他的心意说：“普通的工作对接而已，其实也是他的本职工作，只是让他去打个前战，他做好了是分内的事，没做好那就不对，您就不愁理由了呀。”
面对董争，肖正乔现在一门心思想排挤，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古代皇帝容不下功高盖主的大臣，公司里的老板不喜欢刺头，两者一结合，正是董争在肖正乔眼里的形象。
杨明开正是深知肖正乔的痛点，偷梁换柱一般，把自己的失误连锅带灰甩得干干净净，企图让董争当大冤种。
杨明开：“现在沈董事长在国内，我们有的是机会合作接触，当务之急只能让董首席去对接，而升级OA系统这个项目，锦城集团点名要董首席，这个项目少则两个月吧，这两个月董首席不在，一来董首席能多接触沈董事长，二来您可以再提拔可信任可重用的技术人才代管工作室。”
杨明开利用肖正乔的痛点，想了这么个听着能够一石二鸟的办法，心里非常得意，而肖正乔已经魔怔了，满脑子里都是一石二鸟之后的丰硕成果。
肖正乔看着杨明开，杨明开郑重其事点头：“我知道你和董首席之间有约定，但这是个机会呀。”
肖正乔把杨明开给他倒的茶喝完，平静道：“通知大家开总结会吧。”
杨明开：“是。”
而不知道自己又被阴了一把的董争坐在办公椅上，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周徐。
周徐有点纳闷：“师父，你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董争：“你说呢？”
周徐一头雾水：“我说啥？”
董争手指扣了扣桌子说：“你知道他是锦城集团董事长，怎么不告诉我？”
周徐更懵了：“你不知道啊？”
董争：“我怎么会知道？上次他来我出差去了！”
周徐：“你们不是表亲吗？”
董争：“那是……”
董争语顿，他向来靠着胡说八道来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这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领略到了胡说八道的副作用。
周徐声音忍不住拔高：“啊师父你瞎说的啊，师父你不是那种装逼的人啊。”
董争无力地摆了摆手：“此事说来话长。”
周徐泄了气：“我还以为你找到大靠山了可以扬眉吐气了呢。”
董争：“我要扬眉吐气还需要靠他？”
周徐不情不愿地嗯了声，心里默默想：你对董事长就是忍气吞声不敢扬眉吐气。
在沈夺这件事上，董争不知道怎么收场。
回想起来两人相识的这段时间也太过离奇，最离谱的是他当着沈夺的面吐槽的那些话。
当一件事不知道怎么收场时，就不收场，顺其自然。
不过公司要上新项目，沈夺的投资至关重要，要是因为他的吐槽影响了沈夺的决策，那他会过意不去，虽然肖正乔的新项目很垃圾，但这毕竟是公司的集体利益。
董争拿起手机，想着要不要跟沈夺发道歉的短信，但又觉得没这个必要，谁会把萍水相逢说的屁话当真呢。
董争觉得自己看人的能力是真的差，本来以为又交到了一个朋友，没想到对方把他当成傻子套他话。
道歉个屁，不道！该道歉的人是他！
除了解决技术问题，周徐从没见过董争为了其他事情纠结皱眉头。
周徐：“师父，你怎么了？”
董争：“甲流。”
周徐看他越发苍白的脸：“师父，你还是去一趟医院吧，发烧发久了容易得脑膜炎。”
董争觉得他在沈夺面前干的事确实像得了脑膜炎搞出来的事。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肖正乔叫董争到楼上开会。
董争感冒很难受，快扛不住了便拒绝：“我要请假去医院。”
肖正乔：“会议不长，一会儿就结束。”
董争觉得肖正乔的良心被狗吃了。他倒是要上去看看，肖正乔能整出什么把戏来。
董争挂了电话忍不住吐槽：“堪比联合国，天天开会。”
沈夺来之前宇思科技开部署会，人走了之后宇思科技开总结会，一群人在会议室安静如鸡，不知道要总结什么。
有意思的是，除了董争，所有人都戴上了口罩。
董争晕晕沉沉的，直观感觉到体温正往上飙，咳一声嗓子就跟要裂开似的。
所有人看着他，他没劲开口说话，坐在会议室里凑数，肖正乔示意他几回，他都当做没看到。
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沈夺发过来的消息。
沈刨工：【需要帮你打120吗？】
董争下意识左顾右盼，看看这人是不是杀了回马枪。
董争吸了吸鼻子，不想回他。
董争记仇，决定仅对他保持对金主爸爸的恭敬，原谅不了他故意套话看他笑话。
董争把手机倒扣在办公桌上，靠在椅子上强撑着。
肖正乔咳了一声说：“这次沈董事长到访，结果同样出乎我们意料，董争，你有什么想法？”
董争：“移墙采光，种植韭菜。”
肖正乔：“……”
肖正乔脸色不好，杨明开给他使了个眼色。
肖正乔：“沈董事长格外注重技术，我想以后和锦城集团的对接工作工作室也要跟进。”
本来董争就发烧，加上对肖正乔越来越不满，再听到肖正乔说这么离谱的事，董争心中腾升一股无名火，血气上涌，刺得他太阳xue突突跳。
他是太给肖正乔脸了？肖正乔开始得寸进尺了？
董争冷笑一声，忍无可忍直接开怼：“对接跟进工作是市场业务部的事，跟工作室有什么关系？”
肖正乔不方便明说他已经看出来董争和沈夺有私交，只好绕了个弯说：“因为沈董事长对工作室格外关注，如果是你直接跟他对接，工作会很方便。”
董争看着如此陌生的肖正乔，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吃了什么东西，变得跟驴一样蠢。
触及底线，董争不再顾及他的面子，直接拒绝：“不考虑。”
肖正乔刚想说话，董争的电话响了起来，董争举了举手中的手机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董争走出会议室，还没说话，对方粗犷的声音传来：“喂，你好，我120，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了，你几楼几零几，能自己下来吗？”
董争：“我没叫120啊。”
“一个姓沈的先生帮你叫的，说你在发高烧，快烧成脑膜炎了。”
董争：“……好，您稍等，我自己下去。”
董争回到会议室，会议室里依然很安静，他看着肖正乔指桑骂槐：“我脑子有点问题，估计有点脑膜炎，智商不在线，120在楼下等，先走。”
他说完转身就走，会议室里的一群人：“……”
坐在会议室落地窗边的同事好奇往楼下看，真的看到董争大摇大摆地上了救护车，接而救护车呼啸而去。
而会议室里一个比一个安静，显得救护车鸣笛声格外清晰。
肖正乔很想摔桌子。
毁灭吧，直接解散公司吧，糟心。
*
120把他送到了医院，董争：“师傅，能不能去别的医院？”
“不能，我们就近。”
“我加钱。”
“加钱也不能，不能浪费医疗资源。”
董争也不好强求，他在这家医院有个VIP病房，但病房小护士都被江树莓收买了，只要他一进医院，江树莓都会知道。
董争一进去，小护士说：“你又来了。”
董争：“能不能不跟树莓姐说。”
小护士：“不能。”
董争：“我加钱。”
小护士：“不能。”
董争：“……”为什么钱不是万能的。
不出一会儿，江树莓挂着听诊器穿着白大褂就来了。
董争咧嘴讨好笑笑：“树莓姐。”
江树莓一脸无奈：“你手背上的针眼还没结痂吧？”
董争：“结痂了。”
江树莓长长叹了口气：“听说你是被120拉过来的，吓死我了，好好的你叫120干什么。”
被120拉来这件事不提也罢。
董争才发现这段时间江树莓憔悴了很多，他问：“树莓姐，最近工作是不是太忙了？”
江树莓：“当医生哪有不忙的，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我操心。”
董争：“你也要注意休息。”
江树莓呵呵了一声：“这话也同样说给你。”
董争自知理亏便不说话，嘻嘻哈哈打马虎眼。
江树莓：“小争啊，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董争：“嗯，好。”
江树莓：“肖正乔这人不厚道，总是欺负你，你要不要别干这活了，好好把身体养好，或者干个闲职躺平。”
董争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江树莓也知道他一向好说话，脾气好，不触及底线的事不争不抢不计较，所以肖正乔变本加厉压榨。
但触及底线的事他寸步不让，无论是谁都不行，比如他不喜欢别人过多干涉工作上的事。
之前肖正乔都会陪他到医院看病，鞍前马后嘘寒问暖，但这些日子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她也有朋友在董争的公司上班，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她多少知道一些。
江树莓：“我知道我这么说管得有点宽了，但肖正乔他不值得你这样。”
说到肖正乔，董争气不打一处来：“他算个屁，我不是为了他。”
江树莓：“无论你有什么原因和苦衷，但你想想你的家人，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活得健康快乐更重要了，任何东西在健康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董争沉默。
江树莓：“你不要怪我多嘴。”
董争当然不会怪她，如今这世界上真正关心他的人屈指可数，她就是其中之一。
董争目光放远：“树莓姐，但人活着，总要有点盼头，我的家人给了我最好的一切，在我有能力爱他们的时候，他们却都不在了。爱总是迫切想付出，遗憾总是尽力想弥补，仿佛这么做人生才有意义。”
江树莓怎么会不知道，若不是这样，赵晓醇就不会为了和她能够在这座城市里落脚没日没夜工作，累垮了，病倒了，却想着不要拖累了她。
江树莓忍不住鼻酸。
董争见她神色不对，连忙转移话题：“赵哥最近怎么样？出差回来没？”
江树莓神色骤然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他，他挺好的。”
董争还是看出了异样，从病床上跳了起来疾言厉色道：“是不是姓赵的欺负你了？是不是挣了两个小钱就变坏了？你告诉我，我这就去锤他。”
江树莓连忙拉住他：“回去躺好，咋咋呼呼的干嘛，他没有欺负我，我们都快领证了。”
董争：“真的？”
江树莓亮出无名指的钻戒，藏不住眼中的窃喜：“他求婚了。”
董争很高兴，抓着江树莓的手端详：“好漂亮的戒指，这么大一颗钻石，赵哥牛啊。”
江树莓笑着点头。
董争：“你喜欢吗？你觉得漂亮吗？”
江树莓点头。
董争很高兴：“你喜欢就好，赵哥厉害啊，眼光真好，我树莓姐就要配这么好的。”
门外想起敲门声，董争拽着江树莓的手不放：“请进。”
董争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对江树莓说：“你喜欢就好，哎呀，你怎么哭了，别哭啊。”
江树莓：“我就是觉得你赵哥太不容易了，我根本不在意这些，他非得说别人有的我也得有。”
董争扯纸帮她擦眼泪。
于是，得到应允推门而入的沈夺就看到这一幕——
董争坐在病床上给人姑娘求婚成功，他把那么大一个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都把人感动哭了。
第22章 独发 果真是人间绝色，怪不……
江树莓泪眼婆娑, 董争一脸讶异，两人同时看向手还扶在门把上的沈夺。
很难得从堂堂沈大董事长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看到他内心的挣扎——
到底是打招呼还是转身就走。
董争松开江树莓的手，江树莓连忙擦眼泪。
董争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投资方爸爸来了, 不得热情专业点。
虽然他套马甲骗人套话很讨厌, 但公事为大。
董争职业微笑：“沈董事长，您来了？”
沈夺进屋带上门：“嗯。”
江树莓悄声问：“你们公司换董事长了？”
董争：“甲方。”
还是用120拉他来医院的甲方。
江树莓意会, 打了个招呼之后走了，病房里又只剩下的两个人。
董争又挂上乙方的职业微笑：“沈董事长您随便坐。”
沈夺在病床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靠在沙发上，再翘起二郎腿，西装革履却有点慵懒, 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董争：“沈董事长您找我电话里说一声我过去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来呢。”
沈夺抬着下巴，垂着眼眸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看马戏团表演。
董争内心暗骂老狗逼, 但表面还得笑嘻嘻。
董争很专业地搬来台阶：“那可能是电话里不方便说,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必须当面谈么？”
沈夺换了个腿跷二郎腿，但眼睛一直看着他。
董争有点无语，职场有职场的规则, 乙方有乙方的职业道德，甲方虽然有甲方的气势, 但台阶搬来了就下来呗, 怎么有人比他还不遵守呢。
董争懂了，职位不配。
他拿起手机要摁号码：“那我马上给我们董事长打电话，让他来跟您对接。”
嘴里含着金条的沈大董事长终于被他撬开了嘴。
沈夺：“原来这些话术你也会。”
董争假装听不懂，得体微笑。
沈夺笑了下：“你跟肖正乔这么说话不就好了, 省得被排挤针对。”
听到肖正乔的名字，董争的微笑快保持不下去了，硬着头皮撑着的笑容也不知道还得不得体。
沈夺：“也不会一天到晚被人使阴招，派你去对接业务。”
董争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夺：“很难猜？”
董争快绷不住了，但仍保持优雅微笑。
沈夺走过去，伸出手指将他向上翘的嘴角往下摁，还没等他回过神，沈夺已经松开手。
董争皱眉看他：“？”
沈夺：“在我面前用不着装。”
董争憋着的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憋住，笑容直接垮掉，把自己扔回病床，再肆无忌惮翻了个白眼。
其实话刚说出口董争就自己找到了答案，毕竟是沈夺嘛。
董争侧过脸看向他：“你们真的有只用五分钟就能得到一个人所有信息的调查组织？”
沈夺勾了勾唇不说话。
董争明白了，大概率是有的。
沈夺站起来走到病床前俯视他：“憋得累不累？”
董争躺着，他站着，巨大的高度差让董争感受到压迫感，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
好吧，无济于事，距离并没缩短多少。
那还不如舒服点躺着呢。
于是，董争又躺了回去，他不嫌累就让他站着就好了。
既然沈夺不接招，董争也懒得跟他玩职场上那些把戏，问他：“那你来找我干嘛？”
他没意识到他现在病着，说话瓮声瓮气的，卸下劲来后很放松，语调疲惫慵懒，像抱怨诉苦，整个人看着委屈巴巴的，像被人欺负多狠似的。
沈夺别开眼。
董争撩起眼皮看他，奇怪刚才还跟看猴儿似的盯着他看的人怎么别过脸不说话了。
董争悄咪咪嗤了声，果然是霸总，深不可测是标配。
董争：“我得的是甲流，会传染的，你要不先回去吧，有事微信聊也可以。”
沈夺才重新看向他。
董争郑重其事道：“身体健康大于一切。”
沈夺从头到尾打量他，眼神又回到他的眼睛上：“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没有什么说服力。”
董争：“……”
既然他不走，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董争拉开抽屉，默默带上了口罩。
沈夺：“不至于。”
董争：“S市GDP还得靠你，得好好保护你。”
沈夺笑了下，他的脸好小，脸的轮廓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既然他不说他来医院干什么，董争也不再问，但两人干坐着总归得聊点什么，但两人现在是甲乙方的关系，总归不能像之前半生不熟的时候随便吹牛了。
董争才想起话题来：“上次你朋友帮我换的电瓶，我转钱给你你老不收，总过期退还，我现在转，你收一下。”
沈夺的手机叮了一声。
董争晃了晃手机：“收。”
沈夺瞟了眼他的手机屏幕，看到了自己的昵称。
沈夺扬了下眉：“沈刨工？”
董争条件反射收回手机，难为情地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想说辞，本想瞒天瞒地，但职业道德出来指点江山：他是金主爸爸，真诚是必杀技！
董争老实交代：“那时候不知道你叫什么，上次去出差在车间碰到你那次，正好车间师傅说他们车间有个刨工姓沈，大高个，爱打扮，每天都把自己打扮成个大老板。”
沈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董争继续解释：“其实你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我没觉得你仅仅只是个刨工。”
沈夺看着他眨巴眨巴的眼睛，饶有兴致问：“那还是销冠？”
董争心想这人真是小心眼又记仇：“不止，起码富二代下车间体验生活。”
沈夺被他想刀人但又努力找措辞的样子逗乐了，没忍住笑出声。
董争觉得他莫名其妙，半晌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人耍了。
董争：“那你也不叫沈十一，你也骗人了，扯平了。”
沈夺：“扯平？那大聪明、金主爸爸这些呢，怎么扯平？”
董争了然，沈家生意能做到这么大是有点奸商的东西在里面的。
董争装死不说话，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说多错多。
沈夺：“这样吧，我有个方案可以扯平。”
董争：“你说。”
沈夺：“你辞职，到锦城。”
董争看着沈夺，沈夺眼神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董争笑了笑说：“沈董事长怎么还当猎头挖墙脚呢。”
沈夺：“只有垃圾公司才会讲感情谈情怀，人类的感情大多时候分文不值。”
董争觉得新鲜，便问：“那好公司都讲什么？”
沈夺：“讲钱，讲投资回报比，目前看来，你在宇思的投资回报比全球倒数第一。”
董争：“……”
沈夺的电话响了。
沈夺接了电话，应了两声之后挂掉，他看向董争：“考虑一下，再见。”
沈夺说完就走了，董争看着他的背影，回忆这段时间以来他和沈夺之间发生的事，一切的不合理就解释得通了。
沈夺早就知道他是DZ0910数控设备的研发者，他的终极目的就是让自己到锦城集团去上班。
但经过肖正乔道砍，董争比谁都明白，遇到一个好的平台和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是不多不容易的事。
沈夺突然停下脚步，董争连忙收回眼神躺好。
沈夺回过头问：“你喜欢比你大的？”
董争一头雾水：“？”
沈夺：“恭喜你求婚成功。”
董争了然，原来他误会了，但这种误会没必要解释，便顺着他的话说：“谢谢。”
沈夺安静地看了他两秒，转身走了。
董争躺回病床，深深吐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和肖正乔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他也必须开始准备那一天的到来了。
*
沈夺回到公司，孙奇都快急死了。
自从沈夺回国之后，沈明贤已经过起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退休生活，今天不知怎的突然来到公司直奔董事长办公室却扑了个空，现在正在办公室生闷气呢。
其实沈明贤也不想来，他是被那些老董事逼得没办法了，自从上次沈夺从OA系统入手开始查裙带关系利益输送之后，动了不少人的蛋糕，很多人都有意见，把状告到他那里去了。
沈明贤早就想查这些事了，但他放不开手脚也拉不下面子，毕竟大家都共事二十几年，多少要讲些情分的。
一开始他们还悠着搞，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是裙带关系拉到的业务，但业务水平还是说得过去的，这几年愈演愈烈，业务能力差劲到令人发指的公司都能过来分一杯羹。
他不好出面，但沈夺不一样，沈夺刚回国，和谁都没有深交，手段比他更狠，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
心里虽然暗爽，但表面还是要表个态稳一下人心，沈夺也好开展工作。
沈明贤绷着一张脸，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生气，董事长门开着，留下足够走漏消息的途径。
孙奇看不出端倪，站在办公室门口惴惴不安。
沈夺一进门，孙奇想把办公室门给关上，沈夺示意他不要关。
孙奇低声提醒：“但是沈董很生气，万一……”
沈夺：“你去忙。”
孙奇正准备走，沈夺叫住他：“等一下。”
孙奇：“董事长，您说。”
沈夺：“西郊工厂的配件生产线有个姓沈的刨工，我想看他长什么样。”
孙奇一头雾水，不知道董事长突然对一线刨工感兴趣，但老板安排的事再离谱也要办啊。
孙奇点头应下来，示意沈夺快进去，沈夺走过去坐在沈明贤对面，毕恭毕敬喊一声：“董事长。”
沈明贤声音提高八度：“哟，还知道我是董事长，我以为你忘了你自己不过是个代理而已。”
沈夺：“关上门，我们好好说。”
沈明贤声音更高亢了：“关什么门？你怕谁听到了关门？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沈夺：“小点声小点声，给我留点面子。”
沈明贤：“你还知道要脸啊？你看看你这段时间做的事，你干脆把人全都裁了，活你一个人干去吧。”
沈夺心想到底是北极光不好看还是登珠穆朗玛不够刺激，他要回来这里演俗套的双簧。
沈明贤：“你还不服是吧？公司里每一个人对公司都有非凡的贡献，你做事之前要考虑清楚，干不好可以换个人来干。”
沈明贤说完，气哄哄地走了。
孙奇可算是松了口大气，溜进他的办公室赶紧关上门。
沈夺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沈明贤发过来的信息。
沈明贤：【最近拍卖会要上一款蓝宝石钻石项链，你找个人拍下来给我，我要送给你妈。】
接下来是一笔转账。
沈夺：【你干嘛不自己去？】
沈明贤：【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做惊喜。】
沈夺：
沈明贤：【还有你办公桌上摆盆葱是怎么回事？丑死了。】
沈夺不搭理他。
孙奇很焦虑：“董事长，刚才好几个股东早早来了，在隔壁竖着耳朵听呢，沈董那么大声，他们肯定都听见了，怎么办？”
孙奇看着他悠哉悠哉玩手机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沈夺看了他一眼，笑了下，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给他布置工作：“OA系统需要优化，叫业务部去和董争谈OA升级事宜。”
孙奇：“好的。”
沈夺：“听懂了吗？直接和董争对接。”
孙奇：“明白了。”
孙奇转身走，沈夺喊住他：“等等。”
孙奇：“怎么了董事长？”
沈夺：“那个姓沈的刨工长什么样？”
在父子俩争吵的过程中，孙奇已经从工厂官网的班组管理板块中找到了姓沈的刨床工，他把照片发给了了沈夺。
沈夺点开，小伙子面色黝黑浑身都是肌肉，像个健身教练。
某些人怎么会觉得他是刨床工的，离谱。
孙奇：“业务能力还不错呢，一直是优秀员工，董事长是有什么安排嘛？”
沈夺面无表情把照片给删了：“我就是想看看他和我长得像不像。”
孙奇：“……”
沈夺看着桌上的葱，想起董争给人带戒指擦眼泪的样子。
他对有未婚妻的人没什么兴趣。
沈夺指着葱说：“送你了。”
孙奇：“……好。”
*
董争甲流烧了三天，回到公司差点被气回医院，市场部的同事听说他回来，一大早就拿着合作方案来跟他对接，说要去锦城集团升级OA系统的事。
董争：“我不管这个事。”
同事：“董首席，但锦城那边说了，项目只和你对接，别人不管用。”
沈夺早就知道他是DZ0910的设计师，沈夺的蓄意接近，就是想让他去锦城集团。
不愧是奸商，故意这么做让人难受，挑拨离间玩得是游刃有余。
董争冷着脸重复一遍：“我不管这个事。”
同事：“那您去找董事长吧，董事长知道这事儿。”
沈夺点名要和董争对接的消息传到宇思科技时，数肖正乔心情最复杂。
这足以印证沈夺和董争确实有私交，这确实方便公司和锦城集团之间的走动，但他好不容易绕过董争组建了新项目，这么发展下去，新项目又要落到董争手中。
他明白董争的心思简单，性格也没那么复杂，还是个守信真诚的人，不屑于倒戈或者背叛。
但肖正乔不喜欢那种矮他一截的感觉。
如果技术研发这一块能有个人能够完全代替董争，董争出去单干，他一定会全力支持帮助的。
董争拿着合作方案上肖正乔办公室，门口的小秘书蹭地站起来：“董首席，董事长在开会，我去帮您告知他……”
董争没搭理他，目不斜视走向肖正乔办公室，小秘书蹬着高跟鞋在后面追：“哎董首席……”
董争意思敲了两下门，没等里面应声就推门而入。
肖正乔正坐在老板椅上，冷着脸办公。
小秘书：“对不起董事长，我没拦住董首席。”
肖正乔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忙，对董争说：“你进来吧。”
小秘书把门给带上，董争把合作方案拍到肖正乔办公桌上。
董争很生气，眉头紧锁胸口起伏。
看着气势汹汹的董争，肖正乔沉默半晌后，抓了把头发，揉了揉脸蛋之后长长叹了口气。
肖正乔：“用户要求，我们能怎么样？”
董争：“那我们可以不接这个项目，升级OA系统？是我们的主业吗？有这个时间去做点正事不好吗？”
肖正乔：“有钱为什么不赚？”
董争嘲讽道：“你现在是什么钱都赚，搞不清方向了？”
肖正乔本想隐忍，但此时真忍不住了，用力拍了桌子，从老板椅上跳了起来，砰地一声响，震得合作方案都飘到了地上。
董争冷眼看他破防。
肖正乔怒目圆瞪：“董争，你能不能成熟点，我们现在不是创业公司，公司有这么多人要养，你知道公司每天的流水是多少吗？公司规模要扩大，要发展吧，新项目要运作，不要投资啊？这些都要真金白银，不是情怀和理想能够喂饱的，我是公司董事长，我不挣钱，那我要干什么？你是公司的员工，安排给你工作，你跑来这里跟我叫板？你是董事长还是我是董事长？”
董争看着眼前陌生的肖正乔，忽然觉得自己的坚持像个笑话，之前约定好的承诺也是个笑话。
董争对他失望透顶：“你现在只是想赚快钱，想着快速把公司市值做大吸引资金，想快速提高身价，已经沉不下心来扎实做事了，至于公司未来怎么样，有没有核心技术，你是一概不管了。”
肖正乔气急败坏，指着他骂：“你清高，你看不上钱了，你也不想想你那台DZ0910是怎么起来的？抱着理想和信念就能起来？如果不是沈明贤投钱，它现在就是一坨废铁！永远是一堆废铁！你也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我们之间也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你心里只有你父母的遗愿，根本就没有公司。”
DZ0910数控设备是他父母的遗愿，他只和肖正乔一个人说过，因为信任，当时他小心翼翼把这件事告诉肖正乔，没想到却成了把柄。
董争捡起地上的合作方案，用力揉成一团，毫不客气地朝肖正乔砸去。
啪一声，纸团不偏不倚，砸中肖正乔的眉心。
董争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让我恶心。”
董争说完就走了，肖正乔揉着眉心，捡起纸团，狠狠砸向门口，骂了声草。
董争没回工作室，而是开着宝马小超跑上了高速。
风声呼啸，董争无奈笑笑，这一局，沈夺不费吹灰之力，精准拿捏肖正乔的想法，利用甲方的权利点名让他去对接业务，正中肖正乔想排挤他的想法，祝肖正乔一臂之力让他沦为业务员，彻底离间两人，赢了。
他知道沈夺想要让他心灰意冷，离职去锦城。
而此时的年度正在和人开斗气车。
上次年度帮沈夺的超跑小帅哥换了个电瓶之后，意外发现这个车的颜值实在太好看，深得他心。
他去试驾之后，对它的性能更是赞不绝口，一边赞叹小帅哥眼光毒辣，一边也跟着买了一辆。
新车才上路一个星期，他正在街上嘚瑟，就有人别他的车，还是跟他一样的小超跑。
一开始年度没在意，过了三个红绿灯之后，那辆车还不依不饶。
年度没料到自己的忍让却对方炫够了车技，他逼停对方，挑衅道：“上高速比一把？”
对方应允：“行。”
于是两人就上高速飙起了车，他们往市郊开，谁也不让谁，使出浑身解数逼对方服气，焦灼地纠缠在一起，强势的轰鸣声响彻山谷。
两人正你追我赶相互超车时，嗖一声，另一辆同型号的宝马小超跑从他们身边冲过去了。
就那一瞬间，那人带着墨镜，单手扶着方向盘，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燃的烟，就这么轻轻松松超了他们，只留下潇洒的背影和比他们更嚣张的轰鸣声。
相互斗着的两人傻眼了，并行对视一眼，顿时有菜鸡互啄的既视感。
同款车，看看人家。
年度先反应过来，油门踩到底追上去，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年度紧赶慢赶，勉强能看到对方车牌。
他一看乐了，这车牌号不正是沈夺那个小超跑帅哥吗。
年度一路跟着，跟着他开进了万安公墓的停车场。
小超跑熄了火，他披上黑色长大衣下了车，黑色的墨镜和黑色衣服，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耀眼。
他吧嗒一声点上了嘴里的烟，吐出烟圈时喉结滚动，没来由地性感。
他逆着风往山上走去，风吹着他的衣摆飘动，此情此景，看着有些落寞，很轻易地就能拨动人心弦。
年度看着他纤瘦指尖那点火光，笑了笑。
果真是人间绝色，怪不得沈夺千方百计接近他，眼光真不错。
年度给沈夺打了个电话：“喂，小超跑好帅，你追吗？不追我追啰？”
第23章 独发 小小惊喜
沈夺接电话的时候, 业务部经理在汇报工作。
沈夺上任以来，最先让市场调研部经理到办公室汇报工作。当时市场部经理本以为中了头彩能升职加薪，没想到沈夺就裙带关系签项目的事裁了一大批人, 让市场部大换血。
此时业务部经理惴惴不安, 业务部的职员更是提心吊胆, 他们各自复盘自己的工作，连偷拿公司厕纸回家这种事都给盘了出来。
没想到沈夺只问了一句：“OA系统升级这个项目, 宇思科技有人来对接了吗？”
业务部经理没料到那么大一个董事长会过问这么小的一件事，他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话没说出来, 有点反应不过来：“啊？”
沈夺安静看着他，不想浪费时间再说第二遍。
业务部经理：“哦，还没有, 昨天那边回复，他们的技术首席生病了，还没出院，我今天再催一催。”
沈夺：“还没出院？”
业务部经理：“对, 说是甲流。”
沈夺示意他出去, 业务部经理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因为沈夺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差。
业务部经理谨小慎微：“董事长，您还有什么事安排？”
沈夺：“去忙。”
业务部经理刚出去, 年度就打了电话过来。
年度那边好像刮很大的风，手机听筒哗啦啦的很吵, 但年度说的话字字清晰。
年度说要追人。
沈夺：“你那边太吵了, 听不清。”
年度的声音提高了些：“我说，宝马超跑小帅哥太正了，我再见钟情，你追不追？不追我追了。”
沈夺：“你想跟他玩？”
年度啧了声说：“谁玩了, 我是认真的，我很喜欢他，为了他我做0做1都可以。”
沈夺：“上次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六个月零三天前。”
年度：“……”
沈夺：“不过你要当渣男我也不会干涉。”
“本来就是，干涉别人因果会被雷劈，”年度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他被人骂了，“喂，谁渣男啊，老子虽然换得快，但从来都是1V1，讲究有始有终好聚好散，从不乱搞，怎么就渣男了。”
沈夺：“他有未婚妻。”
年度：“哈？什么？未婚妻？”
“已经求婚成功了。”
年度沉默一会儿，骂了句脏话，他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一不掰弯直男，二不脚踏两只船。
年度：“那还是算了。”
沈夺勾了勾嘴角。
年度：“不能吧，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他喜欢男人，我雷达失效了，你雷达也失效了？还是他是深柜？”
沈夺没回答他的话：“你在哪儿？”
年度：“上坟。”
于是年度打开了话匣子，把怎么被人别车、被叼烟小帅哥单手超车、怎么熏了一路尾气跟着他来到万安公墓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甚至连他吸烟时滚动的喉结和被山风吹起的大衣衣摆都说了。
年度最后意犹未尽地总结：“太他妈性感了。”
沈夺：“他又去上坟？”不是还没出院吗。
年度：“又？”
沈夺：“那颗南非粉钻你要不要？”
年度：“要啊要啊，你不是说不给我了吗？”
沈夺：“你现在过来。”
年度挂了电话，立刻钻进车里，一脚油门踩到底，漂出了停车场，一气呵成。
他边开边纳闷，就他这驾驶技术，为什么会被人轻轻松松超车呢。
开到一半才想起沈夺要他上哪里去，再给沈夺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年度才回过神来自己大概是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连忙发了好几条三十秒骂人的语音。
而沈夺和孙奇交代两句之后，穿好外套出了门，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漂出了公司停车场，也一气呵成。
早高峰已过，车很好开，沈夺一个小时就开到了万安公墓。
但来得比他早的是肖正乔。
停车场看门的大爷都有点奇怪，这儿半天见不到一个活人，也没听说最近有新坟迁进来啊，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呢，来的小伙子一个比一个帅，开过来的车还一个赛一个好。
给整片公墓添了点阳刚之气。
去祭拜父母亲前，董争掐灭了烟。
他很少吸烟，上一次吸烟是DZ0910设备上市之前。
董争坐在墓碑旁，静静看着远方。
他心烦的时候，就会到这儿来坐坐，小时候他磕磕绊绊爱摔倒，老摔得浑身酸痛，还会碰掉爸妈最爱的古董花瓶。
但爸妈总是会鼓励他：“小争，不要怕，勇敢走，爸妈会帮你看着。”
董争闭上眼睛，指腹轻轻地搭在眼皮上。
他没有用这双眼睛好好看人，他小的时候爸妈常说研发要严谨求实，不能弄虚作假。
但他明明知道设备还有BUG，当年还是让它上市了，父母会不会很失望？
现在公司刚上正轨，但发展方向却和他预期的不一样。
董争把脑袋埋进膝盖，心里没来头觉得委屈自责。
他果真是个瞎子，相信的都是什么人。
听到脚步声，董争抬头一看，竟是肖正乔。
董争噌地站起来，挡在墓碑前，面无表情看着他。
肖正乔叹了口气，抱着鲜花走了过去，从董争身边擦身而过，把鲜花放在墓碑前，再朝墓碑深深鞠了个躬。
肖正乔：“叔叔阿姨，我没把小争照顾好，我违背了和小争当初的约定，对不起。”
董争冷眼看着他演戏。
肖正乔转过身面对他：“刚才我不该那么说，对不起小争。”
董争别过脸去不看他。
肖正乔：“你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沉不下心来做事了，公司要发展，需要投资，吸引资金的办法就是让公司看起来强大……”
董争嘲讽道：“要看起来强大，而不需要真正强大。”
肖正乔闭了闭眼频频点头：“对对对，你的想法都是对的，但是小争，如果锦城集团没有换董事长，我不必这个样子，沈明贤对我们知根知底，我们看起来像小作坊无所谓，但现在锦城集团换人了，谁也不知道沈夺是什么样的人，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沈夺对我们一无所知，我们首先要给他留个好印象吧？新项目是个大项目，我们需要很多钱，你明白吗？”
董争安静地不说话，他突然觉得和肖正乔沟通好累，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来是这种感觉。
新项目假大空，很多功能都超前目前的技术水平，有的技术手段仅存于理论阶段，连实验室仿真数据都没有，要实现也不是不可以，但除了需要钱之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很专业的人去验证。
根本不是肖正乔挣快钱做噱头的手段。
肖正乔说很重视这个新项目，但并没有在公司里投入任何的人力和物力，较于把项目完成落地，他更在意的是拿到钱，或者说只在意拿到钱，有了资本之后就会有很多可能，最后项目做成什么样，他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上心了。
董争突然醒悟，这段时间以来他跟他对抗企图改变他的想法，让他回到之前那个人，这种想法和做法太理想太幼稚。
肖正乔：“我知道DZ0910的缺陷一直是你心头病，新项目没让你主抓是怕你分心。”
董争冷眼看他，戳破他的谎言直言道：“你是对我忌惮了吗？怕我一手抓技术，把你架空了，也怕我揭穿新项目的本质，坏了你的招商引资计划。”
肖正乔一怔，但很快恢复正常，赶紧否认：“我对你忌惮什么啊，你我还不了解吗。这样好不好，DZ0910的缺陷解决了，你来抓新项目，和锦城对接，好吗。”
董争看够了他的把戏，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肖正乔：“在叔叔阿姨面前我不说假话，锦城集团那边他们点名要你过去对接，我确实需要你去做这个事，对，你说得没错，我现在想着就是快速把公司做大做强，这对公司有什么坏处呢？而对我呢，我除了更忙之外，我没得到更多的东西了。我们是民企，要生存不是么，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董争别过脸去，不想听他那套又臭又长的言论。
肖正乔知道，董争吃软不吃硬，重感情还心软，若他不反驳，就说明他正在妥协。
肖正乔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上：“我承认我是变了，但我都是为了公司，就当哥求求你好不好？”
董争不知道肖正乔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的，反正不会是像第一次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对他的父母说：小争在国外一切都好，他有我，请二老放心。
董争躲开，想要甩开他的手，但肖正乔不仅没松手，反而双手都抓着他的肩头，把他身子拧过来让两人面对面。
董争看了眼肩膀上的手掌：“松开。”
肖正乔：“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公司不上市就好了，没那么多事，我们不会有隔阂，还能像以前一样。”
想到上一次他把过去搬出来说教是为了替杨明开开脱，董争便一阵恶心：“你不要说以前。”
肖正乔：“怎么不能说呢，我觉得难捱的时候，就想我们一起努力的那段时光，那是我的精神粮食，你还不让我想，还让不让我活。”
董争低头看脚尖。
肖正乔松开他，张开双臂：“来，哥抱一个。”
董争后退一步。
肖正乔笑了下，向前一步，把他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人都会变，但我们之间不会变，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哥的错，不委屈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若两个月前肖正乔这么跟他说，那他会相信，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极度急功近利、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肖正乔。
是和他渐行渐远的肖正乔。
如今闹成这样，不难过是假的，肖正乔以前对他是真的好，无微不至地好。
因为见过他的真心，所以更能敏感地察觉到他此时的假意。
董争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跟他据理力争没意思，对他明朝暗讽也没意思，朝他发脾气也没意思，看不惯他也没意思。
没有人能够改变另一个人的想法。
肖正乔在他面前演戏，那他何必再用真心对他呢，何必费尽心力坚持呢。
那就好聚好散吧。
董争枕在他肩膀上笑了下说：“正乔哥。”
肖正乔莫名心一疼，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小争。”
董争：“我在国外举目无亲，你比我大几岁，谢谢你这么多年事无巨细地照顾我。”
肖正乔：“小争，不要说这种话。”
董争撒谎：“DZ0910设备的缺陷确实是我的心病，它还没完全解决，新项目我就不参与了。”
肖正乔松开他，眼睛快速眨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里很矛盾。
他一边忌惮董争，一边又害怕董争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他没想过董争会主动放弃，这本是他一心所愿，但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像什么东西悄悄溜走了，抓都抓不住。
董争据理力争的时候，他不愿意给，董争主动放弃，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甚至莫名慌张。
肖正乔：“为什么？我答应过你，技术的事你全权负责，你不能不管，你是不是还在气我今天在办公室里说的话，我上新项目没经过你，是想让你安心解决BUG，二来也不想让你这么累，好好养身体，你看你这段时间总生病，我想让你放个长假，但又怕你多想。”
肖正乔语无伦次解释，董争安静听着不说话，显得他的解释苍白无力。
董争：“我答应你，锦城集团我去对接。”
肖正乔更不可思议了：“真、真的？”
董争笑了下：“也不是什么难事，以前需要资金的时候我也跑过业务，不是么。”
肖正乔眉开眼笑：“你能这么想最好了，那我们和以前一样，齐心协力把公司搞好。”
董争：“好。”
肖正乔开心地朝墓碑连连鞠躬，董争冷眼看他，等他转过身后神色又恢复如常。
董争：“你先回吧，公司忙，离不开你，我再跟我爸妈待一会儿。”
肖正乔心里很感动，还有一丝歉疚，他总是利用董争心软念情的软肋，但他是公司的老板，总是身不由己，要怪就怪董争太过单纯，太过理想化了。
或许是心思简单，才能让他看起来仍如当时初见那样满满的少年感，干净的眼眸一转，就让人情不自禁心动。
肖正乔脱下自己的围巾，绕在董争的脖子上：“好，你也早点回，别受凉了，我先回去了。”
而不远处的沈夺冷眼看完了两人演的戏。
戏已落幕，等肖正乔走了，沈夺咬牙下山，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大老远追过来躲在树下看一个PUA高手和一个脑子不好使的笨蛋在墓地里演兄弟情深。
沈夺刚回到办公室，业务部经理立刻过来汇报工作：“董事长，宇思科技回复，说今天下午就派人过来对接。”
沈夺冷淡道：“这么小的事不用跟我汇报。”
业务部经理有点胡涂了，今天上午是谁召他过来询问情况的？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
业务部经理出去了，路过助理办公室正好碰上孙奇出来。
业务部经理：“孙助理，董事长好像不太高兴啊。”
早上沈夺风风火火出去，中午回来的时候拉着个脸。
他有个朋友之前也是这种状态，但那个朋友是去酒店捉奸。
但孙奇说：“没有吧，他不是每天都这样吗。”
这招是沈夺教他的，沈夺是空降，他也是沈夺从司机人才沉淀库捞出来当的助理，公司里不少人跟他拉进关系打听一些事。
孙奇应付不过来，只好和沈夺请教，沈夺问他：“你想不想跟他们打成一片？”
在沈夺面前，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真诚，孙奇坦言道：“我喜欢听八卦，但不爱嚼舌根，不想。”
沈夺点了下头说：“那你就装傻。”
业务部经理搞不清为什么这么迟钝的人能够当助理，但表面还是笑着说：“那孙助理您忙，我下去了。”
孙奇：“好，您忙。”
孙奇走到办公室问沈夺：“董事长，过饭点了，我帮您点个餐吧。”
沈夺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揉着太阳xue，摆了摆手。
“还是让食堂给您备一份？”
“你去忙吧。”
孙奇心想和他那个去捉奸的朋友一样，无精打采没有胃口。
孙奇不多问，就出去了。
沈夺鼻尖发凉，打了个喷嚏，万安公墓在山里，山风很冷，不过有的人被人抱着，也不会觉得冷。
沈夺嗤了声，越发觉得自己离谱，关注点过于奇怪。
沈夺想了下，叫孙奇进来。
孙奇：“董事长。”
沈夺：“估计下午宇思科技就来人，给他们安排个临时办公室。”
孙奇：“后勤已经在准备了，在信息维护中心加几个工位。”
沈夺想了下说：“信息中心有间朝西的房间，光线还不错，安排在那里吧。”
孙奇：“但是朝西晒啊。”
沈夺：“没事，就朝西吧。”
孙奇有点佩服沈夺，总部这么大，哪个楼层是哪个部门他都要看楼层导览，沈夺居然记得哪里有空房间。
孙奇：“好，我去和后勤说。”
孙奇给后勤打了电话，后勤说：“我们已经安排好工位了，那个房间打算用来放一些闲置物资，好久没整理了，而且是朝西，也没有网线，我们准备的工位朝南呢，比那个位置好多了。”
孙奇：“董事长安排的。”
后勤沉默一阵说：“好吧，我这就去整理布线。”
*
肖正乔走没多久，董争皱着眉解下围巾。
肖正乔喜欢带这个牌子的围巾，但之前的冬天这条围巾几乎都在他的脖子上，围巾还是和之前一样暖和，但却没了当年的感动。
董争下了山，正想把围巾扔垃圾桶里，就听到绿化带里有猫叫，他蹲下一看，是只大狸花。
董争才想起来车上有一大袋猫粮，是给二狗子买的。
董争把猫粮拿过来，给它抓了一把：“不好意思啊，不能带你回家了，我家里已经有二狗子了。”
说到二狗子，董争心生歉意。
二狗子还是流浪猫的时候，他心生怜悯把它捡捡回家，但他却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多少时间陪它玩，美其名曰给了二狗子一个家。
要是二狗子长嘴，听到他在这里表忠心，高低得骂他一句死渣男，还好二狗子不粘人，是新时代的独立猫，一人一猫相处起来倒也自在。
董争：“那我就废物利用，给你搭个猫窝吧。”
有个保洁阿姨走过来说：“不用给他们搭窝，他们有窝，我给他们搭好了，我带你去看。”
董争跟着保洁阿姨去了猫窝，几个水泥砖头围在一起，里面铺满了旧衣服。
董争把一大包猫粮递给阿姨：“给。”
阿姨接过猫粮，瞟向他手里的围巾。
董争了然，把围巾递给他：“这个也给你。”
阿姨笑容满面接过：“这个围巾很新很好，扔给小猫搭窝有点可惜了。”
董争说：“名牌货，限量款，九成新，可以找二手平台回收，五位数以上，能买不少猫粮。”
阿姨也是个识货的，笑盈盈道：“谢谢你啊小伙子。”
董争离开万安公墓回到工作室，周徐火急火燎跑过来说：“师父，你可回来了，你跑哪里去了？我有很重要的跟你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听说的。”
董争很平静：“怎么了？”
周徐把董争拉进实验室，再把实验室的门反锁。
董争：“怎么神神秘秘的。”
周徐：“师父，他们说你要去接别的业务了，工作室要刘晓天代管，真的假的？”
刘晓天是技术研发部的经理，除了工作室，技术部归他管。
新项目肖正乔没派给他，而是让刘晓天负总责。
董争看不上刘晓天，不认为他有能力做那么大的项目。
董争只知道周徐说的前半句话，但后半句话现在才知道。
这是肖正乔虚情假意去墓地的目的。
若是一大早他就听到这句话，估计能气得半死，但现在已经很平静了，肖正乔忌惮他，早就有了把他换掉的想法，只是他带上过去的滤镜，不愿意接受肖正乔已经改变了的事实。
董争：“真的。”
周徐惊得瞪大眼睛，嘴巴也合不上了：“为什么？”
董争：“公司安排。”
周徐跳了起来，董争面无表情。
周徐低吼：“不要！师父，工作室怎么能让他人代管呢？先不说他让你去接垃圾项目，即使让你去锦城集团现场办公，到这儿也才半个小时车程，有必要要人来代管吗？他们的意图你难道看不出来？”
董争站起来拍了拍周徐的肩膀：“坐。”
周徐不坐，很顽强反抗：“师父，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这段时间他们这么针对你，现在越来越过分了，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董争：“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周徐：“你这样子甘心吗？去争取啊。”
董争冷静道：“再争取能改变肖正乔是宇思科技董事长的事实吗？”
董争一语点醒梦中人，周徐蔫蔫地坐回椅子上，一股无名火在胸口燃烧，但又无能为力。
周徐：“师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董争摇头。
周徐几度欲言又止，董争说：“有什么话直说吧。”
周徐沉了一口气问：“师父，是不是你打算单干，或者已经有猎头找你了。”
董争笑了下：“一直有猎头找我啊，不是也一直有猎头找你吗？”
周徐：“那你什么想法？”
董争：“你呢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我不在工作室的这段时间里，把我安排给你的几个方向研究透，有点难度，但要坚持，明白了吗？”
周徐：“师父，我能相信你吗？”
董争点了下头：“能。”
周徐：“好。”
两人聊完，业务部的同事已经抱着材料在工作室外等候：“董首席，经理安排我跟你一起去。”
董争直接拒绝：“不用，小项目，我一个人就行，锦城那边有团队配合。”
那个同事尴尬地站在原地，董争没再搭理他，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董争把数据全都拷贝到了自己的计算机准备带回家，并交代周徐把实验室锁起来，不让外人进去。
不一会儿，刘晓天来了。
刘晓天内心窃喜但表面仍诚惶诚恐道：“董首席，怎么董事长派你去做那么小的项目，你走了我们技术部门那可就倒了大半边天啊。”
董争之前还去肖正乔面前说刘晓天管理日常杂事可以，但他的能力不行不足以胜任新项目，现在回想起来，肖正乔当初肯定认为他想一家独大打压同事。
换个思路想，刘晓天和杨明开一样能力超群，能让肖正乔有做皇帝一般的快感。
要是以前，董争会真情实感地白他一眼，但这样的人不值得浪费一点真感情。
董争心想，老子在一群狼一样的人之间周旋玩人情世故的时候，你还在找工作呢。
董争笑道：“刘经理过奖了，技术部的天是您才对，您这么说我可承受不起。”
刘晓天一时回不过神来，董争在公司里向来以低情商闻名，今天怎么感觉像老油条附身了。
刘晓天看着大门紧锁的实验室说：“董首席，这个实验室怎么锁起来了？”
董争：“董事长让我锁的，刘经理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董事长，刘经理不信任我可以，总不能不信任董事长吧。”
刘晓天连连摆手：“董首席说的哪里话，锁就锁，就是怕万一我们要用实验室。”
“实验室里就一台DZ0910模型机，你们用不到，”董争左看右看，把刘晓天拉到一边悄声说：“不怕刘经理笑话，最近我家遭了贼，我把家里的保险柜和一些古董字画搬过来放实验室了，也不是不信任同事，就怕万一有人进去，东西正好找不到，说不清，这件事我只告诉你，怕你误会我故意封锁什么技术资料，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刘晓天心想：得，彻底把他想撬开实验室的后路堵死了。
刘晓天本来想过来将一军，没想到吃了个哑巴亏。
刘晓天一走，董争翻了个白眼。
周徐朝董争比了个大拇指，他没想到董争竟还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但一深想也不奇怪，算起来董争是公司的合伙人，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只是他只想干研发不想具体管理，才会被肖正乔逼到这个地步。
之前他直来直往，对公司是真心坦诚的，周徐发现董争慢慢变了，实验室里根本没有贵重物品，或许是失去了信心，才会带上虚假的面具。
董争收拾好东西，对周徐说：“这段时间再辛苦一下。”
周徐：“好。”
董争一个人开着小超跑来到了锦城集团总部。
锦城集团效率很高，才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把董争各项手续都办完了，还在信息维护中心给他准备了一间小办公室。
信息维护中心的经理叫江立德，他很客气对董争说：“董事长办公室交代，您需要任何数据我们必须全力配合，董首席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董争：“谢谢。”
江立德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服气，虽然信息维护中心在锦城集团是个边缘部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宇思科技才多大一点公司，他们公司生产的那台设备也只是用在锦城集团一条生产在线，为什么整个部门的人要听一个外人差遣。
但江立德也很好奇，难道这人真有通天的本事，能让董事长青睐。
不过锦城集团现在这一套办公系统确实垃圾，要改好可不容易，程序员谁不知道修改别人的垃圾程序比自己开发还要头秃呢。
资本家毕竟是资本家，改造的工作量大，但成本远要比研发成本低。
反正干活的是别人。
董争没心思去猜他们在想什么，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椅子一转才发现这件办公室的落地窗也朝西，和之前没有砌荣誉墙的工作室一样，能看到从高楼缝隙中穿梭过来的夕阳。
工作室的位置是董争自己选的，当时肖正乔要安排朝南的大房间，他拒绝了。
董争一直喜欢看夕阳。小的时候他总坐在露台上等父母下班，爷爷就会告诉他：“小争啊，太阳快下山了，夕阳红彤彤的，你爸妈快回来了。”
对他来说，夕阳意味着团聚。
这间临时办公室是个意外的小惊喜。
第24章 独发 我好男色
在锦城集团办公的一周后, 董争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仿佛回到了宇思科技最初创立的时候。
锦城集团的团队也很高效，他需要的东西很快就能准备到位, 他的工作进展得也很顺利。
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扰他, 他能安心地工作, 跳出宇思科技的环境回头看才发现，宇思科技庙小妖风大, 滩浅王八多。
闲暇之时他脑海里总回荡沈夺那几句话：
只有垃圾公司才会讲感情谈情怀。
人类的感情大多时候分文不值。
他在宇思的投资回报比全球倒数第一。
余音绕梁，加上沈夺鄙夷的表情, 太过洗脑，太过可怕。
果然资本家都是在研究人性，沈夺无声无息地就在他的软肋上埋了个针。
让他亲自过来升级设备这步棋走得实在太好, 顺了肖正乔的意，也成功离间他和肖正乔的关系。
董争不喜欢沈夺这种心机深沉的人。
不过董争也能理解，毕竟是在豪门长大的孩子，家庭背景多少有点错综复杂, 从小习惯了勾心斗角, 养成复杂的人格也情有可原。
但若不是沈夺横插一脚，肖正乔也不会顺水推舟把他安排过来，他也不会这么早看透肖正乔的本质, 这么一想，他也没必要埋怨沈夺。
肖正乔最近又跟他热络起来, 三番五次打电话明目张胆暗示他, 他来到锦城集团工作不仅仅是帮人家升级系统那么简单，要打探沈夺的喜好，多接触，多沟通交流。
董争觉得肖正乔越来越像资本家了, 从之前研究着怎么把事做得漂亮，现在开始研究人，下一步他是不是应该研究人性的博弈了。
但和沈夺比起来，肖正乔想走玩弄人性的套路，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毕竟肖正乔那些洗脑的屁话从没有入他的耳。
董争搪塞他：“锦城集团这么大，沈董事长不是说见就见，我都没见着人。”
肖正乔：“我相信你，你一定有办法的，慢慢来，不着急。”
董争：“好的。”
他一挂电话就开始翻白眼。
董争态度很好，但也仅限态度很好，想方设法接近沈夺之类的离谱事情他早就抛到了脑后。
期间，董争回过一次宇思科技，倒不是放不下公司，而是有点担心周徐。
周徐看到他第一眼，不由得惊呼：“卧槽！师父！你怎么容光焕发的，锦城集团太他妈养人了吧。”
董争笑骂：“滚蛋，我不在这几周好的不学，学会溜须拍马了。”
周徐：“是真的，看来表叔对你不错。”
董争：“不是我荣光焕发，是你灰头土脸的。”
周徐：“不是我灰头土脸，是以前咱们灰头土脸，而你现在已经得到了爱的滋养，而我还是没人爱的小孩。”
周徐这么一说，董争才反应过来，这段时间在宇思科技上班，确实太过内耗，而在锦城集团他很少为小事烦忧，不内耗，精神状态自然就好了。
董争问：“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周徐：“倒是没有为难，不过我现在是兼职管理员，美其名曰是储备干部，但其实每天都在处理一大堆事，填一大堆表格，都没有多少时间干正事，好累。”
董争一听立刻就炸了，他走之前交代过肖正乔，不让周徐卷入这些琐事中，让他好好做项目搞研究，肖正乔又在放什么屁。
董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徐：“师父你别生气，我就是想让你在那边清净几天。”
董争长长叹了口气。
周徐犹犹豫豫半晌才开口说：“师父，你如果搞完项目不回来，我都想辞职了。”
董争一听，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周徐轻松一笑说：“不过师父您放心，我会把您交代给我的事好好做完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从没有替周徐考虑过。
周徐和他不一样。
周徐不是公司创立人，也没有原始股，不能跟他一样说放弃就放弃。
周徐很上进，喜欢钻研，需要一个平台成长，而不是被这种乱七八糟的琐事烦扰。
之前董争默认宇思科技具备这样的平台，但现在看来，宇思科技已经不配了。
而他怼天怼地，别人虽然拿他没办法，但会想方设法为难周徐。
董争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周徐也跟着站起来。
周徐：“师父，你要去找董事长同归于尽啊？”
董争：“他配和我同归于尽？”
周徐一脸担忧：“要注意态度。”
董争笑笑：“放心，拿捏。”
董争去董事长办公室找肖正乔，办公室门口的小秘书笑着拦住他：“董首席，董事长正在开会，您不要为难我了哦。”
要是之前，董争定会不管不顾往里冲，但他现在需要帮周徐争取和打算，毕竟他答应过周徐，会带着他在技术这条路上坚持走到底，不能让肖正乔给毁了。
和傻子打交道当然不能用正常人的办法，他现在必须不带私人情绪，用专业的职业素养去应付肖正乔。
董争笑着说：“麻烦帮我跟他说，我从锦城集团回来有事跟他商量。”
秘书有点惊讶，一向臭着脸到董事长办公室的董首席怎么变得那么和颜悦色了。
小秘书诚惶诚恐：“好好，我这就进去汇报。”
她才去汇报没多久，肖正乔办公室里就走出来三两人，都是生面孔，董争不认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肖正乔的办公室里时长三两个人，总像是在密谋什么坏事，一看就不正经。
小秘书：“董首席，董事长叫你进去。”
董争走了进去，肖正乔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来：“那边项目进展得怎么样？”
董争心里暗骂狗东西，但表面笑道：“进展顺利，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肖正乔呵呵笑：“有你我当然放心。”
两人之间对话官方又正式，别扭又客套，尴尬得肖正乔连连清了几声嗓子。
董争看出了他的别扭，若是之前，他会不忍心看到肖正乔不自在的样子，会想办法帮他解围，放下之后董争倒是能用上帝视觉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不会再代入他的处境，考虑他的感受。
他尴尬他的，自己自在就行。
肖正乔：“小争啊。”
董争笑容得体：“董事长。”
肖正乔有点怔神，董争很久没对他这么笑过了，今年以来两人都是针尖对麦芒，现在两人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
但董争这么笑着回答他的时候都是叫正乔哥，现在叫董事长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董争好像在变，但他说不上来哪儿变了。
肖正乔干笑试图掩饰尴尬：“你突然这么叫我，挺不习惯的。”
董争笑容未改，但心里已经把肖正乔想听的话准备好了：“这是在公司，叫你正乔哥不合适呀，之前是我操之过急，越界了，管理我不会，以后听你的就行。”
肖正乔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姿态也放松下来，频频点头，看来那天墓地没有白跑，董争的软肋向来都是他的父母。
董争在心里暗骂一句沙比。
肖正乔：“你说是有事汇报，什么事？”
董争：“听锦城集团的员工说，锦城集团要建属于自己的研创中心。”
董争点到为止，其他靠肖正乔自己领悟。
肖正乔带着希望的眼神肉眼可见熄灭了，不以为意道：“就这事啊，都报道了，不是什么新闻，好多年前锦城集团都说要发展科技了，最终还不都是买别人的专利捡别人成果，有钱去买现成的谁去废那心思，不过他们这种大公司多少要响应号召，口号还是要喊一喊的。”
听肖正乔这番话，董争气得太阳xue直跳，他现在都怀疑，当年肖正乔说的创业的初衷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科技梦想是忽悠他的，现实情况是他当时没钱买现成的，只能硬着头皮干。
怪不得肖正乔最近总飘飘然，原来有钱了，可以买现成的，不愿自己花心思钻研了。
若是以前，董争会直接怼他被人夸两句就飘了，被三两猪油蒙了心，不知道这意味着锦城集团后续投资小公司会变少，他们更倾向于从各个小公司挖人，组建自己的团队，让自己强大。
而沈夺说过，好公司和员工谈钱，谈投资回报比，这也更加符合目前职场的主流价值观。
若沈夺真的做到他所说的那样，那么他的团队会发展得很快。
而不是像肖正乔所认为的那样，喊喊口号而已。
董争：“是么，我最近好久没上网了，以为是大新闻呢。”
肖正乔继续引导他：“最近没有打听到关于沈夺的一些消息？”
董争一脸歉意：“很抱歉，我真的见不着人，毕竟他也不是一般人。”
肖正乔很失望，但还是维持基本的风度：“没关系，你继续盯着，兴趣，爱好，习惯都可以，就像之前搞定沈明贤一样想方设法搞定他。”
董争憋着气憋得很辛苦，之前搞定沈明贤是展示了过硬的技术实力，而不是探究其隐私投其所好。
他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很煎熬，但表面毕恭毕敬：“那我再跟进跟进。”
显然肖正乔很满意他这样的态度，和颜悦色问他：“还有其他事吗？”
话题终于走向正轨。
董争：“哦，一点小事，关于周徐的。”
“你说。”
“我当时交代周徐做一些项目，之前我也跟你提过，让他安心搞研发，但现在他是部门兼职管理员，手上很多事，没时间钻研，我交代他的事一样没办。”
肖正乔想了下说：“公司现在是有这个培养后备干部的计划，各部门推选优秀的人才进行培养，名额并不多，对周徐是好事啊，难道周徐不愿意？”
董争真的很想扇他两巴掌，这招数不过是中层管理层不想干活也不想担责只想甩锅想出来的把戏。
董争叹了口气，哼了声：“不是周徐不愿意，是我不愿意，我交代他的事一件没做完，等我忙完锦城那边，回来还得自己干，累死我算了。”
董争说完，被自己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肖正乔还挺怀念董争耍小脾气撒娇的样子，但自从公司成立之后，他就变了个人，跟个老妈子一样提醒他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烦死个人，这幅娇俏的样子倒是很久没见到了。
他还挺怀念之前董争遇到搞不定的事情时找他喋喋不休抱怨的样子。
那时候的董争多娇气多可爱啊。
肖正乔：“行，我知道了，那我把周徐还给你还不行嘛。”
董争眉开眼笑：“谢谢正乔哥……哦不，谢谢董事长，那我去忙了，不打扰你了。”
肖正乔心满意足，点头让他出去。
董争回到当初那样，对他只有崇拜没有控制，挺好。
董争才出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冷嗤一声。
董争回到办公室，周徐一脸感激地迎了上来：“师父，你怎么做到的？”
其实董争去找肖正乔理论，周徐是有点忐忑的，董争怼肖正乔的时候爽是真的爽，但后续倒霉也是真的倒霉，毕竟大多数人都会看上司脸色，再给别人穿小鞋。
没想到这次居然轻松搞定。
董争：“略施小计。”
周徐一脸崇拜：“师父，你到底还有多少本领？莫非是色|诱？”
董争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接而一本正经说：“猜对了。”
周徐：“……”
其实董争知道怎么拿捏肖正乔，他再清楚不过，肖正乔时刻想压他一头，无非是让他变成当年那个弱小、懵懂、弱柳扶风的自己，对他除了崇拜，别无其他。
董争帮周徐脱了身，继续回锦城集团办公。
其实董争并不像所说的那样很少见到沈夺，他几乎每天都会碰上沈夺。
沈夺总是西装革履，身边围着高管，大多都是别人在说他在听，他偶尔说一两句，他身边的人便频频点头。
两人一碰面，沈夺仿佛不认识他，两人目光对视，他还没来得及点头，沈夺就收回了眼神。
态度非常冷漠，像两人有仇一般，完全没有当时在医院想挖他过来上班的诚心。
董争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他竟还玩起了若即若离这一套？
这不是渣男玩的吗，也能用在人性的博弈上了？
董争他决定，以后每次碰面他都要主动和沈夺打招呼。
让他无路可逃！
董争才下完决心，中午吃完饭就碰上了沈夺，这次他不再前呼后拥，只有他和孙奇两人，董争整理好乙方职业微笑，迈着能代表乙方精神面貌的步伐，走过去主动打招呼。
“沈董事长、孙助理。”
可是沈夺并没有给出响应，而是扭头跟孙奇说话：“我明天有什么行程安排？”
孙奇本想跟董争打招呼的，但被沈夺打了岔，也没精力去应付董争，转过头回沈夺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是下午三点有个会议需要您去参加。”
被冷落的董争：“……”故意的，把老子当空气。
孙奇跟着沈夺离开，走出一段路才回过神来，刚才他才跟沈夺汇报过明天的行程，沈夺向来记忆力非凡，不至于才过三分钟就忘记了吧。
还是他记错了，根本没有汇报。
孙奇继续汇报：“明天下午这个会议参会的有……”
沈夺打断他：“刚才已经汇报过了。”
孙奇：“那……”
沈夺看得出来他想问什么，直接回答他：“我只是再确认一下。”
孙奇：“哦。”
和聪明人交往果然很轻松，不用问都知道他想得到的答案。
再走出两步，孙奇又察觉到不对劲，沈夺对已经确定的事情不会再反复确认，何况是这种小事，刚才他的行为实属怪异。
孙奇再往回想两步，才想到了董争，顿时有点明白沈夺的用意。
虽然平时大家都怕沈夺，但他不是那种装腔作势的人，和公司的保洁阿姨迎面撞上他还会微笑点头，如今对董争却刻意冷落，他这是和董争结仇了？
沈夺这难道是在玩职场冷暴力之故意孤立？
孙奇虽然很不耻这种行为，但是站队比什么都重要，他当然要坚定不移地和自己的老板站在一起。
下次再遇到董争，他也不能太过热情，意思意思就行。
孙奇觉得自己的觉悟提升了不少，之前只会埋头干技术，现在也开始学会揣摩人心了。
而董争很快调整好心态，有几个甲方会给乙方好脸色呢，把乙方当空气是甲方的态度，不计较仍把甲方当爸爸就是乙方的气度。
下次他照样笑脸相迎。
再次遇到沈夺，董争大大方方看向他，在他移开目光之前，朝他笑笑再点点头，热情洋溢道一声“沈董事长”之后潇洒转身，不看他的反应。
对方接到了他的招呼攻击，董争有点得意：你不是不想跟我打招呼么，我偏跟你打招呼。
一开始董争还有点尴尬，但次数多了脸皮也就变得厚实了，久而久之，经常跟着沈夺的几个高管都对他有了印象。
加上他是沈夺亲口点名过来升级系统的，谁也不知道他和沈夺什么关系，董争和沈夺打过招呼之后，精明的人闲聊时还会加一句：“董首席人还蛮客气的，人也很热情。”
沈夺冷嗤一声。
人如果不热情，怎么会连上坟都有心情搂搂抱抱呢。
沈夺甚至有点后悔说出让他来锦城集团上班的话来，这种容易被老板用感情PUA的员工往往都拥有一颗玻璃心。
而且人品也不怎么样，有了未婚妻还和男的在墓地里搂搂抱抱。
难得从沈夺喜怒不形于色的脸看出点憋屈别扭的不爽神情，本来想拍马屁的人有点尴尬，马屁拍不成，拍到老虎屁股了。
董争并不知道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让他在锦城集团高管圈拥有了“人蛮热情客气”的名声，每天专注自己的事，过得自由自在。
期间沈夺主动找过一次，原因是他被锦城集团的员工给举报了。
接到举报消息时董争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公司，多多少少有点臭毛病，锦城集团喜欢举报的风气确实不咋地。
在锦城集团工作这段时间，董争羡慕麻了，现在找到对方不足的地方，他的内心终于平衡了些。
董争更没想到，锦城集团董事长那么闲，居然亲自处理举报。
这是董争第一次来到沈夺的办公室，教于肖正乔满屋子高档红木家具，沈夺的办公室清爽许多，古板的黑白灰的色调充满科技感，仿佛锦城集团不是传统行业的龙头标杆，而是刚刚崛起的科技新星。
唯一称得上和传统的董事长办公室相称的就是一副关于极光的水墨画了。
董争不懂艺术，看不懂笔法是否精湛，布局是否合理，只是觉得好看，想必是经过细致考究，这幅画放在冷色调的办公室里并不突兀。
水墨画没有落款和署名，不然董争可以知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董争：“这是哪位大师的墨宝？”
沈夺：“我的。”
董争由衷感叹：“厉害了。”但看不出来。
沈夺这样的人玩高空跳伞这种极限运动他还觉得合情合理。
画画？
有点难以想象。
简约的办公桌后面也是满墙的书柜，上面有很多专业书，甚至还有董争在国外读博时用的原版官方教材。
董争看着这些书，第一反应是：他看得懂吗。
第二反应是：为什么没有《孙子兵法》、《人性的弱点》之类的书。
也没有古董、字画、发财树三样董事长办公室标配的东西。
沈夺顺着董争的眼神回头看，董争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
唐突的解决办法就是真诚，他解释道：“看到了几本我读书时用的教材，很亲切，所以多看了几眼。”
沈夺站起来走到书架上拿起一本书递给他：“这本？”
沈夺拿的正是那本教材。
董争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夺：“DZ0910设备用了里面很多理论。”
董争很震惊，没想到沈夺竟研究过DZ0910，怪不得知道这台设备有BUG，原来是有备而来。
董争没来由觉得紧张，毕竟这涉及到公司的利益，万一沈夺把这个BUG公之于众，或者让宇思科技追偿，对宇思科技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若被无良媒体深挖细究，自己甚至可能身败名裂。
果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董争越发相信豪门董事长肯定拥有五分钟内知道地球上一切信息的私家侦探团队。
现在他不是单纯的乙方，而是有把柄在甲方手里的乙方。
董争不由得怀疑，这个世界所有人在沈夺眼里是不是都是透明的。
想想都好可怕。
面对这样城府深沉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问题。
反正BUG已经解决了，随时都可以升级设备，趁着还没严重的损失，两人可以谈一谈相应的追偿和补救。
沈夺笑了下，点到为止，没有拆穿他。
董争刚想开口，没想到沈夺抢了先：“你知道你被举报的原因是什么吗？”
没料到沈夺会突然转移话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夺叫他上来是因为举报这件事。
董争：“不知道。”
沈夺：“你加班时间过长。”
董争：“？”
沈夺看着他，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有故意违反劳动法让公司蒙受损失的嫌疑。”
董争：“……”
沈夺：“我们是遵纪守法的正规公司。”
董争反应了一会儿才跟上沈夺的脑回路：“我不会去劳动仲裁的，请公司放心。”
沈夺：“那不行，公司不会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
董争：“……”
沈夺：“如果你不遵守公司规定，那公司只能依法维护自己的权益。”
等等，这对话怎么感觉角色颠倒了，公司要去告员工违法加班？
管理模式有点非主流啊。
沈夺：“下班早点回去陪家人不好么。”
董争点了点头，心想沈夺这么大一个董事长竟管得那么细。
沈夺话一出口，才想起护士说过：董先生没有家人。
但是他有未婚妻。
有未婚妻还和别的男的搂搂抱抱。
沈夺：“你下班的生活应该很丰富才对。”
看着沈夺有些像看失足男青年的眼神，董争：“？”
沈夺：“一次提醒，二次警告，三次就要依法处理了，出去忙。”
董争走出沈夺办公室的时候都有点恍惚。
提起DZ0910设备并不像沈夺刻意布局，只是顺势为之，既然他已经提及，为什么不说破呢。
他到底想做什么？
走到电梯口时，聒噪的电话铃声响起时才把他拉回了现实。
肖正乔这时候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他整理了下表情，接了起来：“董事长。”
肖正乔单刀直入：“最近见着沈董事长了吗？”
董争：“没有，沈董事长很忙，偶尔在路上碰到他，感觉他走路都是开了2倍速，根本没机会说上话。”
肖正乔：“那你得多想想办法啊，眼看你这个项目已经快接近尾声了。”
董争：“好的好的，我绞尽脑汁努力想。”
董争挂了电话，低低骂一句：“有病。”
正好电梯到了，董争走进电梯一转身，在他口中忙得走路都像开2倍速的沈董事长跟一堵墙一样站在电梯门口，吓得董争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手机都没抓稳。
董争眉头皱成了包子褶。
沈夺先开口：“你是想问我走路为什么没声音？”
得，说他的台词，让他无话可说。
那他也抢台词好了：“或许是我在深度思考没有在意？”
沈夺：“你说得对。”
董争很想把电梯门直接关上，但作为一名合格的职场人，董争面带微笑：“董事长去几楼？”
沈夺走进电梯，自己摁了个1楼。
沈夺：“你要不要表演一下怎么开二倍速走路？”
董争礼貌微笑的同时选择战术性沉默。
沈夺：“不愿意啊，那就说说肖正乔派你来当商业间/谍的事。”
董争：“？”
沈夺说话太过像AI，董争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说事。
但这最多算是打探消息，怎么能扣上“商业间|谍”的帽子呢。
结合这段时间沈夺对他的态度，董争觉得沈夺有点刻意针对他了。
从天而降那么大一口锅，董争不乐意：“如果我没记错，是贵公司点名让我过来升级系统的。”
沈夺轻笑一声：“真是肖正乔。”
董争：“……”
得，声东击西套话术。
董争抬眼看了他的头顶，发际线完美发量优秀，心想他这么聪明，为什么还没有绝顶。
沈夺：“项目快结束了，既然老板安排你任务了，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交差。”
董争皮笑肉不笑：“你人还怪好的。”
沈夺：“回去告诉肖正乔，我是GAY，好男色。”
董争：“？”
这语境，跟一个歌手说“我是歌手，我爱唱歌”一般稀松平常。
他怎么能把这么隐私的爱好表达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等等。
怎么怪怪的。
董争顿悟！
怪不得他对DZ0910设备的BUG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如此！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天上的馅饼和免费的午餐。
一切有迹可循。
董争小心翼翼：“可是，肖正乔有女朋友。”
沈夺：“？”
董争背德感极强道：“但也不一定，我们董事长事业心比较强，说不定……也行。”
第25章 独发 我这辈子会有对象吗……
董争去沈夺办公室一趟, 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他到了家都没有消化完。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沈夺肯定知道DZ0910的BUG，但不知道沈夺要怎么处置, 毕竟沈夺对肖正乔起了色心。
要是沈夺对十年前的肖正乔起了色心还说得过去, 现在肖正乔这个样子……
口味略重。
也不知道肖正乔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开心还是愤怒, 他会不会为他心中的宏图霸业弯曲做GAY？
早知如此，肖正乔何必折腾他的工作室呢, 往沈夺身边一躺不就好了。
他该怎么委婉点跟肖正乔说呢。
沈董事长想潜你？
沈董事长想跟你PY交易？
或者直接原话转告？
董争怀着心事停好车，没见辛叔出来迎接, 走进家门就听到辛叔在打电话。
辛叔：“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小少爷出国那么多年，董家照样给我开工资, 董老先生托付我照顾好小少爷，现在他还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怎么好意思开口，我开不了这个口啊。”
董争默默退出来, 回到车里坐着。
前不久辛叔的老伴来过一次, 说儿媳妇快生了，她以后要照顾儿媳妇和小宝宝，家里忙不开了。
她没直说要辛叔退休回家。
算起来, 辛叔也60岁了，也该退休回去享受天伦之乐了, 总是把他绑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但董家这个别墅这么些年还有点烟火气, 完全是辛叔的功劳，无论他是否在家，辛叔总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无论他忙到多晚回去, 总是有热饭热菜等着。
董争长叹一口气，给江树莓打了个电话：“树莓姐，帮个忙。”
江树莓：“嗯，你说。”
江树莓的声音闷闷的，像刚哭过。
董争问：“你哭了？”
江树莓：“没有，你赵哥炒的菜太辣了，你啥事？”
董争：“一会儿辛叔会给你打电话，你就跟他说你给我介绍了对象，对方挺好一姑娘，辛叔儿媳妇生了，家里忙不开，但他放心不下我，左右为难呢。”
江树莓一听声音也拔高了几度：“辛叔回去了你怎么办？你上哪里找个像辛叔这么知根知底靠谱的人？”
董争被江树莓的声音吵得耳鸣。
江树莓：“我给辛叔家里请个育儿嫂，辛叔留下来照顾你，就这样，别说了，挂了。”
董争：“树莓姐，辛叔当爷爷了。”
江树莓沉默了很久，心里钝痛。
是啊，辛叔当爷爷了，她有什么理由把他绑在董争身边呢。
她长叹一口气后挂了电话。
董争在车里发了一会儿呆，接而整理好表情，摁了下喇叭下了车。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边往家门走边喊：“辛叔，饭做好了没有！”
他再走进家门时，辛叔已经挂了电话，笑盈盈地在门口接他。
辛叔：“做好了，快洗手吃饭。”
辛叔已经做好了饭菜，招呼他过来吃饭，而二狗子很高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见到他喵都不喵一声。
董争走过去，抱起二狗子一顿撸：“逆子，爸爸回来了也不表个态。”
二狗子很敷衍：“喵。”
董争：“你一天班没上过，怎么那么怨念啊狗子。”
辛叔从厨房端出汤来。
见辛叔出来，二狗子从董争的怀里挣脱，跑到辛叔旁边喵喵叫。
辛叔：“少不了你的吃的，先等等。”
二狗子老老实实到一边呆着去了，董争感慨，修复和二狗子之前的感情他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但二狗子最近对他稍微热络了些，之前他总是很晚回家，陪它的时间很少，二狗子看到他的第一反应都是跑路，现在勉为其难地让他撸两下。
辛叔问：“小少爷是不是换工作了？”
董争：“怎么这么问？”
辛叔：“我看最近小少爷也不加班了，回家早，心情也开朗不少，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脸上都有光了。”
董争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被公司边缘化，还被派到别的公司干边角料的活顺便刺探敌情，却被别的公司举报加班时间过长，还因此知道了沈夺对肖正乔有情。
可以说是颠沛流离且十分传奇的经历。
董争：“我什么时候脸上没光？”
辛叔：“小少爷最近你整天愁眉苦脸，心情一直不好，精神状态很差，动不动就生病，我都很担心你啊，现在换了工作好哇，你那个前老板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体健康最重要，开开心心最重要。”
辛叔一时最快，说了很多才发现董争脸色不对劲。
关心则乱，他竟忘记了小少爷是把那个王八蛋老板当朋友处的，他这么说不就惹得小少爷不高兴了吗。
辛叔连忙改口：“饭好了，你去洗手，我去端来。”
董争一转眼，正好看见全身镜中的自己，乌青的黑眼圈消散了不少，一向苍白的脸有了点血色。
去锦城集团一个月，他竟有了个人样。
他手指顺入发缝，轻轻一扫，竟没薅下头发来。
还有这个月他还没生过病，可以说是健康状态最好的时候了。
董争看着干干净净的指尖，想起周徐上周说的话。
上周他回公司一趟，周徐看到他第一眼就说——
锦城集团真他妈养人。
没有再掉头发，董争很高兴，认同周徐的话。
锦城集团真他妈的养人！
饭桌上辛叔递给他三个精致的锦囊，分别是红黄粉，上面还绣着吉祥如意的图腾，很精致漂亮。
董争问：“这是什么？”
辛叔把三个锦囊塞进他的手里：“这是我老伴亲手绣的，我去庙里给你求了三张符，一个求平安，一个求健康，还有一个嘛，求姻缘，希望小少爷早点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我也就能放心了。”
董争愉快收下：“谢谢辛叔。”
辛叔：“谢什么，我也没什么本事，不能帮你做什么，只能帮你祈祈福。”
董争：“我很喜欢，先吃饭吧。”
今晚的饭菜格外丰盛，辛叔花了很大功夫，酒足饭饱之后，辛叔看着董争，犹豫好久都开不了口。
但他的儿媳妇已经生了，老伴和月嫂照顾孩子儿媳妇，家里没个做饭的人，老伴催他好几次，说他再不回来，儿子儿媳该有意见了。
董争在楼上洗澡，辛叔在客厅唉声叹气，老伴发一大堆微信过来问他跟东家讲了没有，他心烦，干脆把手机插到沙发缝里，眼不见心不烦。
正在辛叔不知道怎么开口时，董争下楼了拿了个大红包递给他。
辛叔诚惶诚恐：“小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董争：“听说你孙子出生了，我工作忙，没能去探望，一点小意思。”
辛叔气得蹭地站了起来：“是不是我家那位老太婆找你说些有的没的？小少爷你放心，在你成家之前我不会走的！”
董争有点鼻酸，但强装着不在意：“辛叔，我26岁了，不是16岁，而且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董争硬把红包塞他怀里。
董争笑着抱了抱他：“辛叔，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回家吧，明天我还要上班，就不送你了，我明天叫个专车送你回去。”
辛叔一度哽咽：“我对不起董老先生，我答应他照顾到你成家的。”
董争：“你不用担心我，我谈恋爱了，找到了个知冷知热的人。”
辛叔很高兴，一口一个太好了，但细想之后又不对劲便问：“小少爷，你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让我放心走的吧。”
这个小少爷心软得很，看不得别人难为情，重感情，处处为别人着想，不然怎么会被那个王八蛋老板牵着鼻子走。
董争笑道：“想什么呢，我至骗你做什么。”
辛叔以为董争找到了对象之后能放心一些，但担忧随之而来，他生怕小少爷被人骗了感情，遇到一个渣朋友已经很气人了，再遇到一个渣对象，那小少爷怎么办呢。
辛叔不太相信董争看人的眼光，一脸担忧问：“那姑娘是什么样的人？靠谱吗？踏实吗？是真心实意对你还是只想玩玩？”
董争看出了辛叔的疑虑：“对方是个不错的姑娘，刚谈，树莓姐介绍的，你不相信我的眼光，还不信树莓姐的吗，等感情再稳定一点，再带她回去看你。”
辛叔：“真的？”
董争郑重其事点头。
辛叔：“不行，我得打电话给树莓确认一下。”
董争：“你打。”
辛叔当着董争的面给江树莓打电话，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眉开眼笑，董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半晌后，辛叔还放心不下，又问：“你该不会和树莓串通起来骗我吧？”
董争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那我让我女朋友刻订机票飞回来，不过辛叔你明天走不了了，她在国外，最早也得明天到。”
这会儿辛叔的心彻底放下了，开开心心收下红包收拾东西去了。
董争靠在沙发上，抬头看偌大的水晶灯，觉得很无助。
关于离别，人类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此时的江树莓并不是在吃赵晓醇做的炒辣椒，而是在科室看赵晓醇的检查结果。
CT显示肝脏有肿瘤，血液检测甲胎蛋白高得离谱，需要马上动手术，手术切片后才能确诊。
作为一个肝胆外科医生，综合多年的临床经验判断，肿瘤是恶性的概率很大。
江树莓擦了眼泪，洗了把脸，把检查结果收起来，去病房看赵晓醇。
赵晓醇在病床上支着桌子，上面放着笔记本，一手拿着鼠标，一手接客户电话，见到江树莓，示意她稍等。
江树莓倚在门口看着他，他好不容易接完电话，下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江树莓等他接完第二个电话，走过去把他的手机拿过来直接关机。
赵晓醇：“咋啦媳妇儿？”
江树莓：“你不是请病假了吗，好好休息，公司没了你又不会倒闭。”
赵晓醇接了一下午的电话，确实也累了，就搂着江树莓的腰说：“等忙完这个项目，我就能升职了，到时候就不用东奔西跑出差，可以陪媳妇儿。”
江树莓：“老赵，要不辞职吧。”
赵晓醇：“好，那媳妇儿养我。”
江树莓急了：“我认真的。”
赵晓醇这才警惕，打量了下江树莓，才发现她已经哭红了眼睛。
赵晓醇：“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我病得很严重吗？不是只是低血糖吗。”
赵晓醇是因为晕倒进的医院，急诊查了下指标，江树莓一看，就帮他申请了个病房。
江树莓：“肝脏有个肿瘤，良性的，要手术。”
赵晓醇：“良性的要什么紧，干我们这行的谁的肝脏多少都有点毛病，不用手术。”
江树莓：“老赵，你能不能听我的，我现在马上给你安排手术。”
赵晓醇低声哄她：“媳妇儿，项目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题了，我这时候请假住院，就我们老板那个不是人的尿性，立刻会安插他的人进去，那我不就是替人做嫁衣了？这一年不是白忙活了？我听你的话，忙完立刻手术，真的。”
赵晓醇说着，拿过手机开了机，画面刚亮，电话就响了，他接完电话，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上外套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江树莓跟在后面追：“老赵，你要到哪里去？”
赵晓醇：“有个特别重要的会，我必须要出席，媳妇儿，我真的答应你，忙完今年，我请个长假，咱们结婚，我带你游遍全国。”
江树莓跟着赵晓醇到了医院门口，赵晓醇走出去两步，忽然回过头，将江树莓紧紧拥入怀中。
“媳妇儿，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江树莓以恳求的语气低声说：“老赵，我有你就很幸福，我什么都不要，你听话，回去治病好不好。”
赵晓醇松开她，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傻瓜，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要，但我怎么舍得你什么都没有，媳妇儿，我心里有数。”
两人深情拥抱，恰巧被路过的沈夺看到。
沈夺来医院是替沈愿开药的。
沈愿又发烧，检查完后沈愿不愿意在医院呆着，庞莉先带他回了家，检查结果和药让沈夺下班亲自跑一趟，别人拿她不放心。
沈夺刚取完药，正驱车离开时，在医院大门口看到紧紧相拥的两人。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医生正是那天在董争的病床上带着钻戒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沈夺：“打个喇叭。”
孙奇：“医院支持ETC缴费，不用打喇叭喊人工。”
沈夺：“你打不打？”
孙奇老老实实摁了下喇叭，正在路边紧紧相拥的两人这才分开，沈夺冷冷地嗤了声，孙奇从后视镜里正好看到沈夺的表情，便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什么都没看到，董事长在生什么气呢，难道他按的喇叭不够久？
于是，孙奇又按了个长喇叭。
这次把沈夺吓了一跳，眼神才从董争未婚妻身上收回来：“你……”
孙奇：“董事长，还要摁吗？”
沈夺：“你喜欢你就摁吧。”
孙奇：“……”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孙奇大致能从沈夺喜怒不形于色的扑克脸上分辨出两种简单的情绪：高兴和不高兴。
此时沈夺不太高兴，沈夺不高兴的时候一般不爱说话，他也只要安静开车就好。
没想到沈夺开口了：“一个人要具备什么样的特质，才会屡屡被人利用和背叛。”
这话无意中就问到孙奇的心坎上了，他就是那个屡屡招人背叛的人。
若不是被组员背叛，他这个组长怎么会沉入公司的人才沉淀池呢。
孙奇十分感同身受地下结论：“心思单纯耳根子还软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和背叛。”
孙奇瞟了眼后视镜，想看一下沈夺是不是十分认同他说的话，结果沈夺根本没搭理他，而是低头玩手机。
沈夺是在给董争发信息，而此时的董争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看着辛叔给他的三个锦囊。
辛叔的老伴之前在刺绣非遗馆当绣娘，果然绣工了得。
特别是粉红色锦囊上绣的一对鸳鸯，更是活灵活现，董争捏着粉红色锦囊，笑了笑。
这辈子不会有女朋友了。
要在这渣攻遍地的地方找到个知冷知热的男朋友，这辈子也别想了。
孤独是人生底色，他比谁都知道。
董争躺在床上，举着粉红色姻缘锦囊自言自语：“鸳鸯大神你说，我这辈子会有对象吗？一心一意对我好不背叛我的那种？我会有这么好命吗？”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是沈夺发的短信。
在他这么虔诚问鸳鸯大神的时候，怎么会是沈夺给他发短信呢！
不灵。
沈刨工：【你知道极光是什么颜色的吗？】
董争一手捏着锦囊，一手端着手机，看着和沈夺的聊天对话框，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还以为能和沈夺成为朋友，没想到最后还是普通的甲乙方关系。
沈夺第一次去宇思科技后就认出他是谁，之后和他的接触都是在套话，甚至有备而来。
但他也没理由怪沈夺，毕竟他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一定要对他真诚。
沈夺只是用了合理的方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而已。
这样也挺好，倘若像肖正乔一样，他已经付出了真感情之后才认清面目，那才损失惨重。
这段时间董争也明显感觉到了沈夺对他隐隐约约的敌意，董争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也懒得去猜。
人心那么复杂，没必要都懂。
想到他现在是坠入爱河满脑子黄色的沈董事长，董争很回：【该不会是粉红色的吧。】
沈夺发来一张极光的照片。
【绿的，在人头顶。】
董争：“……”什么鬼意思。
既然聊不下去，那就各聊各的。
董争顺手把肖正乔的微信推给沈夺。
【沈董事长，这是我们肖董事长的微信，感情的事还是两个人面对面交流比较好/微笑】
董争放下手机准备睡觉，二狗子在挠门，董争打开门，二狗子很高冷走过去，径直爬到他的床上，窝在睡的地方旁边。
董争把它抱在怀里，二狗子轻轻喵了声。
董争：“二狗子，你知道明天辛叔要走了，刻意过来陪我对不对？”
二狗子轻轻舔了下董争的虎口。
董争：“二狗子，你也是只老猫啦，争取长命百岁，陪我久一点。”
二狗子将脑袋埋进他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董争抱着二狗子，捏着粉红色鸳鸯锦囊睡着了，没看到沈夺回的信息。
【舍得把肖正乔拱手相让？你还挺大方。】
*
董争加过很多企业微信，路上碰到创业的、去店里消费开会员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某多多互助群，他加了都没删，一觉醒来，沈夺的消息淹没在众多垃圾信息当中。
锦城集团在楼下新开了一家咖啡馆，有款生椰拿铁特别好喝，午休时董争总会来这里点上一杯带回办公室慢慢喝，晚饭后又点一杯回到办公室，对着夕阳喝，竟能感受到举杯邀明月的浪漫。
下班时间到，锦城集团的员工浩浩荡荡下班，董争提着生椰拿铁准备回办公室，刚出门就碰上了准备进咖啡馆的沈夺。
董争抬了下眉，这段时间他持之以恒地跟沈夺打招呼，沈夺总是视而不见，这下他倒是要看沈夺怎么好意思扭头。
董争热情洋溢打招呼：“沈董事长，你来买咖啡啊。”
沈夺不像前几天一样扭头就走，而是冷淡看着他。
董争较劲似的，笑容更大了：“贵公司咖啡馆真不赖，提神醒脑，芳香扑鼻。”
董争话一说出口，顿时有点耳熟，细想来才记得自己曾教周徐这么恭维肖正乔。
人果然都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董争想着好笑，笑容便一直收不住了。
沈夺向前一步，冷眼看着他。
后院着火了还笑得那么开心？
沈夺：“笑得再给你个白手绢，你可以上二楼揽客。”
瞧瞧这若有似无的敌意。
他说完就迈开腿走进了咖啡馆，独留董争一人站在门口吹穿堂风，噎了一口气就罢了，还被刺激得打了两个喷嚏。
董争没着急走，面对夕阳小口喝拿铁，憋着一口气等沈夺出来呛回去。
沈夺走进咖啡馆，年轻的男服务员笑得比董争还热情：“董事长，您看吃什么？”
沈夺没在他的笑颜上停留太久，这让服务生有点失望。
他垂眸看着遗落在吧台上的小票，说道：“生椰拿铁，十分糖。”
服务生就很热情地解释：“这是上一位客人遗落的小票，这边才是菜单。”
沈夺：“就这个。”
服务生好心提醒：“董事长，生椰本身就有甜味，十分糖会很齁，建议五分糖就够了。”
沈夺冷淡道：“你理解不了？”
服务生有点尴尬，但笑容不减：“好的，十分糖。”
一杯生椰拿铁制作完成，服务生总共抛出去十来个媚眼，但沈夺一个都没接上，服务生不禁失望，传言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喜欢男人，自己长相还不错，是大部分GAY都喜欢的类型，就像直男喜欢前凸后翘的大美女，光看着就会有点生理性的好感，怎么没一点反应呢。
服务生温声细语问：“董事长，打包还是现在喝？”
沈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回答：“打包。”
服务生熟练给他打包，还嘱咐他：“趁热喝比较好喝哦，但第一口要慢点喝哦，小心烫哦。”
沈夺冷眼看他，轻轻摇了摇头，心想白手绢给他比较合适。
沈夺提着生椰拿铁出了门，不料董争站在咖啡馆门口，面对夕阳喝咖啡。
董争身形修长，影子也很瘦，是抱在怀里刚刚好的体型，头发毛茸茸的，头发挺软，风一吹就乱飞，让人不禁好奇揉一把究竟是什么手感。
沈夺刚想向前一步，董争正好回了头，他摁回想迈出去的脚 ，面无表情看着对方。
董争很意外，他本想就堵在门口等人呛回来，但夕阳太过好看，他忍不住向前几步欣赏起美景，都忘了自己的目的，但看到这张欠揍挑衅的脸，夕阳美景给的胸襟顿时缩了回去，战歌重新响起。
管他甲方乙方，说老子像老鸨，就要怼回去。
董争仍笑着打招呼：“沈董事长也喜欢喝生椰拿铁？”
沈夺问：“你为什么还没走？”
董争挑眉：“就想问一下董事长，我如果招揽来客人，董事长安排谁接？”
董争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话一出，他和沈夺之间别扭的私人关系已经毫无回旋之地了。
反正办公系统升级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之后他和锦城集团不会有太多往来。
沈夺第一次无语。
得逞的董争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生椰拿铁，笑得干净又无辜：“开个玩笑，董事长别往心里去。”
沈夺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干笑一声。
真是记仇又小气。
董争以为沈夺会冷着脸就走了，没想到他在自己身边站定，两人一起面对夕阳。
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已经投进了咖啡厅，咖啡小哥好奇探头，想看沈董事长喜欢和什么样的人站在一起。
董争喝了口拿铁，转过头问他：“沈董事长为什么还不走？”
沈夺回过头和他对视：“你为什么喜欢夕阳？”
董争：“我一定要回答吗？”
沈夺笑了下：“原来真的喜欢夕阳。”
董争一怔，接而笑笑。
某人擅长的套话术，没料到自己又踩了一次坑。
董争眯着眼睛看橙色的天际，大大方方承认：“对啊。”
沈夺不说话，就在他身边站着。
反而是董争站不住了：“沈董事长该不会是在等我回答为什么喜欢夕阳？”
沈夺淡然看了他一眼：“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全天都是黄昏，只有日落，你该去看看。”
“捷里别尔卡。”
沈夺：“去过？”
董争：“听说过。”
沈夺意味深长地看着董争：“那里不只有夕阳，还有幽绿色的极光。”
董争不知道沈夺对极光有什么执念，总在这里再三强调。
董争懒得猜，配合点头：“嗯，我懂，绿的，在你头顶。”
沈夺：“在你头顶。”
董争：“我又没去过捷里别尔卡，没见过极光，你去过，当然是在你头顶。”
沈夺：“……”好心当成驴肝肺，自己最近是太闲了，管起别人的后院来了？
董争扬了扬手中的生椰拿铁：“走了，再见。”
第26章 第 26 章 将人横抱起来
年关将至, 董争想在过年前把锦城集团的项目升级完，即使曾被人举报过，他还是在加班。
不出意外, 他又被人举报了。
沈夺又找了他, 但他已经准备好了如何应对。
沈夺：“上次说过, 一次提醒，二次警告。”
董争：“我有我的苦衷。”
沈夺：“说。”
董争：“我有大病, 约了年后动手术，需要请长假, 来不了，如果您不介意项目搁浅，我倒是可以等。”
如此羸弱的人类说出自己有大病, 倒是有几分可信度，这敬业的态度，还挺让人动容。
沈夺：“好，但加班期间你个人出任何问题, 公司一概不负责。”
董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声明”, 上面已经签了字甚至摁了手印。
声明：本人董争，身份证号：*************，在2月7日至2月15日期间, 自愿在锦城集团总部信息中心加班，承诺人身安全个人全权负责, 且不进行劳动仲裁。
董争：“要不您也帮我签个字？省得人事来查的时候我好应付。”
沈夺看着这份声明, 实在好奇，宇思科技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好处，让他几乎以燃烧自己的方式卖命。
难不成是肖正乔？
可不就是肖正乔。
他现在是为了肖正乔在这里卖命，把未婚妻冷落在家, 所以未婚妻出轨。
看着沈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董争搞不清沈夺在犹豫什么。
沈夺把声明扔了回来：“这种违法的声明不具备法律效力。”
董争：“……”您懂法？
董争也不恼，拿着声明回去加班，果真有人事部的人下来劝他。
来人哭笑不得：“董工，我们这儿不允许加班，应该跟您说过了呀。”
董争掏出假声明递给他：“我这是特殊情况，年前要把项目做完，已经跟你们董事长申请过了，我签了字，你们董事长按了手印。”
来人看到纸上真的有手印，既然老板都首肯了，那么他也不想为难别人，吩咐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董争安心加班，没料到锦城集团着火了。
电动车棚一声巨响，惊得其他电动车鸣笛报警，电动车棚正好在大楼西侧，董争在3楼加班，被这巨大的爆炸声惊得鼠标掉到了地上。
他立刻心跳加速，冷汗直流，慌忙蹲到了地上，紧闭着双眼，双手抱住头。
他重重呼吸几遍，勉强睁开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应激反应。
听到巨大的爆破声时，他总会这样，他一直在努力克服，虽然有进步，但仍无法摆脱折磨。
他掐着自己的手背强迫自己清醒，颤抖着手扶着办公桌站稳，咬咬牙跑到窗户一探究竟。
一辆电动车正在熊熊燃烧，火势蔓延很快。
锦城集团总部园区太大，值班的保安都在巡逻，估计没看到这边的形势。
董争大喊：“喂，着火啦。”
话音一落，整栋大楼突然黑了下来。
董争暗骂哪个大聪明，电动车棚着火，断大楼的电做什么。
还好他对这个办公室已经足够熟悉，摸着黑打开办公室门，拧开消防器材柜，一手提着一个灭火器从楼梯往下跑。
一路跑到电动车棚，拉开定位销就对着火的电动车狂喷。
董争看着束手无策的年轻保安，吼道：“去拉电闸。”
小保安：“我拉了啊。”
董争看着漆黑一片的大楼，顿时明白了：“不是拉大楼的，拉电动车棚的。”
小保安不知道电动车棚的电闸在哪里。
董争：“过来灭火。”
见有了主心骨，值班的保安也跟着拿着灭火器灭火，董争跑到电动车棚旁边的配电箱，三两下就把电闸给打下来了。
很快火就灭了，所有人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董争好久没有过这么剧烈的运动，累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叉着腰大口大口喘气。
董争给沈夺打视频通话。
沈夺刚做完力量训练，光着膀子满头大汗，看到董争的视频来电，抬了下眉，接通。
画面里出现面色潮红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董争。
而董争看到的也是面色潮红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还光着肩膀的沈夺。
就挺像那种不太正规的聊天的。
董争呼吸一滞，觉得自己太唐突了，这个点他这个模样，有点打扰好事了。
是不是和肖正乔？
啧。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安全第一。
董争别开眼：“沈董事长，打扰了啊，不知道贵公司有没有按照规定，把企业负责人设置成消防安全第一责任人？”
沈夺：“是。”
董争镜头一转，让他看火灾现场：“那您现在可能要过来加个班。”
沈夺神情严肃：“人有没有事？你……”呢。
话没说出口，董争接着说：“人都没事，火已经灭了，你过来是善后，不着急，路上开慢点，挂了。”
沈夺没再犹豫，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他心急想超速，但又想着董争说开慢点。
还好路况不错，半个小时就到了公司，董争在保安室等着，沈夺一来，保安队长争先解释。
沈夺打断他冷淡道：“先找原因，再处理人。”
他看向衣着单薄脸上有灰的董争问：“你外套呢。”
“楼上。”
沈夺脱下外套，扔到他身上。
现在整个园区的电都断了，不确定是不是线路问题，保安亭也不敢开电，冷的要命，董争也不矫情，道了谢之后把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
长一个号，宽一个号，身材差距展露无疑。
但无妨，暖和就行。
董争这才注意到沈夺穿的是休闲装，脱下平整刻板的高定西装，穿着休闲运动装的沈夺竟没了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气质，多了几分邻家大男孩的亲切，整个人柔和不少。
肖正乔吃得真好。
这么烂的人凭什么吃那么好。
沈夺是不是瞎了。
董争翻了个白眼，眼睛一瞟，竟看到了镜子里嘴角稍稍向下撇的自己。
董争吓了一跳，天啊，自己在酸吗？
董争打了个冷战，裹紧身上的衣服，随后又皱着眉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
他会不会是刚从肖正乔身上爬起来，有没有肖正乔的味道？
太恶心了。
董争想脱掉衣服，但生理的冷战胜了心里的别扭，他重新裹紧大衣，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扔在柔软的沙发中。
沈夺在善后，余光里看着董争的一举一动，微不可查地提了提唇。
某人像只仓鼠拱米缸一般，对他的大衣格外感兴趣。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终于把事情调查清楚了。
线路没问题，是电动车车主擅自改装大功率电瓶，充电器又是个三无产品，充了电之后还忘记拔电源，所以电动车电瓶爆炸起火。
线路一检查完，沈夺立刻让他们合闸，打开保安室的空调。
沈夺也看了火灾发生后整个园区的监控，夜视摄像头拍下的董争在黑暗中游刃有余，拎着灭火器往下跑时身上所有的能量似乎都暴发了，完全没有平时弱柳扶风的状态。
沈夺隐隐觉得，他这么努力拼命并不全是因为肖正乔，而是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身冲劲，拼了命地全力以赴。
沈夺冷冷道：“一整个保安团队都抵不上一个人。”
保安队长很愧疚。
小保安：“他真的好厉害，大楼这么黑他怎么做到的。”
沈夺也很疑惑，正常的人在黑暗的环境下，即使在熟悉的地方都不能这么轻巧熟练。
保安队长：“训练过吧，以后我们也要加强这方面的培训。”
看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哈欠连篇，沈夺：“先回去休息，明天通报。”
别人在深夜的冷风中善后，董争在空调房里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沈夺走进保安室，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动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沈夺又拍了拍，他依然不动。
什么奇葩体质，到哪儿都能睡，而且睡得死沉。
沈夺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
他别过脸继续睡。
沈夺收回手，捻了捻指尖，他的脸很软，很滑，凉丝丝的，像一块温润的软玉。
保安队长：“董事长，要不您先回去，让他在这里睡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刚才灭火确实太累，他……”
保安队长还没说完，沈夺已经俯下身，将整个人横抱在怀里。
保安队：哇。
沈夺走出去，保安队识趣让开，并且送注目礼。
刚出保安室的门，冷风一灌，董争就醒了。
睁开眼睛便看到沈夺的下颚，再往下就是喉结。
不得不说，上帝真的很偏爱沈夺，给了他将近完美的外形，即使从仰视这个死亡角度看他，仍挑不出毛病来。
这个世界上拍照都不需要找角度的男人不多了。
董争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色心的，他是GAY，他被同样是GAY的强攻气质大帅哥抱着，多少有点生理上的跃跃欲试。
矜持和理智都敌不过本能啊，人类的本性太难战胜了真的。
这时从沈夺的胸腔传出一声闷笑。
董争有种小心思被戳破的尴尬，矜持和理智全都上线：“不麻烦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沈夺没打算放人：“你未婚妻介意？”
董争心想他哪来的未婚妻，但没有未婚妻就意味着不介意。
董争：“不介意。”
沈夺背德：“那就抱着。”
董争提了下嘴角：“那肖正乔呢？”
沈夺眼眸一沉，将人抱紧了些：“我管他介不介意。”
董争嘴角扬得更高了，觉得自己真的蛮坏蛮渣的：OK，很好，气死肖正乔。
沈夺：“今天辛苦了，谢谢。”
董争：“应该的。”
沈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董争想了想，摇了下头。
沈夺：“没想好可以先放着。”
董争：“行。”
沈夺把人抱到了停车库他的小超跑前，董争刚要下来，没料到沈夺手臂一紧，不打算放人。
两人对视，视线交缠，沈夺不自觉喉结滚动。
沈夺：“一起去吃个夜宵？”
董争炸了眨眼：“你不回去继续……”
董争没说出口，亦不自觉喉结滚动。
沈夺：“不回去。”
董争欣然答应：“好。”
董争背德感达到了顶峰，自觉骨子里有股又渣又坏的本性，点一首《广岛之恋》送给自己。
但面对肖正乔，他又觉得情有可原。
OK，就这样，气死肖正乔。
*
隔日，电动车起火的事情在锦城集团内部传开了，他们议论的着火的原因和灭火的细节几乎一字不差，怎么处分、怎么处理、怎么整顿都有说法。
唯独没有沈夺横抱董争走出保安室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