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箴言弯曲指节,指骨轻轻推了推银色薄边眼镜,忽然俯身,指尖掠过死者颈侧淡红斑疹。
他接过助手递来的器械,撬开紧咬的牙关,镊子探入口腔的瞬间,腐蚀的黏膜血淋淋裸露在外,他手腕忽然一顿,镊尖在齿缝间探寻,很快夹出一片被咬碎嚼烂的胶囊残皮。
程迩缓步上前,俯身问道:“如何?”
“氰/化/物中毒。”温箴言语气平静,镊尖轻挑着那片胶囊残皮,镊尖夹着半片透明胶囊皮举起时,残液正顺着裂口缓缓垂落。
镜片后,温箴言的目光平静如深潭,毫无波澜,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嗓音沉沉,“毒物藏在胶囊中,咬破后很快就能毒发。”
众人的影子笼罩过来,温箴言头也不抬,他翻转镊子,将胶囊皮放进证物袋,接着轻声道,“先把尸体运回市局,再做进一步检验吧。”
程迩眸光微敛,下颌轻点应下。
担架轧过地砖发出沉闷声响,行凶者尸体被白布覆盖着推出门去,这时,钟怀林与许琅一前一后踏入屋内。
两人身后跟着的医院负责人,那老者一身白大褂,两鬓霜雪,眉间沟壑深邃,下眼睑猩红,神色疲惫,枯瘦五指重重扣着一名年轻女生的手腕。
那女生个子矮小,身形单薄,一身条纹衬衫,褶皱不堪,盘发松散垂落几绺碎发,面容惨白,泪痕交错,脖颈上还有明显的红色掌痕。
钟怀林侧身让过二人,与许琅分立程迩两侧,颈线一绷,下颌微微扬起,喉结滚动,声线平静:“劳烦您再复述一遍事发经过。”
负责人佝偻的脊背又弯几分,轻垂眼皮,歉意道:“诸位警官,我院……实在难辞其咎。”
他喉头痉/挛般颤了颤,每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话音突然被气管里黏稠的痰截断,他眼皮褶皱里蓄着泪,嗓音苍老,“住院部的小李护士在输液中心领完药剂……那歹徒把她掐晕,拿走了她制服,讲她反锁在厕所隔间,我们竟未察觉异常……”
话音戛然而止,他闭眼压下哽咽,
被称作小李的护士骤然瑟缩,脖颈处,掐痕触目惊心,她膝盖发软,嘴唇蠕动,泪珠蜿蜒从脸庞滚落,语无伦次解释:“我、我没察觉到有人跟着……”
见状,余寂时倏然上前,他屈膝半蹲,掌心虚虚撑在膝头,视线与她平齐时,眼尾漾开温润弧度,嗓音柔和:“这不是您的错,您无需自责。”
指尖无意识抚过自己颈侧,他凝视那蜿蜒泪痕滑过掐痕,心尖一颤,嗓音蓦然染上一丝低哑,“先处理伤口吧,警方会全程保护大家,您只需安心就好。”
护士瞳孔轻颤,泪滴悬在下颌将落未落。她种种吸了一口气,忽然深深鞠躬,发丝垂落,嗓音发颤:“多谢……多谢诸位……”
余寂时直起身,喉结微动。回眸刹那,正撞进程迩含笑的眼底,那目光似初融的雪水,清冽,却暗藏温和暖意,他呼吸一滞,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然而此时,程迩已迈步而来,站在他身侧,肩膀距离不过寸许,然他转向负责人时,声线骤冷,字字清晰:“医院所有出入口安检要抓严,即日起我们也会在医院内部增派巡逻警力。”
顿了顿,他眼风扫过对方惶然神色,又补一句,“望贵院全力配合。”
负责人连连颔首,额角沁出的冷汗顺着法令纹沟壑滑落:“一定!一定……”
待医院负责人搀着那名护士蹒跚离去,门轴转动,门被轻轻关上。
窗外,雨声渐疏,雨珠在檐角悬垂,将落未落,折射出天光云影,云隙间漏下的一缕缕金光,缓缓流淌过湿漉漉长街。
雨幕愈发稀薄,细密如水雾,氤氲四散,愈发朦胧,屋檐滴水间隔渐长。
粟队伫立原地,胸腔深深起伏,抬手揉搓眉心,眼尾皱纹层层叠叠,喉结滚动,溢出沙哑气音:“多谢……”
说着,他宽厚的手掌重重落在程迩肩头,力道发沉,手指都微微震颤,“这回真多亏你们在。”
“应该的。”程迩轻轻摇头。
顿了顿,他眸光倏忽一偏,视线轻轻扫过床头的高副支,人正斜倚枕堆,输液长管在他颈侧投下一道影。
程迩抿了下唇,眼底温度寸寸冷凝,嗓音骤然冷肃,“说来,我也想轻高副支帮我们一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