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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 岸上歌 9345 字 2天前

顾蜻游摇了摇头,“对不起……”

他的眉头无声拢起。

两人重新坐下,温胜寒扫了一眼菜色,里面加了芹菜,某个想法在脑海中划过。

他抬手按了服务铃。

不一会儿,服务员来了:“温先生,请问有事吗?”

“把菜都换掉,重新点。”

顾蜻游一怔,忙道:“对不起,都怪我……”

“顾蜻游。”

她的话头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他突然严肃的表情。

“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一时沉默。

昨晚觉得害怕时,顾蜻游没有哭,下午被人指着鼻子骂时,顾蜻游也没有哭。

此时此刻,她的眼眶却红了,下一刻,蓄满的泪溢出,划过脸颊。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温先生,我很抱歉。”

温胜寒无声挥退了服务员,起身走到她跟前,缓缓蹲下,语气软了下来:“是我不好,应该在点菜前问问你的意见。”

顾蜻游飞快地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我总是,拖累您……”

温胜寒抬手,揩去她脸上的眼泪,叹息一般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他看进她的眼底,透亮的镜片下,是他平静坚定的眼神,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蜻游,你永远都有说不的权利。”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必说抱歉。”

第19章 第19章“搬过来,一起住。”(……

第19章

眼泪模糊了顾蜻游的视线,眼前男人英俊的容颜也变得模糊。

她眨了眨眼,有温热的液体打在手背上,喉间泄露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哽咽。

其实顾蜻哟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出生以前,就不是一个被人期待的孩子。

从记事开始,就不断地有声音告诉她:你是个累赘。

有人说,因为有了她,月份大了打不掉,她妈妈才会不情不愿地嫁到他们家来。

还有人说,如果她不是个女娃,她妈妈也不会自己跑路,扔下给阿嫲就不管,还害得她爸总不沾家。

更有人说,都是因为她,她的阿嫲的晚年才会过得那么辛苦,甚至还累出一身病来,还读什么书,不如赶紧出来赚钱养家,不然就找个好人家嫁了。

这些声音让她痛苦,她不认同,她想反驳,可是每次张嘴,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

尤其是最后一点,的确,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的阿嫲现在也不会变成一个只能呆在疗养院的痴呆老人。

于是她一直谨言慎行,每天都在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更害怕……被抛弃。

唯唯诺诺承认错误的姿势的确难看,委曲求全时自尊心的确很难受,时时刻刻察言观色、替人着想的确很委屈,可是这些和被抛弃相比,算什么呢?

可是现在,有人认真地和她说,你不用道歉。

那个声音温柔又坚定地和她说:“你永远有拒绝的权利。”

她不是累赘。

她是值得被珍惜的。

泪水再次涌了上来,眼眶又酸又涩。

明明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安慰,为什么她现在更想哭了?

眼睛像是失灵的水龙头,泪水根本憋不住,她拼命地咬着下唇,才勉强做到没有呜咽出声。

她又听见他在叹息,有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脸庞:“如果真

的难受,就哭吧。”

很无奈的语气。

没有责备,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埋怨。

由于哭得太厉害,鼻子像是被堵住了,顾蜻游迫不得已张开嘴呼吸,一张纸巾从天而降,温柔地擦去她睫毛上的眼泪,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包厢内香槟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光,她清晰地看到了,透明的镜片之下,是一双充满耐心和包容的眸子。

温胜寒安静地看着她,或许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女孩儿哭得很厉害,眼睫毛上全是眼泪,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就连原本是淡粉色的嘴唇,都被咬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肿得老高。

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

心中无声落下一叹。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等她的情绪逐渐平稳,才款款开口说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温先生。”顾蜻游的嗓子抖得厉害,她抬手擦了一把脸,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

很真诚很乖巧的语气,生怕他不相信一般,又重复了一次。

温胜寒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重新按了服务铃。

等服务员再次来了之后,他把菜单递给她,道:“想吃什么,你来点。”

顾蜻游拿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这一回,她没有拒绝,认认真真地点了几个自己一直想吃的菜。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八点多,期间温胜寒掐断了十几个电话。

饭后,温胜寒开车把她送回了出租屋的楼下。

车子停稳之后,他挂了空挡,随后解锁车门,转过头嘱咐她:“早点休息。”

强烈的情绪发泄过后,往往是席卷全身的疲惫,顾蜻游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

她的手刚搭上车门把手时,又被他叫住了。

顾蜻游迷茫地转过头,形状好看的桃花眼中一片潋滟水汽。

温胜寒的眼神微顿。

随即,他回过神,手抓着方向盘,语气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你考得不错。”

顾蜻游的脑子清醒了一些,看向他的眼神微微发亮,是那种受到肯定的喜悦。

他继续补充道:“加油。”

“我会继续努力的!”

语气是上扬的,像是重新见到太阳的向日葵。

温胜寒嘴角微翘,点了点头。

“去吧。”

“温先生晚安。”

“咔哒”一声,车门解锁,顾蜻游回头对他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地跑进了小洋楼。

不一会儿,二楼的窗户亮起,隔着窗帘,淡黄色的光照亮了夜空。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窗帘后,对着他招了招手,又重新消失在窗前。

温胜寒无意识地笑了笑。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接了。

他垂着眸子,耐心地听完了谢文柏对今晚这件事处理结果的汇报。

结果不算特别满意,但的确已经在法律范围内做到极致了。

心底下无端升起一片烦躁,他皱着眉,降下了车窗。

“无论怎么样,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我明白了,温总。”谢文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惴惴不安,他小心翼翼地赔罪:“这一次,是我失察,以后,我一定会……”

“行了,”温胜寒打断他:“这件事算不上是你的责任,最近公司事务繁忙,你也辛苦了。”

那边的谢文柏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无言。

“我的意思是,亡羊补牢毫无意义,要多考虑怎么防范于未然。”温胜寒语气平静:“你明天安排一下,联系老宅那边收拾好房间。”

“温总?”

“一个女孩子住到底有些不安全,就让她搬到那边去。”

*

这一个晚上顾蜻游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九点,屋内已经被太阳照得亮堂,她定定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

某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随后,她像离岸的鱼一般,从床上弹了起来。

差点忘了,今天和疗养院约了探访时间,要去看阿嫲的。

她快速地穿戴洗漱好,可在玄关处弯腰穿鞋子的时候,门铃响了。

她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趴到猫眼处往外看。

没有办法,夏明浩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门外是谢文柏,她立刻开了门。

谢文柏问了句好,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背包,定了几秒,问道:“顾小姐,你要去哪?”

“疗养院,”顾蜻游飞快地回答,意识到什么,又问:“怎么了?”

谢文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可不可以改期?”他微顿,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缓缓补充道;“温总派我过来,帮你搬到老宅那边去。”

这个消息像个凭空炸弹,轰得顾蜻游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她艰难地消化掉着这句话,心跳如雷:“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谢文柏一字一句地说道:“温总叫您,搬到他家去。”

顾蜻游彻底呆住了,挎在肩膀上的书包掉在地上,她才回过神来。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有些手忙脚乱地从中翻出手机,拨通了温胜寒的电话。

谢文柏欲言又止,一句“温总在开会”吞回了肚子里。

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才被接气,话筒那边传来沉沉的一声“喂?”

顾蜻游抿了抿唇,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我……”

“知道。”那边背景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汇报,下一刻,温胜寒应该是用手拢了一下手机,那些声音低了下去,他温和地问:“怎么了?”

“谢特助说、说……”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了下去:“要我搬到你家去……”

那边停了两秒。

“是我的意思。”他顿了顿,反问;“你不愿意?”

顾蜻游下意识从地上站起来:“不是!”

话音刚落,她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噤声,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一点。

那边传来闷闷的一声笑,很浅,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那就搬过来,一起住。”

*

最后疗养院还是没有去成,谢文柏帮她打了个电话,改了约定时间。

再怎么说,她都在这边住了大半年,东西收拾起来,是一点都不少。

等把最后一个箱子放进后备箱,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

顾蜻游饿得前背贴后背,小心翼翼地提议说:“要不,先吃个饭再出发吧?”

“老宅那边已经准备好午饭了。”谢文柏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顾蜻游只能依言坐进车子,她敏锐地发现,谢文柏对她的态度有了些许改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比以前恭敬了不少。

车子开上马路,大中午的,又是周末,街上车流并不少。可是开着开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环境越来越静。

后来,当车子停在一栋带着院子的宅子前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铁栅栏里盛开着一片爬墙蔷薇,或许是因为南城气候炎热,明明已经进入初秋,仍然开得灿烂。

枝叶之后,隐约能窥见流水喷泉。

像是电影里出现的场景,顾蜻游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可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只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两鬓已经斑白,女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目光都很和善,见她下车,都立刻迎了上来。

谢文柏给她介绍:“这是陈伯,这是韶姨。陈伯负责看院子,韶姨负责家里的起居,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找他们就行。”

顾蜻游怯生生地分别叫了一声两人。

韶姨哎了一声,上前拉住她手,笑眯眯道:“长得真好。”

顾蜻游不禁赧然。

一行人走进宅子。

饭菜的确已经备好了,简单吃过之后,陈伯帮着忙把她的行李送上了楼。

他一边走一边简单地给她介绍了一下宅子的情况,毫无意外地,顾蜻游从中得知这是温胜寒长大的地方。

“只是这些年,胜寒很少回来住了。”他感叹道。

蜻游心中涌上很多疑惑,比如,温先生的父母呢?

又比如,为什么这个宅子里只有两个人?

可她什么都不敢问,尽管陈伯和韶姨的态度都很温和,可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有点拘谨,又有点紧张。

又像是在心底下期待什么。

她坐立不安地度过了一整个下午,这种感觉,在傍晚时玄关处响起皮鞋的声音时,达到了极点。

第20章 第20章云泥

第20章

温胜寒其实不常回老宅吃饭。

平时他工作繁忙,商业应酬多,不是在公司解决,就是在饭局上解决。

至于休息,也通常宿在公司附近的高档公寓,只有休假的时候,才会回家。

准点下班回家吃饭这种场景上一次什么发生,已经记不清了。

他拉开玄关的鞋柜,伸手拿拖鞋的时候,瞥见了旁边的一双帆布鞋。

很普通的样式,是学生会穿的,有些褪色了,但是洗刷得很干净。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换了鞋。

有人从客厅中走出来,是陈伯,见到是他,满脸讶然:“胜寒?”

温胜寒朝他点点头。

“倒是难得,”陈伯笑了:“今晚想吃什么?我叫韶姨准备。”

“像往常那样吧,”他朝楼上看了一眼:“最近忙,以后那个孩子……就烦您照看了。”

陈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是什么话,自家人说什么麻烦。”

温胜寒没有说话,上楼去了。

陈伯是他母家的亲戚,年轻时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有成家,也找不到工作,于是便到温家做管家,一住就是几十年。

顾蜻游的房间被安排在东边,一直走到长廊尽头,因为和楼梯隔得远,环境很安静,的确很适合备考的学生住。

门没锁,虚掩着,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俯在案前的女孩儿。

进入初秋,南城的天气依然炎热,不过她打开了窗,风时不时灌进来,还算凉爽。

她手里拿着笔,一双秀眉揪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温胜寒站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出声打扰,但他刚半转过身,身后就传来椅子拖动的急促声。

“温先生?”

回头,对上了女孩儿明亮的双眼,他浅浅地“嗯”了声。

顾蜻游后腰抵着桌子,手里还抓着一支笔,舔了舔下唇,有些没话找话:“您回来了?”

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这是什么废话。

好在温胜寒并没有在意这种小细节,他环视一圈,问道:“还习惯吗?”

“嗯,还行。”顾蜻游嘴上应了一声,眼神却有些游移,可能是真的太热了,她的后背起了一层热汗,就连手心,都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湿意。

温胜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女孩儿半垂着眼睛,唇线抿得有些紧,看起来有些紧张。

一时相顾无言。

这时,楼下传来陈伯的喊声。

温胜寒转头朝外看了一眼,一手插着裤兜,语气有些散漫地道:“吃饭了,下去吧。”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

晚饭过后,温胜寒站在院子里打电话,顾蜻游主动帮韶姨收拾饭碗,却被赶出了厨房。

无所事事的她走到门边,又停住了脚步。

天已经全黑,庭院里的灯带自动亮起,草丛中有窸窣的虫鸣声,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草木被暴晒过后的腥烈味道。

男人站在庭院中,上黑下灰,质地硬挺的衬衣袖子被挽到小臂,背影挺拔如松,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举着电话,莹润的灯光下,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青竹。

顾蜻游的呼吸无端慢了半拍。

回过神后,才后知后觉地别开脸,耳尖染上烫意。

庭院的门传来小车的声音,有两束亮光照了进来,随后是车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一把语气轻佻的男音响起:“哟,温总这是搁门口迎接咱们呢?”

一阵脚步声,有两人背着光走近,顾蜻游眯了眯眼。

一男一女,衣着光鲜,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宴会下来,顾蜻游对上男人微微挑起的桃花眼,稍顿,叫了声“陆先生”。

“小妹妹也在啊,”陆长津一手搭着西装外套,痞里痞气地笑了笑,另一只手举了举拎着的红酒,转过头对温胜寒道:“难怪你今天没来,原来是陪小美人吃饭呢。”

尽管知道是调侃,顾蜻游还是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陆长津旁边的女人一身酒红色晚礼服,头发披散着,妆容很重,却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顾蜻游不小心对上她探究的眼神,一愣,又下意识地避开了。

这目光,犀利得让人无处遁形。

温胜寒挂了电话,没搭理他,转过头对旁边的红裙女人说道:“什么时候回国的?”

女人闻言收回目光,红唇勾了勾:“上周就回了,温大总裁日理万机,自然不知道。”

温胜寒不置可否,领着两人进门。

顾蜻游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经过她时,温胜寒脚步稍顿,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顾蜻游飞快地摇头,咬了下嘴唇,轻声道:“我先上楼了。”

“别啊,”另一边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陆长津突然喊了一句,十分亲热地朝顾蜻游招了招手:“过来吃蛋糕嘛。”

一旁半蹲在茶几前拆蛋糕盒子的女人动作稍顿,扫了顾蜻游一眼,妩媚的眸子中的探究又深了几分。

“走吧。”温胜寒率先抬脚往沙发那边走去。

顾蜻游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客厅的沙发分成三段,一长两短,左边长的那侧已经坐了陆长津和红裙女人,温胜寒走到右边坐下,落后的顾蜻游稍一停顿,只能坐到茶几另一边的短沙发。

深色木质的长茶几像是楚河汉界一般,微妙地将两边分了开来,明明沙发摆放的方位呈三角对立,顾蜻游却产生了一种被单独隔开的错觉。

韶姨送了一小碟水果过来,又帮忙开了酒,此时蛋糕已经分好,陆长津把其中一块推到顾蜻游面前,笑嘻嘻道:“蜻游小妹妹,刚刚没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顾蜻游下意识地看向另一边的温胜寒。

温胜寒手里拿了一杯酒,眸子半垂着,没有接收到她的目光。

顾蜻游只好重新对上陆长津的桃花眼,捏了捏手里的餐叉,慢吞吞地开口道:“我……今天搬过来了。”

这个回答是陆长津没料到的,他猝不及防地被酒呛了一口,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他双眼瞪大,看看温胜寒,又看看顾蜻游,等剧烈的咳嗽平息,便啧啧几声,语气有些兴奋:“呀,这是同居了?”

另一边,女人脸上的表情也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她再次看向过来的眼神中,多了一些顾蜻游看不明白的东西。

她低下头,左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膝盖上的裤子。

清脆的一声,是酒杯搁在茶几上的声音,温胜寒清冽而微沉的声音在另一边传过来:“如果你今晚来是为了说这事,那现在就可以走了。”

陆长津又“啧”了一声,双手举起:“okok,真不禁逗。”

说完,脸色稍正,终于说起了正题。

“前段时间施莉学校的团队接了个项目,正好和ArtificialIntelligence有关,你不是说想收购Rubiks吗?他们正好合作过……”

后面的内容,顾蜻游听不懂了,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陆长津旁边那个叫施莉的女人,是南城大学刚从国外走人才引进招回来的女博士。

一串串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从他们的嘴中说出,或许是在国外呆久了的缘故,施莉说话时总是习惯性地夹着一些英文,顾蜻游敏锐地注意到,

她的发音真的很好听。

不是那种故作的英音美音,是一种自成的腔调,听起来如舒云浣月,带着一种由内至外的自信。

转过头,温胜寒和陆长津都十分认真地听她说话,时不时点头,表达赞许。

似乎有一道屏障从天而降,隔在她和他们中间。

顾蜻游盯着碟子里的蛋糕,突然就觉得上面的芝士腻得让人难以下咽。

她放下手中的蛋糕,无声地上了楼。

回房间坐了一会,她摊开今天下午没做完的那本习题册,扒开笔帽,开始读题。

直到她反复把题读了三遍还没看懂,她才终于承认,自己根本无法聚精会神。

脑子里闪过刚刚在楼下,施莉侃侃而谈,温胜寒看着她不时颔首的场景。

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闷得人发慌。她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她的房间在三楼,同层的一共有三个房间,对面是温胜寒的房间,两个房间中间夹着一个书房。

顾蜻游在门前站定,推门而入。

今晚吃饭的时候,温胜寒在饭桌上对她说过,书房里的藏书很多,她可以随意取看。

打开灯后,饶是做了心理准备,顾蜻游还是吃了一惊。

这个书房的进深比她想象中还要深,三面墙上全是书,柜子高度几乎与天花板平齐,房子中央放了一张檀木桌子。

顾蜻游轻轻屏着呼吸,缓缓走到书架面前,指尖慢慢划过书脊。

一眼扫过去,发现书的种类是真的多,有艺术的,有金融相关的,有文学著作,甚至还有数学和物理……除了中文,还有许多其他语言的书。

最后,一个玻璃柜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走到那边,脚步站定,双眼微微睁大。

里面全是奖杯、奖状。

目光一点一点从中漫过,毫无意外,名字都是中文或英文的“温胜寒”。

惊艳、钦佩、羡慕……各种感受轮番上演,除此之外,还夹杂了一丝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就在这时,门那边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她转头,发现是端着盘子的陈伯。

“呀,原来你在这啊。”他笑眯眯地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柜子,突然就感叹道:“真怀念啊。”

顾蜻游表情稍顿:“什么?”

“这些都是胜寒读高中时拿的奖了,”他解释道:“大学之后出了国,就没见他参加过什么比赛喽……以前他去比赛,都是我陪着去的呢,每次上台领奖的时候,别提多风光了……”

顾蜻游敏锐地捕抓到“高中”两字,一时怔然。

话题转回来,陈伯转头看她,笑:“孩子,下面切了瓜,胜寒让我送点上来给你,你拿着吧。”

顾蜻游神色有些恍惚地接过盘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门在身后合上,当目光再次落在那些奖杯上时,她已经就没了欣赏的心思。

她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可以从骨子里卑微到尘埃里。”*

沉默半晌,她走出了书房。

厚重的实木门再次关上,发出吱呀一声,与此同时,也关上了她那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悸动。

当时不知书中意。

她快步地走回房间。

再读已是其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