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以为你是天生性格文静,只有妈妈了解你的苦衷,你其实很想交朋友对吗?”
“你爸爸之前很肯定地跟我说,你不会出国,因为你在国内有爷爷奶奶,有朋友。你在国内有朋友,我为你开心。”江如雅语气一顿,突然又问他,“但是你的那些朋友,他们知道你的情况吗?他们要是知道了,他们能接受吗?”
车子已经开到了家楼下,柏江忻没有下车,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手背青筋凸起,长久的沉默下,他冷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如雅语气温柔地反问:“不是我想怎样,忻儿,难道你不想做回一个正常人吗?”-
柏光不知道儿子跟江如雅聊了什么。
但他看得出来这通电话搅黄了儿子的心情,以至于儿子脸上原本轻松的神色,在接到江如雅的电话之后烟消云散。
在儿子把手机还给他并独自上楼后,柏光又给江如雅回拨了电话,对方却不接了。
关上房门,柏江忻烦躁地扯掉领带,脱下西装,往沙发上一扔。
扶额在沙发上坐了许久,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还是群聊消息。
一群人因为今天下午的成人礼聊得热火朝天,嗖嗖地在群里发各种照片和表情包。
这时候突然有人给他发了一条私聊。
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但头像换成了他送的向日葵。
向笛:【向日葵超好看!】
接着是一张照片发过来,是她抱着向日葵的自拍。
柏江忻挑了挑眉,能认得出来是她,但又感觉哪里不太一样。
总之没有肉眼看她漂亮。
但他还是将照片保存进相册,又点了收藏。
柏江忻:【好看。】
向笛:【你说向日葵吗?】
柏江忻知道她想听什么,他回:【不然呢?】
向笛发了一个“真是跟你尿不到一个壶里”的表情包过来。
柏江忻忽然被这个表情包逗笑,含着气音一笑,仰
起头,往后靠向沙发,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也因为这个表情包稍稍回缓。
向笛又问他:【你为什么送我向日葵啊?】
柏江忻:【像你。】
向笛:【因为我跟它一个姓吗?】
柏江忻又笑了。
柏江忻:【不是,就是单纯地觉得它很像你。】
在花店里挑花束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盛开着的向日葵。
一开始是被它的明黄色吸引,真的太黄了,让人很难忘记。
后来包装成花束,在白色洋桔梗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明亮,它向阳而生,所以也跟阳光一样明媚,看到它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柏江忻再次点开收藏相册,里面有一张是下午在操场上,向笛正低头闻向日葵的照片,那一瞬间手比脑子反应快,他直接拍了一张。
柏江忻突然问她:【你喜欢向日葵吗?】
向笛毫不犹豫:【超级喜欢!】
一般这个时候,懂情趣的男人会回“那我以后每天都送你一束向日葵”,以表达自己对对方的爱意,但是柏江忻没有。
他看着照片里的人,回复了一句:【我也超级喜欢。】
如果说她是向阳而生的向日葵,那么他就是向她而生的那道影子。
向笛说等高考结束以后要告诉他一件大事,他暂时想不到是什么大事,他只知道,他不想失去属于自己的向日葵-
成人礼过后,紧接着是最后的三模。
没有再多的复盘时间,六月如期而至。
今年不上战场的学生们迎来了漫长的高考假期,而今年上战场的学生,也迎来了自己的最后一战。
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铃声响起,陈京华最后一次给班上的所有同学讲高考的注意事项,不管怎样,心态第一,稳住心态,不管分数如何,只要考完全部的科目顺利走出考场,这一战就算打赢了。
所有的任课老师也是最后一次给所有同学讲“不会做的题目就及时放弃,千万不要在一道题上浪费时间,教你们的选择题技巧都记住了,实在不会做就蒙一个,也能有四分之一的几率拿分”这类考试技巧。
向笛的考场不在本校,在另一所中学,考试当天,爸爸妈妈和哥哥一起送她去了考试地点。
向荣强俩口子工作那么忙,特意跟单位请了假陪女儿高考,好在单位领导也是经历过子女高考的家长,不但爽快批了假,还让俩口子帮忙转达一句加油。
去考场的一路上都特别顺利,每一个陌生人都在跟向笛说加油,到了考场后,爸妈和哥哥都轮流提醒她注意事项,尤其是向笙,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哥是过来人,相信我,别把它想成高考,你就当是最普通的一次小考。”
向笛用力点头,最后检查了一次准考证和身份证,又看了眼手机,班级群聊里大家都在复制“高考加油”的话。
向笛关上手机,交给妈妈,在家人期待的目光下,昂手挺胸地走进考场。
标准冷静的播音女声在校内广播中回荡:“欢迎各位考生参加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预祝你们考试成功。”
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全国一千多万的考生奔赴这场青春的末战,奔赴向他们全新的人生。
……
当最后一门生物考完后,向笛在广播的提示下,看着监考老师收走自己的试卷。
等走出考场后,她才彻底深呼出一口气。
考完了。
真的考完了。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考完的。
她只知道高中三年的沉淀和积累,都在今天彻底结束了。
怀着轻松又不轻松的步伐走出考场,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考场外等她,接到她后,默契地没有问她考得怎么样。
坐上车后,向笙把手机还给她。
“恭喜你,解禁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尽情地玩手机了。”
向笛赶紧开机,潮水般的消息迅速涌进来,尤其是班级群聊,向笛还没看完,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是叶旻嘉打来的:“柏江忻跟你在一块儿吗?”
“不在啊。”向笛说,“我们都不在一个学校考。”
“我知道,我跟他在一个学校,说好的考完了在门口集合,结果我等了半天都没看到他人,他手机也没开机,我想他是不是直接去找你了。”
向笛否认:“没有啊,我跟我爸妈在一起。”
“奇怪了……”叶旻嘉嘟囔。
向笛想说是不是有可能去厕所了,叶旻嘉突然说:“哎哎哎,他给我发消息了,说他先回家了。”
向笛:“那班长你也回家休息呗,我们晚上再约。”
“等等我在跟他打字。”
等了十几秒,叶旻嘉说:“我靠他又爽我约,高考都考完了还爽我约!”
向笛还没听懂,就听叶旻嘉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你陪我去趟他家,我们直接杀到他家里去。”
向笛脸色一赧。
去柏江忻家里?刚高考完就?有点太着急了吧。
第66章 攻略第六十六天可怜她
毕竟是第一次去柏江忻家,向笛还是很重视的,这几天考得蓬头垢面的,她特意先回家洗了个脸,又换了身衣服,还去楼下的面包点买了好些甜点,才和叶旻嘉碰面。
叶旻嘉看到她买的甜点后直接笑了。
“我们未来的柏少奶奶还挺懂礼数啊,连上门礼物都准备好了。”
以前梁芊芊也这么调侃过她,向笛红着脸想,他俩还真是天生一对,连调侃人的口癖都一样。
叶旻嘉对去柏江忻家的路程看起来轻车驾熟,向笛问他,是不是经常去他家玩。
叶旻嘉点头:“去过几次吧,他家的那个家庭影院,玩游戏巨爽,沉浸感特别好。”
向笛好奇问:“他家还有家庭影院?”
“不然我叫你少奶奶干什么。”叶旻嘉说,“你看他爸虽然不怎么管他吧,但物质方面从来没亏待过他,他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就是他爸为了他上下学方便,特意在咱们这个区买的,虽说是为了上学才买的,但也是个三百多平的大复式房,能在里面跑八百,而且他家那个家庭影院,都能在里面开轰趴。”
说着,叶旻嘉叹了口气:“高一的时候我们班有次搞团建,我想着他家那个家庭影院不能浪费,就我们两个玩多没意思,大家一起玩多热闹,还能省点儿班费,你说对吧。”
向笛语气复杂:“他不会同意的吧?”
柏江忻那么一个边界感分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同意一群人去他家玩。
“对啊他没同意。”叶旻嘉耸耸肩,“他说要是以后我再打他家的主意,我以后也别想去他家了。”
也是那个时候,叶旻嘉才意识到,柏江忻和他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格。
柏江忻宁愿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子里,从早待到晚,一个跟他说话的人也没有,哪怕什么都不干,也不想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人闯入打扰。
叶旻嘉曾经问过他,你成天一个人待着,不觉得孤独吗?
他说那也比被一群人吵死好。
“你别看他平时在学校人模狗样的,好像是个大现充,但他只有脸很现充,其实本质就是个喜欢打游戏的网瘾少年。”
向笛:“柏江忻很喜欢玩游戏吗?”
“玩啊,他不爱凑热闹,又不喜欢出门,宅得要死,网咖也不爱去,嫌那里烟味重,放假了没事干,就待在家里玩游戏呗。”叶旻嘉说,“他也不怎么爱玩那种竞技游戏,单排怕被坑,又懒得找队友,就喜欢一个人玩单机,所以他家游戏机特多。”
独行侠一个,就连游戏也只喜欢单机玩,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和大家一起相处的呢?
叶旻嘉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好像就是从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向笛开始。
“哎,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向笛:“你问。”
“柏江忻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当然我不是说你这个人没有值得喜欢的地方,我只是好奇他是被你身上的什么特质吸引的?”
叶旻嘉唇角勾着,语气颇有些不可思议:“说实话,在你之前,我真的想象不到柏江忻跟人谈恋爱的画面,我还以为他会当一辈子寡王来着,我之前以为肯定是你先喜欢他,然后追他,结果居然不是。”
他以前也找柏江忻打听过,可柏江忻让他少管,没办法,他只能来问另一个当事人了。
可向笛摇摇头,轻声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
叶旻嘉啧了声,他让向笛放心,等过两天聚餐,他再组织玩几轮真心话,暗中操作一下,就不信套不出柏江忻的心里话。
虽然这样有点逼迫的意味,不过对付柏江忻这种又高冷又闷骚的男人,有时候就得逼一逼-
高档住宅区安保比较严格,还得扫码登记,好在叶旻嘉对这个流程熟悉,直接报出了柏江忻家的楼栋和房号。
这时候刚好一辆轿车要进去,主驾驶上的人降下车窗,礼貌地说:“您好师傅,我找住这儿的柏先生,我给他打电话他正忙着没接,麻烦您通知一声。”
“您好,我们这儿有好几户姓柏的户主,您问的是哪一家?”
“柏光,他还有个儿子叫柏江忻,您知道么?”
听到柏江忻的名字,叶旻嘉和向笛对视一眼。
保安说:“哦是柏先生那家啊,那麻烦您先下车来做个登记吧。”
车主将车先停到一边,随后下车。
一个个头十分高挑、且打扮干练优雅的女人,一身驼色职业裤装,手上拎着个同色系的铂金包,脸上戴着一副偏光墨镜。
听到保安说他身边的这两个孩子也是要去柏先生家的,女人身形一顿,取下墨镜。
向笛和叶旻嘉这才看清女人的眉眼。
就说柏江忻这张脸做男做女都精彩,做男人清冷俊美,做女人又知性美艳。
仅从这五分像的眉眼,两个人都大概能猜到这位女士的身份。
女人问他们是不是忻儿的同学,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忻儿的妈妈,我姓江,江如雅。”
真是赶了巧了,居然撞上柏江忻他妈了。
“你们既然知道忻儿住在这儿,你们应该是他很好的朋友吧。”
在确定了彼此的身份后,江如雅客气地对他们说:“我请你们去附近喝杯咖啡好吗?有关忻儿,我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聊一聊。”-
【敢爽我约,我带着向笛来抓你了。】
那时候柏江忻在洗澡,没有看见这条消息。
等他从浴室出来后,顶着半湿的头发回到房间,才知道叶旻嘉四十分钟前带着向笛来他家找他了。
半个小时前,叶旻嘉又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我靠我在门口碰上你妈了,你跟你妈长得还挺像。】
【[位置]】
【你妈要请我们喝咖啡,你想喝什么?待会儿我帮你打包带上去。】
【兄弟我有罪,我跟向笛蛐蛐说你妈是她的未来婆婆,不小心被你妈听到了==你妈现在看她的表情很微妙,咋办?】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十五分钟前发来的。
【你妈说想跟向笛单独谈谈,我先回家了。】
【晚上订了包厢唱歌,地址我已经发在班群里了,你要不想去就算了哈。】
柏江忻退出和叶旻嘉的聊天界面。
这期间叶旻嘉给他发了那么多条消息,而那个向日葵的头像,始终都没有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柏江忻直接打给向笛,没有接,他又打给叶旻嘉。
等了很久,电话才接通,柏江忻沉声说:“她跟你们说了什么。”
那边沉默了半分多钟,才艰难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真能听见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叶旻嘉的语气中有不可置信,也有试探,他的语气其实不重,甚至可以说是很小心,可柏江忻却被问住了。
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从好友的口中说出,他愕然失色,耳膜一阵刺痛,仿佛被电流的蜂鸣贯穿。
可如今再瞒下去已经没有意义,柏江忻索性承认了。
崇尚了十八年的自然与科学,叶旻嘉一直觉得读心术这是只有在科幻和玄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玩意儿,如今这玩意儿出现在了他的现实生活中,而且还是在他朝夕相处的好友身上,这个冲击力实在太大。
叶旻嘉语气结巴:“你、你给我时间消化一下……”
柏江忻说:“消化不了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反正从认识叶旻嘉的那一天,柏江忻就做好了准备,他们不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总要放叶旻嘉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让他去交正常的朋友,而不是留在他这个没有边界感的怪物身边。
他有心理准备,可是对于另一个人。
他放不掉-
柏江忻跑到咖啡店的时候,只在店里看到了江如雅。
他沉下脸,直接走到她面前。
江如雅还在慢悠悠地喝咖啡,察觉到儿子来了,抬头叫了声忻儿,感叹他居然长这么高了,问他想喝什么,还关心他头发怎么湿漉漉的。
柏江忻冷冷俯视着母亲,无视她的一切问题,直接问:“你凭什么告诉他们?”
江如雅轻声反问:“难道我做的不对吗?你的朋友难道没有资格知道自己每天都在面对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柏江忻:“那也轮不到你来说。”
“我不说,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你绝对不会告诉他们,忻儿,你压根就不敢告诉他们。”
“人活这一辈子,谁能保证自己的内心永远没有阴暗淫|荡的想法,被逼急了,甚至杀人放火的念头都可能有过。”
“就算是再恩爱的夫妻,也总会有想要掐死对方的某个时刻,你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笑容满面的人,他说不定心里正在嫉妒刚升了职的同事,巴不得同事明天就出门被车撞死,你看到一个身边带着老婆孩子的男人,他说不定正在想晚上要跟情人去哪家酒店开房。”
举完这些令人不适的例子,江如雅放下咖啡杯,淡定地看着柏江忻。
“这就是人心的阴暗面,每个人都有,如果这种想法被人听见,谁不会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我告诉他们后,他们马上就离开了。”江如雅说,“尤其是那个叫向笛的女孩儿,脸色非常难看。”
柏江忻猛缩瞳孔,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
江如雅劝慰他:“忻儿,你不能怪你的朋友,你也不能怪那个女孩儿,你得理解他们。”
“做朋友还好,毕竟又不是天天见面,但如果是女朋友,甚至将来你们要组建家庭,早晚相对,谁能接受得了?如果那个女孩儿选择跟你分手,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因为这才是一个正常人最该做出的选择。”她说。
“哦对了,这是那个女孩儿给你买的甜点,她让我转交给你,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喜欢吃甜点。”
说完,江如雅将一旁装着甜点的包装纸袋推到他面前。
柏江忻用力闭了闭眼,哑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带你出国。”
终于说到了正题,江如雅突然认真地看着他:“忻儿,其实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隐约发现你和常人不同,可是你跟我不亲近,什么也不肯跟我说,而你爸更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去问你爷爷,你爷爷也是三缄其口。”
她话锋一转:“直到去年我在任职医学院的医学档案里发现了这种罕见的遗传病例,我才敢确定。”
档案是机密中的机密,她如今已经加入美籍,不能透露太多,但至少她可以确定,这个遗传病发迹很早,甚至在战争期间就出现了。
因此不难想柏老爷子当年深受组织信任,在情报中游走自如,后来受领不少勋章,大概也有这个病的功劳。
老爷子有背景,她不能硬碰硬,她只能从儿子这里入手。
说到这儿,江如雅直接站起来,难掩眼中的激动:“现在这个病在全球的病例太少了,一百个医生里,都未必有一个人听过这个病 ,忻儿,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这些年对你的疏忽,哪怕穷尽我一生所学,我都会努力让你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
她轻轻扶上柏江忻的胳膊,言辞真挚地对他说:“跟我出国吧忻儿,到时候你治好了病再回来,就可以正常和人接触交往了,难道你不想吗?”
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在请求让儿子给她一个机会。
面对母亲的请求,柏江忻低头冷漠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眸中闪过讽刺,倏地扯唇笑了。
“你说你在我很小的时候,已经隐约察觉到我可以听到周围人的心声了,是吗?”
江如雅点头:“……是啊,只是不敢确定。”
柏江忻淡淡说:“所以你明知道我能听见你的心声,当年你和爸打离婚官司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说我是拖油瓶。”
江如雅猛地松开了手,惊撼地看着他。
十几年前的事,他居然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来自父母的恶言,绝对比世上任何一句恶毒的话所带给孩子的伤害都要大,这些话会像一根针,永远扎在孩子的心里。
“你是故意的对吗?”柏江忻问她。
“你怕我会跟律师说,我想跟妈妈一起生活,怕法院最后会把我判给你,耽误了你出国的计划。”
江如雅蠕动嘴唇,想要否认,却被他冷静又直白的内心剖析打断。
“其实当年如果你不想要我的抚养权,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为了维持你好母亲的形象,一边抱着我说些虚伪的话表演给其他人看,一边在心里责怪是我耽误了你的人生。”
柏江忻依旧冷漠地看着母亲,可压抑的语气与微微哽咽的喉结,还是暴露了他此刻有些激动的情绪。
口蜜腹剑这个词,他竟然是从母亲这里学到的。
“你说这个病例很罕见,你想要治好我,真的吗?”
江如雅赶紧说:“这个当然是真的!”
“那多可惜。”柏江忻微微一笑,“这样江教授岂不是失去了一个声名大噪的机会。”
江如雅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现在明明没有碰他,可为什么?
“放心吧,我听不见。”柏江忻淡淡说。
柏江忻有些讽刺地想,母亲对他的利用太明显,他甚至都用不着读心。或许母亲对他有几分真心,可那几分真心,远远不及她的科研事业。
被揭穿了内心所想,江如雅脸色发白,柏江忻没再说什么,拿起那袋甜点,直接推门离开了咖啡店-
晚上的班级聚餐,向笛没有去。
就连向荣强俩口子都知道,今天晚上对刚高考完的孩子们必然是一个很热闹的晚上,刚高考完,孩子们确实也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他们本来都做好女儿今天会夜不归宿的准备了,只要是在靠谱的女同学家里留宿,放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等晚饭都吃完了,向笛还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直有消息进来,她愣是一眼都没看,就抱着抱枕,死盯着电视看。
向笙走过来,用脚踢了踢沙发,问她:“哎,你们班今天晚上没活动?你不用出门吗?”
“有。”向笛的下半张脸埋在抱枕里,“不想去。”
“怎么不想去?没考好啊?”向笙顺势往沙发上一坐,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那就更应该趁着成绩出来前抓紧玩啊,不然到时候去复读学校报道了,那就更没时间玩了。”
向笛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复读!你还二战三战四战!”
“不好意思,我是保研的。”向笙欠揍地说。
向笛咬牙,拎起抱枕就要朝他打过去。
兄妹俩在沙发上闹了起来,最后还是罗琴书出面阻止。
“你妹妹才刚考完,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她说了儿子两句,又对女儿说:“考完了就不想那么多了,你高三一年都没怎么轻松过,现在好不容易考完了,出去玩玩吧,别在家里把自己憋坏了。”
向笛依旧不肯出去,就要在家里待着。
向笙看她的样子不对劲,问道:“你是不是跟你们班上的人闹矛盾了?”
“……没有。”
话刚落音,茶几上的手机又再次亮了起来,向笙说:“还不接电话?肯定是你们班同学打来催你出去的。”
“你别管。”向笛闷声说,“待会儿就挂了。”
向笙切了声,趁妹妹不注意,一伸手,迅速拿起了茶几上她的手机,跑开了。
向笛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你干嘛!你别接!”
她把向笙追到了墙边,伸手要去把手机抢过来,然而向笙一个抬手,她就是跳起来也抢不到。
“让我看看谁给你打电话。”向笙看了眼备注,笑了,“柏江忻,百家姓?你这百家姓男同学女同学啊?”
向笛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跳得更高了。
“还我!”
向笙看她一下子那么激动,直觉有猫腻,直接按下了绿建接听,又按了免提。
对面响起低沉的嗓音:“你终于接电话了。”
男的?
向笙下意识皱起眉,而这时候向笛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弹跳力,一个猛跳,把手机抢了过来,迅速往房间跑去,再把房门一关。
手机已经接通,直接挂掉也不好,向笛只好酝酿语气,轻轻喂了一声。
柏江忻问:“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不接?”
“……哦,我在看电视,没听见。”
“不用骗我。”
向笛咬唇,不说话了。
“你在哪儿?能见一面吗?”
向笛借口道:“……我现在不太方便。”
“放心,我听不见。”柏江忻说。
他精准地洞察到她的想法,缓缓对她解释:“她没跟你说吗?我读心是需要媒介的,只是面对面,我不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向笛不想见他。
可是她又很想见他,高考的这几天都没见过面,也没怎么聊过天,她本来打算等见到他了,好好抱抱他的。
见她不回答,柏江忻又请求地问了句:“可以见一面吗?”
最终向笛还是心软了,坐在家楼下的公交车站上等他。
虽然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可其他人的生活仍在继续运转,夜色下公交车来来往往,向笛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期待柏江忻的到来,还是抗拒他的到来。
终于他来了。
为了尽快过来,他没骑电驴,也没坐公交,而是打车过来的。
看到了几天不见就如隔三秋的人,天知道向笛这一刻有多想扑过去抱他,可是想到下午他母亲说的那些话,她又低下头,双手交握,藏在了背后。
可柏江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看到她穿着薄薄的裙子、散着一头长发坐在那里等他,他走过去,想要牵她背后的手。
向笛睫毛轻颤,微微躲开了他。
她以前绝对不会躲他。
落空的手不得不收回,柏江忻神色一暗,对她解释:“就算我碰到了你,我现在也不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你妈妈说,你只要跟人有肢体接触,或者,和人共用了一套餐具,就能听见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向笛狼狈地垂下眼 。
如此,之前的一切都有了答案,包括他们一开始的交集。
来自那杯喝错的奶茶。
从那个时候,他就一直能听见她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暗恋他,而且暗恋了他很久很久。
她还愚蠢地说什么要告诉他一件大事,结果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装不知道。
向笛无比难堪地咬紧唇,低着头不敢看他,双手在背后不安地抠在一起,恨不得连指甲盖都掀起来。
她处心积虑在他面前营造的那些形象,她故作淡定的那些表现,她的那些小心思,现在看起来是那么尴尬和愚蠢。
她身上穿了衣服,可是站在柏江忻面前,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穿。
哪怕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开朗的,可总有一个小时,她对这个世界是怨恨又消极的,她的心里就是会有很多猥琐又阴晦的负面想法,她控制不了。
她最不想被他看见的那一面,他其实早就看见了。
比起身体的赤裸,向笛觉得此刻内心的赤裸,更让她在柏江忻面前抬不起头来。
只要一想到她对他的那些心机和意淫,其实早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偏偏她毫无察觉,还装作单纯可爱的样子,她都想杀了自己。
丢脸、羞耻、不堪,她鼻尖一酸,其实不想哭的,但所有窘迫和负面的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肩膀在抖,柏江忻一怔,想上前去安慰。
可她往后一退,再次躲开了。
“我感觉这段时间在你面前……”向笛语气哽咽,抽泣着说,“……我好像个小丑。”
柏江忻张唇:“…没有。”
向笛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可怜她吗?
可怜她暗恋了他那么久。
如此一来就都说得通了,他突然对她青睐,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她。
他只是没办法了,才跟她在一起。
他被她猥琐的心声骚扰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干脆就妥协了。
她突然睁大了泪眼,懵懵地看着他,语气又变得有些激动:“所以你之前不想跟我做同桌,你想请假回家,都是因为我对吗,因为我每天脑子里都在想那些,我骚扰到了你……”
难堪之外又是无尽的愧疚,她的眼泪越来越多,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心声,我一定不会想那些东西骚扰你的……”
她抽泣着肩膀,一边哭一边担心地问他:“你、你这几天的高考没事儿吧?”
如果因为她导致他高考发挥失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听着她担心的哭腔,柏江忻发怔数秒,等回过神后,他喉结哽噎,想哭又想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她才是那个被窥探内心的受害者,却还在对他抱歉和担心,因为她的心声而骚扰到了他的生活。
一开始也确实为此苦恼过、埋怨过,想要离她远远的,可是现在听到她的道歉,他只有心疼。
柏江忻上前,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他不管,强行抱住她,把她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没事,真没事儿。”他拍拍她的脑袋,哑声安慰她,“别担心,我是正常发挥。”
听到他说正常发挥,向笛这才缓了哭腔,舒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第67章 攻略第六十七天我要他【加更】……
还好没有影响到他的高考,否则她就成罪人了。
吸了吸鼻子,向笛逐渐冷静下来,想从他怀里出来。
她试图推了一下,却又被他抱得更紧。
被他清冽而用力的气息包裹着,如果是以前,她会巴不得一直被他抱着。
向笛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道柏江忻现在是不是也能听见她的心声。
如果能听见,他会明白她此刻内心的纠结和不安吗?
这也怪她自己平时实在太猥琐了,导致自己现在实在无法面对他。难堪的情绪再次占领一切,向笛试着与他对抗,又把他给推开了。
“我真的听不见。”柏江忻低声对她说,“情况有点复杂,我可以跟你解释。”
“就算你现在听不见,那你以前也能听见不是吗?”向笛低着头,不看他,“你明明一直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但你就那么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蹦跶……”
他否认:“我从来没那么觉得过。”
“可是我觉得我就是!”她突然对他喊道。
柏江忻被她吼得脸色微白,眉心也跟着打结。
他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苦笑地对她牵起唇:“那如果我告诉了你,然后呢?”
他问:“然后看着你把我当个怪物一样躲吗?”
向笛抬起头:“不是啊……”
他不是怪物,是她自己内心的想法太肮脏,所以害怕被他知道。
如果只是在小说和电影里,她只会觉得里面有读心术的角色很酷很炫。
然而当面对现实时,自己成了被读心的那一个,所有的想法都被对方洞悉,从头到脚的羞耻感几乎要淹没她的理智。
她宁愿是其他的任何人,也不愿意是柏江忻,因而在看到他又朝自己走近了几步后,向笛下意识地再次后退。
“…你看。”柏江忻轻嗤一声,下颌微颤,“你明明就是。”
“我不是躲着你……”向笛艰难地说,“我只是觉得……我需要时间一个人好好想想。”
她需要一些时间思考一下,至少得是站在他面前不尴尬的时候,现在他在站在她面前,她的大脑就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以至于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她说要好好想想,柏江忻知道她这只是委婉的说法。
她接受不了,她不会想再看到他了。
柏江忻目光一痛,心口泛起牵扯的撕裂感。
他其实能够理解向笛的顾虑。
如果换做是他这段时间一直被对方窥听内心,他此刻未必能做到像她这么理智和体面。
她没有大骂他是个窥探人心隐私的怪物,更没有责备他的隐瞒与独善其身,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难堪,几分钟之前,她还在为他着想,甚至还和他道歉,为自己这段时间对他的打扰说句对不起。
她已经对他做到了最大的理解和体面,他属实不应该为难她。
江如雅对他说的那些话很难听,难听到他每多听一个字,心里就多一份烦躁,可他又不能否认,那都是实话。
即使江如雅对他是别有目的,可她的话没错,他应该把那些属于向笛的隐私都还给她,哪怕她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他也不能怪她。
不止是她,倘若叶旻嘉最终也接受不了他的情况,他不会为难他,他会放手,并祝他今后一切顺遂。
因为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出的明智选择,对叶旻嘉是这样,对向笛更是这样。
如果今后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他注定忍耐不了和她保持距离,最后只能牺牲她。
这些道理,柏江忻都明白。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给她选择离开他的权利,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说过,先爱的那个人就必须爱得更深,否则就是犯罪。
她没有错,错的是他,是他明知自己不可能拥有一段正常的感情,却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放任了自己的心动。
可他还是难受。
在看到她回避自己的动作后,又听到她说要好好想想,他很害怕,等她想好了,她会不会后悔喜欢上他。
“你要想什么?”苍白的脸在路灯下被割裂成数道斑驳的阴影,柏江忻轻声问她,“想你要不要跟我分手是吗?”
哈?还不等向笛否认,他却先被自己说出口的分手二字给戳到了痛处,清俊的五官在路灯下微微扭曲,不再放任她的退让,双手强行桎梏她的肩膀,逼她面对自己。
所以一开始就应该远离她才对,不该放任她对他内心的侵占和软化。
他太明白人心虚伪,所以对任何人都没有期望,他一个人好好的,待在一个只为自己构筑的内心世界里,厚厚的高墙阻绝了外来的一切情感,是眼前这个人先说爱他,不计一切回报地爱他,还说想让很多人爱他,他才尝试着去接受这个热闹的世界。
“向笛,是你先喜欢我的。”他垂眸,不甘而压抑地看着她,“…我没有招惹你,是你先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浮现上微红,与之对比的是他如折皱的纸般苍白而扭曲的面色。
他放不了手,他的心不是由她来去自如的地方。
向笛的肩膀被他捏得有些痛,她似乎是被他激动的语气给吓住了,不敢说话,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
透过她睁大的杏眼,柏江忻
也能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病态和阴沉。
“你知道你那些该死的心声,把我变成什么样了吗?”他眉心拧结,用力地对她说,“就算一开始是我瞒着你,是我错了,你也不能就这么把我甩了。”
向笛惊愕地看着他,他这是怎么了?!她刚张嘴,想说什么,柏江忻的眼里又突然闪过一丝慌张,唯恐她的下一句话就是真要甩了他。
他又开始害怕,害怕听到她不要他了,他失控地低下头,堵住她的嘴。
清凉的唇压上来,怔愣过后,向笛反应过来,紧闭着唇,推阻他的身体。
无奈她推不开,又被他扣住后脑勺,不许她偏移,他的身体太重,步步紧逼着她,唯恐这一次被她推开了,以后就再也吻不到她了。
柏江忻试图用这个强迫的吻来安抚自己害怕被她抛弃的心,他不敢伸舌,只敢用唇瓣不住摩挲。
直到她咬了他一口,他才恍如梦醒,任由她狠狠推开他。
“你你你……”向笛睁大眼看着他,用手捂住嘴巴,脸上温度滚烫,“怎么还强吻呢!”
嘴唇上还留有刚刚被她咬了一口的痛感,柏江忻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他垂下眸,沉默了很久,轻轻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段时间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的声音低哑到几乎听不清。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看到他这样,向笛有些心疼他,心口微微泛起酸胀。
她只是现在太尴尬了,给她一点时间做心理建设就好了,到那个时候他们再好好聊,他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她好像要抛弃他的样子呢?
……像只破碎小狗。
如果一开始他就能听见她的心声,那么他确实说的没错,是她先招惹了他-
高考过后是毕业旅行的旺季,各个城市的景点和酒店都开始琢磨着涨价,大部分毕业生都在计划着出游。
柏江忻在那天过后,真的没再去找过向笛。
他也不在班群里发言,不参加聚会,好像考完了就跟所有人断联了,一个人待在家里没日没夜地打了好几天的游戏,柏光工作忙,可不管他几点出门,几点回家,柏江忻都在打游戏。
他以为儿子是高中三年压抑太久了,所以现在终于考完了,在报复性地玩游戏,一开始几天他没有管,但从阿姨那里听到儿子打游戏打到连觉都不睡后,才找儿子谈了谈。
看到儿子憔悴的脸色,柏光不禁皱眉,不知道儿子突然变成这样,是不是和他母亲的回国有关。
柏江忻不说,江如雅那边也不肯告诉他,柏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也不能强行质问,他不是擅长和孩子沟通谈心的父亲,于是他建议儿子,要不要去看看爷爷。
柏江忻从投影屏中抬起头,看着面前神色担忧的父亲,轻轻点了点头。
从这里到老人家定居养老的临海城市只需要坐一个小时左右的飞机,柏江忻当天下午出发,飞机落地后已经是傍晚过后。
夕阳将落,在海面上洒下大片的金,也为这个临海城市镀上一层橘黄的轻纱。
柏江忻无心欣赏临海风景,他来得急,还没来得及通知两位老人家,因而等他来到爷爷家楼下时,只有佣人在家,告诉他两位老人家刚吃完晚饭,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去了。
佣人问他吃饭没有,先进来再说,柏江忻摇摇头,没有进屋,坐在老人家精心养护的小花园里,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硕大的夕阳往海平面下降。
佣人打电话通知了老人家,说小少爷过来了,柏江忻没等多久,就看见独栋别墅外的绿化走道上,两个老人家散步回来悠闲的身影。
一对老夫妇在暮光昏影下有说有笑,画面平淡又温馨,柏江忻看在眼里,第一次觉得爷爷奶奶的恩爱有些刺眼。
两个老人家回家,看到孙子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连忙上前问他的近况,问他考试考得如何,最近有没有去哪儿玩。
听到柏江忻说还没吃晚饭,奶奶疼爱孙子,说要亲自再给他炒两个菜。
等奶奶进屋后,老爷子才笑着问道:“怎么了我们忻儿?好不容易考完了,不和同学出去旅游,怎么跑来我这儿了?”
柏江忻平静地看着老爷子:“您是对的。”
老爷子没懂:“什么?”
他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又觉得有些头晕,几天通宵下来,他几乎没怎么睡过觉,他一直在打游戏,试图用游戏中的杀戮来麻痹自己害怕被抛弃的心情。
他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人,所以当父亲问他要不要来看望爷爷后,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就买机票过来了。
这几天的疲倦和压抑,终于在老爷子慈爱的寒暄中排山倒海而来,忍着头晕的冲动,他突然在老爷子面前蹲了下来。
老爷子赶紧弯下腰扶他:“怎么了这是?”
柏江忻语气颤抖:“爷爷。”
老爷子应道:“欸,怎么了?”
柏江忻没有回答。
老爷子也只能勉强蹲下身,却看见孙子闭着眼,指节抵住眉心,眼皮痉挛般眨动,他控制着鼻尖的抽动,仿佛全身都在和某种濒临崩溃的情绪对抗。
但终于还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鼻尖滴答落在了花园的草地上。
老爷子惊诧地睁大眼。
……忻儿哭了?
他最冷静早熟的孙子,此刻就像一樽脆弱的瓷器,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一地碎片。
父母当年离婚,忻儿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特殊的遗传病,他几乎是一个人长大,老爷子有时候都愧疚,明明他的几个孩子都没有被他遗传到,怎么到了忻儿这里,却被他连累成这样。
过早的看清虚伪的人心,他被迫早熟,一个人度过的童年,没有可以倾诉烦恼的朋友,于是学会了看淡和冷漠,对世间的情感置身事外。
一个人需要用一生来治愈不幸的年少岁月,老爷子幸而遇到了妻子,年少时在人心夹杂中所经历的苦难,终于在后半生被妻子给慢慢治愈,可谁又来治愈他的忻儿?
不知道忻儿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老爷子实在没办法,不得不伸出手,轻轻拍忻儿的背,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这一刻,柏江忻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话,通过哽咽的心声,传递进了老爷子的大脑。
【爷爷,她知道了。】
【我怕她不要我。】-
从高考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
97班已经聚了两轮,柏江忻都没有参加,班上的同学问了好几遍,但好在还有叶旻嘉帮忙粉饰太平,只说他考完了就出去旅游散心了。
这天大家吃完了饭,又约着去KTV唱歌,向笛独自坐在沙发的角落边玩手机,身边突然坐过来一个人。
她以为是芊芊,尽力做出轻松的语气,头也不抬地问:“你不唱啦?”
“哪儿还有心思唱。”
不是芊芊的声音,向笛从手机里抬起头,是叶旻嘉。
向笛深呼口气:“班长,我们出去说说话吧。”
叶旻嘉点头:“正好我也想跟你聊聊。”
两个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叶旻嘉问:“他这
几天联系你了吗?”
向笛沉默地摇头。
叶旻嘉突然说:“他不会已经跟着他妈出国治病去了吧?”
向笛没说话。
“就算走了,好歹也得提前说一声,让我们去送个机啊。”叶旻嘉叹气,“太没良心了。”
向笛依旧没说话,叶旻嘉注意到她不太对劲,弯下腰看她:“嗯?你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我很过分。”向笛说,“那天听到他妈妈说的那些话,竟然就直接跑了。”
其实那天她冷静一点,他们本来可以把话说清楚的,是她太羞耻了,柏江忻是为了回避她,才连班级聚餐都没有参加。
“理解,毕竟要让你接受这个,比让我接受难太多了。”叶旻嘉说,“我都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更别说你了。”
“那班长你是怎么想的?”她的神色微微有些紧张,“……你不会跟他绝交的吧?”
“怎么可能绝交啊,这要是个陌生人,我绝对离他远远的,什么玩意儿啊凭什么听我的心声,那是我的隐私ok?可他不是啊。”叶旻嘉耸耸肩,“好歹三年兄弟,让我跟他绝交,我做不到。”
向笛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班长也是这么想的。
“他这病要是治得好那最好,治不好就算了吧,大不了我以后摆正思想,争取做个阳光少年。”
叶旻嘉推测道:“他平时表现出一副洁癖的样子,谁也不想碰,他嫌脏,但其实他根本没有洁癖吧,就是在尽力避免听到我们的心声。”
柏江忻一定知道很多人的秘密,可是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从来没有把任何人的秘密当成上帝视角的谈资,也从来没有利用读心这一点伤害过任何人。
柏江忻总能知道叶旻嘉想要什么,他很懂他,他会选择性地忽视他内心不堪的一面,了解他的心情,懂得他的苦恼,明明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却依旧包容了他内心阴暗的一面,继续选择和他做朋友。
叶旻嘉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每年他的生日礼物,柏江忻都能精准挑中他想要的东西了。
“他妈那天其实有一点说得不对,不是我们在包容柏江忻。”叶旻嘉轻声说,“是柏江忻一直在包容我们,毕竟我们一天天的吵死了,肯定烦死他了,哈哈。”
向笛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比起班长,柏江忻天天听她的心声,那才是真遭罪。
叶旻嘉叹了口气:“你说这么好一朋友,我怎么能跟他绝交呢?”
听着叶旻嘉故作无奈却温柔理解的语气,向笛神色触动,鼻尖微酸。
“班长。”她说,“谢谢你愿意这么想。”
“嗐,这就是伟大的友情嘛。”叶旻嘉又问她,“那你爱情这边呢?你是怎么想的?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毕竟咱俩情况不一样,我跟他关系再铁,平时也不会有什么肢体接触,但是你跟他吧,你要做出的牺牲就比较大了……”
叶旻嘉自己能接受,但不代表他有资格去劝向笛接受。
“没事儿,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他拍拍向笛的肩膀,安慰道,“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就算你把他甩了,我也能理解你。”
“班长。”
“嗯?”
“你别笑我,我可能是个恋爱脑晚期。”
“啥意思?”
“就是……”她轻声说,“你可能觉得没什么吧,但我知道他能读心的那一天,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我都想原地找棵树吊死算了。”
叶旻嘉嘴角一抽:“有这么夸张?你平时都在想些什么啊?”
向笛嘟囔:“……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也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
“那你建设出什么没?”
向笛点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是柏江忻先喜欢的她,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她先破坏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他的底色从来不是冷漠,而是另一种属于他特殊的柔软。
所以为什么要害怕他,明明她应该感谢他才对。
他替她保守了暗恋的秘密,还有那些羞于齿口的欲望,如果换位思考,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恶心,但柏江忻从来没有借此羞辱或是嘲笑过她。
他为她保密,佯装什么都不知道,默默替她完成了暗恋成真的美梦,保护了他的少女心事。
为她满脑子的黄色废料保密是件不容易的事吧,真是辛苦他了。
如果不是他母亲的突然出现,柏江忻或许会一直替她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她自己愿意说给他听。
他真的很好,好到就算要被他听一辈子的心声,她也想跟他在一起。
向笛这几天思来想去,如果注定他这一辈子都要跟其他人保持距离,那至少得有一个人,得在他需要拥抱的时候,不在乎会被他读心,用力地给他一个拥抱。
就让她来做那个人。
向笛目光温柔,眼睛很亮,认真地说:“我喜欢他,不管他是会读心还是会飞天遁地,他就是从外星来的,我都喜欢他。”
叶旻嘉呆愣地张大嘴:“哇……哇塞。”
有人要感动死了。
第68章 攻略第六十八天就要缠着她
叶旻嘉说:“这么牛逼的表白你别说给我听啊,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说给他听。”
向笛嗯嗯,立马就要掏出手机联系柏江忻。
她现在勇气无限大,再拖会儿估计又泄气了。
结果满怀期待地打过去,向笛懵了。
柏江忻关机了。
叶旻嘉语气不确定:“这年头还有人关机?不会真出国了吧?”
好在他有柏江忻他爸的电话,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他爸说他只是这几天状态不太好,去爷爷家散心了。
叶旻嘉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他这么快就出国了呢,打扰您了啊叔叔。”
他本来打算挂电话了,柏光却突然问他:“你也知道他妈妈想带他出国的事?忻儿跟你说的吗?”
“不是啊,是他妈妈跟我说的。”
于是叶旻嘉把高考结束那天和柏江忻妈妈在小区门口偶遇的事,对柏光大概复述了一遍。
至于柏江忻妈妈跟他说的话,考虑到是他们家族的隐私,他直接省略了。
“叔叔,我能问一下您,柏江忻他什么时候出国吗?”叶旻嘉说,“到时候我们几个同学想去给他送个行。”
虽说是出国治病,但也不知道要治多久,万一治得久,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他们肯定是要去送行的。
柏光稍顿,问他:“你们舍得他出国上大学?”
“哈?”
叶旻嘉一下子愣了。
不是出国治病吗?怎么又变成出国上大学了?
他茫然地看了眼向笛,向笛也茫然地看着他。
叶旻嘉语气谨慎地问:“叔叔,柏江忻不是都已经参加完高考了吗,出国上大学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柏光又反问,“他妈妈跟你们说的是带他出国干什么?总不能是带他去旅游吧?”
“治病啊。”叶旻嘉没多想,“不过这病真的能治好吗?”
柏光那边好半天都没说话,叶旻嘉出声:“喂?叔叔?”
“我在。”柏光语气沉声,“他妈妈有跟你们说是什么病吗?”
……
挂掉电话,叶旻嘉有些疑惑:“我怎么感觉柏江忻他爸在试探我呢。”
“想多了吧。”向笛说,“不是说了这是家族遗传病吗?他爸爸肯定早就知道啊。”
“也是。”叶旻嘉说,“那他到底是出国治病还是上学?怎么他爸和他妈的口供都对不上?”
向笛摇摇头。
这她就真不知道了。
“算了,等他手机开机直接问他吧。”叶旻嘉说,“你刚跟我说的那些话,记得都说给他听,如果他感动哭了的话,你记得一定用手机拍下来发给我。”
向笛:“……”-
挂掉儿子同学的电话后,柏光坐在办公桌前怔愣了很久。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病,而且如果是家族遗传病,那为什么他不知道?
究竟是叶旻嘉那孩子瞎掰谎话跟他开玩笑,还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柏光眉宇紧锁,直接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面对他直接的质问,老爷子沉默了许久,没有否认,就算是变相地承认了。
“居然真的有……难怪您对我们这些子女从小就不亲近。”柏光不可置信一笑,语气复杂,“我们当年商量说要给您养老,您也不要,直接带着妈搬了家。”
“和子女一起住未必是好事。”老爷子淡淡说,“况且我也不想等到我在病床上躺着等死的那一天,还要听你们在心里埋怨我是老不死。”
“我都想好了,如果到时候你妈先走,我就跟你妈一块儿走,葬礼会有人替我
们操持,不需要麻烦你们,你们到时候抽空来参加一下就行了。”
“如果我先走,该分给你们几个的我已经给了你们,我手里剩下的资产全部归你妈,我会给你妈弄一个信托,经济这方面不用你们操心,但如果你妈还是想跟你们一起生活,看在她生养你们几个不容易的份上,拜托你们好好照顾她。”
连自己的身后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可见他对子女的孝心有多不期待。
老爷子年轻时看透了太多的人心,除了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他谁也不信,甚至是自己的子女。
柏光和父亲已经疏远了太多年,他和父亲,就像他和忻儿,疏离的父子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复好。
柏光只能问:“忻儿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好,这两天终于有胃口吃饭了。”老爷子说,“你有空来一趟我这里吧,有关忻儿的一些情况,我想当面跟你聊聊。”
柏光也正有此意,应道:“好。”
他动作很快,即刻让助理给他买了机票,第二天一清早就赶到了老爷子的城市。
柏光到了老爷子家,忻儿还没起床,老爷子让他一起坐下来吃个早餐。
吃完早餐,老爷子问老太太怎么还不出去打牌,老太太赶紧拎着零钱袋子高高兴兴地出门找麻友去了。
父子俩去了书房,柏光直接问:“您支开妈,难道妈不知道吗?”
“不知道,这个病咱们家只有我和忻儿有,所以只有我和忻儿知道,其他谁也没告诉。”老爷子转而问他,“忻儿她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听忻儿朋友说,应该是在我们离婚前他妈妈就察觉到了。”
“所以她现在回来,说要带忻儿出国治病?”
“是。”柏光说,“不过他妈妈跟我说是要带忻儿出国念书。”
老爷子直接冷笑:“出国念书?那早几年怎么不回来找忻儿,现在忻儿高考都考完了,要在国内上大学了,她又突然冒出来了。”
“所以您也觉得不对劲?”柏光问。
“她现在是美利坚那边的医学博士,替美利坚干活的人,我们早就跟她不是一个立场的人了。”老爷子微眯眼,目光锐利,“她这次回国,连忻儿的姥姥姥爷那边都不知道,说是带忻儿过去治病,谁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管是上大学还是治病,要上大学,我们国内有的是好大学,真要治病,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未必比那边差。”
“我说实话,这个病,先不说说出来有几个人会信,它没有治的意义,又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听见别人在想什么,需要媒介的,可一旦在大众跟前曝光了,只有被带去配合做各种各样心理研究的下场。”
老爷子说:“我年轻的时候拼死拼活,是为了让我的子孙后代享我的福的,不是为了让我的孙子去国外遭罪的。”
柏光点头,他跟父亲的想法一样。
与其说是病,倒不如说是某种超自然超能力,已经完全不符合传统病理学,他们家想要安稳过日子,外头越少一个人知道越好。
柏光说:“我问过忻儿,他自己也没有出国的打算,况且他最近,状态实在不好。”
“我知道。”老爷子说,“是因为那个叫向笛的孩子。”
柏光有些惊讶:“他跟您说了?”
“没说,他能好意思跟我说?”老爷子哼了声,“我读心读出来的。”
柏光:“……”
犹豫半晌,他还是不确定地问了句:“所以读心是真的?”
老爷子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抓起他的胳膊,半秒后,淡定地说:“我没得老年痴呆,要不要把最近的体检报告给你看?”
柏光脸色一哂:“……不用了,我信您。”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又继续说:“所以向笛那孩子是知道了忻儿有这个遗传病,把忻儿给甩了是吧?”
柏光语气疑惑:“他被甩了?”
“不然忻儿跑过来找我哭什么?”
柏光的语气更疑惑了:“他还哭了?”
这还是他那个心比天高的儿子?
“失恋哭一下不是很正常?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老婆跟你闹离婚都没什么反应,一个男人对老婆都这么冷淡,所以你也只适合一个人过日子。”老爷子叹了口气,“不过我也能理解那孩子,不然我也不会瞒了你妈一辈子。”
如此一来,父子俩基本上搞清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江如雅那边,他们可以替忻儿去解决,但是感情方面的事,他们实在不便插手。
书房外有人敲门,老爷子说了句进。
门被打开,佣人说忻儿少爷起床了。
“去跟你儿子聊聊吧。”老爷子挥手,“他妈妈那边靠不住,你这个当爸爸的总要给他一点依靠。”-
柏光其实不知道要跟儿子说什么。
反倒是儿子见到他以后,先跟他说了句抱歉。
“这几天让您担心了。”
柏光摇摇头:“你没事儿就好。”
柏江忻继续低头吃早餐,柏光坐在他对面,酝酿许久,也说了句抱歉。
柏江忻一怔,抬眼看着他。
“以前你爷爷跟我说,在你面前少抱怨大人之间的那些事儿,会影响到你,我还觉得很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跟你抱怨过?”柏光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爷爷是这个意思,抱歉,让你有了不好的童年回忆。”
道歉来得太迟,柏江忻没什么反应,他喝了一口粥,语气平静:“没事儿,您至少比我妈强多了。”
柏光:“……”
一点也没有被夸奖的感觉。
也是他自己错过了这么多年,没什么好抱怨的,以后他走了,儿子能愿意给他操持葬礼,就够了。
反正他们柏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祖辈遗传下来的,情感天生淡漠,就连亲生父子也是如此。
“你妈妈那边,你不用再接触了,我和你爷爷会负责解决这件事。”
柏江忻垂着眼嗯了声。
就在前几天,他甚至有想过,就算母亲是别有目的,可他的病去了那边,说不定真的能好。
如果好了,向笛是不是就会愿意跟他在一起了?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果然喜欢病急乱投医,那几天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理智和情感在打架,明明说要理解她,但又怕她真的不要他。
一边在游戏里杀怪一边想,她不是觉得羞耻所以无法面对他么,那就把她抓到床上去,把她脑子里想过的那些东西全部做一遍,两个人身体上什么都做过了,那些意淫就不是意淫了,她自然就不会羞耻了。
好在逃到了爷爷家,暂时关了手机,整个人冷静了好几天,才勉强按捺下了那些病态的想法。
“听说你被向笛那孩子……”柏光轻咳一声,“分手了?”
拿勺的手一顿,柏江忻没说话。
柏光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让他学着换位思考,试着理解一下对方。
“这次是你妈妈出现得太突然,她为了让你跟她出国,所以才告诉了那孩子。”柏光说,“那孩子接受不了就算了吧,以后你还会遇到下一个你喜欢的。”
柏江忻说:“不会了。”
除了她,不会再有下一个人了。
“你这是什么话,你才多大。”柏光觉得儿子还是太年轻,“你总不能为了那孩子,一辈子都不找对象吧。”
“她还没有正式甩了我。”柏江忻看着父亲,“她只是说要好好想一想,不一定的。”
柏光:“……行吧,那爸就祝愿她能接受你。”
柏江忻淡淡说了声谢谢,继续吃早餐。
柏光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今天就回去,但在回去前,他想跟奶奶聊聊-
老太太出去打牌了,等到中午吃饭才回来。
听到孙子跟自己有话要单独说,吃完饭,老太太直接带着孙子在周围走了两圈,顺便散步消食。
柏江忻其实对老一辈的爱情故事完全不感兴趣,但他需要参考,老爷子不好意思说,他只能来问老太太。
老太太倒是挺潇洒,分享了不少自己年轻时候的往事,连自己当年是怎么把多疑又戒备心重的老爷子追到手的过程都说了。
说了半天,这都不是柏江忻想听的,老太太干脆问他想听什么。
“这么多年,您是怎么忍受爷爷的?”柏江忻说,“您不觉得,爷爷很会洞察人心吗?他好像总能猜到别人的心思。”
老太太听着他故作平静的试探,突然噗嗤一笑。
“不用问那么委婉。”她说,“我早在你爸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知道你爷爷他会读心了,他不敢告诉我,那我就装不知道呗。”
柏江忻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
“您是怎么……?”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
总会看出端倪来的。“老太太说,“就算那女孩儿现在还不知道,以后她也会察觉到的,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柏江忻忍不住问:“您不介意吗?”
“一开始也介意,但两个人过日子,柴米油盐,需要沟通理解的地方太多了,很多夫妻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沟通,矛盾越积越多,最后走不下去,其实读心对于需要沟通的双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有时候说不出口的,心声替自己说了,就少了很多麻烦,我和你爷爷能这样顺顺利利地白头到老,其实还得感谢你爷爷能读心。”
老太太语气温和:“反正我自认心中坦荡,也是真心爱你爷爷,你爷爷也是真心对我好,忻儿,读心从来没有特定的好坏,就看你这个人真不真心。”
“人心是复杂,有时或许会让你觉得失望,但你要相信总有爱你的人,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
柏江忻微微一笑:“谢谢您,我有点儿豁然开朗了。”
“嘿,那就好。”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老太太怕晒,撑起遮阳伞,说回去吧。
柏江忻说好。
看孙子皮肤白,老太太贴心地问:“你要打伞吗?太阳挺大的。”
柏江忻本来想说不用,但转念想到,有个人喜欢他皮肤白。
还是遮一遮吧。他拿过遮阳伞:“我来拿着吧。”
和孙子同打一把伞,一米六出头的老太太才突然发现,原来孙子长这么高了,她居然才堪堪到孙子的下巴那儿。
她仰头看着孙子愈发成熟的清俊侧脸,回想到自己当年和老头子认识的时候,老头子也不过比孙子大两岁而已。
时间过得好快,她和老头子老了,孙子也长大了。
柏江忻察觉到奶奶在看他,低头问:“怎么了?”
老太太轻咳一声。
“其实吧,我真没觉得在你爷爷面前我多没隐私,你知道为什么吗?”
柏江忻摇头。
老太太说得比较委婉:“比起你爷爷碰一下别人,就能听见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你爷爷反而还不容易听见我的心声,你现在没经验,等你以后结了婚就知道了。”
说起来,老太太还颇为得意:“你爷爷现在老了,有些事力不从心,已经很多年都没听到过我的心声咯。”
老太太一副孩子你还小你不懂的表情,柏江忻轻轻挑眉,索性也就装作不懂的样子。
其实他早就猜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缺个实践机会而已-
和爷爷奶奶告别,柏江忻和父亲一起坐当晚的航班回家。
去机场的路上,柏江忻终于将手机开机。
一开机,这几天的消息一瞬间涌进通知栏,柏江忻大概扫了眼,在轰炸般的微信消息中,一瞬间看到了来自某朵向日葵的消息。
比起叶旻嘉的狂轰滥炸,这朵向日葵显然矜持很多,只是让他回来后尽快联系她,她有大事要跟他说。
柏江忻盯着她发来的消息,喉结不安一动,不知道她说的大事是什么,只要不是和他分手就行。
“对了,燕大和清大的招生办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他们应该是提前知道你的高考成绩了,问你有没有考虑去他们学校。”
柏光忽然想起来了这茬事,不过他说了以后,儿子半天没反应。
他转过头,儿子正在盯着手机。
“忻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柏江忻回过神:“您说什么?”
柏光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问他:“你想去哪个大学?燕大,还是清大?还是你想报提前批的大学?公安政法军事之类的。”
柏光不打算干涉儿子的未来,都什么年代了,子承父业早就已经过时了。
柏江忻说:“不急,看她报什么大学。”
柏光:“看谁?”
柏江忻:“向笛。”
柏光有些无语,玩笑道:“人家还没说接受你呢,你怎么还缠着人家不放了。”
柏江忻淡淡说:“我就要缠着她。”
“……”
不但遗传了他爷爷读心的本事,还遗传了他爷爷的恋爱脑。
“忻儿,我和爷爷是你的家人,自然可以接受你能读心,但是那孩子不是。”柏光说,“你不能勉强她跟你在一起,你明白吗?”
柏江忻抿唇,平静而偏执地说:“我不想明白。”
他已经给了向笛这么久的时间,她也该想通了。
如果还是想不通,那就继续想,他可以一直等,但她也别想再去找其他男人。
劝不动儿子,柏光觉得有点头疼:“随便你吧。”
到了机场后,父子俩买的头等舱,不用排队,刚准备进去的时候,不远处普通舱的排队队伍突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
“老公!我舍不得你!”
“宝儿!我也不想离开你!”
柏光看过去,原来是一对年轻情侣在那儿难舍难分。
他最讨厌这种不分场合的年轻人大庭广众秀恩爱,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直接对儿子说:“走了。”
柏江忻没动,倒是一直看着那对当众热吻的情侣。
柏光觉得有点不对劲:“忻儿?”
柏江忻转头,突然对父亲请求道:“爸,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柏光:“……”
感觉不是什么好忙。
果然不是。
一个半小时的航班,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刚上车,柏光接过儿子递来的手机,等电话接通后,他还没出声,那边一道清甜的嗓音就开始激动地喊:“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孩子,是我。”柏光沉声说,“我是柏江忻的爸爸。”
“啊……哦叔叔您好。”女孩儿语气犹豫,“柏江忻呢?”
“是这样,柏江忻打算跟他妈妈出国了。”柏光语气平静,“去了那边以后,可能近五年都不会回国了。”
女孩儿语气惊讶:“啊?!要去这么久?……那他过年的时候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他说他对这个城市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柏光睨了眼旁边的儿子,轻咳一声,尽力保持着淡定的语气,“我劝他他也不听,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帮忙了。”
和女孩儿一番交谈后,挂了电话,柏光把手机扔还给柏江忻,皮笑肉不笑:“高兴了?”
第69章 攻略第六十九天把关系先确定一下……
听到柏江忻即将出国的消息,向笛慌慌张张地打电话给叶旻
嘉。
“不是,出国就出国,没有值得留恋的是什么鬼?”叶旻嘉咬牙切齿,“他爸、他家人、还有你、我,王狗他们,合着我们全是他人生的NPC是吧?连过年都不回来看我们,有良心吗他!”
“柏叔叔让我劝劝他,可是连柏叔叔都劝不动他,我一个人又怎么劝得动呢?”
那种只要爱情不要一切的老土观念,都是早八百年前的偶像剧套路了,柏叔叔一个大老板,家里好几辆劳斯莱斯,居然会迷信这种偶像剧套路,以为女主角只要一出场,男主角就能为她放弃一切,也是有点过于天真了。
“班长,你跟我一起去吧。”向笛请求道,“他肯定是以为我们要跟他绝交了,才说那种狠话的。”
“去,必须去,大爷的,我都没嫌弃他有病,他居然敢跟我单方面绝交,他小子现在在哪儿呢?现在就去找他。”
“柏叔叔让我两天以后去国际机场找他。”
“……为什么还要去机场?机场好远,直接去他家不行吗?”
“可是柏叔叔说他现在不在家,咱们只能去机场找他了。”
“行吧行吧。”叶旻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去机场追人,拍电视剧呢。”
挂了电话后,向笛还是有些不放心。
光凭她和班长,感觉还是不够保险。
她得让柏江忻知道,不光是她和班长,还有很多人都舍不得他才行-
柏江忻让他爸帮忙打电话给向笛的时候,他很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爸脸上嫌弃以及不情愿的表情。
然而。
两天后的国际机场,他坐在机场大厅里,看着行李拖车上的好几个大箱子,再看了眼推箱子的保镖,他看向父亲,神色无语:“有必要吗?”
柏光:“既然演戏就得演全,你什么行李都不拿,人家看了能信你吗?”
柏江忻极轻地抽了下嘴角。
柏光抬手看了眼腕表,说:“应该快到了。”
话刚落音,手机响了,柏光接起,对面是女孩儿急切的声音:“叔叔我们到了,柏江忻他还没走的吧?”
我们?
柏光回答:“还没,我们在机场大厅,你……”
“好嘞谢谢叔叔,叔叔拜拜。”
想问她难道不是一个人来的,但电话已经挂了。
柏光对儿子说:“那孩子快到了,我去车上等你。”
柏江忻:“您不留在这儿?”
柏光:“不了。”
他最讨厌年轻人公众场合秀恩爱,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而且他也不想看到两个十八岁的孩子在自己面前热吻。
柏光和保镖前脚刚走,后脚机场大门跑进来一个焦急的身影。
柏江忻一直盯着门口,因而一眼就看见了她,黑眸微微一亮。
同时向笛也看到了他,慌忙去扯旁边人的衣服。
两个人同时朝他跑过来,但因为叶旻嘉有身高优势,所以比向笛先一步跑到了他面前。
柏江忻怔住,他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叶旻嘉也在这儿,眼前的叶旻嘉恶狠狠地看着他,直接对着他骂了句脏话,然后一个拳头重重挥了过来。
柏江忻直接被打得偏过了脸,不可思议地捂住半边脸,刚要质问他在发什么疯,没有任何预料的,他直接被叶旻嘉给抱住了。
“你大爷的!你大爷的柏江忻!”叶旻嘉一边死死抱着着他,一边破口大骂,“老子倒了八辈子霉认识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狗东西!”
他嘴上在骂,心里也在骂,而且骂得更脏,柏江忻听不下去,想推开他。
向笛这会儿也赶了过来,听到班长在骂人,赶紧上前劝架。
“班长,班长你冷静一点儿。”
两个人一起用力,总算把叶旻嘉给拉开了。
“叶旻嘉你发什么疯?”
左脸还有刺痛的感觉在,柏江忻脸色微愠,然而在看到叶旻嘉微红的眼眶后,他又愣住了。
“发疯的是你吧柏江忻!”叶旻嘉拎起他的衣领,红着眼对他吼道,“手机关机,人也联系不上,要不是向笛告诉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要走了,你有把我当过朋友看吗!”
面对叶旻嘉满腔怒意的诘问,柏江忻张张唇,说:“你不是说要消化么。”
“所以呢?”叶旻嘉继续冲他吼,“你为什么问都不问一句我消化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接受?”
叶旻嘉承认,他当时是不能接受,也不敢相信,至少在咖啡店愣了有一分多钟。
柏江忻他妈说自己是医学博士,他那一瞬间甚至想,这难道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太难置信了,换谁谁都会愣住,可随着女人冷静而清晰的分析,又问他们难道平时就没有察觉过,柏江忻总能猜测到他们的心思吗。
当然有,做了这么久同学,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没有,只是谁也不会把这种事儿往读心术上想,他妈这么一说,之前所有的细节瞬间都串了起来。
柏江忻讨厌肢体接触,他讨厌一切人多拥挤的地方,他宁愿饿死,也绝对不会跟人用一双筷子吃饭。
眼前是柏江忻的妈妈,没有一个母亲会拿儿子开这种幼稚园小孩都未必会相信的玩笑。
那天柏江忻的妈妈不断地对他们游说,被读心是一件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就算他们现在很好,没有矛盾,可谁能够保证真心不会变?
叶旻嘉还是不敢确认,直到柏江忻亲口承认,他终于确定了这个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好兄弟,心里最大的秘密。
高中三年的一千多天里,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心声,叶旻嘉一开始也觉得毛骨悚然。
刚知道那几天,他无法面对柏江忻,好在柏江忻也那几天都没出现在面前,否则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当着他的面,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
班级聚餐上,班上的同学喝多以后,发疯的发疯、哭闹的哭闹,其中几个关系特别铁的男生,平时把“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儿子”挂在嘴边,这会儿却借着酒劲儿直接哭了出来,说兄弟我舍不得你们。
几个关系好的女生也互相拥抱,约定着就算以后上了不同的大学,每年寒暑假也要约出来聚一聚。
叶旻嘉人缘好,班上很多同学都来给他敬酒,谢谢他三年以来的照顾,然而他还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少了那个明明很讨厌酒味,却一定会在吃完饭后扛着喝醉了的他,把他送回家的人。
那天聚完餐,叶旻嘉是自己回的家,酒醒过来后一阵空虚。
他的床正对面,就挂着柏江忻在高一的时候送他的球星亲签海报。
他盯着海报,想起了他宝贝到没穿过几次的限量版球鞋,还有就连他爸都馋的新款游戏机,都是柏江忻送他的礼物,每一个都送在了他的心上。
如果非说这些礼物太物质了,那么掉了段位又被柏江忻给打上来的王者游戏号,还有那一千多天实实在在的相处,又怎么说?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终于还是在向笛将他叫出包厢谈心的那一天,叶旻嘉承认了自己舍不得。
爱情自私,友情其实也自私,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但最好最好的朋友,只能有一个。
叶旻嘉总是骄傲,旁人一说起柏江忻,都知道他有个最好的朋友,那就是他叶旻嘉。
而柏江忻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会读心又怎么样,柏江忻的好,跟读心无关。
可等自己挣扎过去了,也想明白了,柏江忻这狗东西却要走,甚至说连过年都不回来了。
叶旻嘉怎么能不生气?
在机场看到柏江忻的那一刻,他又气又不舍,觉得这狗东西真的太没有良心了,觉得自己这三年的真心都喂了狗。
他第一次没给柏江忻任何面子,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骂他没良心,骂自己这三年都错付了。
他以为柏江忻会很生气,本来都做好了跟他对骂的准备,但柏江忻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静静地任由他骂,然后轻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叶旻嘉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用力抱住了他。
柏江忻眼眶微酸,在叶旻嘉呜哇大哭的心声中,他看向一旁的向笛。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脸感动地看着他们。
她怎么也哭上了,他的周围怎么一个个的都是哭包。
原本是想套路她的,结果把叶旻嘉套路上了。
从和叶旻嘉交好的那一天,柏江忻就预想到了两个人总有分道扬镳的那一天,他一直觉得叶旻嘉朋友很多,他性格好,在哪儿都能交到朋友,所以就算少他一个也没关系。
当叶旻嘉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绝交的准备。
叶旻嘉骂他没良心,
他也确实没有。
他一直不敢投入太多的感情在这段友谊里。
但他一直记得高一开学后的某一天,秋风飒爽,叶旻嘉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好啊同桌,以后多多关照。”
也记得叶旻嘉包容了他所有的孤僻和冷漠,总想要把他带入热闹的人群。
柏江忻敛下眸,沉默地回抱住叶旻嘉-
交心的一个拥抱过后,叶旻嘉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
人都是这样,情绪上头的时候,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等冷静下来了,才发觉自己刚刚太激动了。
“那啥,你俩聊吧。”他挠挠后脖子,说,“我出去透透气。”
然后他冲向笛使了个脸色,示意她剩下的就看你了。
叶旻嘉走后,向笛忽然就从刚刚友情的感动见证者,变成了主角。
她有些僵硬地说:“你和班长的关系真好哈。”
柏江忻直接问:“那我和你呢?”
向笛额了声,都怪班长刚刚把情绪拨得太高了,她现在有点接不上戏了,不知道该用什么作为开场白。
“那天晚上,对不起。”柏江忻先说。
向笛怔怔抬头。
“明知道你那时候很难堪,没办法面对我,还硬逼着你接受我,抱歉。”
“不是的。”向笛赶紧说,“我也有错,我那天心情比较复杂,说话颠三倒四的,而且有些话也没有跟你说清楚,害你难过了。”
“首先我要解释一点,那就是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怪物。”
这个难听的称谓,向笛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她从来不觉得柏江忻是。
柏江忻怎么可能是。
即使是他母亲在劝说她离开他的时候,她也没那么认为过。
他的母亲提醒她,如果他们在一起,以后她在他面前就失去了所有隐私,她才有那么一丝震颤和悚然。
“我是他妈妈,我有时候都觉得他可怕,他每次看着我,我就觉得自己像在被一个怪物盯着,可是我没办法,因为我是他妈妈,所以我不能抛下他,我得带他出国治疗,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吗?”
“他现在对你好,是因为他喜欢你,可是倘若有一天你们分开了,他难保不会报复你,到时候他如果把你的那些秘密说给别人听,你怎么办?”
听到这里,向笛脸色一变。
不是为柏江忻,而是为他的母亲。
这不应该是从一个母亲口中说出来的话。
她当时想反驳,可他妈妈又说,因为这个病,柏江忻从小就无法像个正常的孩子无忧无虑长大后,她又犹豫了。
她很不喜欢柏江忻妈妈说的那些话,但她心疼柏江忻。
她不是医生,无法治愈他的病,而他妈妈可以。
“阿姨,我能理解您的苦心,但我想您可能是很多年没有跟柏江忻一起生活过了,所以不了解他。”
向笛语气很轻,但却坚定:“不管我们将来是在一起还是分开,我都不会担心他会把我的那些秘密说给别人听,他绝对不是那种人,请您不要再对他做这种恶意的猜测了,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不论这个病治不治得好,柏江忻在我心里都不是怪物,您贬低他,也不会让我产生任何共鸣。”
冒着得罪他妈妈的风险,向笛忍不住说了这些话。
说完这些,他妈妈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向笛觉得对话进行不下去了。
她走得急,甚至连给他带的甜点都落在了店里忘了拿。
她想着下次再重新买一份给他,结果那天晚上,柏江忻就找了过来。
彼时她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说话也没有逻辑,东一句西一句的,还在哭,于是什么都没说清楚,反而还把他给赶跑了,这些日子她反复回想,也觉得那是一次极其糟糕的谈话。
思及此,向笛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绝对没有要甩了你的意思,真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滞涩,“你一直能听见我的心声,你应该知道,早在你喜欢我之前,我就喜欢你了,所以……”
柏江忻的声音有些哑:“所以什么?”
“所以……”
快说啊死嘴!不然待会儿他就要飞走了!
向笛猛地想起什么:“哦对了!你还有多久登机?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她拿出手机给他看。
“这是我拜托班上的大家给你录的送行视频,不过你放心,他们不知道你是去治病的,他们都以为你是去上学的,你看一下。”
视频有点长,一开头就是王思辰那张嘻皮笑脸又有些紧张的脸。
“大佬,你怎么就要出国读书了呢?你们学霸就是任性哈,高考都跟考着玩儿似的。”
“其实我真挺崇拜你的,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叶旻嘉居然能忍受得了跟你做朋友,可是跟你做同桌的那一个月,你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题,我实在听不懂吧,你也没骂我,把题揉碎了继续给我讲。好几次考试我没考好,你就默默地把自己的试卷收起来,不让我看你的分数,你以为我没发现,其实我早看到了。”
“人各有前途,你去了那边也要努力学习,为国争光,碾压那些外国佬,让他们看看我们中国学生的脑子有多牛逼哈哈,总之祝你在外一切顺利。”
然后是梁芊芊录的视频,就连周林箫都给他录了视频。
“可能是因为你太优秀了吧,让我很有危机感,所以我一直跟你合不太来,但是那天晚上我们一起打了僵尸,一起骑自行车,一起唱干杯,我还看到你笑了,我想如果我们相处的时间能够再久一点,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宝石般闪闪发光的橄榄色眼睛里透着温和,周林箫笑着说:“总之柏江忻,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
之后就是其他同学的,几乎每个人都录了,可能是不好意思面对镜头,也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录的时间不长,但每个人都说高中能跟他在同一个班上课很幸运,并祝他一切顺利。
让他有空记得回国看看,97班的同学聚会,永远都有他的一个位置。
虽然他高冷,也不怎么爱跟其他人交流,但其实大家都在默默地崇拜他、并追赶他。
视频的最后,甚至还有班主任陈京华的祝福。
“老师一直知道你是个优秀又善良的好孩子,老师特别荣幸,能在这三年里遇见你,并且教导你。”
陈京华一改往日严肃的样子,微微笑着,语气温和而慈爱。
“柏江忻,山高路远,希望你脚步坚定,风雨兼程,希望你心有明路,无论将来你在哪里,做什么工作,老师都会永远为你感到骄傲,祝你前程似锦,一切顺利。”
向笛想,她一个人或许不能让他心软,但如果让他知道,班上的大家都很喜欢他,这样一定能成功让他心软了吧。
她一直想让很多人爱他,带他领略这个热闹的世界,但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柏江忻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她不用刻意做什么,她要做的,就是让他知道这些爱,除了她,除了班长,还有很多人,他们不是他人生中的NPC,而是这个城市中真实存在的、爱他的一群人。
视频看完了,向笛仰起头对他笑:“陈老师这文采,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教化学的,是吧?”
柏江忻仍旧垂着眸,看着早已播放完的视频界面,眼有闪烁,嗯了一声。
他轻声问她:“这里面怎么没有你?”
向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因为我打算当面跟你说。”
就算他会读心,但是有些话,她觉得还是要亲自说出口,才有意义。
她不能一直这么胆小。
向笛深吸一口气,望向他,真情实感地说。
“那个,谢谢你。”
“这么久以来,一直默默包容我那些对你过分的想法。”
“其实在知道你会读心
后,我最想对你说的话是这个。“她说。
可惜那天晚上没能说,现在终于说出口了,向笛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如果你能不介意我之前那么过分地意淫你的话,还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在你出国之前,我们能不能把关系……先确定一下?”
“我知道异国恋可能会很难熬,但是我会加油的。”
说着,向笛自己先坚定地点了点头。
只有她一个人坚定没用,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于是她询问他道:“不过可不可以……你每年过年的时候,还是回来一下呢?不单是回来看我,也看看班长,看看老师,看看其他同学。”
她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静止了。
柏江忻站在她的面前,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微微的失焦,垂在身侧的手缓慢收紧。
他怎么没反应呢?
向笛试着叫他:“柏江忻?”
听到她叫他,柏江忻这才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眼皮震颤,无法隐藏的温热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按捺下那股酸涩。
戏演过了,他现在已经彻底收不了场。
这一场戏,说是套路她也好,道德绑架他也认,就算事后被她发现了,要骂要打都随便她。
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想让她开口挽留他,让她回心转意。
可是她其实压根就没有变过心,也没有转过意,她也没有不要他,她今天不但来了,还像一个小天使,怀里兜揣着一袋子的爱意来了。
袋子里不但有她的爱,还有其他人的,她告诉他,你看你看,有很多人都爱你哦。
柏江忻彻底明白了老太太对他说的那句话。
人心复杂,但总有人会真心实意地爱你,让你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
向笛就是这个繁杂的世界,赠予给他的最大善意。
在温热流出眼眶的那一瞬间,内心世界的那道高墙彻底崩塌,大片的阳光撒了进来,柏江忻猛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向笛疑惑地啊了一声。
哭包是会传染的,周围一个两个都是哭包,也害柏江忻变成了哭包,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害怕被她抛弃,而是太幸福了,幸福到没有办法忍住眼泪。
“…你怎么能那么好。”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温热落在她的衣襟上,低哑的声音中满含哽咽,重复地说,“…你怎么能那么好。”
第70章 攻略第七十天塑料薄膜
向笛感受到自己的衣襟湿了。
她没回答柏江忻的话,微微踮起脚,郑重而珍爱地回抱住了他,就像她承诺过的那样,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给予了眼前的人一份最厚重的安心。
国际机场人流如梭,机场大厅的上方屏幕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和航班信息。
原本正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的别离拥抱,向笛心想要不要再来个goodbyekiss,毕竟他这一走,下次见面就是明年了。
但是机场现在人好多,而且柏江忻正感动地抱着她,她总不能这个时候跟他说,那个你先别哭了,咱俩来个goodbyekiss吧。
那也太破坏气氛了。
不过话说他现在就算抱着她,好像也听不见她的心声哎,不然他不可能听不见她现在正在琢磨离别吻的心声。
不是说肢体接触就能听见对方的心声吗?怎么他们都抱在一起了,他也听不见,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这时机场广播响起,用标准的双语欢迎乘客们莅临本机场,并提醒各位乘客注意行李携带和自身安全,注意登机时间,以免错过航班。
向笛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眼前人的后背:“那个……你还不去办登机手续吗?”
再不办登机手续,要来不及过安检口了吧。
这句话问出口,向笛明显感觉到柏江忻的身体微微一僵。
“不办了。”他低声说。
“啊?”-
“啊?”
叶旻嘉一脸懵:“不出国了?”
原本他在机场门口吹风,顺便等向笛出来,小情侣别离,估计在里面吻得难舍难分呢,他可不想吃狗粮。
结果柏江忻和向笛一起出来了,柏江忻说不走了。
不走了是什么意思?
没一会儿柏江忻他爸的车开了过来,随行的保镖又把一车的行李给搬到了车上,他爸坐从副驾驶上摇下车窗,示意几个人上车。
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柏江忻和他爸的表情都极其淡定,保镖也是效率满分,只有向笛和叶旻嘉互相茫然地看着对方。
上车后,三个孩子一起坐在后排,原本应该是柏江忻坐中间,但叶旻嘉现在不太想跟他挨在一块儿坐。
不是怕被他听见心声,而是……他现在有点尴尬。
本来想着柏江忻反正也要走了,所以刚刚叶旻嘉也没收着情绪,明明男儿有泪不轻弹,气氛使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男孩子之间的友情跟女孩子不同,女孩子可以天腻歪在一块儿,一口一个宝儿,比如向笛和梁芊芊,但柏江忻和叶旻嘉不行,会膈应死。
现在抱也抱了,哭也哭了,真情都流露了,柏江忻又不走了,叶旻嘉就很尴尬。
好在柏江忻也挺不自在的,两个人都默契地让向笛坐在了中间。
坐在后排的三个孩子安静如鸡,后来还是副驾驶上的柏光开口,问他们要不要去家里吃个便饭,吃完以后再让司机送他们回家。
叶旻嘉正尴尬着,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他妈已经在家煮了他的饭。
向笛看叶旻嘉不去,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好意思单独去,所以也拒绝了。
柏光没有勉强他们,说那就下次,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只有柏江忻微微不悦地皱起了眉。
从机场到市区距离比较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总得聊点儿什么。
“叔叔。”叶旻嘉找柏光询问,“柏江忻真的不走了吗?”
柏光嗯了声:“你们不是舍不得他吗?不走了。”
“那他……不治病了吗?”
车上还有个司机,叶旻嘉没明说是什么病。
柏江忻眉心一跳,柏光却悠悠道:“以后再说吧,这个病太罕见,病例也少,治愈希望本来就不大,我一开始就不放心让柏江忻出国,正好你们来了,他也不想走了,就不去了。”
其实压根就没打算走。
向笛又问:“那今天怎么没有看见阿姨呢?她知道柏江忻不走了吗?”
柏光:“他妈妈工作忙,前两天就已经走了,我会跟她解释的。”
早在前两天,柏江忻的母亲就被老爷子请去喝茶了。
就算这个病再罕见,全球好几十亿的人,人口基数如此庞大,也不可能连一桩病例都找不出来,但至今这个病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依旧还只是电影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超能力,只能说明一个缘由,那就是上头在刻意隐瞒,封锁了这个病的一切消息,以**入群众耳里。
柏老爷子年轻时游走在敌党情报之间,他能利用自己的读心术为组织获取情报,敌党当然也可以。
如果说江如雅只是单纯为了自己的医学科研事业,那还好说,可要是涉及到了政治立场,那就比较复杂了。
委婉的敲打过后,老爷子还特别在江如雅面前提到了她在国内养老的父母。
“你应该也不想忻儿的姥姥姥爷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请去国安部喝茶吧?”
性质突然上升到了自己都承担不起后果的境地,江如雅当即脸色一变,再不敢提带柏江忻出国的事儿。
所以还得是生意人,在孩子面前轻描淡写就把治病这事儿给圆了过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两个孩子果然深信不疑,毕竟谁能想到柏江忻的爸爸会骗他们呢。
但向笛还是有个疑问:“那机票怎么办呢?还能退吗?”
国际机票肯定
很贵的吧。
她小时候看那些偶像剧的时候,就对这一点剧情有过疑问,本来说要出国的男主或者女主,因为恋人的挽留,最后又不出国了,那买机票的钱岂不是就浪费掉了?
柏光本来脸色挺严肃的,一听小姑娘的话,突然笑了。
柏江忻也啼笑皆非地挑了挑眉,叶旻嘉语气好笑:“哎哎哎咱能别这么在乎钱吗,这是重点吗?”
向笛努嘴,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觉得挺重点的。
“还是能退一部分的。”柏光说,“不用担心,一张机票钱我还是亏得起的。”
向笛:“好吧。”
人家大老板有钱不在乎这点儿钱,那她还瞎操什么心。
所以柏江忻是真的不用走了。
向笛侧头,悄悄对叶旻嘉比了个胜利的眼色。
报告组织,我已超额完成任务。
叶旻嘉给予了她一个赞扬的点头。
难为她这几天奔走相告,请班上的同学帮忙录制送行视频,然后昨晚又一晚上没睡,通宵把这些视频给剪辑到了一起,也算是值得了-
车子先开到了叶旻嘉家,叶旻嘉说过两天再聚,等他下车后,后排的座位瞬间宽敞了起来。
现在叶旻嘉下车了,向笛总算不用被两个大男生挤在中间了,她立刻往旁边挪。
刚撑起屁股,手腕忽然被抓住。
柏江忻沉声问她:“你要去哪儿?”
“啊?”向笛说,“我不去哪儿啊,就往旁边挪一下。”
原来不是要走。柏江忻抿唇,但依旧抓着她的手腕:“挪什么?不乐意挨着我坐?”
向笛心里一慌,迅速瞥了眼前面的司机和柏叔叔。
还好两个大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不是……”向笛小声说,“那我不挪了吧。”
当着大人的面儿,尤其面对柏江忻的爸爸,有些话她实在不好意思,于是拿起手机,给柏江忻发消息,示意他看手机。
他就在她旁边坐着,还要用手机交流,柏江忻搞不懂她,但还是配合地掏出了手机,将手机开机。
演戏演全套,这两天他的手机一直关着机,刚开机,又是好多的消息,几乎都是班上同学发来的。
想起那些送行视频,柏江忻心底一软,待会儿再一条条回复他们吧。
向笛发来一条消息:【你爸爸就坐在前面,我们挨在一起,不好吧。】
柏江忻:【哪里不好?】
向笛也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在大人面前,跟他表现得太亲密,她会不自在。
向笛:【反正就是不好,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柏江忻唇角拉平,打字:【高考已经考完了。】
向笛:【我知道啊。】
柏江忻侧头看她。
向笛冲他眨了眨眼。
他低啧一声,清俊眉宇微拧,又在手机上敲字。
向笛看着手机,等他的消息发过来。
柏江忻:【你还要戒色?】
向笛倏地瞪大眼。
他怎么知道她前段时间在戒色?!
哦对,他能听见她的心声来着。
可是那天晚上他又说他听不见,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听见,什么时候又听不见?
向笛实在好奇,既然已经决定了在一起,那她至少得把他读心这件事给弄清楚吧。
忽略了他的问题,她把自己的疑问用文字问了出来。
看着那一串好奇的文字,柏江忻回:【想知道?】
向笛:【嗯嗯。】
柏江忻:【答应我一个条件。】
向笛:【什么条件?】
柏江忻:【不许戒色。】
脸上温度瞬间攀升,向笛握着手机,表情瞬间变得扭曲。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柏江忻直接问出了口:“能答应吗?”
他怎么突然说话了!他爸爸还在前面坐着呢!
不过还好他爸爸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向笛羞耻地低下头,用生命在装傻,声如蚊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柏江忻嘴角轻嗤。
瞥了眼前排安静的父亲和司机,他伸手,手指轻轻捏上她的耳朵,然后倾身,凑近,用悄悄话的分贝在她耳边低声说。
“在你脑子里我们都做过多少次了,色鬼,你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啊!!!”
向笛突然大叫了一声。
好好开着车的司机吓了一跳,好在方向盘没歪,柏光神色惊诧地回过头:“怎么了?”
向笛一双杏眼睁得老大,脸通红,胸口处用力起伏着,笑得极其尴尬:“没怎么没怎么,就是突然想起家里的衣服还没收,吓到您了不好意思啊叔叔。”
柏光看了眼车外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安慰道:“今天不会下雨,等回家再收也不迟。”
向笛:“嗯嗯。”
车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可向笛还在惊魂未定。
真的要吓死了,要是被叔叔听见,她真的不想活了。
向笛红着脸,狠狠瞪了眼旁边的柏江忻。
柏江忻似乎没感受到她仇恨羞愤的眼神,懒散撑着下巴,偏过头,甚至还有闲心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向笛羞惭咬唇。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既然他能听见她的心声,那他肯定也知道她骨子里就是个大色女了,但还是在听到他叫她色鬼的那一瞬间,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羞愤欲死。
现在好了,纯洁的人设在他面前毁于一旦,还被他抓住了把柄。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太好色,否则迟早会有报应。
向笛不禁低下头,重重叹了口气。
听到某人的叹气声,不用想都知道她现在肯定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块儿。
柏江忻眼神悠闲地看着窗外的大晴天,唇角悄悄勾起。
于是一路无话,直到向笛也下了车,柏光才出声问儿子:“你刚说什么调戏那孩子了?”
柏江忻反问:“我说什么?”
“装什么傻。”柏光说,“那孩子脸红了一路,刚刚下车都是用跑的,你当我没看见?”
柏江忻一本正经胡诌:“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了。”
“车子里又不是没开空调,热什么?”柏光说,“我是没听见你具体说什么,但我提醒你一句,那孩子看着就对谈恋爱的事儿什么也不懂,你别什么混账话都跟人家说,小心人家觉得你很猥琐。”
柏江忻一挑眉,突然低声笑了。
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诞生了。
向笛什么都不懂-
柏江忻不出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97班。
虽说大家的送行视频是白拍了,但谁也没介意这个,都纷纷在群里嚷着让班长再搞一次班级聚餐,这次一定要全员大集合,一个都不能少。
下一次班级聚餐的时间和地点还没商量出来,这届考生的高考成绩和分数线先出来了。
于是叶旻嘉让大家先把填志愿的事儿搞定,再商量聚餐,反正还有两个月的暑假呢,多得是时间。
这届的97班依旧发挥了十四中历年重点班的水平,全员都过了重点本科线,分数六百以上的占三分之二,柏江忻七百一出头,拿了个探花的名次。
十四中算不上市内的顶尖名校,教学水平只能说是全市前茅,出了个探花,这个成绩已经相当够吹了,于是高考成绩一出来,横幅就已经挂上了学校大门口。
班里有人特意去学校门口拍了照,发到了班群里,向笛看到照片以后,立刻打了通电话给柏江忻,恭喜他勇夺探花名次。
“恭喜恭喜!”向笛语气欢快,“你拿了第三名耶!”
柏江忻嗯了一声,然后说:“跟第一名还是差了点儿。”
听起来语气好像不太高兴。
向笛语气小心:“第三名你还不高兴啊?”
柏江忻淡淡说:“我是怕你不高兴。”
向笛语气茫然:“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她男朋友考了全市第三名!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儿。
柏江忻的声音听着有些闷:“你不是只喜欢第一名么。”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次生物他考了六十八,当时她那副嫌弃的嘴脸。
向笛愣了好半天,才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她笑得特别大声,跟他解释自己只是稍微有一点点慕强而已,并非是谁考第一名就喜欢谁。
柏江忻:“真的?”
“真的,告诉你一个冷知识吧,在古代的时候考科举,选第三名的探花,不光要看考生的才华,还要看他的颜值,长得不帅都当不了探花好吗?”
“所以比起你拿第一名,你现在拿了第三名,那才是对你实力和颜值的双重肯定,柏江忻同学,你,实至名归。”
那是古代,又不是现代,高考公平得很,又不看考生长相,他考第三名,是因为分数确实没有前两名的考生高。
算了,只要她不嫌弃就行。
柏江忻笑着说:“好吧,谢谢你的肯定 。”
向笛:“我非常肯定你!所以你想好去哪个大学了吗?”
柏江忻:“还没有,看你。”
“看我?”
“你之前不是说,想离近一点儿么,忘了?”
“哦哦,我爸妈跟我哥倒是给了我一点建议,但是我还没想好。”
她爸妈不干涉孩子自己的选择,当年他哥是自己填的志愿,到了向笛这儿,也是让她自由挑选,反正就一个要求,就算不在燕城本地读大学,也不可以去太远的省份上大学。
她这次高考发挥超常,除了最顶尖的那几所,其余燕城内的高校和专业都能随便挑。
选择多了,难免就容易纠结。
“唔,要不你给我点儿建议吧?”
高考是门学问,填志愿更是门学问,柏江忻说好,不过电话里说太麻烦,向笛说:“那我们约个地方见面?”
正好,高考完了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出门约会过。
向笛:“你等一下哈,我先搜一下有什么好地方。”
柏江忻问:“你要不要来我家?”
向笛心跳猛地一震:“……啊?”
“上次叶旻嘉带你来我家,你没来成,他应该跟你说过,我家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柏江忻说,“我刚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掌机,等帮你填完志愿,你可以在我家玩游戏。”
向笛语气犹豫:“玩游戏的话,你叫班长陪你玩儿会比较好吧。”
“他太菜了。”
“可是我也很菜啊。”
“你没事儿。”柏江忻语气平静,“你是女朋友。”
向笛脸上一烫,莫名想起了班长之前跟她说的话,柏江忻平时不爱出门,放假也只喜欢在家里待着打游戏。
以前他只让叶旻嘉去他家,现在她也有这个殊荣了。
她可不是那种会干涉男朋友的游戏爱好的女朋友,那就陪他玩!-
向笛换上最近在网上新买的小裙子,又稍微打扮了一下下,带着填志愿的笔记本电脑,去楼下的面包店买了甜品,出发去柏江忻家了。
给她开门的不是柏江忻,而是他家的阿姨。
……原来他家有其他人在。
向笛脸色一哂,晃晃脑袋。
你在失望什么!你只是过来填志愿打游戏的OK?
班长一点都没夸张,柏江忻家真的超大,巨大的落地窗和挑空客厅,视觉效果极佳,采光一流,装修也很不菲。
要是能住在这种房子里,不敢想象她该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小女孩。
不过她现在也挺幸福了,正欣赏着他家的豪华装修,柏江忻从楼上下来了。
他身上穿了件宽松的短衫和长裤,简单清爽,但还是帅得向笛两眼一昏。
柏江忻走到她面前:“你怎么这么快,我刚打算出去接你。”
“哦我本来是打算坐公交来的,但是外面太热了,所以我就直接打了个车,打车比较快。”向笛把手里的甜品递给他,“给你带的。”
柏江忻接过,说:“走吧上楼。”
向笛跟着他走上楼,走到二楼的时候,往下望了一眼客厅,还是忍不住哇塞了一声。
柏江忻房间里的装修倒是没有外面那么豪华,除了面积很大,居然还能摆得下联排的大沙发,整体都挺简单的。
扫了眼他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向笛又迅速收回目光。
向笛,请你记住,你今天是来填志愿的,而且你的男朋友会读心,所以请你千万忍住你的黄色想法。
警告完自己,向笛再也没往他的床上看过一眼,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她买的甜点和阿姨切好的水果,室内的新风系统呼呼吹着,向笛打开笔记本,开始填志愿。
先分析了几所学校的专业,看她具体想学什么,接着就是地理位置,柏江忻说:“R大怎么样?我在燕大坐一站地铁就到你那儿了。”
“嗯嗯,骑车也很方便,才两公里出头,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向笛拿着手机查了下路线:“而且走路也很方便,没课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附近一起散步。”
她又搜了下附近有没有什么公园和餐厅。
“这家餐厅评分很高哎,我们可以去吃,这里还有好几个可以打卡的地方。”
向笛眼睛亮亮地看着手机,嘴上絮叨地规划着等他们上了大学以后的约会安排。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对未来的美好设想里,自顾自说着,完全没给柏江忻插嘴的机会。
他也不插嘴,就那么靠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她说,嘴巴在他眼里不停地动来动去。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后,向笛抬起头:“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得到回答,只得到了一个倾身而来的吻。
他只吻了一下就离开了,黑眸幽幽地锁住她,向笛语气呆滞:“我是来你家填志愿的……”
她的脑子大部分时间都很黄,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的时间,意外的单纯,竟然真的会相信,男朋友邀请女朋友上门做客,只是为了帮女朋友填志愿。
“我知道。”柏江忻低声说,“但我是让你来我家破戒的。”
说着,他抬起她的下巴,又迅速吻了过来。
向笛想,这不能怪她,她真的只是过来填志愿的,是他先主动的。
当她的嘴唇被充分摩挲和吸吮、微麻着悄悄打开要请他进来时,柏江忻却忽然退开了一厘米。
他眼神微闪,鼻尖贴着她的,呼吸打在她脸上,低声问她:“我真能伸舌头?你确定?”
如果是以前不了解情况,向笛会觉得你在说什么废话,接吻不伸舌头那还能叫接吻吗!但是现在,她明白他的顾虑。
他是尊重她的意愿,如果她不想被听到心声,那他就不会伸舌头。
她不禁好奇问他:“真的是只要吃到口水就能听见心声了吗?”
“嗯。”
向笛犹豫地抿了抿唇。
她平时已经有尽力不去想那些了,可是两个人接触的时候,那股心里痒痒的渴望和期待,她真的没办法控制。
察觉到她的犹豫,柏江忻说:“那就不伸了。”
“可是……”向笛咬唇,小声又小声,“不伸,没意思。”
柏江忻低笑一声,放开她,从沙发上起身。
向笛就那样看着他走到一边的柜子旁,拿过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一看,是密封消毒过的塑料薄膜。
向笛一时半会儿还没懂,直到他抽出一张透明的塑料薄膜,轻轻盖在了她的嘴上。
她懂了。
她浑身顿时一激灵,语气结巴:“天、天才啊,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很难想吗?”柏江忻说,“想跟你舌吻,分分钟就想到了。”
对他来说,这比那些需要计算的理科题好想多了。
隔着塑料薄膜接吻的触感非常微妙,难怪很多暧昧期的人都喜欢玩这个,明明是在接吻,能够感受到对方嘴唇和舌尖上的温度,却又始终隔着一层滑溜溜的薄膜,不够尽兴,但非常勾人。
而且向笛也不用怕被听到心声,于是她放心地张开嘴,抱着柏江忻的脖子,任由自己的身体陷在沙发里,任由自己的思维飘到天边,感受着这个特殊
的舌吻。
然而舌头是人体最敏感的器官之一,由多种组织构成,灵活的一条舌头上,既有味觉感知,又有神经感知。
当两条舌头隔着一层聊胜于无的薄膜纠缠时,柏江忻判断失误,他还是能听见向笛的心声。
【好舒服。】
【受不了了,我好像又湿了。】
柏江忻:“……”
如果是之前,柏江忻一定会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她到底是哪里湿了,免得自己的手乱摸。
但现在的情况很要命,她今天刚好穿的是裙子,刚好她的腿又因为舒服至极的接吻感受,微微张开着,又刚好他的手恰好就掐在她的大腿外侧肌肤上。
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他想摸她。
他的指尖在发痒,想摸她湿的地方,还有她曾经说过的小翘臀和水滴胸,以及她自称完美的少女身材。
柏江忻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猛跳,喉结也在拼命吞咽,两个人嘴唇之间那张原本人脸大小的薄膜,此时也被嗦得越来越小。
得先换一张薄膜再继续。
眼皮非常强烈地颤动几下后,柏江忻喘着气停止纠缠,牙齿咬住她嘴里的薄膜,从她嘴里退了出来。
薄膜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湿湿嗒嗒的,可见刚刚有多激烈。
向笛悄悄闭紧双腿,难怪刚刚会有坠坠的感觉。
“对了……”她试探着问柏江忻,“你刚刚应该听不见吧?”
她可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已经湿了。
柏江忻抿唇,低低嗯了一声,向笛这才松了口气。
可她又马上想起,刚刚他们除了接吻,其实也有抱在一起。
她好奇问道:“为什么只吃了一点口水,你就能听见心声,但肢体接触有时候能听见,有时候又不能听见呢?”
柏江忻说:“得看程度。”
“啥意思?”
柏江忻给她大致解释了一下,向笛听得似懂非懂,向他确认道:“也就是说,你还是可以很轻松地就听见别人的心声,但你在吃过我的口水以后,我们之间轻微的肢体接触已经不起作用了?”
“差不多。”
“这么神奇啊……”
本着对从未听说过的新知识的好奇,向笛又问他:“那我们要肢体接触到什么程度,你才能听见?”
“不知道。”柏江忻说,“要不实践一下?”
向笛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她发誓她刚刚真的是在正经的学习,但他一说实践一下,她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因为这不是做物化生实验,这是在做身体实验,而她和柏江忻,不是做实验的人,而是实验品。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沉默数秒后,向笛轻声问:“……怎么试?”
柏江忻垂眼,喉结微滚,舌尖轻抵着牙齿,半晌后,他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
他的声音很哑,缓慢的语气中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蛊惑:“想不想把你这里想过的画面变成现实?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