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迩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转而追问:“朱宽具体是在什么时间点传递的情报?”
邹副支微微一怔,随即舒展眉眼,神色愈发从容。他穿越人群,推开办公室门,边往里走边解释:“按照惯例,朱宽每隔十日同我们联络一次,特殊情况除外。4月2日的情报显示,有批货将在洪波市中转,预计4月5日后交到他手上。但这批货由‘镜子’直管,保密等级极高。”
他将保温杯平稳放下,玻璃底与实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停顿一下,他嗓音愈发低沉,“为避免暴露,他要求我们不许对那批货动手,但承诺会在货物向下转运时提供确切时间地点。”
真皮办公椅一沉,邹副支稳稳落座,并轻抬手腕,示意众人随意坐。
“4月12日20:02,他按时发来短信提供情报,说明交接细节。货物已到萍水区运输链负责人手中,定于5月1日转运至三崖区。”他顿了顿,语气愈发确信,“这个时间正是他遇害前半小时,我们已经有核实过,没问题的。并且案发后,我们在他卧室发现了他与我们联系的那部手机。”
空气凝固,所有人脸色瞬间一白。
郝阳刚触到沙发的身体猛然弹起,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冲到办公桌前,掌心啪一声重重拍在桌面,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发紧:“您说几点?”
邹副支脸色一僵,肩颈线条紧绷,木木回答道:“4月12日,晚上八点零二。”
“完了,真叫程小迩猜对了……这监控时间被动了手脚!”郝阳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间,额头上滚落一滴汗珠,顺着他隆起的颈动脉蜿蜒下滑,没入衣领。
他擦了擦汗,顺便抓了把头发,强行压下眼底的情绪,眉心蹙起,清晰吐字,“真正的案发时间时间是4月12日19:35到20:16,朱宽给你们传递情报的时间点,凶手已经入室很久,那时朱宽大概率已经……”
“什么?”
邹副支神色骤变,霍然起身,胯骨撞到桌沿,木桌都被撞偏,保温杯被震得剧烈晃荡,茶水在倾斜中洒出,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水痕。
“别急,还不算晚。”程迩肩膀松弛,神色平静如初,轻声一句安慰后,便毫不犹豫道,“邹副,麻烦现在立即通知到梁方叙那边,让他们保持警戒,随机应变。我们直接赶过去支援,希望您可以拨一组人跟我们同去。”
郝阳满脸忧切,语气一时有些激烈,声调都不由自主拔高了几个度:“直接让梁儿他们撤回来不行吗?”
众人皆是被这话刺得耳膜一震,邹副支眉心紧蹙,目光和程迩短暂相接后,神色渐渐沉定,下颌微收,拿起座机话筒,答应道:“好,我马上安排,麻烦你们了。”
“您客气了。”程迩眼尾一挑,神色懒倦,言罢便双臂交叠,往后一靠,后脑抵着冰凉坚硬的墙壁,修长的腿略一弯曲,姿态愈发散漫。
见郝阳呆愣在原地,嘴唇张合欲言又止,他喉底溢出声轻笑,眯起双眼,像只狡黠的狐狸,“法海哥,躲避问题不如见招拆招嘛。”
郝阳这时才渐渐冷静下来。梁方叙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发觉他处境危险,他一时都难以正常思考,可程迩却总是这般沉着。
他注视着他,沉默片刻,最终摇头叹服:“是,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急了……”
“理解。”程迩神色温和,摇摇头,言简意赅安慰,“没事儿,有准备就不会太糟。”
余寂时站在一侧,默默听着几人的对话,用余光悄然望着他,心脏被莫名撼动了一下,眼眶一酸。他似乎忽然想明白了某些事,可时间紧迫,由不得他深思,他只得强行将思绪拉回正题。
所有线索在脑海中串联成线,他掀开眼皮,眸光微微一闪。
凶手入室杀人并在案发现场滞留那41分钟,大概率是冒充朱宽向警方传递了假消息。而为使得警方不对时间点起疑,并相信消息是朱宽本人传出,他事后专门找到海振南,威胁他篡改监控,将他的作案时间整体后移。
若非另有目的,他根本无需这样多此一举。刻意伪造受害人存活假象的行为,显然是为了诱导警方采取行动,今日所谓货物交接极可能是假,而情报中那个时间地点中,一定有对方精心设置下的陷阱,万事俱备,只等警方中计。
也正如程迩所说,躲避问题不如见招拆招,要在在保持高度警惕的前提下主动出击,进行陷阱反制。
虽然行动存在一定不确定性,但风险与收益往往是成正比的,他们将计就计,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会议紧急召开,大屏幕上,南山市三维地形图铺展开来,云岭山脉的脉络清晰可见,整个城市都被山脉紧紧环抱,而萍水区和三崖区东西紧紧毗邻,整体位于南山市西南部。
两个区北部靠近市中心,高楼繁华,人口密布,南侧则是山区,地势陡起,层峦叠嶂,易守难攻。
情报信息显示货物交接具体位置在萍水区与三崖区交界的一条荒僻山道。这条山道紧紧依偎在赤厄山西麓,四周密林环绕,人迹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