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怀林感到有些心急,额头泛起薄薄的汗液,轻轻磨了磨后槽牙,五指蜷缩,紧紧攥成拳,胸脯起伏,最后深深吸入一口气,看向程迩:“我们还继续用同样的方式抓人吧。”
钓鱼执法,对行凶者进行诱捕,尽管成效甚微,一次只能抓到一人,但却是眼下唯一的可行之策。
程迩眸光微沉,与余寂时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缓缓动身,准备寻找粟队商议。
这种事必须有人为饵,目前,他们能够确定下行凶者要杀害的目标人有不少,但这种事不能让群众冒险,虽然高副支身负重伤,他们依旧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他。
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划破凝重的空气,值班警员迅速接起,扩音器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电流声。
紧接着,呼啸的风声盖过嘈杂人声,一名老刑警的声音格外清晰,迅速在指挥中心办公室里蔓延:“三街芦花胡同发生持刀伤人案!”
男人嗓音沙哑、年迈,夹杂着一丝疲惫的喘息,“行凶者被群众制服,受害者腹部连中三刀,不清楚是生是死,急救中心已经迅速发车!”
“通知附近派出所立即出警!”接线员猛地转身,对着调度台厉声喝道,他脖颈青筋暴起,声音在指挥中心内炸开。
余寂时的脚步蓦地顿住,程迩恰在此时回首,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四目相对,呼吸都不约而同地滞了一瞬。
程迩眸色骤然沉暗,眉骨下压,喉结滚动间,发出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走,我们也去一趟!”
尾音未落,钟怀林与许琅已交换眼神,四人步履生风,迅速冲回办公室,取了车钥匙,便直直冲出公安局大楼,朝三街芦花胡同奔去。
夜色如墨,晚高峰过后,长街空旷寂寥,格外瘆人,笔直的道路无限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两侧建筑如巨兽骸骨,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朱漆斑驳的四合院、低矮破旧的平房、直破天空的摩天大楼,都被笼罩在浓重的夜色之下。
稀薄的月光艰难穿透云层,在柏油路面上投下朦胧的光晕。汽车引擎的轰鸣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偶尔响起的鸣笛声在建筑间回荡,平添几分诡谲。
芦花胡同距市局不过十分钟车程,透过车窗,余寂时远远望见案发现场——
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黑暗中撑起微弱的光圈,红蓝警灯交替闪烁,将斑驳的灰墙映照得忽明忽暗。
救护车刚刚驶离,顶灯划破夜色,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细碎声响,混着围观者窃窃私语钻入耳膜。
胡同两侧是年久失修的四合院,苔藓在墙根蔓延成绿潮,裂缝中渗出阴冷淡霉味,裹挟着一丝血腥气,弥漫四溢,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激得他脊背窜起一阵战栗。
程迩猛打方向盘甩尾停车,余寂时已扯开安全带,推门刹那,夜风灌入袖口,他这才惊觉掌心早已被黏腻的汗水润湿,心跳声震耳欲聋。
五月的风本该裹挟着燥热,此刻却渗着反常的凉意,一丝一缕剖开夜色,将寒意细细密密地扎进皮肤里。
警戒线被拉得很长,直直延伸,将整个十字路口团团围住。
分局刑侦大队的队长立在人群中央,神色冷厉,抬手一挥,指挥着警员进行人群的疏散,嗓音沉沉,警员们应声而动。
而有一人精立在原地,执笔疾书,和同事一起对路人进行问询,做相关的笔录。
余寂时跟在程迩身后,他跨过警戒线时,绷带般的黄胶带在腿侧簌簌震颤,他视线扫过混乱的中心。
两名警员正钳住一名男人双臂,用力一拽,银色手铐咔嗒咬合的声音十分清脆,在一片沉寂的夜色下格外清晰。
那人踉跄着被推搡向警车,后颈暴起青筋,在蓝红警灯下格外明显,他嘴里似乎还呢喃着什么话,呜呜咽咽,余寂时听不清楚。
地面上,一滩血泊在强光下显现出来,鲜红色尚未凝涸,蜿蜒流淌,每一滴喷溅的轨迹都格外狰狞。
动脉血特有的艳色刺得人眼球发胀,余寂时只看一眼,就能想象出当时刀子入腹时的迅猛和狠戾。
而而此时此刻,一名老大爷枯瘦的手指颤巍巍指向嫌犯,脖颈前倾,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的嗓音混着痰音,手臂在空中晃动,袖管灌满夜风,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时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