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迩走到他身后,垂眸看向柏绎的电脑屏幕,冷白的光十分微弱,运行了一整日,主机发出嘈杂的嗡鸣,在凝滞的空气中无限放大。
沉默半晌后,他瞥了眼高挂在墙壁上的圆形挂钟,轻启薄唇,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懒洋洋回应:“这事儿我跟章队他们提一嘴,你仔细调查一下魏金近些日子的行踪轨迹,预判一下他的动向。”
柏绎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仰起脖颈打了个哈欠,空余的手将键盘摆正,撇撇嘴叹气:“行嘞,我抓紧干完再歇着。”
程迩没在说什么,独自转身走出了临时办公室,余寂时望着他背影缄默,眼皮愈发沉重。
夜色愈发浓郁,窗外雾气厚重,久而不散,室内空气都有些闷湿,躺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弹出一起暴雨橙色预警。
精神长时间紧绷,再加上缺觉,余寂时的神经性头痛又犯了,太阳穴一揪一揪地抽痛着。他手腕轻抬,手指弯曲,坚硬的指骨摁揉眉心,想要借此疏解些不适感。
钟怀林看到余寂时蹙紧的眉头,敏锐察觉了他的不适,转身到饮水机倒了杯温水,递到他面前,眉眼间浮着一抹忧虑,轻声询问:“身体不舒服吗?睡一会儿吧。”
“谢谢钟哥,我吃完药过会儿就好了。”余寂时强行舒展眉眼,唇角勉强扯出一抹弧度,很轻很浅,将温热的纸杯握在掌心,温声道谢。
钟怀林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埋头苦干的柏绎,终究没有再劝,只扶着椅背轻声喟叹:“你们几个小孩儿真是一个赛一个不要命。”
许琅掀了掀眼皮瞧他一眼,见他朝自己看过来,抿着薄唇没出声,摊了摊手,紧接着就抱起双臂仰躺,干脆利落地闭上眼,趁着这空隙抓紧休息。
这事儿人多分工太杂,反而会降低效率,强行帮忙就是添乱。他对自己的优势与劣势认知十分清晰,这事儿帮不上忙,倒不如休养生息。
余寂时主动帮柏绎分担了一点工作,钟怀林见状嘱咐柏绎两句,也就闭上眼休息了。
办公室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敲击键盘声,时断时续,身边休息的同事呼吸声也渐渐均匀。
余寂时专门负责调查了魏金的银行卡和支付记录,将他这些日的消费地点和时间进行了整理,发现他从一月初开始,每逢周六会出现在自家KTV。
而消费地点基本都在嵘山市本地,而偶尔有几笔在隔壁沃江市的消费记录,就显得异常突兀。
仔仔细细核对了IP地址,确定是在沃江市,并且是两市交界,海拔较高靠近嵘山山脉的位置。他又查看了沃江市的电子地图,发现那附近几乎都交通闭塞、无人居住,险峻群山中零星有几个村落、加油站,他的消费记录基本上都用于邮费和三餐烟酒。
余寂时不由得微微蹙眉,脑海中闪现出会议室桌面那张巨大的、清晰的崇州省地图,心下顿时起了疑。
这地点说巧不巧,正和当初会议中江副支对那把从沃江下游打捞出的枪支抛掷位置的预测地点重合。
并且魏金此人算是挂名老板,KTV连锁店虽然开到了沃江市中心繁华商圈,可工作上不需要反复且如此频繁前往沃江市,若说是见朋友,也不会在那样偏乡僻壤、荒无人烟的地方。
凌晨三点钟,键盘声渐渐停歇,柏绎低声和余寂时交流了一些信息,又对信息进行了一番整合。
电脑屏幕泛着微光,冷冷清清照在脸上,清晰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止痛药的药效之下,余寂时的头痛缓解不少,困意被杂乱的信息驱散。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漆黑夜色下,厚重云层间,一道闪电蜿蜒撕裂遮蔽,照耀天地,雷声轰鸣,紧接着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珠细细密密,急促而沉重地降落,雨水汇聚成水柱,顺着窗棂漫延、流淌,声势浩大,轻松遮盖住办公室内的键盘声。
钟怀林和许琅被骤然响起的雷雨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