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们所见。”郝阳轻叹一声,偏过头时眼尾微微下垂,神色萎靡,声音里透着疲惫,“就是些常规问询。海振南倒是配合,只是事儿挺多的……没说几句就嚷着要上厕所,谁知道这次竟然是真的啊。”
他话音落下,不仅程迩,连余寂时都觉得荒谬可笑,烽火戏诸侯的戏码,居然在今时今日的审讯室重新上演了。
磊哥站在一侧,掌根抵着额头,轻阖双眸,神色疲惫,拇指重重按揉太阳穴,舒缓着头痛,声音十分轻缓:“依我看,这小子是真胆小,也没什么心眼子,多半是问什么说什么了。据他交代,案发当晚八点多,他独自在家时听见敲门声,以为是父母上楼,没多想就开了门。”
说完,他又补充道,“海振南确实和父母同住一栋楼,老两口住楼下,姐姐在外租房,他独自住在楼上。当时被人闯进门拿刀架着脖子,他很难不屈从,又加上凶手软硬兼施,用十万巨款做诱饵,他当然欣然同意帮凶手篡改监控。”
郝阳眼尾漫开一丝嘲讽,唇角上翘,声音低沉发闷,透着难掩的嫌恶:“凶手人倒是聪明,刀架脖子上海振南事后一定会报警,可海振南收了他的钱,就等同于上了他的贼船,只要不被我们发现,他就一定会一直帮对方隐瞒下去。”
程迩迩微微颔首,双臂交叠,宽松袖口滑落寸许,露出腕间蜿蜒的青筋,他指尖在臂肘轻叩两下,沉思片刻后,才缓缓启唇道:“我也认为他没说谎。”
顿了顿,他凤眸轻眯,“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凶手如何知道海振南手里有监控室的钥匙,又是如何精准找上门的。”
监控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余寂时指节轻轻擦过下唇瓣,眼睫低垂,下意识轻声呢喃:“凶手对这个小区的熟悉程度简直实在超出预期。”
“确实啊。”郝阳蹙眉,眉心皱出深深的沟壑,嘴角略微下压,脸色愈发阴沉,“难不成他在小区里还有其他同伙或熟人?或者他本人就是住户?”
他喉结滚了滚,舌/尖轻/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声音愈紧,“这不应该啊,我们的排查工作已经做得相当彻底了,根本就没发现异常。”
磊哥忽地呲牙咧嘴轻嘶一声,双眸瞪大,嗓音不自觉染上一丝颤意:“你们说,会不会镜子对朱宽早有警惕,提早找人摸排好将信息传递给凶手了?或是这小区里的住户根本不止朱宽一名贩/毒/集团成员,镜子有派遣人监视他?”
“不至于,朱宽本人在市内各地都有居所,案发前一周才住进这个小区,这房子不过是个临时歇脚的地点而已。”郝阳神色凝重,思忖片刻后,摇头否认这个猜测。
磊哥磨了磨牙根,认同道:“倒也是。”
“无论如何,重新做一遍排查都是很有必要的。接下来的排查重点是居委会人员,以及和海振南交往密切的小区住户,非小区住户也稍微留意一下。”
程迩静静开口打断两人,眼瞳幽深如潭,毫无波澜,言罢停顿片刻,又慢条斯理补充,“这小区并不大,但设施老旧多年都不曾更改,曾住户也调查一下吧。”
郝阳点头,眉目舒展,朗声答应:“明白,这事儿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余寂时沉默了许久,低头暗自琢磨着什么,思绪愈发清晰,一瞬的恍然中,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程迩,顶灯冷白的光线坠入他漆黑眼眸中,衬得他双眸愈发明亮。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程迩压下眉骨,朝他轻轻歪头,懒洋洋开口:“有什么问题?”
余寂时深吸口气,目光愈发灼热,声音很轻,却字字都落到实处:“没有问题。我只是忽然想到,以我们目前掌握的技术,发现监控有问题只是时间问题,凶手这样狡猾,理应是将这种情况考虑在内了。”
顿了顿,他忽地牵起唇角,笑意浅浅,眸光一闪,“这也正巧印证了程队你之前的猜测,凶手是有意在时间上造假。他篡改监控的目的,算是彻底明了了。”
程迩难得怔了下,眼尾微微上挑,唇畔弧度愈深,露出阔别已久的粲然笑意。他回视着他,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破解监控录像的拼接手法,还原真实的时间节点。”
然后才能知道,凶手大费周章篡改监控伪造时间线,究竟意欲何为。
程迩言之未尽,点到为止,可余下的话却已然在余寂时脑海中浮现。
他会意颔首,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纠缠着,仿佛紧紧黏合在一起,时间一秒秒流逝中,谁都未曾移开,似是不舍、不愿。
而此时,郝阳和磊哥僵硬地站在一侧,面面相觑,纷纷一脸茫然。
郝阳双手合十,不断地摩擦掌心,思绪游离,眼神乱飘,目光无意识地触及到头顶白炽灯。刹那间,刺目冷光灼烧眼底,在视线中留下一片焦黑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