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喧闹。
习惯早起的别枝眼帘没有掀开,神思渐渐清明,霎时间,酒醉带来的疼痛和后颈处的阵痛撕拉着她的神思。
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尤为陌生的环境。
别枝倏地起身,她环视了下四周,狭小的屋子内只有一人大小的床铺和一套简陋且年岁已久的桌椅,桌案的上摆着破旧的水壶,仅有的杯盏也已经磕碎了好几个角。
余光瞥见床脚处摆放得工工整整的褐色布衣,别枝忍着痛爬过去,赫然映入眸中的,是歪歪扭扭的‘寂然’二字。
别枝松了口气。
看起来,这儿应该是寂然的居所。
她再次环视过眼前的场景,狭窄的小房子就是个她都觉得无所适从,以寂然的身型,定然是施展不开身的。
不过——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别枝只记得她昨夜喝醉了,想趁着醉死过去前紧着送寂然回来。
再后来的事情,就一个都记不清了。
别枝叠好布衣放回原处,起身往外走,她手心抵住咯吱作响门扉的瞬间,门扉自外而推开,端着碗清水白粥的寂然骤然出现在视线中。
看到她时,寂然也愣了下,停在原地没有动。
别枝抬手到他眼前挥了挥,又指了下自己的后颈,“我被打了?”
寂然反应了好半天,回头看向空旷平地中的大树,他指指树干又拍了拍自己的后脖,比划了好一通。
稍稍看懂的别枝愕然:“你的意思是,我撞树了?”
寂然困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见她半响都没有解释,又将手中的白粥递给她。
别枝不可置信地接过白粥。
她怎么会撞树!?
寂然抬头看了眼将将露头的朝阳,比划了个出门的动作。
别枝思绪收回,想起昨天五味铺掌柜和自己说的,点点头:“你去吧,我也有点事要回楼中。”她要去找师傅替自己去主子跟前言说一二,再晚一步说不定任务就要安排给其他人。
别枝自个寻了地儿简单洗漱过后,将寂然送来的白粥喝净清洗干净再还给他,“多亏了你昨晚收留我,我过两天来找你。”
她挥了挥手,快步流星地离开小竹屋。
寂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无踪,他回身看向竹屋,不过须臾,一道身影出现在竹屋侧,他对着来人拱了拱手。
程靳眸光越过他的身影看向空无一人的径路,对一起前来的暗卫道:“告诉他,晚些时候去一趟西市。”
暗卫闻言,抬手比划了几下。
寂然看完了然地点点头。
程靳目送着男子的身影离去,侧眸睨了下跟来的暗卫,道:“给青杉传个消息,告诉凌峰未时整在三清堂等候,带着别枝。”
暗卫领命离去,他也随即回了王府。
主子早朝,肃王府内静谧无声。
程靳回到王府穿过羊肠小道秘密入宫,他快步流星地朝着宣政殿的方向走去,对着守在宫殿外的江跃颔首示意后,站到他的身侧。
“打点好了?”江跃问。
“未时一刻,寂然会出现在西市东南角,三清堂二楼往下看就可以看到他。”程靳着意压低嗓音。
江跃颔首:“到时引别枝看到他就行。”
他们口中的寂然非彼寂然,而是真正的寂然。
“别枝虽不怀疑寂然的身份,但还是要避免其他人有所怀疑。”江跃微微偏头,瞥了眼宣政殿高堂上方的王爷,“不要让人疑心王爷扮作寂然的模样就行。”
程靳颔首,“就是苦了他,别枝在时自己得东躲西藏,偶尔她来得突然,还要想法子躲开,让王爷出面。”
“当初王爷扮作寂然时,也没想过会遇到她。”江跃道,“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吧,闲云楼上下都对这个小师妹宠爱有加,用她来引出内鬼正好。”
五味铺明面上是个供人吃喝的酒肆,实则是王府暗卫落脚之处,而真正的寂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天生听不见音,嗅觉却要比寻常人灵锐,一丝一毫不对劲的地方,他都能闻出来。
两年前,恰逢外邦使者来朝觐见。
也正是因为寂然听不见音,是以酒肆中的人言谈时皆不会避开他,这也成了他们王爷扮作寂然的原因之一。
暗卫中素有尚易容者,为王爷易容扮作寂然的模样,不曾想他们王爷扮作寂然的第一日,就遇到了别枝。
很显然,别枝见到‘寂然’时,一双圆溜溜的杏眸中都在闪烁着光芒。
他们王爷扮作寂然七日,别枝就来了七日。
别枝第一天来的时候,她的生平琐事当日就摆在了王府书房桌案上,第七日结束后,江跃等人都以为王爷扮作寂然一事就此打住,谁曾想第八日下朝后,王爷仍旧扮作寂然去了五味铺。
江跃后来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从那以后,别枝眼中的寂然和他们眼中的寂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人,而能够瞒天过海,也恰恰是因为寂然本就是他们王爷四五位替身中的一个。
好在别枝不是日日得闲前来,时不时的就有任务出京,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会得空,不过她只要得空了,定然会前往铺中。
时至今日江跃都不明白,寂然身上哪点吸引了别枝,思忖间耳畔响起‘退朝’的声音,他倏地收敛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