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余寂时微微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咽下一口唾沫,眸色晦暗,片刻后颔首。
“这包子铺店门没上锁,都不需要破门,但是灯都没亮一个,人八成已经跑了。”
身后传来钟怀林的声音,余寂时转过头,就看到他脸颊虚贴着车窗往外看,而许琅抱臂侧身,乜斜着眼也朝那边看。
程迩沉默几秒,忽然看到前方来了两辆警车,朝着他们的车打灯,于是长指弯曲,懒洋洋勾了下墨镜。墨镜顺着鼻梁向下滑了一厘米,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眸。
正前方的车辆驾驶位摇下车窗,一名刑侦支队的警员从车窗探出头,朝着程迩打了个手势。
程迩低头拿起对讲机,调出声音,抬起手腕端在耳边,一阵乱糟糟的电流声过后,是带着点嵘山腔调的普通话。
“程队,我让两名侦查员绕到包子铺后方的街道上探查了一下,店铺没有后门,小组其他警员都到齐了。”
“收到。”程迩朝着对讲机会,犹豫了两三秒,便立即作出下一步指示,“你们先守在包子铺门外,随时待命。”
“明白。”对面立即回应。
余寂时抬眸,目光落在程迩脸上,他此时已经摘下墨镜,凤眸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晦暗闪烁,在车厢内的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他身上,与他四目相对。
“人还在不在不确定,手上还有没有枪/支/弹/药也不确定,后厨有锐器是确定的。未知就是最大的危险,穿好防弹衣,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他声音低沉清冽,不高不低,似是在提醒车内的同事们,又似乎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叮嘱。
余寂时微微一怔,薄唇抿了一下,耳边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他也立刻回过神,拿起程迩递来的防弹衣。
黑色的材质十分厚重,他拎着衣领轻轻一抖,露出衬垫和绑带,车厢内狭窄难以伸展,他也毫不犹豫迅速套上衣服,并将防弹衣的下摆拉至腰间,用力扣紧侧面的扣带。
“咔嗒”一声轻响,穿戴完毕,他抬头看向程迩,就见他朝自己颔首,并作出最后的叮嘱:“进去看看,万事小心。”
话音落下的一瞬,许琅和钟怀林几乎同时拉开车门,四人两前两后,目标性极强地、迅速冲进了包子铺。
余寂时第一反应抬眸环顾四周,一眼找到了灯具开关,头顶的灯刹那间亮起来,整个餐馆内一片明亮,恍若白昼。
许琅从桌椅的空隙过道长驱直入,直接冲到柜台前,余寂时紧跟着钟怀林,程迩也贴在他身后。
四人站在柜台前,余寂时看向后厨的位置,原本敞开的小窗被一条劣质腐朽的竹帘严严实实地遮盖住,里面隐约穿出浑厚、震颤的声响。
居然有人!
所有人都眸光一凛,屏住呼吸。
余寂时跟着程迩,见他掀开了竹帘,目光也落在竹帘后,透过窗户看向里面,一片漆黑,万物都静止不动。
视线移动间,定格在一个庞大的不规则状物体上,黑黢黢一团,似乎是黑色塑料袋,旁边似乎倚靠着一个人,依稀能辨认出头颅的轮廓。
钟怀林和许琅对视一眼,下意识看向程迩,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决策,待他点头,才一左一右绕过柜台,打开进入后厨的小门。
“吱呀——”
劣质的门摩擦发出诡异的声响,门被打开,余寂时也立即跟上去,迈过门槛。
灯就在身后,余寂时顺手打开,灯光亮起,视线明亮,只见后厨内十分宽阔,也十分干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活好的面、擀好的面皮、沾满面粉的案板,一口巨大的锅里汤汁浓厚,一架蒸炉上还有凉了的包子。
视线从这些厨房的陈设上扫过,最终向下挪移,落在角落,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旁,一个男人坐在地上,正以大字型仰躺着。
——正是张伯毅。
旁边还有一张歪斜着倒在地上的凳子,他大概率是从椅子上摔下来的,衬衣掀了个角,露出滚圆的肚皮。
他胸脯起伏,嘴巴张开,呼吸时从喉咙处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一声声惊雷。
钟怀林啧了声,眉心蹙起,唇角抽搐两下,对他这震天动地的鼾声表示出很明显的嫌弃:“真睡着了啊?”
他们这趟抓捕甚至穿了防弹衣,一步一步都这般谨慎,还真是白折腾了,想象中的危险与大场面都没有出现!
许琅盘起双臂站在一旁,向来面无表情、略显凶冷的面容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薄唇微微动了动,最终都没有吐出半个字。
余寂时心里悬起的巨石终于落下,也忍不住轻扯唇角,无奈又好笑,喉底溢出一抹很轻很淡的笑音。
可转念一想,张伯毅居然没有逃跑,那之前的一切猜测,是不是也要尽数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