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绎抬起手腕,将电脑屏幕抬了抬,抱着双臂向后躺,悠悠念道:“人骨笛者,取处女之腿骨所制,用以消除阴气煞气之物也。杀生多者,身负阴气煞气,易招鬼魅。亲制骨笛存于家中,尖端刺向夜间寻仇之厉鬼,封闭端则封印之,五孔分表五行,以平衡阴阳。以晨露连续浇灌千日,则能扫除骨笛所有者身上之阴煞气。”
处女腿骨,骨笛一端削尖,一端封闭,笛身五孔……一切特征都对上了!
余寂时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呼吸凝滞,一口浊气在喉间淤积堵塞,不上不下,令他一时出不来声。
他低垂着眼眸,目光艰难地阅读着电脑屏幕上那片密密麻麻、晦涩的古文,努力提取其中的重要信息。
“中间都是废话,略过啊略过,”柏绎忽然伸出食指,指节弯曲,轻轻敲了敲电脑屏幕,目光骤然下移,落在最后一段,“千日之后,阴气煞气为骨笛所摄,厉鬼亦为骨笛所封。然欲维其效,必借人之阳气以养之,否则会遭到器物反噬,命丧黄泉。”
听到这句话,余寂时猛然意识到什么,抿了下唇,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沉默中整理好思绪后,艰涩地吁出一口气。
又有疑点能解释得通了。
余寂时抬头看向程迩,眸光微闪,嗓音清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所以骨笛的所有者将它转手给彭穗丰,就是为了借他的阳气维持骨笛的功效?”
程迩喉底溢出一声短促的、漫不经心的嗤笑,回头看向身后的白板,时间链条被完整清晰地记录下来,他凤眸轻眯,思索片刻,不急不缓地开口:“算下时间,陈庆蓉的尸体在垃圾场被发现是40年6月7日,尸体被煮熟剁碎,无法推断死亡时间,但从肉的腐臭程度来看一定是在一周内。枪击案发生在四天后,即6月11日。”
见他的视线再次落在自己身上,余寂时喉结滚动两下,压下眼睫,接着他的话继续推断,“按照郭韵的供词,枪杀老郑是因为他碰巧发现张伯毅处理烹尸的锅和剩余的腿骨,此时的腿骨还并未制成骨笛,骨笛制成的时间要再推后几日,而骨笛转手给彭穗丰是在43年6月11日,这之间相隔正好一千天左右,正好对应那句以晨露浇灌千日。”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程迩立刻走到移动白板前,拿起磁吸板擦,长臂一伸,动作连贯,干脆利落,白板上零零碎碎的字都被擦去,只剩余时间线链条,他抬笔在空余的位置上重新写下文字。
“现在张伯毅和郭韵身上一些存疑的点,是时候该解决了。接着方才的话题最先想到的,就是骨笛的所有者是张伯毅还是郭韵。”
他嗓音低沉,压着眉骨,衬出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锋利而明亮,黑色马克笔轻轻抬起,白板上出现“所有者”三个字。
余寂时定定地注视着白板,薄唇抿了抿,深深陷入了思绪,神色愈发严肃,无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开口作出猜测:“郭韵从小受到父亲信仰的影响,显然比张伯毅的嫌疑更大。”
程迩没有转身,余寂时望着他的背影,能看出他轻微颔首的动作。
紧接着,他修长的手腕微微翻动,下移,落笔又抬笔,写下两个关键词“监控视频”“枪击案真凶”,与此同时开口说道:“逆时间线来看,第二个疑点就是,枪击老郑的凶手,即监控视频中的犯罪嫌疑人,究竟是张伯毅还是郭韵。”
闻言,坐在椅子上的柏绎凝眉,神色中透出些许疑惑:“这里有什么问题吗?监控视频中的男人,从外型身高到断指特征,都和张伯毅本人吻合啊。”
程迩懒洋洋笑了声,转过身,轻抬手臂,手肘搭在白板上方,指尖扣了扣板面,发出两声沉闷的钝响,拖着声调反问:“男人?裹得严严实实,你怎么确定一定是男人?”
说着,他余光扫过余寂时,见他毫不意外,唇角一挑,歪了下头,“你说对吧,小余警官。”
余寂时见柏绎瞪着圆眼朝自己投来目光,神色镇定,沉稳地开口解释:“原本我也对监控视频中的犯罪嫌疑人是张伯毅坚信不疑,知道我和程队在询问郭韵时,我偶然观察到了她的手。奇长无比,和成年男人无异,并且厚茧分布在虎口和指节之间,这是常年握枪的人会生茧的位置。”
顿了顿,他薄唇轻抿,纤长浓密的眼睫向下垂,冷白的灯光从头顶洒落,在眼底化为一抹阴翳,“虽说不能光凭茧子就作出定论,但若问监控中开枪的人是谁,我确实偏向郭韵。我之前反反复复去看监控视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
“当然奇怪。”程迩徐徐开口,丹凤眼眼尾向上挑,眼底蕴含着些许笑意,“你忘了枪击案发生的时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