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大汗爬到六楼,她扶着膝喘了会儿气,然后依照房东的嘱咐,往门上的小密码箱输数字,顺利地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
严丝合缝地拧了几下,门敞开一条缝儿。
屋里像冰窖,冷气冲着外面扑过来,冻得人一哆嗦。
楚晞第一反应是舒服。
第二反应是,房东忘了关空调?
她顺手带起门,摸到玄关的开关,“啪”一下把灯按亮。
屋子一览无遗。从外面看的时候就差不多知道是老破小了,但里面应该重装过,简洁干净,还挺新,实况跟图片视频没什么差别。
楚晞把行李箱往里推了推,滑轮滚了两下,她刚要坐下发消息报平安,哪知忽然瞄到有什么东西在视野的边角莫名其妙地动了两下。
她动作一顿,手指下意识收紧,心里无声呐喊。
鬼!!!
楚晞捏着手机不敢松,指尖抖了下,已经给朋友拨出了一通电话求救。
随着“嘟嘟——”响了两声,深色沙发上突然探出了只白皙的手。
就在她几近叫出声时,一个人影撑着坐了起来,揉了揉短发,懒倦地回头望过来,目光同样不明所以。
是男鬼,年轻男鬼。
有点姿色的年轻男鬼。
他几摞乱乱的碎发擦过突出的眉骨,眼窝深邃。五官极为周正,面部平整度极高,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
顶光仿佛给这个人打上了一层滤镜,利落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
他皱眉站起来,嗓音凉得像冰薄荷:“你谁?”
她定定看向屋里的年轻男生——眼下他身体松松立着,高高瘦瘦的,脸色算不上友好。
“你又是谁啊?”楚晞强作镇定,声音一点不颤,却已经慢慢地摸到门后,一秒就可夺门而出逃走。电话里朋友“喂喂喂”了半晌,她小声让对方听着先别挂断。
男生视线下移,瞧到了她腿边的行李箱,以及拎在左手的钥匙环,没多久又落回她脸上:“我住这儿,你说呢?”
“你住这儿?”她脱口而出,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随后警惕地说,“不可能,你骗我。”
听到“骗”这个字,他已经条件反射地无语了,忍不住冷笑一声。回家还没怎么躺,梦都没做上一两个,屋里秒变一个大活人,刺激得没话说了。
“你住这儿,我住哪儿?”楚晞直直地盯着他。
这句一出,江岁羽近乎破案了。
……
等待房东回音的时刻里,楚晞一直缩在玄关那里,方便随时跑路。
虽然她已经几乎接受了对方的说辞,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敢靠陌生异性太近。
江岁羽在一个安全距离上和她对峙。
他下半身甚至穿的还是校服裤子,学校的logo挺明显,楚晞用5.2的视力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那所重点高中。她习惯性地比较了一番,有点郁闷地鼓了鼓脸颊:这校服比她们学校的好看。
“所以说……你在这儿住三年了?”楚晞憋出了句话打破尴尬。
他撑着太阳穴,看上去很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点头:“嗯。”
“既然这样,你怎么还没搬?”
“没到期。”
楚晞觉得这个人,嗯,这个帅哥,思想可能有点异于常人。
虽然租房没到期,但考都考完了,难道不是麻溜地拾掇拾掇回家,离学校越远越好?
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吧?
“你满18了没?”她追问。
江岁羽捏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转着,瞎扯道:“你倒不如先问我名字。”
“那你叫什么?”
“……”
房东回播的电话姗姗来迟,楚晞接起,开了外放。一通解释,和她想的大差不差。
简单来说,就是房东也没料到江岁羽是个异类,压根没打算走。本来按照惯例可以打个高考的顺风车,这一个月赚两份房客的钱,现在不幸翻车了。
“……那现在怎么办?你根本没说明这个情况,这样子是违约的。”
房东好言好语:“附近拼租的学生也不在少数,我那房子有两个房间,剩下那个虽说小了点,但你看——”
“不行,我又不认识他,而且他是男生。”如果是女孩,她说不定会考虑下,默默咽下这苦果。
果然,进社会的第一课,多半是租房被骗。
“插一句。”江岁羽给手机充上电,提示音响了下,他说,“我也不同意。”
房东被噎了一下,仍有商有量地喋喋不休,却发现这俩人不好糊弄,最后实在难以敷衍,只得以减租金这个方案收场,不然就让她另寻高明。
楚晞吸了口气,妥协了。
拒绝的话,她临时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住处。只能走一步先看一步。
江岁羽同意,则是因为考虑到了李炎被诈骗。虽说这事儿不能怪到他头上,但毕竟被盗号他确实也有责任,退回的租金正好就送李炎硬座直抵西藏。
而且,眼前这个姑娘确实难办。
……
是夜,楚晞把卧室的门锁得紧上加紧。
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不自觉盯着白墙发起了呆。人生头一次新奇的体验,像开盲盒,能开出什么来?尚未可知。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江岁羽进自己领地前的最后一幕。他写了张带名字和微信号的纸条递给她:“有问题来找,没事别打扰。”
她刚一点头,门“啪”一声关上,震得耳膜发颤。
想到这儿,楚晞忍不住掀开凉被坐起来,挺直腰杆愤愤地在床单上画个圈圈蛐蛐他。
...哎不是,他怎么那么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