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听稚比了个四的手势。
别枝眼瞳亮了几分:“四十?”
“四百!”方听稚激动得嗓音都破了,“他竟然开价四百两!”
别枝噌地下站起来,撑着桌案道:“我接了。”
“不准抢活!”方听稚白了她一眼,“人家是打探消息,又不是杀人放火。”
“他打探我的事情,找我不正好。”别枝耸耸肩,不过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活若是闲云楼真接了,也是要归属到山居的,“可惜了。”
余光瞥见仰头看着自己,神情中夹杂着少许惊讶困惑的寂然,她坐下拾起竹箸给他夹了一大块肘子,摇头道:“这要是给我,我直接给他写一册我的起居注,他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我都写给他,必然叫他物超所值。”
也管秦骁要不要,给他就是了。
傅淮卿:“……”
她看上去就不像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没多久,明哲也回来了。
方听稚按耐不住,特地换了个位置,明目张胆地打探消息。
别枝身边的位置空了不过一瞬,就有人补上,与寂然小声低语的她察觉到周遭传来的气息,侧眸往旁看了眼。
“特地给你带回来的。”景清拎起手中的酒壶,给她倒了小盏,“潭县闻名天下的醉花酿。”
刹那间,别枝的注意力就被醉花酿吸引过去。
她端着酒盏,闻着循风飘来的香气,清爽的酒酿中带着少许的花香,无需入喉就叫人心醉。
潭县醉花酿,难得之处不在于千金,而在于工期,能够得上一壶,怕是要等上一年半载。
别枝询问着来由,景清道是他离京途径潭县,提前跟潭县的酒家预定了一壶,回京时再去取的。
景清说着,又倒了盏清酒,越过别枝递给眸光定定凝着自己的寂然,问他要不要喝。
傅淮卿不疾不徐地抬手。
酒盏还没有落入他的掌中,就被半路杀出的别枝给夺走,“他不会喝酒。”
别枝夺过酒盏还给师兄,还不忘回头瞪了寂然一眼,“不会喝酒还喝,明天头昏欲裂你就知道难受了。”
傅淮卿收回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薄唇微抿,静静地望着她。
看着眼前的男子,别枝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流浪时遇到的大狗,毛发如同松软的棉花般,叫人忍不住上手。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般做了。
“好乖。”
少女清脆嗓音溢出的刹那,傅淮卿身形僵了一瞬,神情中的不可置信于黑夜中一闪而过。
他呼吸窒了窒,又想起此刻自己的身份,心情稍微平缓了几分。
眼瞳微掀的别枝瞥见男子眸中闪过流光溢彩的光影,清隽俊俏棱角分明的容貌也在闪烁着光芒,她嘴角弯了弯,心情特别得舒畅。
入口的醉花酿都比上一盏香甜不少。
香甜可口的酒酿恰如清爽汁水,一盏接着一盏,不经意间别枝就饮尽壶中酒,再也倒不出酒酿来时,她才隐隐意识到醉意。
别枝眼睫颤动着,歪头:“我们走吧。”
傅淮卿一听,就知她醉了,嗓音中都带着平日里没有的粘腻。
不过他现在是个聋子,自然不能回应她。
稍稍醉了几分的别枝后知后觉地想起寂然听不到声音,牵过他的手倏地站起来,对众人道:“时候不早,我们先走了。”
“这就走了?”方听稚落下竹箸。
景清也看向她,微微皱眉。
别枝手心落在胸前,小幅度地挥挥手,“我们还要去朱雀门。”
方听稚:“送他回去?”
“嗯。”别枝颔首。
景清起身,睨了眼她身旁的身影:“我替你送他——”
“不麻烦师兄。”别枝不等他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拒绝,替寂然道:“他甚少接触其他人,怕生。”
话音落下,她也不等众人多言,牵着寂然往外走。
余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中都掠上了些许意味深长,师姐朝着方听稚挑挑眉:“咱们小师妹好事将近?”
方听稚下意识地看了眼景清师兄,对上他稍凛的目光,垂眸道:“没影的事,就是朋友而已。”
师姐啧了声,不太信。
清风拂过,醉意浓了几分。
稍稍有些头晕的别枝挽着寂然的胳膊,全身的力量都落在他的身上,时不时地看这里,偶尔又看看别处,跟好奇心拉满的兔子般,圆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她也算不上醉,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止不住地想说话。
“今晚的月儿真的好圆啊,跟我师傅书房中的圆盘有得一拼。”提到今日缺席的师傅,别枝一肚子苦水想吐:“好不容易大家伙聚在一起,好死不死的,又被那个罗刹叫走。”
“我本来打算今晚磨磨师傅,让他去罗刹面前帮我说说好话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果然是没有成家的老男人,大晚上的还把人拉去讨论公事,难怪他至今没有妻子,也是可怜。”
她垂头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回也不叫阎王罗刹了,一口一个老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身旁的男子面色黢黑,眉心突突地跳。
傅淮卿眼眸微阖。
他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掌心抬起,精准利落地斩向别枝的后颈。
别枝眼前倏的一黑,晕了过去。
霎时间,四下静谧无声。
傅淮卿揉了揉右耳,清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