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玦根本没搭理他们,做了两个深呼吸,压抑着胸腔里的怒火,推开那个女人,走到两个小朋友面前,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对又又说,“又又,小哥来了,你别害怕。”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瞬间清澈的眼眸就蓄满了眼泪。再眨一眨,红成一片的眼角滚落下一连串的小珍珠,话都说不出来,伸出手要抱抱。
闻玦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孩这么脆弱,心里一酸,张开双臂把小孩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哄道,“没事了啊。别怕。”
小孩眼圈红红的抱紧闻玦的脖子,把脑袋深深往他怀里埋进去。
闻讯赶来的胡图看到这一幕,试探问李欣:“江又又,闻玦亲弟弟?”
闻玦弟弟居然是江又又?!如果他们能把闻玦还有他弟弟一起邀到第三季的拍摄,不愁没有话题度。
李欣在外人面前还是非常注意自家艺人的隐私的,而且眼下她也没心情回应,语气烦躁地说,“胡导,还是问问你的同事,到底发生什么了吧!”
胡图心里骂这女人嘴严实,皱着眉头看向那一男一女,“于伟,孙芳芳,这是怎么了?”
叫孙芳芳的女工作人员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胡导,我们只是在正常拍摄,这里也是拍摄的正常区域,我们只是在取素材。那个小孩看到我们跟着,忽然就开始发脾气,还发狂地撞于哥的腿,于哥一个没防备,摄像机摔了,这一个镜头就好几万……”
他们拍江又又是得了胡图的授意的。胡图一直想要采访江又又,跟园方沟通后,那边联系了家长,不同意做单采。
胡图不想放弃这么好的素材,就让他们两盯紧一点江又又。
又又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小手拿出来,两只手握在一起,握着的是一簇不那么美丽的小花小草。
他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白立辉:“舅舅,很漂亮的花花,都是宝宝找的哦。你喜欢吗?”
白立辉低下头看着小孩肥嘟嘟的手里握着的一簇花草。
是路边常见的白色小雏菊,狗尾巴草,还有两朵紫色的五角星花。
“当然喜欢。”白立辉心里是真感动,小外甥出去晒个太阳,都会给他带束花回来。他养了三个儿子,到现在别说一朵花,连根草都没收到过。
白立辉看着外甥,越看越喜欢,连带着又又找的这些个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都变得赏心悦目。
他珍而重之地从又又手里接过那簇花,向老田吩咐道:“你去找个花瓶,我要把这束花养起来。”
“行。”老田准备把花接过去,却被白立辉侧身挡开,仿佛老田会把花给弄坏了一样:“等找到了花瓶再给你。”
老田跟白立辉认识差不多四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白立辉有如此举动,哭笑不得。
上次探病的时间不够长,这次又又特意跟舅舅交代了好多,絮絮叨叨跟个小老头一样,念叨着让他好好吃饭,早点睡觉,晒太阳补钙等等。
等又又掰着手指头数一数,确定要说的都说完了,才跟白立辉晃晃手,说再见。
白立辉本来就不想让又又那么快走,这一摆手他心里又受不了了,要不是还有点自制力,就打算用长辈当借口把又又给留下来。
白闻瑾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脸上露出那样不舍的表情,无奈道:“以后有空我就带着又又来看您。”
“对哇,舅舅,你要乖乖,快点出院哇。”又又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听到这句,非常主动地向白立辉画饼:“你出院了,宝宝天天陪你玩哦。”
白立辉老怀大慰,等又又和白闻瑾走了,还在跟老田絮叨,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医生的病例绝对写错了,他应该到了出院标准了……
白闻瑾连忙抱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又又焦急地盯着屏幕,几次三番问白闻瑾,“大哥,妈妈怎么还不接电话?”
宗越坐在又又身边,紧紧地搂着他的肩膀,“弟弟,我陪着你。”
有宗越、大哥、舅舅在身边,又又稍微舒服了一点。他垂下眼睛,听着滴滴答答有节奏的提示音。
大概又过了十几秒,在视频电话自动挂断之前,视频终于接通了。
看清楚白希的脸,又又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妈妈”,剩下的话说不出来,鼻头一酸,小声哭了起来。
第 93 章 第 93 章
房间里过于安静了,导致女人和小孩的哭声显得格外明显,揪动着大家的心。
“宝宝,别哭。”
又又捧着手机,听着妈妈嘶哑的声音,眼泪控制不住又涌出来了。
“呜……妈妈,我要跟爸爸说话,妈妈,我要爸爸……”
白希看孩子这样,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割出一道道口子一样疼,难受得要命,眼眶一下就红了。
隔着屏幕,浓重的悲伤几乎要把人给包围起来。
白希硬撑了这么久,精神也早就在崩溃的边缘了,孩子哭成这样,她也悲伤得不能自已,啜泣着断断续续安慰又又。
家长不同意单独采访,那就在公共区域范围内拍嘛!这难道也不行?!
于伟和孙芳芳一直就是胡图身边的狗腿子,做事往往是说三分做五分。得了胡图的指示,他俩基本是怼着又又拍。
不过孙芳芳现在敢这么有底气说这些,除了事情是胡图示意之外。更重要的是,刚刚他们碰到江又又出来上厕所,打算趁机去问点问题,旁边那个小狼崽子忽然就发作了,反正是他动的手,查监控都不怕。
“你骗银!”又又听到孙芳芳颠倒黑白,脸颊气得通红,鼓起勇气高声反驳,“你,你们一直拍我,锅锅生气,你就骂银,然后还推锅锅、还要打银。”
“我们才没骂人,你别乱说啊!”女人有些心虚,但看到摔坏的镜头,顿时就清醒了,几万块呢,谁赔啊。
她的声音比又又还大,“于哥镜头都坏了,难道我们为了栽赃你们两个小孩,还故意把镜头给摔了啊。”
“我说的就是事实。如果你们不信,我们可以看监控,看母带!”
宗越眼眶通红,握着拳头在心闻玦看到这一幕,垂落在身侧的手瞬间握成拳头。
又又害怕了。白闻瑾摸摸他的小脑袋,给他加油打气:“随便说什么,小哥都会想听的。”
又又似乎有些怀疑,白闻瑾不断用眼神给他加油打气。
小朋友磨磨蹭蹭地转过身,壮起胆子喊了一声,“臭小锅。”
闻玦手忙脚乱压住自己的眼睛,声音有些凶,“干嘛。”
“你是不是很难过哇?”又又歪头看着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见底。
“我没有。”闻玦嘴眼神不看任何人,嘴里念念有词,“老头一看就没什么事,只是瘦了点,老了点,我难过什么。”
又又从兜里掏啊掏,掏出一粒牛奶糖,递到闻玦面前。
“呐,给你。”
闻玦一脸莫名其妙瞪着他,视线冷冷的。
又又小手用力捏着衣角,迎着他的目光,鼓起勇气拉过他握成拳的手,把他握紧的手指一根根展开,将那颗有漂亮糖纸包装的牛奶糖郑重地放到闻玦手里,“锅锅吃糖,甜甜的,会变得开心哦。”
“嘁,都是哄你们这种笨蛋小屁孩的招数。”
“才不是呢,宝宝每次吃完就可开心可开心了。你试试嘛,试试就知道了。”
“我都说了我不难过啊。”闻玦不耐烦地挥手。
小孩嗓音黏黏糊糊的,哼唧着撒娇,“你试试嘛。”
“烦人。”闻玦一脸嫌弃地拈起那颗糖果,随手拆开丢进嘴里。
丝丝甜意自舌尖蔓开,满嘴苦涩仿佛被这一缕甜给中和了,焦躁不已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就像是小孩说的。阴郁的心情真的好了几分。
“怎么样?”又又半跪在座位上,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期待的看着闻玦。
闻玦:“……”
孙芳芳大概是看到周围没人,居然想伸手去拉又闻玦还想说点什么,场务小跑过来,打断他们,“那个,闻玦老师,苗苗班的小朋友都在等您了。”
“好的,不好意思啊。”闻玦指了指他腿边的小孩,解释道:“我弟弟刚好在这里上幼儿园。”
闻玦居然有个弟弟!
场务立马扭头看向站在闻玦旁边那个漂亮小孩,五官确实跟闻玦有几分相似。不过不算特别像。不过,更让场务吃惊的是,这个五官眼熟的小孩,分明就是大名鼎鼎的表情包男孩江又又啊。
“您弟弟是江又又?”场记试探道。
“嗯。”闻玦把这茬给忘了,不过无所谓,他抬手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暂时保密啊。”
“嗯嗯,我知道的。”场记疯狂点头,再看看那个粉雕玉琢的小朋友,夸夸道:您弟弟长得超级可爱得。”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闻玦咧开嘴,笑得比有人夸自己还开心。
“要不要我去跟导演沟通下,您和沈老师换个班?”
虽然又又一直觉得他臭小锅说自己是大明星是在吹牛。事实上闻玦当下真的很顶流,在这一次娃综拟邀的名单里面,闻玦是除了沈霁之外知名度最高的。导演组这边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不用了。”
“好的好的,那我在旁边等您。”这么搞笑的素材,不给大家开心开心说不过去了。老头现在那个样子,给他看点有意思的,有益于他身心舒畅。
“臭小锅,你不要吵我们!”被闻玦打断了两次的又又有点不开心,大声呵斥闻玦。
闻玦立马做一个把嘴巴拉起来的手势。
好小子,生气的样子怪吓人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像河豚。
不过还怪可爱的哈。
等等,可爱,可爱什么可爱?
场记走了之后,闻玦想了想,冲着又又张开手,低声道,“抱一个?”
虽然他动作自然,又又还是感觉到臭小锅平静之下的紧张。
又又是个心软的小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让闻玦把他给抱起来。
闻玦悬着的心一松,抱着软乎乎的小孩,居然生出了一股心满意足的感觉。
一直站在门口暗中观察的宗越见到这一幕,跟着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漂亮弟弟和他哥哥和解了,不然他要跟那个大哥哥打一架。
闻玦把又又送回到花花班,自己回了苗苗班。
“江又又,晚上我带你回去啊,别让白闻瑾来接了。”
“噢。”又又指着书页,“画画上有小草,有小花,所以老狼先生要吃掉森林里所有的动物,还有植物。”
“植物也是有生命哒!”
白闻瑾:“……嗯,你非常严谨,有道理。”
“大锅你继续讲。”
楼上的闻玦看着白闻瑾一副怀疑自己不认字,五彩纷呈的脸,笑得狂拍扶手,又不敢发出声音,憋笑憋得八块腹肌都快抽筋了。
他立马拿起手机拍了一段视频,发到沉寂得像是坟墓的家族群里。
又又立马用电话手表给他大锅打电话。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大锅说呢。
刚跟小表弟和解的闻玦,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全新的闻玦了,小屁孩什么的不在话下。而且看沈霁在花花班那么受欢迎,他长得又不比沈霁差,一定只会更加受欢迎嘛。
这样想着,闻玦信心满满,走进苗苗班。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又。
小男孩忽然挥开女人的手,大声打断她,“你走开!”
镜头顿了一下,于伟往前一步,却被宗越用力推了一把。
于伟猝不及防,愤怒的骂了一声“他*的狗崽子”
他很快意识不对收了声音,还没等于伟说什么,接下来就是巨大的“砰”的一声,镜头砸在地上。
孙芳芳激动的指着屏幕,高声说,“看到了吧,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真的只是正常拍摄!是那个小男孩先动手的!”
闻玦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画面终止之时,又又那一声怕极了的哭腔。
他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给揪起来了,前所未有的愤怒笼罩着闻玦,他抬起脚就把旁边的小凳子给踢飞了。
木头凳子在空中滚了一圈,发出“砰”地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闻玦恶狠狠瞪着还在解释个不停地孙芳芳和于伟,眼底一片森寒,“你没有小孩吗?你没看到他很害怕很不情愿吗?你没听到他们说不想被拍吗?这样对待两个才三岁的小孩子,你有没有职业道德,有没有做人的底线?”
女人原本还硬着脖子要说什么,闻玦双目赤红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孙芳吓得双腿发抖,嘴唇哆嗦着,艰难地解释道:“我、我们也不是有意的,是、是那个小孩他先……”
“滚——”闻玦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你是女人,我不打你。马上滚蛋。”
孙芳芳哪里还敢说什么,躲在胡图背后,牙齿发抖。
闻玦怒瞪那个叫于伟的摄影师,幽幽地问,“你是不是骂了他们狗崽子。”
于伟额头上滑下来一滴冷汗。
“狗崽子”是他的口头禅,平时骂习惯了。他看到摄影机被砸了,实在是太生气了,不小心骂出口。
骂出来之后他立马反应过来收声了,没想到闻玦耳朵这么尖。
闻玦冷笑一声。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不,这辈子不够,他要弟弟永远笑得漂漂亮亮的,不要他伤心,不要他哭泣。
宗越毕竟也只是个四岁多的小孩,等到全部心神放松下来,没多久,眼皮耷拉着,越来越沉重,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
大黄狗闹钟安静地趴在床头。
宗越睡眼朦胧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忽然,他揉眼睛的动作一顿。
宗越呆愣愣看着原本又又躺着的地方,此时空落落的,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蜡笔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又又找爸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