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花钱的贵客来了。”
李府今日迎来了一位贵客。
廷尉李斯亲自接待了太子熙和, “她几日前生下了孩子,身体虚弱,才恢复些力气便急着想见你。老臣这才冒昧派人去你府上送信。”
他虽然心底承认熙和,但也不是谄媚之徒, 不会这么迫切地利用女儿和刚继位的太子交好。
熙和并不知道李斯的小心思, 内心自责, “是我疏忽了。”
她早该来见阿嫂的。
此次登门, 她特意带了有利于调养的补品, 专门询问荒白要了调养身体的药方,连同一些其他的礼品一并送入李府。
李斯本不愿收。
但是熙和态度强硬, “这并非太子对廷尉的示好, 而是熙和给阿嫂的礼物。”
而且说实话, 李斯因为犯了错,被父皇削了官职,罚了俸禄。虽然他家中定还有财产,但是府内众多人员的开销绝不是笔小数目。
熙和狐疑地盯了李斯一会儿,语气委婉, “若是廷尉不方便照顾阿嫂,我可将其接入我府内休养。”
李斯是个人精,很快就读懂了熙和暗藏的含义。
“太子府内热闹得很,而您又事务繁忙, 恐怕我家小女住不习惯。而老臣的李府门庭冷清, 无旁人干扰, 正适合小女静养。”
哼,老夫就算再是落魄, 自家的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李斯将人带入女儿的院外便离开了。
等侍女代为通传,熙和方才入内。
内屋, 李娥在床榻上半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逗弄。听到脚步声,她方才抬头,“太子,你来了。”
她这几日还是打听了些外面的消息。
熙和走近了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我们才分别了几月,阿嫂怎对我如此冷淡?”
不喊她以前的名字吗?
李娥笑了笑,“好,阿嫂先恭贺你成为了太子。不过以前的名字还是少用,我唤你熙和,可好?”
天幕中的乾昭大帝文治武功厉害,但她不愿熙和也经历平定天下的苦难。
熙和细细地打量她,“……阿嫂生育辛苦了。”
她的面色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身形也瘦削了。
“乐儿她很懂事,倒是没怎么折腾我这个娘亲。”李娥感慨道。
熙和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她怀中的孩子身上:“乐儿?”
“与天幕中的一样,她是个女孩儿。所以我便私心给她取了个小名。”李娥说道。
她知道皇室的孩子都是由德高望重的长辈赐名。但是她与扶苏虽是家族联姻,但是以乐通情,她无法忘怀这段情感。
李娥情绪低迷了一会儿,“熙和,以后你就是乐儿的姑姑了,你想不想抱抱她?”
熙和自然是想的。但她并没有抱小孩的经验,所以接过来时极为郑重。
好轻,好小一只。
这便是阿嫂与兄长的孩子……生得很是可爱。
“不必这般拘谨,你可以轻轻晃动她。”李娥见她抱着娃站得板,不由得轻笑一声。
有李娥的指点,熙和稍微放松了一会儿。可是怀里的小公主似乎发现抱她的人并非自己的母亲,眨了眨小眼睛,开始哇哇大哭。
熙和吓了一跳,赶忙晃动安抚,但这对怀里的小家伙根本不起效用。
直到李娥半笑着将孩子抱了过来,才彻底将乐儿哄住。
见到乐儿在李娥怀中停止哭泣,熙和松了口气。
“阿嫂近期待得可还习惯?可曾受过他人欺负?”
李斯的长子李由早已成家立业,不知阿嫂与他们可相处得来,会不会有闲言细语?
“我兄长的夫人们都明事理,我住在家里,有父兄的照应,没人敢欺负我。”李娥说道,“不过我此次想见你,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阿嫂但言无妨。”
李娥目光柔和地看向乐儿,“我的孩子没有了父亲,按照皇室的规矩,本该送入宫中,由其她夫人抚养长大。但她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我想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她珍惜这个孩子,自然也不愿错过乐儿的成长。
“阿嫂尽管放心,熙和定能为你办妥此事。”熙和说道。
李娥还未开口,熙和便道,“阿嫂,你我之间,无须言谢。”
她又与李娥聊起从前,不免有些感怀。
与熙和聊起往事,那人的身影渐渐地在自己的记忆中重新活了过来,李娥盯着熙和的面容,内心哀叹一声。
虽然大秦鼓励寡妇重组家庭,但她知道自己此生恐怕难以再嫁。
因为,她再难遇到如夫君这般好的良人。
聊到日头渐沉,李娥状态疲惫,熙和这才自觉退出。
李斯象征性地挽留她在府内用膳,熙和亦识相地拒绝了。
太子府。
“哼,那个不行的老男人又给你送东西了。他到底什么意思?天幕中的他那般品行,还不死心想来招惹阿姊?”
说归说,吕媭倒是没有像初次那般气愤地将东西归回,而是全数尽收。
因为她发现不收,那个刘季隔日闹的动静更大。他人虽然不行,但是送的物件倒是格外贴合她们姊妹的心意。
谁会嫌弃白送的礼物多呢?
“或许是自知再无情分可言,便想与我们结个善缘。”吕雉看得明白。
同为太子办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论天幕中有何恩怨,同僚一场,也不宜过分结仇。
“他倒是识相,不然我都得雇人防着他了。”
吕媭仗着自己在天幕内外都能夺得公主宠爱,在吕家挣得了更大的话语权。
起码她婚嫁之事,自己的父亲再也不能干预。
这一世,她就算不能嫁得贴合心意的王公显贵,也要觅得会哄她开心的人,不然这日子岂不是过得没滋没味?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办好太子近期吩咐的差事,并且与太子述职。
吕媭的事业心很强,情爱之事都得先靠边站。
沛县。
因为近期天幕的内容,刘邦的一众亲朋好友们名声大噪。
卖狗肉的樊哙受到了不少邻里的关注,案板上的狗肉清空得很快,这还不到巳时就可以收摊了。
他在清理屠刀时,突然发觉摊前站了两个人。
“肉已经卖完了。要买肉明日赶早。”樊哙头也不抬地说道。
“樊哙,你收到刘季寄来的信了吗?”曹参率先出声道。
“是你们啊。”听到熟悉的声音,樊哙这才停下手里的活计。
“刘季那泼皮是给我寄过,不过老子又不识字,还以为是他又托人找老子借钱呢。”
樊哙没好气地说道。
刘季随萧何一起入咸阳前,曾与他们这些兄弟打过一声招呼。
萧何是个有能耐的,去了咸阳肯定大有作为。但刘季是什么德性,他们都知道,怎么可能入了贵人的眼?
可随着天幕的后续发展,这泼皮竟然成了一方诸侯,足以和身为贵族的项羽相提并论。而他们这些同乡的弟兄们竟也成为了刘季军队忠心耿耿的将军们,这可让他们震惊不已。
鸿门宴上,自己竟然还遵从张良的意思,冒险去救刘季。
这让身为刘季债主,总看这泼皮不顺眼的樊哙感觉不可思议。
天幕揭露后,并未给他们过多的机缘。大概是由于长公主在天幕发过不得迫害陈胜等人的诏令,县令只差人寻了他们问话,并未将他们逮捕入狱。
虽然他卖完了肉,但是周围人多眼杂,樊哙往衣袍上抹了抹手中的油水,说道:“等我收拾完,回我家去谈。”
曹参周勃二人互相对视,立刻帮樊哙各拎点东西。
到家之后,樊哙将物件往地上一搁,将他们二人请入屋内,在垫案脚的地方把那封书信掏了出来。
“你们帮我瞅瞅上面写的是什么?”
曹参不含糊,边看边说,“这和刘季寄给我们的一样,都是说他已经拜入长公主名下做门客,邀我们一同入咸阳随他享福。”
“随他享福?!哼,他都在天幕里作威作福,针对长公主了!就算之前公主不知道他是何种人品,受他蒙骗,可天幕刚刚揭晓这泼皮的品性,只怕是要得罪贵人,不知是生是死了吧?”樊哙虽然不识字,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这也不一定,那位长公主都没让人处置陈胜吴广等人呢。我觉得以刘季的本事,他应该还活着。”周勃说道。
樊哙:“这能一样吗?陈胜吴广反的可是秦二世,不是长公主。”
“我想,只要刘季愿意归顺,那位应该不会太为难他。否则若传出去,恐失了她仁德之名。”周勃说道。
曹参也点了点头,“这封信虽是几月前寄的,但也能说明刘季在公主那里混得的职务不低。他是沛县人,在咸阳当地可没什么信得过的朋友,特意送信过来,恐怕是想让我们几人一同帮他做事。”
如此想来,刘季这人虽然有些泼皮无赖,但是人富贵了,好歹能想起他们这些兄弟。
“你们二人有心去咸阳投奔?”樊哙不可置信。
这里山高皇帝远,他们固然能仗着天幕里那位贵人的话语让县令不敢妄动,但是去了咸阳,那可就说不定了。
咸阳可是天子脚下,万一他们受到刘季那泼皮牵连……
“樊哙兄弟,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就在沛县卖狗肉为生?就算你甘愿,那你忍心让你将来的孩子也继承你的劳碌,无法出人头地?”
尤其是在天幕中看得到他们另一种路数的情况下。
他们三个人都做了将军。哪怕如今不能做刘邦的将军,但这表明他们的军事才能亦有不俗,若是投奔大秦皇室,就算不能为将,起码还有谋个爵位的机会,再恩泽后辈。
樊哙被戳中了心窝子。
……自然是不愿的。
正是因为他卖过狗肉,才更知道此行的不容易。虽然比普通的农户手里多几分闲钱,但是格外受他人轻视。
家里为他谈了几桩婚事,但是对方嫌弃他一身血气,杀业重,最终都没能成事。
“……你们是打定主意都要去?”樊哙犹豫了片刻才问他们。
周勃和曹参都是坚定地点头。
曹参虽然在官府谋了一个小差事,但是狱卒这个职务不大,他并不是很满意。
而周勃更是不用说了,比起曹参,他做事更不稳定。他务过农,搞过编织,服役,帮官府拉弓射箭,各等杂事都做过,甚至缺钱的时候,还会替办丧事的人家吹箫。
他是底层的小人物,更加迫切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去咸阳那是在搏命,你们……当真是疯了。”樊哙有些头疼的说道。
“樊哙兄弟,我们这样的人,能有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搏命也是值得的。”周勃说道。
樊哙被他说得犹豫,“……你们何时动身?”
周勃知道他是心动了,“我们决定三日后便前往咸阳。”
既然刘季需要帮手,那他们就得赶紧过去。
到咸阳路途遥远,恐有山匪横行,樊哙兄弟个头大,他们三人结伴同行,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樊哙也点了点头。
还有时间让他和家人们聚。
刘季这泼皮最好在咸阳闯出了一番事业,那么,自己会心甘情愿跟他称兄道弟。
若是不幸遇害,看在债主一场的份上,他也会偷偷替他收敛尸骨,带回沛县安葬,就当没有去过咸阳这回事。
咸阳附近的一处荒地。
随着一份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徐福高兴地说道,“公主,成了。”
耗费诸多心力与时日,他们终于将火药炼制成功了!
熙和与他们一同走向被炸出的浅坑处。
离她预想的威力还差了许多,而且点燃后,火药引爆的速度过快,负责点火的侍从差点伤着了。
不过火药的问世终归是利。
以后无论是开山采石,修河开路都能大大节省人力物力。父皇着手命人修建长城和灵渠的工期也能大大缩短。
“不错,不过有些方面还有待改进……”熙和一一指出问题。
徐福也从方才的激动回神,认真倾听不足点。
“……这些问题慢慢改进,我今日找你,是有另一件要事。冬日将至,我欲为咸阳的黔首改装火炕,这是火炕的设计图。因为人手不足,我会将炼火药的术士抽出一半去帮忙改装。”熙和说道。
大秦没有棉花,所以没有办法赶制便宜的棉衣。
此次冬日,她本来召集了大批绣娘缝制冬衣,优先发给那些为大秦征服六国出力,但还未兑换军功的黔首家庭。不过此物耗费的成本过大,且人工缝制效率不快,无法满足咸阳的所有黔首。
火炕的图纸是她昨几日才从天幕小辈那边拿到的。
匠人们熟练上手之后,短短十日就能为一家为一家打造火炕。而且火炕并非一人使用,若是冬日严寒,一家几口人都可以一同睡在上面取暖。
徐福对这火炕着实好奇,手捧着图纸看得格外认真。
既然火药已经炼制成功,便不需要那么多人参与了。抽调些人手帮公主做些利民之事更是应当。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熙和盯着徐福,问他,“你近期可有成家立业的打算?”
“若是太子愿意赐婚,在下感激不尽。”徐福说道。
他早到了成家的年龄。
“借着推广火炕,我会举办几次家宴,广邀各家适龄的贵女。若你能讨得她们其中一人欢心。我可成人之美。”熙和说道。
瞎点鸳鸯谱是不可取的。既是成婚的大事,男女双方总得见一面,并且相处愉快才可进一步发展。
至于她为何动了这份心思,也是想用家人和功名利禄拴住徐福。
天幕中的徐福能骗取父皇的钱财,逃逸到海外荒岛称王。这就说明大秦现在的造船技术其实还不差。再加上她从天幕后辈中获得了一些改良船只的技术,指南针的应用,以及掌握洋流的流动趋向,培训一批航海人才,到达美洲应该不成问题。
可惜她没法从天幕小辈那里获得实物,否则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派人去海外开荒。
等她忙完近期的事务,便寻父皇商议造船之事。最好能将美洲的高产玉米,番薯,土豆还有能够成为冬衣原料的棉花一并带回来。
火炕只能解冬日夜晚之寒,还是得解决黔首的吃穿问题,才能更大程度地养活他们。
替有军功的黔首修筑火炕之势在咸阳形成了一种新风潮。
始皇帝陛下征服六国期间,咸阳城的各家各户都出了人,所以基本每家都能得到安装火炕的名额。
刘季赶紧让人报纸刊登,让黔首们登记排序,同时也是为太子拉拢民心。
郡守们听闻消息,纷纷凑热闹地上前围观施工现场。
“修筑火炕耗费的时日几何?需要何种物件?”
“这火炕当真能御寒?”
匠人们本来对这些打扰他们工作的人有些生气,但是定睛一看,发现他们穿着与气质皆是不凡,知晓这是贵人们。于是,不得不谨慎回答,“五位匠人一同施工,最快只要七日就能为一户打造完成。若是贵人家里需要安装火炕,太子也会差遣人手,就是造价会高昂些。不过图案会做得更加大气精美。”
“这火炕底下烧火,上头睡人,可暖和了。贵人们可以先去造好火炕的别家看看,小人绝无虚言。”
太子府的门客们教导过他们,如果遇到好奇的贵人们,可适当为太子招揽生意。
毕竟这么一家家打造下去,黔首消耗的只是军功,太子不仅收不到钱,还得额外付火抗的材料钱以及匠人的工钱。
不过贵族若是感兴趣,倒是能为太子填补一些窟窿。
郡守们四处看了一会儿他们的施工过程。
知晓这些匠人们是在替他们家做事,各家各户都很懂事,甚至主动派出自家的劳动力帮忙做活。这无疑缩短了每家的工期。
郡守们纷纷点头,随后便去找建好的火炕黔首家,体验一番了。
他们心思活络,知道明日该和陛下提何种意见。
火炕这种好东西,不该只是咸阳有啊,他们各郡的黔首也需要!
熙和刚给近日加班加点的匠人们发了一波工钱和福利,翻了翻府里的账目。
虽然她各处挣钱的产业进帐快,但也抵不住花钱如流水,还是得再揽些生意。
吕媭这时候与她汇报工作,“按您的吩咐,展销会已经拟定了上百种稀奇物件,必定能吸引住各地的富商,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
而他们已经向天下有名的富商广发请帖,同时大力宣传,相信定能为太子谋得更多的钱财。
熙和满意地点了点头。
展销会的利益前景是可观的。只不过它的筹办得在明年了。
唉,未来的发展可解不了近渴呀。
熙和觉得六国宫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早开放给黔首围观。
咸阳城内有钱的黔首也不在少数。既然娱乐设施缺乏,不如也学后世那般开放门票,让他们带着一家几口人游览。
想必古代人也会对他国的宫殿感到好奇吧?
同时也能安排她的人手为民众讲解秦灭六国时期的故事,激发他们身为秦人的热血。
舆论战和挣钱双管齐下,熙和自觉妥当。不过从黔首这里可捞不出太多的钱。因为赚钱的大头还是贵族们。既然花费的门票低廉,就得给他们增加一点额外的消费项目。
六国宫……王宫……王位……
熙和灵光一闪,提出建议,“将六国宫开放给黔首,若他们奉上钱财,我们便为他们专门打造一套称王的一日体验,如何?”
类似于现代的情景代入服务。
他们不是想称王吗?
只要他们愿意交钱,那么她就满足他们称王的梦想。
只要交钱,你想当韩王,齐王,还是楚王,随便挑,随便选!她会派人给金主一日最佳的诸侯体验。
六国贵族皆想称王。她倒是要让这六国的王位成为一种烂大街的存在。让他们的名号在黔首们心中变得毫无威信。
吕媭眼前一亮,“这是个好法子,不过……陛下他会准许吗?”
“放心,我能说服他。”熙和胸有成竹。
等她把火抗和火药献上,父皇必定乐得合不拢嘴。届时再提这个既能挣钱,又能淡化六国王权威严的举措,简直轻而易举。
有想法便要及时去做。
熙和立即修书一封,将此设想与计划详细地写出,隔日上朝便与嬴政商议。
嬴政听完后,尤为震惊。
他本就对那些蠢蠢欲动的六国遗民格外伤脑,若是熙和计划可成,无疑能削弱六国的影响力。
只不过……
“如此,黔首不敬诸侯,亦会藐视王权。恐会对大秦的法度不利。”
熙和理解了一会儿。
哦,父皇是担心养大了黔首的胆子。到时候黔首不仅是蔑视六国的王权,甚至会威胁到自身的皇权。
“父皇为始皇帝,是天子。天子凌驾于诸侯之上,不能一概论之。”熙和提醒他,“父皇,六国宫可没有咸阳宫。”
秦国皇帝的登基大典只有父皇的子嗣,也就是她才能继任。
“既然你有主意,那就去做吧。”嬴政松口了,捧着熙和呈上来的火药,火炕等图纸看得津津有味。
各地郡守的上书他也看了,他们也想要火炕。
身为皇帝,他自然得对这些东西过目。
得到嬴政的准许,熙和便放开手腕去干。
不久之后,咸阳发表的报纸上明确提及六国宫明日开放,前三日可免费入内参观。
各个宫殿皆是按照六国宫殿原样复刻建造,并且有各种新奇的情景体验和美食售卖。报纸写得格外引人注目,黔首们都在议论此事。
“六国宫?这不是陛下命人修建的宫殿吗?我们这些黔首也能进去?”
“报纸上说的消息哪次有假?”
“这个称王一日体验是什么?难道陛下要册封新的诸侯王?”
“我看着不像。哪有封王不封地,还只封一日的?不过若是好奇,明日便亲自去看看吧,反正前三日不是不用钱吗?”
“上面写着体验一次要花费百金呢!百金……这若是换成粮食,都够我们一家几口人吃上好几年了。”
“此事不是我等黔首可以肖想的。进去看看也就罢了。”
黔首们皆对这六国宫充满好奇。
隔日,六国宫准时开放。
黔首们携家带口,选择离他们就近的宫殿参观。
在门口处经历搜身,确保他们位携带危险的器物,他们在侍从的接引下入内。
知晓这是太子的建议,许多王公贵族也前来捧场。
刘季和萧何也去凑了热闹,他们去的是楚国宫。
“原来这就是楚王所住的宫殿,花纹挺多,瞧着倒是精致,但有种小家子气,不如咸阳宫气派。”刘季一进入便犀利地点评。
萧何无奈地笑了笑,“咸阳宫庄严,宏大。楚宫秀美,飘逸。各国宫殿各有所长,皆有其特色。”
随萧何怎么说,反正刘季看这楚宫就不大顺眼。
宫殿的正中央广场有一些小商贩卖东西,但因为筹备时间不足,货物种类较少。刘季此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匆匆一眼扫过,没有多大留意。
“萧何,你看那边。”刘季出声道。
楚王登基项目体验处,吕媭面带微笑,正对一位衣着不凡的贵族耐心解释流程。
贵族虽有心动,但还是犹豫着拒绝了。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位。
刘季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萧何,你说这吕家小妹今日能揽到出钱的客人吗?”
百金的价格在黔首眼中是天价,但是在王公显贵面前,不值一提。
而他们之所以不敢,并非吕媭的口才不好,而是害怕风声传到始皇帝面前,徒添麻烦。
萧何微微蹙眉。
果然,虽是娱乐体验,但官员以及贵族对称王之事还是颇为忌惮,害怕始皇帝质疑他们的忠心。
只不过……
在看到某个人影时,萧何微微一笑。
“花钱的贵客来了。”
第112章 “你这丫头多大的脑袋,敢戴两国冠冕?”
在被第三次拒绝时, 吕媭不免有些怀疑自己。
正当她愁眉时,一个鼓鼓当当的布囊塞到了面前。
“喏,这是百金。称王的流程是什么?”阴嫚爽快地交了钱,询问道。
“阴嫚公主。”
吕媭面上展现笑意, 连忙行礼, “请您先在此处签下名字, 我这就命人筹备。”
刘季刚不看好吕媭, 没想到下一刻对方就迎来了生意。
他眯着眼睛去看那位来者。
哦, 原来是位公主,难怪不怕始皇帝忌惮呢。
“各位来宾,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楚国的章华殿。楚灵王好细腰, 腰细的美人才能受到他的关注, 入住这处宫殿。许多美人为了得到楚灵王的青睐,甚至不惜节食以达到纤细的体格。有的美人节食过度,甚至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后妃如此,臣子亦然。只有腰围纤细的臣子才能得到国君的重用。有些减不了肥的臣子上朝,会特意用布匹绑住赘肉, 以免国君厌弃。因为国君的特殊癖好,楚国人皆以瘦为美……”
经过培训的导游正在一处宫殿内,声情并茂地为十几位黔首讲解关于楚王的黑历史。
美其名曰舆论战。
既然六国之人会泼脏水抹黑秦王,那么大家就互相揭短以示公平。
始皇帝对于天幕后辈向全天下捅了他非常多的黑历史事件感到十分不满。高度默许熙和令人散播其他诸侯王室的丑闻。
毕竟,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黔首们听得格外入神。
“瘦得跟条竹竿似的, 怎会是美?这楚灵王的癖好可真够古怪的。”
“这贵人的脑子也有些毛病吧, 有饭还不知道吃,竟为了保持细腰而饿死……”
黔首们低声议论时, 宫外突然钟声大作,连敲了三声。
“这是在做什么?”不少黔首疑惑。
导游愣了一瞬, 当即回应,“这是有人要称王了。各位请快随我去主殿,我们可以作为宾客,参与楚王的设宴。”
听起来,是他们也能获得一些好处?
导游在前,黔首们紧紧跟随。
签下名字后,阴嫚被带去了后殿。有仆从为她沐浴焚香,亲自伺候她穿上了楚王的冕服。
冕旒在她额前微微晃动,阴嫚初始还有些不大习惯。
不过她本就从小学习礼仪,不一会儿就驾驭了此物,掌握了行进的节奏。
她由一众侍从们簇拥着,从后殿走向大殿中央。
“楚王驾到!”吕媭高喝一声。
“臣等拜见楚王!”
宫殿的锐士们齐声高贺,整齐地下跪行礼。
被导游带入席内的黔首们不明所以,被这阵仗整得下意识也想起身下跪。
然而,他们却被导游们按住了。
“你们是楚王的宾客,无须行礼。”
阴嫚见他们俯首称臣,抿着嘴笑,“众爱卿免礼。”
原来坐在高台上的父皇,一直都是这般享受呀?
“臣等谢楚王。”
锐士们起身后,默默站回了墙边,充当背景板。
阴嫚在吕媭的引领下,来到正前方的位置坐下。
黔首们这时候抬头张望。
有人小声地嘀咕一句,“这楚王……怎么是位女子?”
“别说是女子了,据说只要肯出钱,不管什么身份都能体验。”
“见怪不怪,乾昭大帝也是女子呢。”
“嘘,慎言!陛下还在呢!”
“楚王,他们是您特意邀请的宾客,您现在是否要布膳,摆歌舞?”
“自然,我……寡人当然会与众人同乐。”阴嫚十分配合。
“传令,布膳,摆歌舞。”吕媭吩咐道。
于是,一道接着一道的菜肴被摆入宾客的案间。
充当宾客的黔首们本不敢出声,可菜式一上,他们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是……肉?我们可以尝吗?”
寻常黔首家可难以吃上这种肉菜,何况还是摆盘得如此漂亮的菜。
“当然可以,你们可是受楚王邀请而来的贵客,若是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去。”导游解答道。
黔首们听完之后,面色激动不已。
这里的桌案比寻常的要大,通常能坐上两三人,若是带上小孩的,便是一家四五口挤在一处。
“我们给孩子吃一点,其他的都带回去吧。”有人已经在与妻子商议。
刘季和萧何也挤进了大殿,同坐一案。
这些菜肴他们在公主府时就品尝过,是用铁锅炒制的,甚是美味,这些黔首们这次可要享福了。
“只可惜这宴席只有粗茶,没有美酒,实乃一桩遗憾。”刘季叹息一声说道。
萧何默默品茶。
美酒昂贵,岂能随意摆出。
随着上的菜越来越多,黔首们情绪越来越激动。
有人眼中流下了泪水,起身叩首,“多谢贵人,贵人长命百岁,贵人长命百岁!”
“楚王仁德,楚王仁德!”
一时之内,殿内接连响起声音。
殿外的动静也不小。不少脚步慢,只能在殿门口围观的黔首们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在大殿容纳了百人之后,守在这里的侍从们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去了,说是要限流。
有个胆子大的人想要硬闯,当即就被侍从们摁在了地上,剥夺了再进入六国宫的资格。
见状,没人敢再闹事,只能遵从这里的规矩。
但他们也好想要品尝楚王宾客的菜肴啊!
有黔首询问这里的侍从,得到建议,“诸位明日赶早,若有其他客人称王,诸位才能享受这种服务。”
摆上宴席,便是奏乐,献上歌舞。
阴嫚在来之前就已经用过膳,吃不下太多,只让吕媭上了一份茶水点心。
这歌舞是由楚国的优伶演奏,颇有异国风情,她也能静心欣赏。
动人的歌舞演奏完毕,又上了几个杂技项目。胸口碎大石的表演惹得黔首们瞪大了眼睛。而一能人抱着火把上去,更是现场演绎了一番惊心动魄的吹火表演!
阴嫚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这竟是百戏!哪怕是在宫内她也不多见。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惊呼之声。每次表演结束,表演者离场,导游们便率先鼓掌。
其他黔首虽不解其意,但有样学样。
杂技项目结束不久后,便是来了角抵。有些黔首们对此是有所了解的,通常是两位壮士互相搏斗,以摔跤论输赢。
在他们还未开始时,侍女们为宾客奉上两块木牌。
考虑到大部分黔首不识字,侍女特意解释,“贵客,这块木牌代表左边那位勇士,这块木牌标志着右边那位。您可以竞猜他们待会谁会赢,若猜中,楚王会额外给您送上一份礼物。”
有礼物相赠?
黔首们瞬间直起身体,瞪大眼睛观察。
“左边那位勇士体格更壮,赢家必定是他。”
“这可不见得。左边那位神色有些紧张,右边那位勇士气质沉稳,定是位高手。我觉得他能胜。”
宾客们纷纷选择合眼缘的勇士下注。
一炷香的时间后,殿内的两位勇士分出了胜负。猜对的黔首们皆是得到了侍女送来的一个小木匣。
有的黔首是急性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发现这竟是流行在贵族中的精盐!
猜中的黔首们乐得合不拢嘴,而至于猜错的,便有些灰心丧气了。
刘季将到手热乎的木匣子收好,笑着说道,“萧何,听你的准没错。”
他们都押了右。
萧何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上午的节目就这么过去了,不过阴嫚一日的楚王体验卡并未结束。
所以,她被侍女们带入后殿,享受午睡服务。黔首们在询问导游后,知道下午还有节目,还能吃上东西,便干脆就在案间默默休憩,等待下午开宴。
少部分有身份的人下午有事,选择离去。侍从会根据离场的人数,再放一些黔首进来体验。
下午亦有其它的节目竞猜,不过难度比上午要大。表演者将骰子塞入碗下,运用手法快速地变换挪动,让宾客们猜猜到底是在哪个碗里藏着有东西。
黔首们看得眼花缭乱。
下午还有人表演黔首告案,请楚王为他主持公道。
阴嫚开始还没回神,震惊不已。这称王居然还要考查她判案吗?
还好她对大秦的律令有所了解,根据秦律加以审判。
此次表演是以黔首们最为常见的偷盗罪判罪,在场黔首们一边看热闹,心里也暗暗记下,若他们遇到这种事情,该如何告官。
下午的场次结束,黔首们恋恋不舍地离席。导游们在服务他们后,不忘请黔首们给他按个好评。
吕媭则邀请阴嫚去广场处的石碑处,“您是楚宫里的第一任楚王,可亲自题字,或者由我们的人代劳。”
当然得她亲手写!
阴嫚提笔,一笔一画,很是小心地写下名字,自我欣赏了一会儿后,她微微蹙眉。
“这石碑摆在殿外,风吹日晒,墨迹很快就会消散吧?”
“楚王放心,我们会遣工匠沿着您的墨痕,将字迹刻入石碑。”吕媭耐心解答。
阴嫚这才放心。
“穿着这厚重的冕服一整天还挺累的,带我去更衣。”
“这身衣袍您可以带走,随意处置。”吕媭回应道。
“什么?这是真的吗?”阴嫚眨了眨眼睛。
“您放心,这身衣袍与真正诸侯冕服样式是有差别的,不必担心陛下因此怪罪。”吕媭解释道。
“我倒不是担心父皇发难。”阴嫚并不纠结。
她今日来,就是来替阿姊捧场子的,既然阿姊说送,那她就收下呗。
“公主稍等,这是楚王的玉印,算是此行的赠品。”吕媭献上一个礼物。
“玉印?”
阴嫚疑惑地望着被塞过来的木头“玉印”。
吕媭一点也不尴尬,“玉的造价昂贵,而且无法短期打造,所以特用木印代之。太子的意思是,要满足贵客的体验感,纪念品要有特色,但是不要给得太贵。等打出名气,她才会考虑更换材料。”
阴嫚:“……”
阴嫚其实见过楚王的玉印。秦国的大军攻破楚王的都城,将领将代表着王权的玉印献给了父皇,她那时候正好来向父皇讨赏赐,父皇很高兴,满足了她的要求。
这木雕倒是有几分相似。她将木印翻过来,发现底下只刻着一个“No.1”。
“这代表您是第一位。”
嗯,太子说贵人们都喜欢争夺第一。
阴嫚脑子灵活,“那么,韩王,齐王,赵王等都有第一位?”
吕媭笑眯眯地回复:“我今日与您待在楚王宫,并不知其他宫殿有无贵客称王。”
“那我先回府,你稍后派人与我送信,说一下其它宫殿的情况。”阴嫚说道。
“诺。”
太子府。
“六国宫内,除了韩王之位暂时无人,其它五国宫皆有人称王。我已派人去告知阴嫚公主,让她明日入韩宫称王。”吕媭汇报工作。
阴嫚还真是捧场啊。
熙和无奈地笑笑,问起正事,“都是些什么人?”
第一天就敢体验称王的人,想必都不简单吧。
吕媭:“回禀太子,前来捧场的大都是陛下的公子公主。阴嫚公主称了楚王,明华公主称了燕王,王萍称了魏王,将闾公子称了赵王……”
“哦?将闾也来了?”熙和有些疑惑。
她这个弟弟近期可不爱出门走动。
“据说将闾公子本不欲出府,是十七公子硬拉着他过来的。也是十七公子想称赵王,但又害怕在众人出错,失了公子的仪态,便要将闾公子这位兄长亲自上前,替他演示一番。”吕媭将得到的消息说道。
“这样啊……”熙和没有再问。
“称王的人大多是太子的熟人,唯有齐国的王,那人在题名时,毫不遮掩地写下了田荣二字。此人似乎就是前齐王的后裔。”吕媭兢兢业业地继续汇报。
“据侍从说,此人仪态端庄,称王时一点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怯场,甚至在观赏齐国歌舞时,还能挑出优伶的错处,眼神毒辣。一日体验结束后,此人也未离开,反而笑眯眯地说要在齐国宫殿留宿,并且支付了费用。”
因为太子有开设此等服务,所以他们便同意了此人的要求。
“最近来咸阳的客人还挺多。”熙和说道。既然此人有意留下名姓,想必是有事与她商议。
“给他送一份请帖,我倒要看看他有何心思。”
“诺。”
—
阴嫚隔日又体验了一次韩王的称王仪式。
得出的结论是各有特色。韩国的歌舞节目单与楚国那边大为不同,今日的体验感也很好。
她正想将其他的称王一遍遍体会过去,没想到还未实施,就被父皇一道诏令请入了宫内。
阴嫚入章台殿时,发现不止她一人,明华和将闾等人都在。
将闾看到阴嫚现身后,确定了内心的猜想,脸色更为难看。
他这几日唯一做的大事,便是被小十七哄着去赵国宫,为他示范了一次赵王称王仪式。
父皇该不会是对此事不满吧?
将闾担忧不已,他当真没有想要分封称王的念头!
他内心焦灼,思考着待会见了父皇,该如何认错。
嬴政终于露面。
“儿臣拜见父皇。”
明华和将闾恭敬地行礼,表情都有些胆怯。阴嫚却是高兴地凑了上去,“父皇,您今日怎么有空召见阴嫚?”
“你当真不知缘由?”嬴政意味深长地问她。
阴嫚是个聪明人,面色瞬间委屈,“父皇不会当真要借题发挥,怪罪阴嫚吧?”
瞧着她没正经地趴在他案前,压住了公文,嬴政忍不住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壳。
“你这丫头多大的脑袋,敢戴两国冠冕?”
父皇果然消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她称了两次王?
阴嫚故作夸张地揉了揉额头,“哎呀,痛痛痛!父皇不喜欢阴嫚了,居然动手打女儿!”
嬴政:“……”
他亲自动的手,当然知道力度。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作妖。
阴嫚演了一会儿独角戏,见嬴政不哄她,只好自己递了个台阶下。
她笑嘻嘻地说道:“阴嫚的胆子不都是父皇宠的么,若非父皇今日召见,阴嫚都要赶着去当齐王了呢~”
何止是两国,她六国的冠冕也戴得!
第113章 “可我怎么嗅着,这碗里有股淡淡的茶香?”
嬴政挑眉:“既然耽搁了你称王, 朕是该给你补偿?”
父皇的神色过于认真,阴嫚顿时泄了几分气势:“儿臣……倒也没有那么心急。”
“你想要一座府邸,那朕便赐你尊号,去往楚地, 入住郡守府……”嬴政话音未落, 阴嫚便噌地站起来。
“父皇莫要寻阴嫚开心了。”阴嫚当即退缩了。
她就算想要府邸, 那也是要咸阳的府邸啊!
“怎么, 不敢要?”嬴政盯着她。
阴嫚试图撒娇, “父皇,儿臣听闻那楚地气候反复无常, 又湿又热, 虫蚁众多, 分明就是苦楚!楚人好斗,民风彪悍,儿臣去了那里一定会不习惯的!”
楚地分明富饶,在她口中却成了苦楚。
嬴政突然笑了,“若是觉得害怕, 便将李信带过去。有他护你周全,朕也安心。”
“父皇,儿臣……儿臣不想离开咸阳,不想离开您。”阴嫚突然意识到了父皇可能是来真的。
“阴嫚, 你们都长大了。身为朕的孩子, 是时候肩负起你们的责任, 替朕守护大秦的疆土。”嬴政说道。
六国之地,他始终放心不下。但现在郡守无罪, 他不能贸然撤人。那后世小辈所言无错,能识字的人太少, 底层官吏不足,就算他将人撤了,几年之内,他难以找到信得过的人管理各地。
但,朕的子女不同。他们既与熙和交好,又有能力,能够为朕做事。
“朕需要你们代朕去各地巡视,体察民情。朕不会封你们为王,但会赐予你们尊号。这一去,短则几月,长则数十年,朕可能不会频繁将你们召回咸阳。你……可知朕意?”嬴政询问道。
虽然熙和与他商议过,但他终是不愿裂土封侯。不如换个名义,让儿女们做他的眼睛,代他去巡视天下。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阴嫚犹豫片刻,答应了此事。
是了,她是父皇的孩子,大秦的公主,享天下俸禄,不该一直沉溺享乐。
她也应该效仿熙和阿姊,为大秦社稷费心尽力。
“好孩子,朕相信你能做到。过完年节再动身吧。若有不懂之处,便去请教太子。”嬴政眼神也有几分不舍。
阴嫚强扯出了一抹笑容,“放心吧,父皇,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年节啊,算算时间,还有几个月呢。好在父皇没有立刻撵她走。
“将闾,别站那么远,近前些。”嬴政眼睛一瞥。
突然被点名,将闾再也当不了背景板了。他慢吞吞地挪了过来,眼神有几分躲闪。
“……父皇。”
这孩子能力还是有的,只是这性格……想当初,朕也是给过他机会的。
嬴政叹息一声,“朕让你去燕地巡查,若有异动,及时处理并传讯咸阳,你可愿意?”
“为父皇分忧本就是儿臣之责,儿臣愿意。”将闾毫不犹豫便应下了差事。
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年龄尚小的明华。
明华知道要轮到自己了,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既有紧张,又有几分期待。
嬴政:“明华,你现在还小,朕便不派你去远处了。太子现在事务繁忙,正缺人手,你去帮帮她吧。”
替熙和阿姊做事?!
明华公主眼里亮起了小火苗。
“诺!”
咸阳城内,无论官吏们还是百姓,皆是忙中有序。
郡守们对咸阳城新出的各种事物颇为好奇,观察火炕,还想把其它利民的技术通通学回去。不过在得知火炕和曲辕犁有他们一份时,他们兴奋不已,连忙向陛下与太子道谢。
而朝堂为了调整律法,儒法两家也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有时闹得需要陛下亲自调解。
涉及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刑罚得以调整,罪行较轻的,能不坐牢就不坐牢,诸如损毁四肢的刑罚也得以削减,改为罚钱或者服役。
李斯在府内调整关于贪污受贿相关律条时,不忘提点前来拜访的熙和,“听闻太子最近缺钱。”
钱是好东西,赚得快,花得也快。自然是缺的。
熙和:“廷尉有何高见?”
是要给她介绍生意吗?
“趁着律法还未大改,太子不若去动几只蛀虫,抄没家底,或许收益颇丰。”李斯说道。
对哦!赚钱哪有抄家快。之前查办杜家的时候,就搜出了那老东西的不少棺材本呢!
“感谢廷尉建议。”熙和说道。
都怪天幕把她刻画得太过正派了,她都险些忘了来钱最快的手段。
熙和注意到李斯还未停笔,不由得朝他那边看去。
见她好奇,李斯解释道:“此乃呈与陛下之书。”
这里收录着他的心血——改好的法条。
“……父皇分明准许推广隶书。”熙和不解。
为何李斯仍用小篆书写公文?
李斯:“太子,秦之隶书比之小篆精简,在各地都有流传,众多官员皆知。然,陛下认为隶书字形宽扁,不够庄重典雅,难以彰显秦之气度,不足以用于公文。所以,准许黔首及各地官吏使用。但三公九卿日常上书,仍为小篆。”
话音刚落,李斯书写得更加用心了,期待以优美的字迹取悦陛下,换取陛下重念旧恩。
熙和:“……”
她听懂了,父皇觉得隶书丑。
那日她寻父皇商议简化小篆之事,父皇耐心听她说完,说会考虑此事。她便以为父皇同意了呢。
罢了,朝堂之内,众臣还是迁就着他吧。
楚地,某处山林。
项籍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叔父,我方才去山下的溪边抓鱼,突然瞧见了一大群官兵,他们似乎要围山!”
项梁本与张良同坐一案议事,二者听闻此言,皆是面色微惊。
这么大的阵仗绝非小事,定是官府之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事不宜迟,我们应当尽早离开!”项梁站起身,很快便作出了决定。
“张良先生,秦兵将至。我带您一起逃离此地!”项梁对张良说道。
因为与熙和长公主亲近,张良先生的容貌被众人所知。若留在此地,哪怕是伪装身份,也很容易被秦兵识破。
张良清咳一声,“多谢好意。但良体弱,受不住连夜奔袭,若带上我,只会是个拖累。”
项梁:“……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分头行动,或许更容易逃出秦兵的围堵。尔等先行离开,我另有脱身之计。”张良说道。
“……还望先生珍重。”项梁知道他不愿与自己同行,无法强求,只能祝愿他好运。
赶紧收拾包袱,清理完自己在木屋中留下的痕迹,项梁和项籍二人往山的另一端快速奔袭。
注视着他们二人身形消失,阿牧不满地嘀咕,“主子,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有秦兵察觉。他们不过来了几日,便有官府搜山,这麻烦分明就是他们惹来的!”
“好了,休要抱怨。难道他们不来,秦人就会放弃追寻我的踪迹吗?”张良想得明白。
阿牧望着主子苍白的面容,没有反驳。
只是心里感慨,主子还是太过心善了。
张良:“不必忧心,阿苍初来之时不也面容凶悍,惹来官府盘查么?就按上次方式应对吧。”
阿牧:“诺。”
半个时辰后,官兵搜寻到了半山腰,发现了这处较为隐蔽的院落。
“来者何人?”阿苍率先发问。
“是阿苍和阿牧兄弟啊,原来你们住在这。”官兵们让出了一条道,县令现身,笑呵呵地与他们说道。
“草民不知竟是县令所至,这外头晒,还请贵人入内歇息吧。”阿牧说完,目光从县令身上转移到他身边另一位俊逸非凡之人。
此人容貌不逊色于主子,而县令甚至站在他的身后,此人的身份来历恐怕不小。
陈平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和善地笑了笑。
这眼神,与他面对主子时倒是颇为相似。
阿牧心里一惊,不敢再看。
此间已至晌午,日头正盛,猎户兄弟二人都在,院子里的陶釜冒着热气,看来他们正在做饭。
县令嗅到了肉香味,不由得舔了舔唇,向身侧的人说道:“……陈典客,这山野偏僻,时常有野兽出没,没几户人家。这里住的是两名猎户。”
如今是搜山过半,大家都累着了,不儒在此地落脚,休息一番。
陈平并非不通人情之人,很快便应允了。
不过,这处建在山野之间的院落,他总感觉有几分古怪。
阿苍与阿牧热情地邀他们二人在案间入座,随即便出去倒水煮饭。
趁他们二人离开,陈平低声问道,“县令认得他们?”
“自然。他们是两兄弟。身形健硕的那个人叫阿苍,较矮的那个名为阿牧。他们二人很是厉害,时常打到些猛兽下山交易,与村里不少人都有交情。”县令说道。
托他们二人的福,他也时常能吃到些山珍。
阿牧端来两个陶碗,“贵人,我等粗人没有茶叶,只能取来山间最为清甜的泉水招待。”
“无碍。”
县令没有嫌弃,茶叶确实贵,他都没有怎么吃过茶。像他们这些打猎为生的猎户,自然是吃不起的。
陈平并未接话,只是端起陶碗时,鼻尖微动。
“可我怎么嗅着,这碗里有股淡淡的茶香?”
第114章 “张良先生,久仰。”
这……不可能, 主子待客的陶碗是有区别的,他分明没有拿错!
阿牧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望着他带着试探的目光,阿牧保持了冷静:“贵人,您在说什么?这碗里只有泉水, 怎么会有茶香?”
“我也觉得好奇, 不如你与我解释解释?”陈平笑眯眯地问道。
“……贵人兴许是闻错了, 这山间有诸多草木, 也许您是嗅到了别的香味?”阿牧抵死不认。
县令隐约察觉气氛有点不对。
他先是闻了闻自己的这碗水, 随后凑近,请示一番后, 闻到了陈平手里的, “陈典客, 我并未嗅到茶香啊?”
县令此言一出,阿牧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
“或许真的是我闻错了,小兄弟,不好意思。”陈平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无妨, 请贵人用水,阿苍正在炖饭,马上便好。”阿牧挤出笑意,敢怒不敢言。
麻烦的家伙。早知如此, 就该在水里掺点东西, 好好整他一下!
此事看似已经翻篇, 但阿牧知道此人不是个善茬,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果不其然, 饭食端上来之后,陈平“好心”招呼他们两兄弟一同用食, 并问询道,“你们二人如今多大了?”
“兄长二十有三,我刚满二十。”阿牧回道。
“这个年纪早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你们二人怎还住在一处?”陈平继续问。
阿苍不好回答,只能是阿牧来接。
“我的父亲当年受楚王召集,上了战场,此后再未回来。母亲忧思过重,早早离世。家里只剩我和兄长艰难度日,兄长成年后,本娶了一位邻村的女子,但是成婚不久,兄长一日上山狩猎,阿嫂一人在家被野兽袭击,遭遇不测。此后,兄长便没有再娶。这间宅院本是兄长为娶妻建造的,修得大了些。正巧我还未成家,便与兄长同住,彼此间有个照应。”阿牧说道。
陈平语气轻柔:“难怪此间院落有几分雅致,原来是住过佳人。抱歉,提起了你们的伤心事。”
“都是以前的旧事了,谈不上什么伤心,人各有命。贵人若想听,我也可以与您细说。”阿牧见招拆招。
“小兄弟,这位贵人可没有闲工夫听你说那么多,我们还有要务在身呢。”县令插话道。
“哦,不知贵人在这山林荒野处理何事?”阿牧状似好奇。
“我正想问你呢,阿牧兄弟,这几日你可有发现山里来了生人?”陈平放下了陶碗。
阿牧假装回忆,“这……我平日就上山打猎砍柴,倒是未曾发现旁人。”
哼,果然是那两个家伙惹的祸事。现在只能希望他们不会被抓了,否则秦人严刑拷打之下,他们为了自保,势必泄露主子的行踪。
“是么,小兄弟。”
陈平示意一位官兵将逃犯的画像呈上,“你仔细瞧瞧,当真是没有印象吗?”
—
张良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在这窖内睡了许久,兴许已过了几个时辰?
也不知搜山的秦兵是否离开,阿牧他们又如何了?
咚咚咚——
外头隔着石板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击声,张良心中稍安。
此前他与阿牧说过,若是官兵退去,危险解除,可敲击窖口的石壁告信。
张良上前挪开了阻拦物,开门,“阿牧,你……”
话音骤然停住,因为地窖上方停留的并非是他熟悉的面容,而是围得水泄不通的秦兵。
张良脸色苍白,正欲退回窖内,然而却被人一把扯住袖袍。
“张良先生,久仰。”
陈平扣住他的手腕,细细端量其面容,感慨一声,“先生美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然不负天幕虚名。”
“你是……陈平。”
虽然与天幕里的那人面容有些许不同,但是这等年纪与独特的气质,张良很快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张良先生果然聪慧。”陈平意外地笑了笑,将人拉了上来。
周围的官兵抱着绳索过来,陈平却眼神示意不必轻举妄动。
“你把他们怎么了?”张良冷冷问道。
陈平笑着回道,“张良先生放心,我可没有伤着你的人。”
他一声吩咐,官兵们很快就将阿牧带了过来。
阿牧见主子也被抓了,眼眶通红。
“……主子,是我太没用了,被此人发现了端倪。他还说若不吐露出主子的下落,他们便要放火烧了此地,拿主子的尸骨去交差……”
他不想主子被活活烧死。
“你这仆从很是机灵,将你教他的话背得不错。但,他到底是个孩子。我稍微吓唬几句,他便慌了神。”陈平笑着说道。
本来他还不确定藏在此地的是何人,又藏在何处。但是他稍微吐露烧房子的意图时,从阿牧一瞬间的眼神中他便知道——
此人,就藏在院落之中。
张良并未责怪阿牧,他的确不如陈平这般狡诈稳重,被瞧出破绽,在所难免。
“你欲如何?”张良问他。
当然是拿你回咸阳邀功请赏。
此言险些脱口而出,不过他都亲自来抓人了,抓一个是抓,不如将人抓全,更好交差。
他一贯喜欢将事情做得圆满。
陈平说道:“今日有缘幸会先生,在下高兴还来不及。且不提这些烦心之事,平有许多事情,想与先生讨教一二。”
—
咸阳。
熙和在六国宫之一的齐宫内,见到了前任齐王的子嗣——田荣。
“熙和公主,这处宫殿修得不够精致。像这个柱子上的花纹,匠人只纹一半,有形无神,着实丑陋。若是秦人忘了齐宫的图纸,无法还原实物,我可亲手奉上。”田荣与她见面之后,还不忘挑刺。
这齐宫是最后修筑的宫殿,加之为了筹备展销会,的确是赶工完成的。不过齐宫的外形已经很能唬人了,但是对于自小居住在齐宫内的王室,随便便能点出不足之处。
“田荣,你费心见我,难道只是为了与我讨论这等小事?”熙和不想跟他绕圈子。
“公主还真是急性子。”田荣冒着风险进咸阳,自然不是来讨人不快的。
“我欲向您买下这六国宫之一的齐宫,永任齐王之位。”田荣说道。
“不卖。”熙和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想得倒美,这可是咸阳的地标性建筑之一,还能被你买了去?再者,永坐齐王之位,这跟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封个齐王有何区别?
田荣估计是知道这个请求难被同意,倒也不失望。
“我听闻公主欲筹办展销会,召集天下商贾,共促经济繁荣。论商业,我们齐国商贾乃是七国之首,我与众多大商皆有联系,愿助公主一臂之力。”
齐国的商业的确繁荣,以前宫里许多精致的小玩意儿都从齐国那边进贡的。
熙和起了几分兴趣,“你为何帮我?”
“我等并非执拗之人,有这天幕指点,愿归降秦国,不为王侯,当齐地的郡守,还望公主让我管理齐地。”田荣说道。
熙和打量着这位初期便敢与西楚霸王抗衡的枭雄,“我如何信你?”
“在下愿意求娶一位秦国公主,已表忠心。”田荣说着,便让侍从们抬上一箱又一箱的聘礼。
并且当着熙和的面,一一打开。
明明是白日,她却被这箱子里满满当当,金闪闪的贵物闪到了眼睛。
熙和内心啧了一声。
父皇当真掳尽了六国珍宝?为何这齐国的王公贵族仍有如此财力?
“你的筹码很足。但是,大秦可不靠牺牲公主去结秦齐之好。”熙和说道。
田荣不料竟还是被无情拒绝,面色有几分难看。
就在熙和以为他要发难之时,他的声音更低了,“……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做出最后的让步了。来人,将公子抱出来。”
侍从听令,很快便从内殿抱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田荣将他牵到熙和面前,说道,“此乃我的长子,广。我愿送与咸阳为质。”
“……他今年几岁?”熙和望着他稚嫩的模样,问道。
“这孩子今年三岁了。您放心,他已经断奶了,也能走路。”田荣说着便松开了手,小心地推了推孩子,示意长子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现。
然而,该孩童并未理解父亲的意思,吧唧一声便摔在了地上,然后便开始哇哇大哭。
公子广的奶娘见状,瞪了眼田荣这个不靠谱的父亲,连忙将孩子抱起来,小心哄人。
“广儿,不哭不哭,奶娘在这儿呢……”
现场一阵兵荒马乱,熙和知道现在不是议事之时,连忙趁乱离开。
“这田荣的心倒也大,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送来当人质。”吕媭说道。
不过这个田荣年龄也不大,三岁的长子,已经是他能挑出来最大的孩子了。
熙和很是头疼。
田荣敢送,她都不敢养。那么小的孩子,万一仆人不小心给他养死了,到时候扯皮都难。
真当她这里是无条件的托儿所呢。
—
“张良先生,您觉得,他们是往东还是往西逃了?”马车内,陈平抱着地图,询问了一声。
张良并不回应,只是闭目养神。
好吧,他也猜到了这些反秦之人甚是团结,不会轻易吐露对方的行踪。
“张良先生,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就赌我十日之内能不能将他们抓到。”
陈平突然说道,“若我输了,我便放你自由,从此不会不再过问你的事。”
张良微微睁眼,“……此言当真?”
他就知道这个赌注能吸引张良的兴趣。
“君无戏言,我可对天发誓。”陈平说道,“不过,若是先生输了,您就要乖乖随我回咸阳,如何?”
“我已是你们的阶下囚。”张良说道。
去往何处,不是随你们处置吗?
陈平无奈地说道:“您的小心思太多了,离咸阳之地路远,我可没精力始终防着您。以您的才学,若愿意事秦,必是我秦国的座上宾。”
张良避而不谈:“此为第一日,希望您践行诺言。”
“当然,既是赌约,自然是要愿赌服输的。”
陈平说完便想去查看张良的神色,发现此刻他的眼神写着惊讶。
循着他的视线望向天边,陈平微微挑眉。
天幕……竟然出现了。
咸阳,章台殿。
始皇帝与众臣皆是神色复杂。
这很有可能是天幕最后一次出现,他们须得借天幕传达诏令。
主播一只猫饼登上线时,发现直播间人数比想象中来得更多,便欢快地与之打招呼。
简单叙旧之后,主播正式开启直播。
【话接上回,张良写的劝降书送到了曹参和樊哙的手里,二者皆是犹豫。他们心里是想刘邦报仇的,但是拉拢不到盟友,他们根本就不是乾军的对手!在乾军前来攻打的前一夜,内部的士兵兵变,弃城而逃。此战不战而胜。曹参与樊哙也被迫归降。
为了取得新任主公的信任,他们也不得不带领着残军,参与到讨伐九江王英布的战局之中。
英布当真是气笑了,这几条丧家之犬前段时间还眼巴巴地跑来投奔,现在寻到新主人,竟然反过来咬人了!
英布虽然强大,但是现在任何一个诸侯单打独斗,都不是乾军的对手。
英布率军迎击不到十几天,战事节节败退。他想派人突围求援,但中间便被乾军分割了战场,难以逃出,一个月后,九江王英布的势力就被全部平定。而这时,乾军终于能集中所有兵力去对付西楚霸王。】
主播放了一段视频。
此时的楚军已经不复昔日之态,而他们的首领项羽也颇为颓废。
他未听亚父之言,鸿门宴上放走刘邦,终成心腹大患。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各地诸侯争来斗去,天下竟然又要归秦人,这让他如何不恨?
如今齐地已失,荥阳告破,九江王英布又败,北方的三国早早地被乾军占领。他的地盘被那乾军四面包抄,再难破局。
项羽郁闷地又吃了一口酒,喃喃自语:“龙且,你说我当如何呢?”
难道,楚军当真要败?
一位谋士来寻项羽时,正巧见到他这幅面色通红的模样。
龙且将军已被乾军的韩信斩杀。看来大王当真是喝醉了。他还是明日再来拜访吧。
“站住。”项羽喊住了他,“何事?”
谋士观项羽气色不佳,不敢卖关子,“大王,我有一计,可离间乾军的君臣。”
“哦,说来听听?”项羽起了兴趣。
该谋士说道,“在下得到确切消息,乾军的主将韩信此前屡立奇功,又攻破齐地,本该被拜为上将军,可是荥阳一战,他与那位公主似乎起了几分嫌隙,不仅未获封赏,还被赶去清扫大街。此举何等羞辱!他们二人必有不合。主公,我们可派人前往策反!”
项羽听完先是一喜,随即便道,“就算他们二人之间存有嫌隙,可我们拿什么好处劝他归顺我们这边?”
“大王,他可不必归顺我们,只要他愿脱离乾军称王,保持中立。乾军内乱,也能给我们喘息之机。大王,我愿前往乾军劝说韩信,以解楚军之危!”该谋士主动请命。
“此去凶险。我以美酒赠别先生,愿先生平安归来。此计若成,先生便是楚军的功臣!”项羽说道。
谋士感激涕零,“得大王器重,臣虽死无憾。”
明明是感动的君臣告别场面,天幕的小辈们却总说些风凉话。
【我在太空开机甲:这……想法是很好的,但必不可能成功的。我觉得可以早点给这个人备口棺材,再放一曲凉凉。】
【咸鱼突刺:这计谋用来挑唆普通君臣也许有点效用,但是挑唆小情侣……不过是感情的助推器罢了。】
第115章 这样的将军,确实让人动容。
项羽派来的谋士没有多费周折便进入到了乾军的阵营, 与韩信会面。
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加之对方身份又是谋士,韩信待人还算客气,没有因为阵营对立, 给对面先来一个下马威。
主动揽事的这位谋士名为武涉。
他不仅大胆, 而且机敏。他进入营帐的第一时间便是客气地朝韩信行礼, 随后便观察这位将军的脸色。
如他预料, 这位虽然打了胜战, 但脸色着实不大好。想必是与那位公主心生嫌隙,气还未消, 这让武涉的心底又多了几分把握。
“韩信将军, 百闻不如一见。您用兵如神, 英勇神武,杀敌无数,实乃当世豪杰!哪怕是我等楚军内也多有人对您钦佩不已……”
面对敌人的吹捧,韩信只是紧皱眉头,打断道, “有话直说。”
武涉知道这是被嫌啰嗦了,尴尬地笑了笑,“韩信将军,我观您虽有大将之风, 不世之才, 但……必经一难。”
韩信正为突然冒出来的张良抢走公主注意之事感到心烦, 闻言,认真地看向了他。
这人难道是知晓此事, 特意跑过来给他出主意的?
韩信收起了几分不耐烦,“信愚钝, 还请先生指点。”
“不敢当。”武涉起了个头,“将军可知,伍子胥与商鞅,白起等人的结局?”
韩信熟读兵书,对这些人的结局还是清楚的。这些人虽然出身不同,但都有着共同的命运,皆因辅佐帝王,功高盖主,惹得君王猜忌,不得善终。
“先生何意?”韩信不解。
武涉将话敞明了说,“您的领兵之能毋庸置疑,但将军得胜归来,却没有得到那位公主的重用,您更是因此受了委屈,就连我们大王听了也是为您分外不平。将军,听闻您出生韩国,并非秦人。您与项王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不若归楚,大王承诺可封您为齐王,位列王侯,率兵掌管齐地。不必再看一个女人的脸色。”
韩信简直气笑了,亏他认真听此人说了这么多话,居然是劝他另投阵营的?
“滚。”
韩信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当即便是赶人。
武涉不知是哪里说错了话,连忙挽救,“将军,您若不愿意归楚,也大可自立门户。凭您在军中的威望,何须担忧不能称王?难道您就甘愿受一个女人……”
利剑出鞘之声,武涉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韩信已经一剑抵在了他的面额。
武涉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又如何?”
韩信并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我不觉得看她脸色行事丢脸。休要再劝我行此等背信弃义之事,我只会效忠公主。”
若是……公主的目光只放在到他身上便好了。
听了这话,聪明的武涉哪里能不明白?原来他们二人竟是这种关系,难怪,难怪!
而自己不知所谓,竟然触犯了禁忌,对方这眼神狠厉像是随时能将他的舌头割下来!
“在下自知失言,愿献出一对玉佩已表歉意,还望将军海涵。”武涉当即求饶。
韩信将人瞪得腿都哆嗦,才肯收回了剑,“回去告诉你家大王,韩信不日便会在战场上与他堂堂正正相见,还望昔日战神赐教。”
武涉连忙应诺,当即不敢再说,灰溜溜地出了乾军的阵地。
【我在太空开机甲:啧啧,恋爱脑也太无敌了,针对挑拨离间也一视同仁,油盐不进呢。】
【草莓甜心卷:那可不是?武涉本以为用多不能善终之人的文臣武将举例,暗示阿玉利用韩信打败项羽之后,他便会功高震主,留给他的只有一条死路。就算韩信一时不答应,内心也会猜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到善终?但是阿玉的名字一出,唉,韩信关注的重点立刻就偏了!
什么?你要劝他率兵出走,与阿玉反目为仇,离公主远远的?这他可不乐意!】
【咸鱼突刺:典型的敢说阿玉坏话就同你当场翻脸的意思。而且,我觉得韩信从来没有想过阿玉会亏待他。因为他在大秦呆得久了,看得也多。始皇帝对立下功绩的王翦,李信,蒙恬,蒙毅等人都能得到善终。阿玉也学了始皇帝,很是善待功臣。武涉用的例子,对韩信而言,似乎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呢?】
章台殿。
嬴政的内心欣慰了几分。
朕心胸宽厚,从不过河拆桥,对待有功之臣就如周文王对姜太公一般,恩泽后代。
听天幕所言,熙和应当也容他一般,有容人之量,能吸引人才投奔。
楚地。
陈平轻呵一声,“……倒是傻人有傻福。”
面对这种挑拨之事,能够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放在心上。不像他们,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思虑良久,为了争夺君主宠爱,更是费尽心机。
张良垂下眼眸,“为臣者,不易被外物所惑,如此忠君之心,难能可贵。和这样赤诚的臣子相处,君主应当很安心吧?”
不必猜忌用意,不必虚与委蛇。遇到难事,他只会站在身后,执行君主的命令,如一柄无所不往的利剑,让人望而生畏。这样的将军,确实让人动容。
陈平默默听着。
这就是武将与文臣的不同吧。他大概能猜到,为何天幕中的韩信明明是后来者,却仍能博得君主宠爱的缘由了。
天幕里,小辈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假如韩信真的一气之下带兵出走,历史的结局是否会有不同?
【草莓甜心卷:这个说法不太成立。早在阿玉拿到完整虎符,夺得兵权之后,她便想方设法让这支军队完全忠于自己,而不是听令于其他武将。哪怕是蒙恬也无法越过阿玉的权限调动兵。韩信只有在阿玉准许的时候才有调兵的权力,这个还得有阿玉的亲笔信和专门的印章。此印章一分为二,合则生效,难以伪造。】
【我在太空开机甲:哦豁,也就是伪造诏书,假传军令的情况难以复刻?属实是阿玉走过一次的路,就不允许别人再学她钻空子。不过这也挺好的,即便有下属心生反意,也难以带兵出走。】
【草莓甜心卷:其实说句实话,在乾军之中,韩信的功绩固然很大,但是论起威望,阿玉才是乾军真正的主心骨。以蒙恬为首的这些始皇旧臣,和当初驻守上郡的十万大军都受过她不少恩惠,愿意誓死追随这位始皇帝的公主。而新加入的士兵则被乾军优秀的待遇和公正透明的晋升制度所折服,愿意选择留下,并希望乾军得胜,统一天下。】
【我的太空开机甲:阿玉还改动了军营内部的晋升机制?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后来加入的人太多,若不给足福利待遇,怎么能好从诸侯那边挖人过来?吕氏姊妹就是代表性跳槽过来的优秀员工,建国初期帮了阿玉不少忙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主播之前提过吕媭和王萍二人是对冤家,她们两人除了城门口相见,还有过别的交集吗?】
主播选择用视频回应。
画面镜头一转,那时还是阿玉刚将张良带走之后,不远处的吕媭亲眼看着他被那位公主强掳上马。
……他们二人相识?
若是如此,那她与阿姊是不是也能……不,她不能再寄希望于他人解救。
她与阿姊被刘邦等人舍弃,她现在不敢再信任何人!吕媭望了望阿姊疲惫的面容,咬紧牙关,决定冒险一试。
“我有重要的情报需要告知你们的将军!”
吕媭高喊出声,此言果然吸引了在场士兵的注意。
吕雉目露不解,“媭儿,你……”
刘邦从不会将军情告知她们,媭儿哪来的情报?
吕媭却是坚定地看向她,压低声音,“阿姊你信我,我会给我们争出一条活路。”
吕雉心中不安,正欲再问时,一道阴影笼罩其下。
为首的一位军官已迈步她身前,“你要汇报何事?与我道之。”
“此情报事关重要,我只会告知乾军的将军。”吕媭瞥了眼他身上的军服等级,明显不愿意开口。
“你……诸位将军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亲自接见你?”该军官被一个俘虏小看,面色有些难看。
“此情报事关重大,若因你一人泄密,耽误战机,不知你可担待得起?”吕媭并未退缩。
军官望了望四周,他们出言并未屏蔽四周。在场众多俘虏和士兵都听见了,这消息可瞒不住。
“……你最好希冀你的情报真的能保住你的性命。”军官强撑着自行挽尊。
“来人,带她去见将军!”
两位士兵得了命令,带着吕媭往营帐内部去。
而行到一半时,两位士兵犯了嘀咕。
“你听见长官说,带她去见哪位将军?”
“不知道,没有直言,就是随便哪位都行?”
吕媭默默听他们交流,并未发表任何意见。而这时,两位士兵们似乎达成了统一意见,在与相关的士兵出示信物后,将她带入一位主将的营帐。
带她来的士兵也没有多停留的意思,只是对她吩咐道:“将军要忙完公务才会回来,你且在这里候着,不可随意走动。”
吕媭乖巧应是。
他们并未给她松绑,她行动也诸多不便,不会自惹麻烦。
这一间营帐内部的物件不算多。
在他们离去后,吕媭环顾四周,并未在床榻发现公文,衣袍或者其它杂物,各处收拾妥贴,显然这位将军很爱干净。
吕媭对这位将军的性格有过初步判断,随后,用捆着的双手理了理自己被推搡凌乱的发丝。
刘邦派人行刺那位公主,必死无疑。相关亲属必然跟他一样下场,她与阿姊如此年轻,才不要受刘邦牵连。
她要活下去,就算是……
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吕媭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吕媭的皮囊不算差,成败在此一举。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苦苦等待之下,踏入营帐之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王萍今日处理了投降的士兵之事,特意抽空去看了一会儿韩信的热闹,回来得晚了些。
等到她回窝时,士兵才通知她有一个俘虏请求见她。王萍点了点头,掀开门帘,就和那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啊,是你。”王萍有些惊讶。
吕媭微微蹙眉,明显也认出了这个反应迟钝的武将。
王萍问题很多,接着又问,“你怎么坐在地上?”
“……妾自被掳来,跪地已久,衣袍不洁,不敢污了将军的床榻。”吕媭小声回道。
“啊,你嫁人了,真瞧不出来。”王萍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
吕媭:“……”
“来人。”王萍对叫来一个侍从,吩咐道,“备水,再给她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袍。”
“诺。”帐内昏暗,侍从替其点燃烛火,领命而去。
这么俯视地上的人有些累,王萍干脆坐在了吕媭对面,对她笑了笑,“好了,现在营帐里只有我们了。你之前说有重要的情报……”
吕媭也正色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关系着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