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今予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谁是王姨。
这位从来不愿意跟自己多说话的王姨,主动打电话过来,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杨今予下意识往外走了两步,与身后三人拉开了距离,问道:“什么事?”
“你还在放暑假是吗,你叔他..”王姨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你现在方便来趟北京吗,你叔他想见你。”
杨今予有点没听懂:“是暑假..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很艰涩:“肺里长了东西,晚期,现在在人民医院..你来一趟吧,来了再说,他现在就想看看你。”
杨今予捏着电话,茫然地静置了片刻。
直到电话挂断,他缓缓垂下胳膊,扭头回望朝自己走过来的三人,面色苍白如纸。
谢忱先跑过去的,晃了晃有些恍惚的杨今予,问道:“怎么了?”
杨今予恍然回神,眨了眨眼,把手机揣进口袋。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打个车。
于是他突然转身小跑了两步,对着路边招手。
谢天和曹知知也跑了过去,“今予你要打车?干嘛啊?”
“回家收拾东西,去北京。”
“啊??”
闫肃是第二次这样灰溜溜蹲在杨今予家门口了。
上次是和母亲那不欢而散,这次是和父亲不欢而散,也真是够寸的。
他自嘲地掰掰手指关节。
刚从火车上下来,一身的疲惫,现在的他,哪还有父亲要求的「坐有坐相」。
走得匆忙,手机没电了,不料想杨今予不在家,只好抱着登山包等在门口。
夏末初秋的空气里带了一丝凉意,为空荡荡的楼道里平添了几分清冷。外加淋了雨,这会儿闫肃有点鼻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眼皮也跟着跳起来。
他揉了揉眼,努力想要恢复精神,斟酌待会儿杨今予回来,要怎么用一个好状态,才不显得自己狼狈。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调整,楼道里的电梯门就「叮」地一声——
闫肃怀里的包应声落地,从电梯里急匆匆走出的,正是杨今予。
“闫肃?”
杨今予看到他一下子愣住了。
闫肃忙把旅行包扶到脚边,站了起来,又弯腰拍了拍身上的土。
下一秒杨今予疾跑了两步,在闫肃还没完全站直时,就拥了过来。
抱得异常紧,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久违的相拥,久违的气息。杨今予穿得是长袖,温暖的体温将楼道里的冷清驱散,闫肃很不争气的又酸了鼻子。
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突然有了意义。
“嗯,提前回来了。”闫肃轻轻回答,将杨今予也紧紧环住,好像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闫肃..”杨今予突然就变了声儿,闫肃直觉有点不对劲。
杨今予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像抓住了慰藉的稻草,声音听起来无助又颤抖:“..我现在有点害怕。”
杨今予这么要面子的人,只有在喝多了失控时才会用到「害怕」二字,但眼前的他显然是清醒状态。
闫肃不禁疑问:“嗯?害怕..什么?怎么了?”
“北京那边打电话,让我去一趟..叔叔,也就是后爸,他可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情况。”
杨今予埋进闫肃的颈窝,试图汲取不可多得的暖意:“还有..还有曹知知退队了,她不玩了..以后也不在一中了。”
闫肃:“什..”
词不达意的信息量太多,闫肃一时间没能消化。
“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杨今予稍微镇定了一会儿,慢慢松开闫肃,想起他急匆匆赶回来的目的:“我现在得收拾东西去北京了。”
闫肃:“现在?”
“嗯,现在去。我..不确定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万一去晚了..”
去晚了,就会像初中时妈妈走前那样,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说到这儿杨今予有点愧疚,“我不知道你回来,你刚回来我就要走..”
闫肃也很懵,自己肚子里还藏了一堆事呢,没想到刚见到人,就要分开。
但比起他的事,人命关天,他立即作出反应:“进屋,车票买了吗?”
“还没,从蒲城到北京的车一小时一趟,好买。”杨今予说。
“那你先收拾行李,我替你看。”闫肃抬手捏了捏杨今予的后脖颈:“别怕,我在呢。”
杨今予掏钥匙开了门,鞋都没换,从阳台的储物柜里拉出他来时带的行李箱,兵荒马乱的打开,铺在了地板上。然后跑进卧室,拿了贴身衣物。
闫肃在电视柜边给手机充上电,等了一会儿手机开机,打开了查车次的软件。
杨今予在他视线里手忙脚乱摆弄行李箱,一言不发地进进出出,在他看来,是极力在克制内心的紧张。
闫肃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机,朝杨今予走过去。
杨今予刚从卫生间拿备用牙刷出来,闫肃将人拦截在怀里。
“10点45的,最快的一趟,买好了。”
杨今予额头抵在闫肃肩膀上,哑声回:“好。”
“两张。”
杨今予茫然抬眸:“嗯?”
闫肃伸手在他头发上抓了抓,说:“陪你一起走。”
“嗯??”
“麻烦把我的睡衣也装进去吧,我一起去。”闫肃说。
杨今予愣怔了一会儿,“不是,你和我去北京?”
“嗯。”闫肃显然没有在开玩笑。
杨今予差点话都说不利索:“你刚回来,不用回家吗?你爸知道吗?这么突然..”
闫肃脸上有一丝杨今予没看懂的笑,笑意淡淡挂在眼睛里,说不上来的苦涩。但杨今予被惊讶占据了思考,以至于无暇深究那笑背后的东西。
闫肃笃定道:“我不用回家。”
“说走就走,真没事?”杨今予保留一份质疑。
闫肃低头在他唇上碰了碰,答非所问:“一个月没见了,现在就想跟着你,除非你不想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