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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奚昭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出门,晏微就自己来了她府上。

两人许久未见,都很是怀念,奚昭把晏微带回正堂,问:“可是娘娘让你来的?”

晏微点头,“顺便看看你。”

说完,她上下打量奚昭几番,问:“听说你为了拿到账本,以身为饵差点被烧死,这事是真的?”

奚昭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晏微:“娘娘说的。”

秦沭?

奚昭正疑惑秦沭怎么会知道,恍然看见了一旁的赵驰。

她这才想起,赵驰是宫廷禁卫,说到底是听命于秦沭的,回了宫,怎么会不和秦沭说明平州的来龙去脉。

她当时只想着送回账本,竟然忘了这一茬。

奚昭思索着,应了一声,说:“是真的,不过没什么事,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

说完,奚昭又想,那秦沭岂不是已经知道她故意隐瞒了?

奚昭原本还想着,等一切结束后亲自和秦沭坦白,结果现在竟然被赵驰抢先说了。

也不知秦沭有没有生气。

晏微又认真看了奚昭一会,见她脸色红润,的确不像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娘娘得知你险些遇害后很是担忧,这几日都没什么好脸色。”

奚昭琢磨着晏微的话,心想,她原本就是不想让秦沭担心才选择隐瞒,没想到,最后还是让秦沭担忧了。

奚昭眼神暗了暗,心想着要不要给秦沭送一封信回去好好解释一番。

晏微没有在奚昭府上留太久,因为要押赵颉回京,不能耽搁,所以只坐了一会就要离开。

奚昭:“怎么这么急?不如今天在我府上歇一晚,明天再启程?”

晏微摆摆手,“不了,赵颉可是条大鱼,我还是尽快带回去好,免得夜长梦多。”

奚昭闻言只好不再劝,送晏微出门。

朝宁司众人已经等在了门外,两人不好多说,晏微翻身上马,对奚昭说:“我在京城等你,等你回京,我们再好好相聚。”

奚昭站在门外,笑着说了声好,目送着朝宁司的人马远离。

晏微走后,奚昭回到房中,想了想,提起了笔。

在群臣得知朝宁司抓捕了赵颉之后,这天早朝上,宰相第一个站出来阻挠。

章渊:“听闻娘娘让朝宁司抓捕了赵颉,不知赵颉犯了什么错?就算朝宁司有监察百官之责,也不该如此恣意妄为吧。”

秦沭看着下方的章渊,“章相以为,本宫抓捕赵颉只是一时冲动?”

章渊听秦沭语气,眉头皱了一下。

在他看来,秦沭不过是想敲打赵颉一番罢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有他在赵颉身后帮赵颉隐瞒,赵颉从未被人抓到过什么把柄。

他不觉得秦沭会突然之间得到什么足以要赵颉命的东西。

可正当他思索着的时候,就听秦沭出声道:“把东西拿上来。”

话音落下,一旁太监手里捧着账本走了上来,将它放在了秦沭桌前。

秦沭举起账本,问:“章相可知这是什么?”

章渊仔细看了一会,并不认识,沉声道:“臣不知。”

秦沭:“这是从赵颉家中搜出的账本,里面一条条写着的,都是赵颉贪墨的证据。”

秦沭随手翻开一页,“章相若是认为,本宫指使朝宁司随意抓捕朝中官员,本宫便在此给章相念几条听听。”

说完,缓缓念道:“元和二年,正月,河道修缮薄款,十万两。”

“元和二年,三月,赋税截留,九千两。”

“元和二年……”

随着秦沭缓缓念出来,章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颉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秦沭面不改色,翻到最后,看着上面寥寥无几的几个字,语气更冷了几分,“元和六年,八月,救灾粮款挪用,二十万两。”

话音落下,朝堂上鸦雀无声。

救灾粮款,几乎被赵颉尽数贪污,如此罪行,谁还敢为他申辩?

章渊此时的眉头已经紧紧锁在了一起,不时还能感受到从背后看过来的目光。

没想到秦沭居然来真的。

他一言不发,秦沭却问道:“朝宁司还在审问,如今赵颉已经主动坦白,他在平州还曾强占土地、欺凌百姓,种种罪证不胜枚举,都有证人证物可查。”

“事到如今,章相还认为赵颉无罪吗?”

章渊闻言,攥紧了手里的笏板。

这才秦沭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今日上朝前他还春风得意,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内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虽然很不甘心,虽然很愤恨,还很疑惑秦沭到底是怎么得到的证据。

可现实就这么摆在了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不接受。

半晌后,章渊缓缓开口说:“娘娘明辨是非,此番……是臣失察了。”

说完,章渊深施一礼,起身后,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这之后,又过了不久,平州的百姓听闻,赵颉数罪并罚之下,最终被太后下令处死。

百姓们得知这个消息皆大欢喜,对太后歌功颂德。

而另一边,秦沭走进了朝宁司天牢之内。

秦沭:“把牢门打开。”

一旁的朝宁司司吏答应一声,上去将牢门拉开。

赵颉浑身是血,有气无力地坐在草席上,看见秦沭进来,连忙跪下大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有人搬来了一张椅子,秦沭坐下,问:“是你在春香楼放了火?”

赵颉:“不!不是!我从未放过火!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求娘娘饶命啊!”

秦沭却自顾自说:“既然你这么喜欢放火,那本宫便叫你自己也体会一下被火烧的滋味。”

说完,高声道:“来人。”

周围的朝宁司司吏答应一声,手持着烧红的烙铁走了进来。

赵颉面无血色,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连忙求饶:“娘娘不要!求娘娘放过我!只要娘娘肯放我一命,我什么都说!”

秦沭:“哦?那你便说说,你手上可有什么章渊的把柄?”

赵颉闻言,张了张嘴,磕磕巴巴地说:“这、这……我虽然为章渊做事,但章渊向来谨慎,我、我手上也没有他的把柄。”

他说完,秦沭朝一旁的司吏示意了一眼,司吏立马拿着烙铁朝前走了两步。

赵颉吓得声音发颤,“娘娘饶命!我、我真的不知道!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说!”

秦沭没有说话,司吏见状,手上的烙铁用力印在了赵颉身上,赵颉顿时发出哀嚎。

赵颉:“娘娘!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撒谎!娘娘别烫了!”

秦沭却只是冷冷看着,没说话,眼见着一块烙铁冷了下去,又叫人换了一块回来。

赵颉哭喊着说:“娘娘饶过我吧!我已经知错了!”

秦沭:“现在是为了奚昭。”

说完,让人继续,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赵颉没了声音,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秦沭看了两眼,叫人浇了一盆水下去,赵颉仍一动不动。

已然晕死了过去。

秦沭慢慢站起身,对一旁的司吏说:“别让他死了。”

“日后还要将他斩首示众。”

司吏答应一声,在司吏的目送中,秦沭离开了朝宁司。

不久之后,赵颉被处死,平州百姓欢天喜地地庆祝。

而此时的宰相府中,章渊正坐在书房里,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几人,满心怒气,一言不发。

“老师……”跪在地上的灰衣人主动出声道,“学生该死,竟让老师将奚昭送去了平州,致使赵颉被抓。”

章渊冷着脸,没有说话。

赵颉被抓,给章渊造成的后果,不仅仅是丢了平州这么简单。

之前在他的刻意隐瞒下,几乎没人知道赵颉在平州的所作所为,而秦沭此次审问赵颉,将赵颉的罪行尽数公开。

这引起了许多老臣的不满。

这些老臣多半腐朽顽固,当初投奔他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不满秦沭身为一个女子却干预政事,所以一气之下前来投奔他。

但秦沭掌权的这几年来,大燕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原本就让那些最初反对秦沭的老臣有所动摇,再加上这件事,现在那些老臣纷纷前来指责他包庇罪人,放纵赵颉在平州作恶。

章渊不胜其烦,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安抚下来。

他近来日日殚精竭虑,赵颉之事本来就够他心烦了,现在又险些和老臣离心,纵使他再喜怒不形于色,这次也装不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谁能想到,他不过是一次大意,送了奚昭去平州,竟然就给自己引来了这么多后患。

章渊看着眼前的密报上的那个人名,攥紧了圈椅扶手。

奚昭……

本以为此人无足轻重,没想到,竟是一根扎手的钉子,暗中投奔了太后不说,竟还在平州斗倒了赵颉。

还是一名女子。

愤怒到极点,章渊怒极反笑,可愤恨之余,心中竟还隐隐升起了一丝好奇。

年轻一辈中竟然还有这般人?

赵颉死后,奚昭暂代平州知州事务。

她听说宰相一派在赵颉被抓后气焰就收敛了不少,近来在秦沭手下频频受挫也一声不吭,应该是被赵颉的倒台伤到了根基。

但虽说如此,奚昭很清楚,宰相仍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且……

奚昭坐在州衙里沉思。

经过赵颉的事,章渊应该已经知道她是太后的人了。

日后,她就要彻底与宰相一派为敌了。

奚昭看向外面,心想,这下她和秦沭,现在是真的同生共死了。

想着想着,奚昭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样……好像也挺好。

代理知州事务后,没过多久,奚昭在平州迎来了新年。

这天从州衙回家时,看着路边处处张灯结彩的楼阁和三两成群的路人,忽然很想秦沭。

她前不久给秦沭写了解释平州之事的信,但秦沭的回信却依旧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有没有生她的气。

奚昭敛眸,心想,或许还是生气了。

她该回去亲口和秦沭道歉的。

可如今公务繁多,她又一时走不开……

奚昭想着,有些心焦。

她真的很想见秦沭。

新年过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冬雪消融,迎来了春天。

万物复苏之际,朝中开始商议新的平州知州人选。

宰相一派还想要借机再安插一个自己人过去,但秦沭这一次又怎么会让他得逞。

于是,在秦沭有意无意的操纵下,平州知州之位最后便不出意料地落在了奚昭的头上。

御书房中,秦沭坐在龙椅上,听副宰相魏元信说,章渊仍对平州知州这个位置有所觊觎。

秦沭把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脆响,冷冷道:“告诉钟景严等人,早朝之上一步不得让,平州知州之位,只能是奚昭。”

魏元信闻言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御书房里安静下来后,秦沭按了按眉心,看向窗外。

春天来了,京城的花又开了。

很快,她们也能见面了。

不久之后,原在平州的奚昭接到圣旨,让她接任平州知州,并命她回朝觐见。

奚昭接到圣旨后,站在原地,心想,她可以回去见秦沭了?

奚昭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回京,随着马车距离京城越来越近,奚昭心中的期待越来越按捺不住。

终于,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早上,奚昭的马车进了京,停在了宫门外。

看着熟悉的高墙,奚昭百感交集,在宫人的带领下朝御花园走去。

到了御花园外,宫人站住脚,说:“奚大人请,娘娘就在里面。”

奚昭点了下头,看着宫人离开,缓缓走了进去。

进了御花园,花香扑面而来,奚昭抬眼望去,见满园的花开得正好。

再往里走,奚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红衣,气质清冷,站在花丛中,却比鲜花更吸引她的视线。

秦沭听见脚步声朝她看来,两人视线交错时,都微微怔住,舍不得移开。

就这么安静了片刻,秦沭慢慢朝奚昭走来。

站在奚昭面前,见奚昭仍在呆呆地望着她,秦沭面色缓和了一些,温声问:“怎么?不认识本宫了?”

第56章 “本宫不嫌麻烦。”

怎么会不认识?

分开的这段时间,奚昭日思夜想,唯恐忘了秦沭的样子。

望着眼前的人,奚昭只觉得是在做梦,轻声道:“我怎么会不认得娘娘。”

秦沭拉起她的手,问:“那怎么只看着本宫不说话?”

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奚昭柔声说:“久别重逢,情难自禁,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在看见秦沭之前,本有一肚子话想和秦沭说,可在见到秦沭之后,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想再多看她几眼。

她定定地望着秦沭,忽然听秦沭又问:“不想本宫?”

奚昭认真说:“自然是想了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每日都在想。”

她说完,就见秦沭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很高兴。

每日都在想,秦沭又何尝不是。

看着奚昭明显消瘦了一圈脸,秦沭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低声问:“既然每日都在想,为什么还不听本宫的话,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冒险?”

自从奚昭离京后,秦沭每天都在思考,她同意奚昭去平州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原本以为奚昭在平州一切还算顺利,秦沭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决定是对的,可就听到了奚昭险些被害的消息。

秦沭当即便后悔了。

想起奚昭故意和她隐瞒,以身犯险,秦沭心里就一阵揪心。

还有些生气,气奚昭如此轻视自己的安危,也气她竟故意和自己隐瞒。

她明知自己会担心……

奚昭闻言一怔,知道秦沭是在怪她故意涉险还没告诉她了。

这件事奚昭无可辩驳。

临去平州前,她曾答应过秦沭会重视自己的安危。

可她却没做到,的确是她的错。

奚昭抿了抿唇,软下声音说:“此事的确是我不对,娘娘是生我的气了吗?”

秦沭沉默了片刻,说:“本宫并不是生你的气。”

“只是觉得后怕。”

“如果你当时真的在火海里丧生……”

秦沭没有说完,只看着奚昭,目光一如往日平静,却又好像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让奚昭一阵不忍。

奚昭微微低下头,看着一旁的花,想安慰秦沭说:“我当时是做好了准备的,不会轻易出事。”

秦沭:“是吗?”

奚昭点头。

秦沭:“拉开袖子给本宫看看。”

奚昭愣住,她手臂上有一道从火场逃出来时的擦伤,刚愈合,疤还没消,怎么敢给秦沭看。

秦沭见她犹豫,问:“怎么?”

奚昭:“娘娘……现在就要看吗?”

秦沭“嗯”了一声。

奚昭有些无可奈何,可对上秦沭不容置疑的目光,最后还是拉起了袖子。

一道泛红的伤痕出现在奚昭白皙的小臂上,十分醒目。

看着那道明显刚愈合不久的伤,秦沭心尖仿佛在滴血,她手指轻轻拂过奚昭细嫩的皮肤,声音却冷了一分,“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事?”

皮肤被秦沭指尖摩挲的感觉有些痒,奚昭忍耐着,勉强道:“这些都是小伤罢了,娘娘不必在意。”

秦沭语调提高了几分问:“小伤?”

奚昭忽然有些心虚了。

秦沭:“那这样的小伤,你身上还有多少?”

奚昭无言以对。

那天她从火场逃出来,身上的小伤加起来怎么也有十多处了。

她不敢和秦沭说,怕秦沭听完更担心,却没想到秦沭不等她回答,拉起她说:“跟本宫回寝宫。”

回寝宫?

秦沭说完,便带着奚昭走出了御花园。

奚昭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知道秦沭这是要做什么,一头雾水地踏进了寝宫。

进了寝宫关上门,奚昭安慰道:“娘娘真的不用担心,我的伤都已经痊愈了。”

秦沭却不说话,只带着她来到了屏风后,随即对她说:“给本宫看看你身上的伤。”

奚昭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娘娘要怎么看?”

秦沭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脱衣裳。”

奚昭一惊,连忙道:“我真没事,娘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秦沭看着她,说:“本宫不嫌麻烦。”

秦沭不嫌麻烦,可奚昭觉得难为情。

她们都许久没见了,奚昭本就有些紧张,秦沭竟然还一上来就叫她脱衣裳。

奚昭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秦沭,问:“娘娘难道,还要在这里看着?”

秦沭:“本宫要看你的伤,自然要在这看着。”

奚昭更动不了手了。

虽然她不是没被秦沭看过,但当着秦沭的面脱衣裳也太……

秦沭见她犹豫不决,细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问:“都说小别胜新婚,许久不见,你怎么更害羞了?”

奚昭抓着衣襟,低下声音说:“我刚回京,娘娘就这么对我,我怎么受得了?”

秦沭:“若是你下不去手,那不如,本宫帮你?”

奚昭双眼睁大,一想到那场面,更觉得难为情了。

秦沭又幽幽道:“不说话,本宫就当你默认了。”

说着,慢慢靠近,奚昭见状连忙说:“不必!我脱就是,不用娘娘代劳。”

秦沭看奚昭窘迫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仍语气平静道:“好,那你就动手吧,本宫等着你。”

奚昭无奈,只好深吸一口气,缓缓解开了外衫的衣扣。

衣物一层层落下,春日的凉气也慢慢袭来,随着身上的衣衫越来越薄,奚昭身子渐渐感觉冷了,可脸上却越来越烫。

褪至最后的时候,奚昭搭在衣扣上的手顿了顿,随即抿紧唇,在秦沭的目光中,慢慢解开了中衣。

所有衣裳褪下后,光洁如玉的身子一览无遗。

就是有几处痕迹十分扎眼。

秦沭的目光先是在奚昭泛红的脖颈停留了片刻,随即慢慢下滑,最后落在奚昭肩上的一片红痕处。

看样子像是烫伤后残留的印记,伤口应该也刚痊愈没多久。

秦沭眸光颤了颤,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抚摸那道印记,低声问:“疼吗?”

奚昭低着头,小声说:“不疼。”

就是被秦沭碰得有点痒。

秦沭依次看过后,见奚昭背上似乎还有,于是说:“让本宫看看你身后。”

奚昭闻言,忍着羞赧慢慢背过身。

秦沭看着她背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敛眸,抬手一一拂过。

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奚昭身子下意识抖了抖。

奚昭闭上眼,努力忍耐。

这短短的几息时间,竟然比日日相思还要磨人。

还在秦沭没有看太久。

春日的天气还有些凉,奚昭没穿衣裳坚持不了太久,于是秦沭很快就收回了手,将奚昭衣裳扯起来拉好。

奚昭如释重负,连忙低头穿衣。

穿戴整齐后,秦沭说:“本宫叫太医再为你配几副祛疤的药。”

奚昭点头应了一声,就听秦沭又问:“上次给你的,用完了吗?”

奚昭穿衣的手顿了一下,如实说:“上次的药,我赠给银杏了,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她,就是我在信里提到过的那个丫鬟。”

银杏?

秦沭想起来了。

她光顾着担心奚昭的身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人。

不就是那个被奚昭收留,然后和奚昭“深夜密谈”的那个银杏。

她当然记得。

秦沭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声音平静道:“自然记得,本宫还记得,你可带她不薄。”

奚昭不知道赵驰也会给秦沭写信,没听出秦沭话里的其他意味,只说:“我赠药给她只是同情罢了,不过,这次能从火海里逃出来,倒是多亏了她。”

秦沭默默地听着,脸上笑意越来越淡,“原来如此。”

最后一句话秦沭几乎是凉着声音说出来的,奚昭怔了一下,感觉秦沭的语气不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了看秦沭,见她面上仍然没什么情绪,心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正疑惑时,寝宫外传来阮春的声音:“娘娘,大理寺卿钟景严求见,现下正在御书房。”

听到阮春的声音,奚昭忽然想起,她这次入宫是来觐见的。

按理来说,她应该和秦沭坐下来,好好谈谈平州的大事小情。

怎么变成两个人跑到寝宫来脱衣裳了?

奚昭抿了抿唇,听到阮春说钟景严在御书房,对秦沭说:“娘娘公务繁忙,还是先去见钟寺卿吧,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出宫了。”

没想到钟景严这时候进宫,秦沭轻轻叹口气,问:“那你晚上回来留宿?”

还有一笔账要和奚昭算呢。

奚昭不知道秦沭在想什么,但她很久好久没和秦沭同床共枕了,十分怀念,于是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秦沭:“好,那晚上,记得回来。”

正好再算一算另一笔账。

奚昭全然不知,应了声:“好。”

没再多耽搁,奚昭告别秦沭后,离开了寝宫,朝宫外走去。

一边走,奚昭心里一边想,这次她回京,不会在京里停留太久,得好好打算这几天的日子。

尤其是要珍惜和秦沭独处的机会。

秦沭让她晚上留宿……

奚昭想起来,脸有点红。

好久没和秦沭睡在一起了,奚昭很是怀念那种秦沭在身边的心安感。

在平州她夜夜怀念,今夜总算是能得偿所愿了。

想着想着,奚昭不由得开始期待。

她一路想着事情,没注意到拐角处走来一个人,等就要擦身而过时,那人出声道:“奚知州。”

听到陌生的声音,奚昭站住脚,转头去看,首先入目的是那人身上的紫色官袍。

等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奚昭瞳孔骤缩。

竟然是章渊。

此时的章渊正背着手站在奚昭面前,视线落在奚昭身上,带着些打量与审视。

虽然只是看着,可又给奚昭一种鹰隼盯住猎物的感觉,让她一阵心悸。

奚昭不动声色朝章渊行了一礼,“见过章相。”

章渊:“不用多礼。”

这还是奚昭第一次和章渊面对面交谈,虽然她早已做好了和章渊为敌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时仍旧有些紧张。

她直起身,也暗暗打量面前的章渊,只觉得这个人和秦沭给她的感觉即相同又不同。

两人虽然都深不可测,但奚昭却分得清,章渊目光中藏着的只有敌意。

心思电光火石般闪过后,奚昭努力镇定下来,就见章渊看了看她过来的方向,问:“奚知州这是从太后那里来?”

奚昭沉吟着说:“是,今日刚刚回京,入宫觐见娘娘。”

章渊点了下头,“奚知州还真是深得娘娘器重,如此年轻就接任了平州知州,本相佩服。”

“深得娘娘器重”几个字让奚昭心里沉了沉,没有多说,只道:“章相过誉了。”

章渊听完,只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奚昭也不言,两人便无声对峙着。

沉默了片刻,章渊忽然笑了一下,摆摆手说:“行了,你去吧。来日方长,等改日,本相再和你好好聊一聊。”

最后几个字被章渊故意咬重,奚昭只当没听见,面不改色道:“那下官便就此告辞了。”

章渊点了下头,奚昭再次朝他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

一直走出了宫道,奚昭这才站住脚,回头去看,只见章渊已经消失不见。

奚昭松了口气,却仍心有余悸。

这就是秦沭的敌人吗?

第57章 “本宫在等你。”

从宫里出来,章渊刚刚那来者不善的眼神仍然挥之不去。

奚昭心知,她这次是真和章渊结下仇了。

以后事事都要万般小心才行,否则,一个不慎,恐怕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奚昭整理了一下思绪,正准备上马车回家,忽然听远处有人喊:“奚昭。”

那声音实在熟悉,奚昭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她连忙抬头去看,发现果然是晏微。

见晏微朝她走来,奚昭笑着问:“你怎么在这?莫不是专程等我的?”

晏微:“是啊,听说你今日到京,我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真叫我碰上了。”

奚昭和晏微在平州的时候因为时间匆忙,两人只说了几句话,都没能好好叙旧,如今再次相见,奚昭心里很是高兴。

晏微:“上次在平州,我说等你回京后要好好招待你,你是不是忘了?”

奚昭:“怎么会忘,我可是惦记了许久。”

晏微笑道:“那不如就今晚吧,在望楼,如何?”

今晚啊。

奚昭想了想。

晏微:“你有别的事?”

虽然的确有别的事,但那是更晚的时候了。

奚昭想着,干笑着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就今晚吧。”

晏微:“好,那我在望楼等你。”

奚昭答应一声,想着今夜怕是要晚一些进宫了。

和晏微约好晚上见面,奚昭上了马车回了京城的府中。

她去平州时只带了小禾,把其他人都留在了京城。

到京之后,奚昭已经先派人将携带的行李放进了府里,是以下人们都得知她回了京,奚昭到家后刚一迈进门,下人们就都了围上来。

“小姐回来了!”

“小姐这次在京城住多久?”

奚昭有些始料未及,笑着说:“不会留太久,过几日就得回平州了。”

众人闻言有些失望,“这么急?不再多留几日吗?”

“是啊,小姐都瘦了,在平州一定很辛苦吧。”

奚昭笑笑,说:“不久前的确有点劳累。”

“那可要趁着在京的这几日好好补一补身子才行。”

下人们一通关心,随后又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问:“小姐,平州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什么好吃的吗?”

“听说那里有很多美女,是不是真的?”

众人一股脑问了一大堆问题,奚昭被问得应接不暇,好半天才解答完,得以回到卧房。

回了卧房后,奚昭好好沐浴一番,换了一身衣服,多日赶路的疲惫总是缓解了一点。

她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看向窗外,想着夜里要进宫,莫名还有些紧张。

在平州几个月,她已经很久没和秦沭睡在一起了。

原本习以为常的事,现在想起来竟然还有些羞涩。

到了傍晚的时候,应晏微之约,奚昭前去了望楼。

结果两人刚坐下没一会,却又正巧碰到了秦潋。

秦潋有些惊讶,看见奚昭和晏微坐在一起,主动走过来对奚昭说:“我前几日才听闻你要回京,正想叫你来家中小聚,没想到竟然被晏微抢了先。”

奚昭:“既然今天碰见了,秦三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坐下一起?”

秦潋笑着说:“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又说:“上次在府上一别之后,你就去了平州,时隔这么久,再看见你我都还感觉一切恍如昨日呢。”

晏微这时问:“奚昭去过秦国公府?”

秦潋:“是啊,临去平州前,我请她来府上做客,顺便为她送行。”

一提起秦国公府,奚昭又想起了临分别前那夜,她和秦沭睡在一起的时候。

那天夜里她和秦沭才算真正亲了一次。

她好像记得,她当时和秦沭说过,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亲。

那今晚难道……

奚昭抿了抿唇,想起这还是在饭桌上,没有再想,收起了心思。

三人在一起随便聊了一会,晏微自从上次去过平州后就对平州起了兴趣,问了奚昭不少平州的事。

听到奚昭说平州有很多新吉人时,晏微思索着说:“我听说,新吉内乱已经非常严重,他们老皇帝命不久矣,各皇子皇女为了争夺皇位彻底撕破了脸皮,大打出手。”

晏微说完又嘱咐道:“你可千万要小心,当心平州被殃及。”

说到这个,奚昭正色了几分,点点头说:“我明白,放心,我会万事小心的。”

晏微见状放下心。

又聊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入了夜,眼看着时间不早,奚昭惦记着入宫的事,与二人分别。

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酒,身上沾了酒气,奚昭回家后,想到要见秦沭,又沐浴了一次,换了一身新衣裳,随后进了宫。

进宫后,本以为宫人会将她带去御书房,却没想到宫人直接将她带到了秦沭寝殿。

奚昭看看时辰,发觉竟然还早,以往秦沭这个时候都还在御书房看奏折,今日竟然在寝宫了。

奚昭疑惑着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看到秦沭正靠在矮塌上看书。

看见奚昭,秦沭把书放下,“你来了。”

奚昭缓步走上前问:“娘娘今夜怎么这么早就回寝宫了?”

秦沭:“本宫在等你。”

奚昭心头一动,随即,就见秦沭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拉到了身前。

两人距离骤然贴近,奚昭与秦沭面面相对,难得又有了些紧张。

白天在寝宫,当着秦沭的面脱了衣裳的羞耻感在见到秦沭时又被回忆了起来。

随即她又想起了秦沭说过下次见面要亲她……

奚昭的呼吸下意识急促起来。

秦沭看她胸口不住起伏,脸也有点红,轻笑一声问:“紧张什么?”

奚昭还没等回答,就听秦沭压低了些声音说:“怕本宫再让你脱衣裳?”

奚昭瞪大眼睛,脸色骤红问:“娘娘难道还要看?”

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秦沭嘴角勾起一抹笑,“好了,别害怕,本宫说笑的。”

奚昭呼出一口气,看着秦沭揶揄的眼神,心想秦沭真是坏透了。

可她刚要埋怨秦沭,忽然听秦沭又问:“你喝酒了?”

奚昭一怔,说:“刚才和晏微还有秦三小姐见了一面。”

说完,她抬起衣袖闻了闻,“我换了一身衣裳,还有酒气吗?”

她知道秦沭平日不碰酒,特地沐浴更衣后才过来,竟然还是被秦沭闻到了。

秦沭:“有一点。”

说完,秦沭抬手抚上奚昭的脸颊,指尖碰了碰奚昭的唇角,“这里有一点。”

下唇被不轻不重地触碰,奚昭心跳得更快了。

久违的指尖温度,还有久违的触感,直接唤起了奚昭脑海中最甜蜜的那些回忆。

秦沭的目光也落在她的唇上,带着某种隐秘的暗示,奚昭下意识抿了抿唇,身体不自觉地朝秦沭靠近了一点。

秦沭另一只空着的手环住了奚昭的腰,微微用力,奚昭被带着坐在了秦沭怀里。

她手扶在秦沭肩上,与秦沭一上一下对视,心里的冲动越来越难以压制。

秦沭忽然问:“不知奚爱卿还记不记得,在你临去平州前和本宫说过的话。”

奚昭扶在秦沭肩上的手慢慢攥紧秦沭的衣裳,低声问:“娘娘问的是哪一句。”

秦沭停顿了片刻,“在秦国公府时,你夜里,答应本宫的事。”

那天夜里……两人除了亲吻,好像就没别的事了。

奚昭脸上的绯红已经到了耳根,“娘娘说的可是,睡前的时候……”

她没能全部说出口,视线转向一旁,羞愧得不知道该看哪好。

秦沭:“是。”

听秦沭确认,奚昭心顿时跳得像击鼓。

可下一瞬就听秦沭又说:“不过在奚爱卿兑现承诺之前,本宫还有话要问。”

奚昭奇怪,转回头问:“娘娘要问什么?”

随即,就见秦沭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几张信纸。

奚昭本以为那是她给秦沭写的信,可当递给她后,她才发觉上面的字迹不是她的。

奚昭疑惑地看向秦沭,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听秦沭解释:“这是赵驰在平州时给本宫的密报。”

奚昭听完了然,“原来是赵驰的信,难怪字迹有些眼熟。”

说完,大致读了一下,发觉竟然都是她在平州的点滴日常。

奚昭有些惊讶,原来赵驰还要向秦沭汇报这些东西吗?

奚昭:“娘娘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诧异地看了秦沭一眼,见秦沭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心中更加好奇,继续往下读。

可还没等她读完,就听秦沭说:“这信上提到了不少银杏的事,你可全然没和本宫说过。”

恰好这时,奚昭也读到了那句“收留陌生女子,密谈至入夜”。

听到秦沭的话,奚昭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赵驰都在写些什么?

虽然她的确收留了银杏没错,那天也的确和银杏聊到了夜里。

但怎么被他写出来后,看起来就那么怪异?

奚昭现在明白秦沭为什么给她看这个了。

她连忙往后翻了翻,发现还有“姐妹情深”、“亲自赠药”等一系列容易引人遐思的话。

要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会真以为她和银杏之间有什么。

奚昭身体有些僵硬,再看秦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总觉得里面带着些危险,她连忙说:“娘娘听我解释,我和银杏只是寻常主仆而已,并没有其他!”

秦沭:“是吗?”

话音落下,秦沭抬手捏住奚昭的下巴,问:“可本宫怎么看着,你似乎很喜欢她?”

奚昭瞪大眼连忙道:“没有此事!”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却被秦沭按回了怀里。

秦沭微微靠近,“那奚爱卿便好好给本宫解释一下,你和那个银杏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解释的不满意,就别怪本宫,不懂怜香惜玉了。”

第58章 “是你不会喘气。”

这话说得太过歧义了,不懂怜香惜玉……

奚昭咬着唇,不知道秦沭那是打算怎么对她。

但却隐隐还有些期待。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奚昭连忙打住,转而认真说:“娘娘听我说。”

秦沭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奚昭于是便把自己从见到银杏起的全部经过和秦沭完整说了一遍。

说到银杏脸上那到可怖的伤疤时,秦沭问:“所以,你就把本宫给你的药送给她了?”

奚昭连忙解释:“我只是同情她而已,毕竟,女孩子向来在乎容貌,我想,大概没几人愿意脸上留着一道伤疤,所以我才把药给了她,并非对她有别的心思。”

奚昭又说:“而且,后来赵颉放火时,也是银杏从火场里把我救了出来,如果当时不是她,恐怕我现在已经……”

说完,抓着秦沭的手轻声道:“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娘娘别生气。”

秦沭眼中看不出情绪,奚昭心里直打鼓,不知道秦沭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才听秦沭低声说:“说完了?”

奚昭提着心,点了下头。

秦沭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脸色却慢慢柔和了。

奚昭见状如释重负,提着的心刚要落下来,忽然感到秦沭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随即又看到秦沭慢慢靠近。

奚昭屏住呼吸,心跳慢慢加快,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短的距离,喉咙下意识动了动。

可就在两人快要触碰到一起时,秦沭却停住了,奚昭有些恍然,又听秦沭说:“本宫信你,不过,还是得给你点教训。”

奚昭脑海有些空白,心想秦沭要干什么,下一刻,秦沭已经凑了上来。

奚昭双眼睁大,呆愣了一瞬,而就在这短暂的片刻里,秦沭已经在下唇上咬了一口。

奚昭吃痛,倒吸一口气。

秦沭放开她,问:“疼吗?”

奚昭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有一点。”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现在就只剩下了酥和麻。

奚昭感受着唇上残留的感觉,心想,这就是秦沭说的教训吗?

好像多来一点也可以……

秦沭:“还没完。”

秦沭说着,再次靠近,低声对她说:“闭眼。”

短短两个字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暗示,奚昭心脏疯狂跳动,在秦沭的注视下,缓缓阖上了眼。

下一瞬,奚昭感受到秦沭的唇吻了上来。

时隔许久再次亲吻,两人都有些陌生,但很快就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舌尖纠缠时,两人的动作都有些急促,带着压抑许久的渴望。

寝宫里一时寂静无声。

没过多久,奚昭急喘着气靠在秦沭怀中休息。

时隔许久再次亲吻,奚昭仍旧被亲得喘不过气,没一会就不得不分开。

秦沭一手环着奚昭,一手玩弄着奚昭的腰带,语气带笑地问:“这就不行了?”

奚昭好半天才把气喘匀,软弱无力地睨了秦沭一眼,埋怨道:“你总是那么急,不给我喘气的机会。”

秦沭:“是你不会喘气。”

说完,又挑起奚昭的下巴,问:“歇够了吗?歇够了就继续。”

“还来?”奚昭刚平复下去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了。

秦沭:“自然,到你学会如何喘气为止。”

说完,又欺身吻了上去。

奚昭没能说出口的话在细细密密的亲吻中被打碎咽了回去。

秦沭这次很有耐心,一教就教了许久,似乎势必要让学会。

直到桌上的烛火都短了一截,奚昭才被秦沭放开。

亲了许久,两人的唇色都被染成了鲜红,秦沭抬手蹭了蹭奚昭的唇角,低声问:“学会了吗?”

奚昭低低“嗯”了一声,低头不看秦沭。

秦沭见她害羞的模样,笑了笑,终于松开了圈着奚昭的手。

冷静下来后,两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平州的事,不知不觉间,夜慢慢深了。

临睡前,奚昭躺在床上,看着秦沭熄灯后也躺了下来,熟悉的感觉顿时让她心安了不少。

在平州时,其他事情都可以克服,但夜夜独眠的寂寞却最让她难忍,于是在秦沭躺下后,奚昭抬手抱住了秦沭。

秦沭看着自己凑过来的奚昭,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嘴角弯起笑,问:“怎么今晚这么主动?”

奚昭埋首在秦沭颈间,闷声说:“有些想你。”

秦沭:“只是有些吗?”

奚昭顿了顿,缓声说:“很想。”

这话说进了秦沭心里,秦沭听完心情不错,把奚昭抱紧了一点,说:“本宫也很想你。”

嗅着熟悉的香气,奚昭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靠在秦沭怀里,久久没说话。

秦沭轻声问:“累了吗?”

奚昭“嗯”了一声。

秦沭抚摸着奚昭的发尾,低声说:“那睡吧。”

秦沭声音对奚昭来说是最好的催眠良药,奚昭应了一声,不久后,抱着秦沭沉沉睡去。

奚昭这次回京预计在京中停留七日,为了珍惜本就不多的相处时间,她便过上了白天出宫,晚上进宫的日子。

白天处理琐事,晚上进宫见秦沭。

两人都有意让时间过得慢一点,秦沭为了抽出时间多陪一陪奚昭,近来总是早早处理完公务。

而奚昭也和从前一样在御书房陪同秦沭批奏折,等她处理完所有事后,一起携手回寝宫。

就这样过了几日,距离奚昭临行的时间越来越近。

临行前一天的夜里,奚昭照常进宫,想到明天就又要和秦沭分离,心情有些低落。

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想着想着,奚昭不由得叹口气,朝御书房走去,却没想到半路遇到了小皇帝。

小皇帝刚从御书房出来,看见奚昭,“咦”了一声,“奚爱卿?”

奚昭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奚爱卿平身。”小皇帝说完又问,“你这是要去见母后?”

奚昭称是。

小皇帝看了看奚昭的脸色,见她似乎有些低落,有些疑惑,刚要开口寻问,忽然想到了什么。

奚爱卿似乎就要回平州了。

小皇帝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自己想出了原因。

奚爱卿大概是不愿意回平州吧。

毕竟母后和她说过,奚昭去平州是被逼无奈,而她还听说奚昭前不久差点在平州遭难。

于是小皇帝想了想,说:“近来平州发生的事,朕都听说了。”

说完,小皇帝清了清嗓子,认真道:“奚爱卿临危受命前往平州赴任,又替朕清除了赵颉这个祸害,朕……朕十分欣慰,望奚爱卿继续恪尽职守。”

奚昭看小皇帝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心里诧异,又觉得有些可爱,答道:“臣遵旨,定为陛下鞠躬尽瘁。”

小皇帝听完“嗯”了一声,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奚昭看着,出声问:“陛下还有其他吩咐?”

小皇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朕听闻,新吉如今正在内战,国内动荡不安。”

“平州与新吉相临,奚爱卿身为知州,日后……”

小皇帝声音放小了一点,奚昭还以为她要说些“不得懈怠”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小皇帝说:“奚爱卿日后在平州,要当心安危。”

奚昭没想到小皇帝会担心她,笑着说:“臣谨记陛下叮嘱,在平州会小心行事的。”

小皇帝点了下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让奚昭离开了。

和小皇帝分开后,奚昭走进了御书房,秦沭此时正在看奏折,看见奚昭进门,招呼她过去。

这几日奚昭几乎都会在这时来找秦沭,久而久之两人都习惯了在这个时间看到对方。

奚昭走上前为秦沭磨墨,秦沭问:“你明日就走?”

奚昭闻言眸光暗了按,点了下头说:“是。”

秦沭:“你可以再多待几日。”

奚昭想了想,低声说:“还是不了,如今赵颉已死,平州百废待兴,正是整顿的时候。平州还有许多事情,我不能在京里停留太久。”

秦沭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心里却依旧不舍,无声叹了一口气,“你倒是挂心平州。”

奚昭:“因为我答应过娘娘,会还给娘娘一个崭新的平州。不如等平州一切安稳了,我再回来见娘娘,可好?”

秦沭敛眸,没有说话,只拉着奚昭坐下,用力抱紧了她。

奚昭也抱着秦沭,感受到秦沭将全身力量压了过来,随即又听秦沭在耳边说:“好,本宫等你。”

奚昭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这天夜临睡前,两人熄了灯后躺在床上,秦沭侧身抱着奚昭,却一直没有入睡。

奚昭也不想睡,睁着眼睛,手里绕着秦沭的发丝。

她正因为要分别而失落着,忽然听秦沭问:“睡不着吗?”

奚昭轻轻“嗯”了一声。

秦沭:“舍不得?”

奚昭又“嗯”了一声。

秦沭沉默了片刻,说:“等本宫有了空闲,就去平州见你,如何?”

奚昭有些惊讶,撤开身问:“真的?”

秦沭:“真的。”

奚昭笑着说:“那好啊,我在平州等娘娘。”

秦沭眸光柔和,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奚昭的脸,可在收回手的时候,却不经意擦过了奚昭的嘴唇。

柔软的触感让秦沭心头一跳,随即目光落在那双红润的唇上。

奚昭感受到了秦沭的异样,见秦沭盯着她的嘴唇看,下意识抿了抿。

她也有点冲动。

毕竟再不亲,离开后就要好久都亲不到了。

于是她也看向秦沭,两人目光相交,都带着相同的心思。

不需要说太多即可会意,秦沭支起身子,微微靠近。

奚昭下意识抓住了秦沭的衣袖。

从秦沭肩头滑落的发丝垂在奚昭的脖颈,让她有些痒。

但她已经无心理会,秦沭俯身含住她的双唇,奚昭的一切感知都被唇上的触感吸引。

第59章 如今她又要走了,很想好好看一看秦沭。

第二天早上,奚昭醒来时,秦沭还在身边。

距离她不到一臂的距离,触手可及。

奚昭又有些失落了,想到明明这在京城时只不过是她和秦沭之间最习以为常的小事,可在平州,却要在梦里才能见到。

如今她又要走了,很想好好看一看秦沭。

视线落在秦沭好看的唇瓣上,奚昭想起了昨夜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唇上仿佛还能回忆起昨夜亲吻时的触感,那吻持续了很久,两人动作中都带着小心翼翼和即将分别的不舍。

看了一会,秦沭醒了,奚昭看着她睁开眼,恍然了片刻,随后看向自己。

秦沭刚睡醒,就看见奚昭正睁着眼睛看她,心里一软,问:“怎么醒这么早?”

奚昭:“要走了,想多看一会娘娘。”

秦沭微微一笑,问:“只想看着吗?”

奚昭诧异眨眨眼。

就见秦沭抬手碰了碰她的嘴唇,低声问:“要不要再亲一次?”

奚昭脸一红,“现在是早上,娘娘还要上朝呢。”

秦沭:“还来得及。”

说完,支起身子慢慢靠近。

奚昭盯着秦沭,暗暗咬紧了唇。

可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阮春的声音:“娘娘,该上朝了。”

这声音直接打断了两人的旖旎心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奚昭一怔,秦沭动作也微微一顿。

奚昭看向秦沭,虽然很不舍,但还是轻声说:“要不,娘娘还是去上朝吧。”

秦沭不语,只低头看着奚昭,片刻后,出声说:“没事,不必管。”

说完,在奚昭惊讶的目光中吻了上来。

奚昭一面回应着,一面担心秦沭上朝迟了,一心二用下,被秦沭咬了一下舌尖。

“不专心。”

奚昭此时被吻得呼吸急促,见秦沭惩罚似地又咬了她几下,最终干脆也什么都不管了,全身心投入这个漫长而细密的吻之中。

直到门外阮春催促第三遍的时候,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晨光熹微,两人平复下呼吸后,相继坐起来。

奚昭脸有点红,看着秦沭起床穿戴,自己也走到了一旁拿起衣裳。

两人都收拾妥当后,面对面站在一起。

秦沭没有着急去上朝,而是看着奚昭有些红润的脸,抬手奚昭理了理衣襟,低声说:“路上小心。”

奚昭应了一声,不舍地看着秦沭,只想在这一刻多看她几眼。

秦沭缓缓靠近,最后在奚昭眉心落下一吻,随即语气柔和道:“去吧,记得给本宫写信。”

奚昭望着秦沭,轻声说:“娘娘保重。”

秦沭点了点头,看着奚昭朝她认真行了一个礼,朝门外走去。

即将迈出门的时候,奚昭转过身,又留恋地看了秦沭一眼,随即,在秦沭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奚昭走后,秦沭仍然站在原地。

以往都是奚昭目送她出门,这次却是她目送奚昭离开。

在奚昭身影消失的那一刻,秦沭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

奚昭出宫后,又回了一趟府中。

府里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行李,奚昭最后回首望了一眼宫城,上了马车。

出了京城后,一路颠簸多日,奚昭再次回到了平州的府里。

小禾一直在府中留守,看见奚昭回来上前迎接。

奚昭问小禾,府里在她离开后有没有什么要事,小禾说没有什么大事,府中一切安好,奚昭点点头,随即就看见银杏也走了过来。

奚昭一看见银杏,又想起了秦沭吃味的眼神。

再想起赵驰也要常常向秦沭上报自己的日常,奚昭心想她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免得又惹了秦沭自己在宫里生闷气。

奚昭想着,正准备回房,可路过银杏的时候却看到她脸上的伤疤仍然骇人,似乎没有要消去的迹象,奇怪问:“你脸上的疤痕这么久还没好吗?是我给你的药不管用?”

奚昭有些奇怪,那药见效挺快的,她也是亲手用过,不应该没效果才对。

银杏却犹豫道:“我……”

她似乎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说:“是因为那药太珍贵了,所以我没舍得用。”

奚昭:“既然我把药给了你,就是让你拿去用的,你不必多想,趁早把疤痕去了要紧。”

银杏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只说:“我知道了。”

奚昭闻言,没再多说,回了房。

夜里睡觉时,奚昭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有些难以入眠。

在京城的几天,习惯了和秦沭睡在一起,骤然分离,心里真是难熬。

她想起临走前,秦沭对她说,会来平州见她。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奚昭叹口气,独自一人望着床顶,久久未眠。

这之后,奚昭正式接手了平州的事务,开始一点点整顿百废待兴的平州。

平州如今问题繁多,农田荒废、官员腐败,道路也年久失修,还有盗贼在各处横行……

看着眼前堆成山的文书,奚昭一个头两个大,却也只能一件件处理。

于是从这之后,奚昭就又脚不沾地地忙碌了起来。

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这期间,秦沭又新任命了一个通判,有人过来帮忙后,奚昭得以减轻不少负担。

而等到太平气象初具雏形,奚昭也终于能从繁杂的公务中脱身出来时,距离她接任知州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虽然磕磕绊绊,但好在,万事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原本死气沉沉的街道终于慢慢热闹了起来,田间地头也有了人影,奚昭看着慢慢恢复生机的平州,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眼下只剩下一件没有解决的事了。

就是平州的新吉人。

因为新吉国内持续战乱,许多流民为躲避战火越过边界跑到了平州,平州的新吉人越来越多。

而最麻烦的是,这些新吉人里有许多不法之徒,这些人到了平州立刻成为了一方贼寇,四处惹是生非。

奚昭为了抓这些人没少费心思,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打压下去,可许多天之后,奚昭刚到州衙,新来的通判就过来告诉她,平州的新吉贼寇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奚昭:“又出现了?”

说完,她接过通判带来的文书,认真翻看了一遍,看完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年中,因为奚昭的有意打压,新吉贼寇已经藏匿了许久,怎么又开始出现了?

通判:“是,只是我看,这次有些与众不同。”

奚昭:“怎么?”

通判沉吟着说:“以往新吉人作乱多是为了抢钱抢粮,可这一次我瞧着,他们行动十分低调,似乎在暗中寻找什么。”

奚昭疑惑:“找什么?”

通判摇头:“还不知道。”

平州有什么值得他们寻找的?

奚昭听完垂眸沉思,可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只能暂时放下。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这天,奚昭从外地赶回州城。

此时天色已晚,为了尽快赶回州城,奚昭让王盛抄了条近路。

小路偏僻,四周荒无人烟,只能听见马车行驶的声音。

王盛在外面驾着车,车里奚昭靠在车厢上垂眸沉思,而银杏则坐在她身边,不时朝窗外望。

见银杏频频向外望,奚昭问:“怎么了?”

银杏摇摇头,“总觉得心放不下来。”

说完又道:“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奚昭也朝外面看了一眼,却见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奚昭安慰道:“别担心,要是有什么动静,外面的王盛会发现。”

银杏轻微地点了下头,若有所思。

奚昭看了看银杏的脸,发现那道伤疤依然在,于是疑惑问:“我给你的药,你一直没有用过?”

银杏神色怔了一下,随即抿唇,点了点头。

奚昭:“为什么?”

银杏犹豫了片刻说:“我……现在还不想消去这道疤。”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奚昭惊讶问:“你想留着它?”

银杏没有说话,只又点了下头。

奚昭:“这又是为什么?”

银杏沉默,心里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低声说:“对不起小姐……我不能说。”

奚昭哑然。

奚昭知道银杏身上有许多秘密,也看得出,银杏对她隐瞒了许多事。

但她念及当初银杏救她的恩情,再加上,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奚昭能够确认银杏没有其他图谋,所以奚昭一直没有多问。

现在看来,银杏的来历,不仅仅是赵颉的丫鬟这么简单。

奚昭想了想,最终叹了口气,选择不再多问,只说:“无妨,那药给你便是你的了,你想什么时候用都可以。”

银杏闻言手慢慢攥紧了座下的软垫,低声说:“谢谢小姐。”

奚昭没再说话,靠在软垫上重新陷入了沉思。

可就在她认真思索与银杏有关的事时,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起,下一瞬,王盛猛然拉住了马。

马嘶鸣一声停在原地,马车剧烈晃动,奚昭稳住身体后,忙问:“发生什么了?”

只听外面的王盛“唰”地一声抽出刀,低声说:“小姐别出来,外面危险。”

他话音刚落,奚昭就听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在靠近。

奚昭心觉不妙,问:“外面是什么人?”

王盛:“看打扮像新吉人,大概是把我们当过路的百姓了,想打劫。”

奚昭闻言有些头疼。

她今天是便装出城,没有带多余的侍卫,马车也是最普通的一种,原本想着快去快回,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种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若是打起来……奚昭想着,摇摇头甩开了这个想法,心里觉得不行。

虽然王盛功夫不错,但一对多终究不利。

而且,以奚昭对新吉贼寇的了解,知道他们也不过是要钱而已。

于是,奚昭思索了片刻对王盛说:“要是他们求财就把钱给他们,先不要动手。”

王盛闻言答应一声,手里提着刀,看着四周围过来的人,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我们的马车?”

他说完,就见对面的新吉人相互疑惑地看了一眼。

然后拿着武器继续靠近。

王盛见状,心想莫非这些人不懂大燕官话?

他又问了几句,仍然没人应答,看来是的确听不懂。

这让王盛有些头疼,于是干脆从怀里拿出了钱袋,举起来晃了晃,问:“你要可是要钱?”

听见铜板碰撞的声音,那些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贪婪。

王盛心领神会,又问:“我若是把钱给你们,你们可会放我们走?”

那几人闻言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见完全无法沟通,王盛又是一阵头疼。

奚昭留心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低声对王盛说:“把钱袋给他们。”

王盛闻言,答应一声,把手里的钱袋扔了出去。

钱袋落地后,立刻被捡走,可那些人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仍然虎视眈眈。

什么意思?嫌不够?

王盛见状握紧了手里的刀,心想,若是他们还不肯放人,那就只能动手了。

这时马车里,银杏忽然对奚昭说:“小姐,我可以和他们商量。”

奚昭闻言愣了一下,看向银杏问:“你会新吉语?”

银杏点了下头,说:“我去和他们说。”

说完,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第60章 可在大燕,她终究是个外族人。

王盛看见银杏走了出来,连忙说:“快回去,外面危险。”

银杏却按住了王盛的刀,低声说:“让我说吧。”

王盛狐疑地看着银杏,问:“你会新吉语?”

银杏不答,只缓步走到马车前。

对面的新吉人警惕地看着她,银杏将他们逐个扫视一遍,深吸一口气,开口说了一句话。

王盛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可对面的新吉人听完却有了反应。

就见他们面面相觑,似乎也有些惊讶。

王盛有些惊讶,没想到银杏竟然真的会新吉语。

他警惕地盯着新吉人的动作,随后又听银杏说了一长串。

王盛一句也没听懂,可等银杏说完,他却看见对面的新吉人不时低声耳语几句,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过来一会,对面的人缓缓放下了刀,随后又问了几句。

银杏也回答了几句。

等银杏说完,对面为首的新吉人高喊了一声,在他身后,其余人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王盛惊疑地看着银杏,还有些不可思议。

银杏来奚府已经一年了,他竟从来都不知银杏会新吉语。

银杏没再多说,又压低声音对王盛说:“快走。”

随即回到了马车里。

虽然王盛很疑惑,但现在却不是让他惊讶的时候。

见对面让开了路,王盛一手持刀一手拉起车绳,缓缓朝前走去。

见新吉人真的没有动作,他这才在新吉人的注视中,快速驾车离开。

奚昭一直在车内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到马车彻底甩开了新吉人,这才放下心,转而去看银杏。

银杏此时正低头坐在车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似乎刚刚发生的事没发生过。

奚昭:“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银杏低头看着地上的毯子,低声说:“没说什么,就告诉他们,钱已经全给他们了,让他们放我们走。”

奚昭:“还有别的吗?”

银杏摇头,“没了,其他事情,我没和他们多说。”

奚昭点了下头,又问:“你怎么会新吉语?”

这次问完,银杏却没有立刻回答。

奚昭等了片刻,见银杏面色犹豫,叹口气问:“这也不能说吗?”

银杏轻轻“嗯”了一声。

奚昭微微蹙眉,思绪在心里,转了一圈,还是没再问。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银杏又说:“有些事,小姐若是知道了,怕是会引来祸患,我不说,是因为不想牵连小姐。”

“小姐还是……别再问了。”

此事过去不久后,奚昭正要开始重新整治一下这些新吉贼寇,却发现他们却又销声匿迹了。

她还没动手,这些人就又藏了起来,不像他们的习惯。

奚昭叫来通判一起商议。

通判也觉得莫名其妙,只说:“先前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在有意找什么,可如今又藏匿了起来,莫非……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奚昭皱眉沉思。

又过了不久,平州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奚昭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天夜里,奚昭在书房里看书,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夏日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被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书房,打湿了桌上的书。

奚昭起身去关窗,可走到窗边时,忽然听到雨声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

像是树枝被踩断,又像是有人在雨水中跑动。

奚昭凝神,正要细听,守在外面的赵驰跑了过来,低声说:“小姐,有贼人进府了。”

贼人?

奚昭如今住的是知州府,府内府外守卫森严,能躲过这些侍卫偷偷潜进府里,这人恐怕不是普通的盗贼。

奚昭:“贼人现在在哪?”

赵驰:“往西院去了。”

西院是小禾和银杏居住的地方,奚昭皱眉,对赵驰说:“过去看看。”

说完,拿了把伞走出书房,让人召集了侍卫,朝着西院走去。

而此时的西院,银杏正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的落雨,脸色忧愁。

也不知道她今后到底该何去何从。

新吉内乱还没有定局,谁输谁赢还未得知,她现在还不能回去。

可在大燕,她终究是个外族人。

就算现在奚昭收留了她,可她又能永远留在这里吗?

银杏心绪烦乱,叹了口气,就要回房,可是刚转过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

长期逃亡养成敏锐让她骤然紧张起来,回头去看,就见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站在几步之外,正提刀看着她,犹如雨中恶鬼。

看见那人的瞬间,银杏瞳孔骤缩,久违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而黑衣男人见银杏发现了他,动作不再小心翼翼,转而飞速朝银杏靠近。

银杏下意识要跑,可那黑衣男人速度很快,马上就到了她近前。

眼见就要被抓住,银杏万念俱灰,就在这时,一把刀忽然切开雨幕飞来。

银光一闪而过,直冲黑衣人而去,黑衣人急忙站住脚步,那把刀便直直插在了门上,将两人隔开。

银杏趁机跑远,黑衣人见状就要再次追上去,这时,一道人影忽然冲过来,拔出墙上的刀回手便向黑衣人砍去。

黑衣人急忙格挡,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而银杏惊魂未定,正要趁机逃走,忽然身后传来声音:“他是来抓你的?”

银杏回过头,就见奚昭正朝她走来,目光注视着打得不分上下的黑衣人和赵驰,眼神凝重。

赵驰是皇宫禁卫,身手不差,能和赵驰打成平手,这贼果然不是一般人。

银杏低头“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奚昭看了她一眼,来不及追究原因,对身边的王盛说:“快去帮赵驰。”

王盛答应一声,也加入了战局。

面对两个人,黑衣人明显有些吃力,他见势不妙,找了个机会退出了战局,三步两步跳到了屋顶上。

王盛和赵驰见状,退回到奚昭身边,而此时府中的其他侍卫也闻声赶来,把西院团团围住。

雨还在下,奚昭打着伞,看着屋顶上的黑衣人,高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擅闯我知州府?”

黑衣人看了看站在奚昭身后的银杏,说:“奚大人,在下此番前来无意冒犯,只是想带走一个人。”

话说得很流利,却带着些口音,听得出他是新吉人。

奚昭:“未曾过问过我的意思,就要带走我府上的人,这还叫无意冒犯?”

黑衣人指着银杏说:“奚大人有所不知,你身后的那名丫鬟来头可不小,可不该被困在这小小的府邸里。”

“你要是留着她,日后可要招来大麻烦,把她交给我,对你也有好处。”

奚昭转头看向银杏,却见银杏面色惶恐,对奚昭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道:“不!求求小姐救我,我不能跟他走!”

奚昭沉默片刻,对黑衣人说:“我既然把她留在府里,那便是我府上的人,她说不想跟你走,我便不会让你带走她。”

黑衣人:“你可知道她是谁?”

奚昭:“我只知道她是银杏,不知你要找的又是谁。”

黑衣人闻言冷哼一声,“我可不会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不过,我要提醒奚大人一句,她可不是寻常百姓。”

不是寻常百姓?奚昭陷入沉默。

黑衣人见奚昭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得意问:“怎么样?奚大人,是否考虑将她交给我?”

黑衣人还在劝,而银杏已经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只低声说:“小姐……”

一面是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一面是身份成谜的银杏,奚昭左右看了看,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做出了决定。

虽然银杏的身份扑朔迷离,但有一点奚昭却很清楚,那就是银杏救过她一命。

当年银杏带她出火场,对她曾有一命之恩,念及这恩情,奚昭就不能将她交出去。

于是,奚昭朗声道:“不管是谁,我都要留下她。她曾救过我一命,今日就当我还她一命。”

黑衣人见奚昭依然坚持,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如此不听劝?我告诉你,你留着她迟早要后悔!”

奚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交人,不想再听他废话,抬起了手。

身后的侍卫们会意,霎时举起弓箭。

黑衣人见状,知道今天奚昭是铁了心不放人,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侍卫,他冷冷道:“好啊,奚昭,不放就不放,我们日后走着瞧!”

说完,他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王盛和赵驰问要不要追,奚昭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让人守好府里。”

说完,她将银杏带回了正堂。

银杏此时还在恐惧之中,无法说话。

奚昭坐了一会,等她情绪平复了下来,问:“事到如今,那些不能说的话,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吗?”

银杏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说:“那个人说得对,我只会招来麻烦,小姐对我,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银杏说完,抽泣着说:“小姐今日救命之恩,银杏没齿难忘,日后必然会报答小姐。”

奚昭:“我救你是因为你曾救过我,我们从此扯清了,你不用报答我,不过你身上的秘密……”

银杏闻言,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奚昭又劝了几句,可银杏怎么都不原因说出来。

奚昭无奈,她也没有办法强行让她开口,最后只能道:“算了,今夜你淋了雨又受了惊,早点回去吧。”

银杏闻言,低低应了一声,说了句:“谢小姐。”

随即转身离开。

奚昭看着银杏走远,心里回忆着刚才黑衣人说的话。

听那黑衣人的意思,银杏的身份似乎并不一般……

另一边,银杏回到房中后,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地上。

她都已经躲到了知州府里,为什么还会被发现?难道她那天露面,竟然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吗?

银杏看向镜子,看着自己脸上那道伤疤。

而镜子前放着一个小瓷瓶,里面正是奚昭给她的祛疤药。

她一直留着这道疤,就是为了遮住自己的面容,却没想到,她做到了如此地步还能被认出来。

事到如今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银杏垂着头,万念俱灰,想起刚才黑衣人对奚昭威胁的话,咬紧牙关。

那人说得对,或许她本就不该属于这里,她在这里只会带来灾难,还会牵连其他人。

她应该回到自己应在的地方。

一夜之后,府里再次恢复宁静,奚昭让人去查昨天黑衣人的身份,可刚把命令传达下去,就听人说银杏过来了。

奚昭疑惑,让银杏进来。

银杏走入正堂后,先是朝奚昭端正行了一礼,随后语气认真道:“小姐,银杏自请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