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枕山问:“什么叫’先’?”
“你不是晚上有别的安排吗?”冉步月问。
舒枕山:“是啊,跟你。”
冉步月疑惑:“呃,你是不是记错了,明天还没到。”
舒枕山晃了晃手中印满图表的两张纸:“晚上不趁热评估一下供应商的数据吗?还是说你有别的安排?”
“……”冉步月在心里骂了句工作狂,伸手捻了捻,“加班费。”
舒枕山:“会给的。”
公路两边的高楼越来越少,车似乎朝着城市边缘开去,冉步月皱了皱眉。
酒店一般都是甲方按公司标准定的,会订在工作地点附近,这个地方显然有些偏远了。
冉步月正想问舒枕山他把酒店订哪了,就见车窗外飘过几片细碎的樱花瓣。
探头望去,道路两侧全是粉丝的樱花树,晚风吹过,吹落一阵樱花雨,浪漫得像少女梦中的场景。
冉步月微微长大了嘴,被梦幻的街道震撼。
车在一幢古拙的庭院门口停下,穿着和服的管家先生微笑着迎接他们。
冉步月有点震惊:“今晚住这里?”
舒枕山:“市中心订不到酒店了。”
和蔼的老管家带他们参观了一圈,日式传统住宅庭院,松竹石篱错落有致,空寂幽静,庭院深处有一处温泉冒着热气,两人的卧室相邻,连着檐廊,廊外便是盛开的晚樱树,更远处,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水声清灵。
管家请他们去饭厅用餐,主厨询问他们的口味偏好,在他们面前制作新鲜的寿司与料理。一贯一贯,份量不多,冉步月不知不觉吃得有点撑。
两人一直没怎么讲话,只是安静地品尝食物和景色,不知道分别想着什么。
吃完饭,冉步月先起身离席,淡淡地问:“吃完了没,还要评估数据。”
舒枕山嗯了声,和他一起走回去。
“来我这里吧。”舒枕山拉开趟门,“资料都在我电脑里。”
叠席上架着矮桌,两人在桌边席地而坐,打开电脑,资料铺满桌面,飞快进入工作状态。
今天刚见完供应商,记忆果然是最新鲜的,两人讨论效率很高,很快就将思路梳理得井井有条。
正事进入尾声,窗外传来蛙鸣,令人觉得在此刻工作是对自然的亵渎。
两人对着完稿的文档,同时看向时间,又同时沉默。
时针指向夜间十一点,距离他们约定的那天,只剩下一个小时。
但通常,约会默认在当天的晚上,而不是从零点就开始算,那样显得人太饥渴。
“我回去洗澡了。”冉步月站起身,往门外走。身后舒枕山说:“我也是。”
冉步月难以分辨他话中的打算和意思,飘着淡香的樱花宅邸令他恍如梦中,冷冰冰的工作也无法将他从这种蜜雾般的暧昧氛围中抽离。
都是成年人,他知道今晚肯定会发生些什么,但是这里太美太浪漫,对于床伴关系来说过于郑重和夸张,导致思想状态有些混乱。
冉步月细致地洗完澡,披上和式浴袍,仔仔细细地将腰带系好,衣领交叠。体面保守的长袍下,里面却什么也没穿。他就这么赤足走出水汽氤氲的浴室。
刚踏出浴室,冉步月便愣了愣。
男人背对着他坐在廊边,半盘着腿,单腿屈起,很松弛的坐姿。只有下半身穿着松垮的袴裤,上身赤裸,完全展露出线条漂亮有力的背肌,单手搭在膝头,指间随意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云豹、狮子之类的,独自坐在樱花树下,又莫名带点脆弱和忧郁的气质。
冉步月不由地放轻了呼吸和脚步,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没有惊动敌人半分。
离男人两步之遥,成功就在眼前。
却忽然一阵夜风拂过,花枝簌簌作响,樱花瓣漫天飞舞,兜头浇了冉步月满头满脸的花瓣。
冉步月低头一看,一片花瓣正好飘到他的脚背。
皮肤一烫,男人握住了他细瘦的脚踝,掌心贴着跟腱,修长的手指圈拢一周,绰绰有余。
“走路怎么不出声。”
舒枕山指尖轻动,捻起那片花瓣。
白皙的裸足踩在深色木地板上,圆润的脚趾和足跟像樱花一样泛着淡粉,视觉冲击力很强。
男人浅麦色的大手礼貌地往小腿游走,粗糙的掌纹磨过细腻的肌肤,像在抚摸一件上好的白釉玉壶,不带情欲色彩。
冉步月缓缓矮身,放下一条腿,又一条腿,端庄地跪到舒枕山身侧,衣领袍角丝毫不乱,半湿的长发披在一侧的肩头。
“是你没听见。”冉步月在他耳边道。
舒枕山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意,隔着几寸空气都能感受到他肌肉下蕴藏的力量感,荷尔蒙气息很克制地收敛着,于是让冉步月更想亲手撕破他。
上次一直是后背位,冉步月没什么机会上手,甚至没机会看清舒枕山的正面,非常遗憾。
现在美景当前,他没什么好犹豫的。
葱白似的指尖划过男人起伏的胸肌、腹肌,轻轻一跃,去挑他袴裤的腰带。
舒枕山呼吸一沉,用力抓住冉步月的手。
冉步月皱眉:“又不让我碰?”
“还有十二分钟,才到4号。”舒枕山把腕表抬起来给他看,声音淡淡地解释。
“……噗。”
冉步月难以置信地笑了出来,“舒枕山,你是不是有病?”
实在是很有契约精神的床伴,缺一秒都不行。
不知不觉中,冉步月就被带着换了姿势。
他被舒枕山扣在怀里,后背贴着舒枕山体温过高的肌肤,舒枕山的下巴轻轻搁在他颈窝。
两个人微微低着头,一起看着腕表,一起数着秒,克己复礼地等着约定日子的到来。
为了不那么度秒如年,舒枕山把视线从腕表上挪远,这一下,就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你腿怎么了。”舒枕山突然沉声问。
冉步月的衣摆下,隐约露出了他膝头的淤痕,舒枕山掀开,两大片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怎么弄的?”男人声音沉得吓人。
“没怎么。”冉步月重新把衣摆盖回去,回忆道,“就是两天前的晚上……”
舒枕山面色蓦然一变。
就是那天,冉步月接了个电话,和对方语气亲密,挂断后匆匆下班,不知道急着去见谁。
舒枕山脸色奇差:“冉步月,你现在喜欢这种?”
舒枕山对冉步月的偏好一清二楚,略微嗜痛,喜欢粗暴一点,但只做气氛调节用。
更多时候,夸他乖、表扬他做得好、摸他的头发安抚他,比单纯粗暴的效果要好上一百倍。
难道冉步月现在的口味变了?
或者说,他口味变杂了,能接受自己这种,同时也享受别的类型?……好吧,毕竟他们没有约束彼此只能是唯一的床伴,所以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但是……!
亲眼看到别的男人在冉步月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是太超过了!
舒枕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每一根血管都像要爆炸了一样,砰砰直跳。
冉步月很懵:“什么……?”
舒枕山在问什么啊,问他喜欢什么?喜欢摔跤吗?
舒枕山深呼吸,努力平静地问:“他让你做什么了?”
冉步月:“……?”
舒枕山再追问,声音压着不明显的颤抖:“他这样弄得你很爽?”
“……”
冉步月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再看了看舒枕山愤怒到极点又被他强行克制住的表情,突然醍醐灌顶,懂了。
眸中的笑意差点没掩住,冉步月玩心大起,飞快垂眼,睫毛颤了颤,再撩起眼皮时,眼中似乎已泛起朦胧的醉意。
冉步月换了个方向,面朝舒枕山跪坐,将长发撩到脑后,单手握住,缓慢地俯身,温热的吐息喷到舒枕山胸口,慢慢地往下移动。
这个姿势的某种意味太强烈。
舒枕山顿时整个人都僵了,石化了,一动也动不了,心跳快得要飞出来。
“他没弄什么……”冉步月轻言细语,尾音软绵绵的,“我就是跪得久了点……”
说着,冉步月扯开男人的腰带,“就像这样……”
啪,手腕再再再一次被男人扣住了。
舒枕山冷脸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
冉步月皱起眉,脸颊边的潮粉渐渐淡去,旖旎的气氛散得很快。
他冷道:“舒枕山,你哪里我没看过,哪里我没碰过?有什么可矫情的?”
舒枕山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但很快被他掩饰了过去,声音低了些,有点哄人的意思:“我不想要你跪,也不想要你疼……”
“我乐意。”冉步月拧着眉,“你以前不也挺乐意的吗?”
舒枕山:“现在不了……”
不知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午夜12点的闹钟铃,标志着他们约定日子的正式来临。
但两人都没动,僵持着较劲。像一道发令枪响,却没有人起跑。
最终,舒枕山轻轻叹息一声,没有预兆地把冉步月打横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
“你这腿今晚就别折腾了,外面地板太硬。”
冉步月冷冰冰地揪着舒枕山胸肌上的一小块皮肉,烦躁道:“舒枕山,你不对劲。”
舒枕山没回答,弯腰把冉步月放到柔软的榻榻米上,欺身压住,强硬地吻下去。
“唔…不要!”
冉步月猛地偏头,双手抵着舒枕山下巴,把他往外推,冷声抗拒道:“我说了,我不跟炮友接吻。”
舒枕山停住动作,目光幽深。
他贪婪地盯着冉步月的嘴唇,深粉色,像樱花瓣一样柔软。吻住他的滋味永生难忘,现在却死也没法做到。
他快七年没有吻到这人,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现在天天看着冉步月在眼前晃,上班不用说,连上床都被勒令禁止接吻,舒枕山快要憋疯了,心里像被蚂蚁啃噬一样难受。
舒枕山知道冉步月有点发脾气的意思,因为自己不让他碰底下。
其实那玩意根本不是重点,主要是离它不远的那枚枪伤,舒枕山始终没想好怎么解释。
他不想随便编一个理由骗冉步月,却也不愿意向他坦白枪伤始末。
尽管冉步月当时已经是他的前任,舒枕山仍想力所能及地为他挡一点风雨,想让他更快地崭露头角,想看着他成功,星光闪耀。
所以舒枕山没想那么多,没计较风险,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都是他擅自的自作主张,冉步月没必要知道。
但如果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法亲到冉步月……那他确实会有点难受。
月影照进窗棂。
窗外又是一阵夜风,几片柔软的樱花瓣卷着月色扑到两人身上,蛙鸣忽远忽近。
舒枕山问:“他亲了你吗?”
冉步月皱眉:“哪个。”
舒枕山强忍着浓烈的妒意:“前天那个男人,或者别的男人们。”
冉步月:“……没有。”
舒枕山眉心稍稍舒展了些:“你不和任何人接吻?”
所以,你只吻过我一个人吗?
“你到底还要我重复几遍。”冉步月恼了,“我、不、和、炮、友、接、吻。”
舒枕山不过脑子地追问道:“那你可以和谁接吻?”
冉步月答:“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