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只有八岁，她六岁的时候才被送到爸爸身边。

她没有经历过爸爸的曾经，没有去过他长大的地方，只和爸爸的几个朋友见过寥寥几面。

“伊芙。”布鲁斯的声音里甚至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请求。

小孩子的直觉总是十分准确，尤其是在各种负面情绪以及危险里长大的伊芙。她能感觉到布鲁斯没有恶意，她知道布鲁斯值得相信。

“布鲁斯，我知道的很少。”伊芙希望有更多人理解并且喜欢阿莱克斯，假如布鲁斯能在她的帮助下办到，伊芙会很开心，但她知道的并不多。

“任何事情都可以。”他没办法了解阿莱克斯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伊芙是唯一的可能性。

任何事情？

“我的……母亲，”原谅伊芙说不出妈妈这个词，她和那位金发的女士相处时间实在太少：“她在将我送给爸爸的路上跟我说了她和爸爸的事。”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记忆，不过六岁的女孩儿人生第一次听到关于爸爸的事，于是她记得很清楚。

“她说，我爸爸当时重伤濒死，浑身都是各种各样的伤，她并不打算救，因为救下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危险，”伊芙觉得她的母亲冷静又坚强，除了不是个很好的妈妈之外，一切都很好：“但爸爸当时发现了偶然路过的她，他的双腿骨折，站都没办法站起来，喉咙里不断呕着血，依然用这样的状态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按照伊芙现在八岁来看，他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那次，是在二十岁之前。布鲁斯沉默地听着。

伊芙似乎沉浸在回忆里，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爸爸的事，也是她的母亲第一次跟她说那么多话。

金色长发披在身后，眼睛翠绿的女士坐在飞艇上专门设置的办公室里，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很多信函和文件，她站在对面像是下属。

“伊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跟你说关于他的事，是为了让你更了解他，好让自己过得更好些，你最好集中精神，别被其他事情所打扰。”

飞艇中有人潜入要暗杀她的母亲，但她的母亲对办公室外的惨叫和枪击声视若无睹，继续说着没说完的事情。

“因为他伤的很重，看起来奄奄一息，因此虽然被挟持，但我并没有十分紧张，”说的明明是十分紧迫的事情，但她的母亲语气里却不带任何异样的感情：“我尽量拖延时间，打算等他撑不住失血过多休克或者直接死去。”

“但是那个男人安静地看着我拖延时间，拿着刀的手没有颤抖过一秒，于是我知道他是个有耐心的人。”

“我尽量在等，等他昏迷，但是过了很久，他依然醒着。”

“后来呢？”伊芙不知道让她听这些有什么意义。

“直到我快要撑不住，他才说了第一句话——你以为这样的伤对我来说很重吗？”

当时伊芙听不懂，于是她将母亲所说的结论记了下来——他是个亡命之徒，非常善于忍耐，但同时没有因为伤情紧急而用更残忍的方法威胁弱者，而是等她自己看清形式，因此他还有一些难得的坚持。

伊芙还记得她最后问她的母亲：“父亲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不知道名字，只知道长相。

伊芙将这些完整说给布鲁斯听，这些事情并不会对她的爸爸造成威胁，也不算是机密。

“我以为爸爸会是那种冷酷的人，但他无条件接受了我，一直对我很有耐心，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指责或者惩罚我，”伊芙感觉得到来自爸爸的关心：“虽然爸爸当时并不经常跟我说话，但他没让我受任何委屈。”

在阿莱克斯眼里，他曾经那么愧对伊芙，但在伊芙眼里，爸爸一直对她很好。

善于忍耐的亡命之徒？这是布鲁斯听到的第一个外人对阿莱克斯的客观评价，他当时大概率连二十岁都不到，能力尚未成熟，心智也处于易冲动的时期，但已经能在身受重伤、双腿断裂、奄奄一息时保持清醒并且克制自己的行为。

他有布鲁斯该为之赞叹的心性，但比起赞叹，布鲁斯又忍不住去想，假如八年前他提前找到了那所地下实验室，安全将阿莱克斯带回来了呢？他不必经历那些数不尽的折磨和伤害，不必逼迫自己成长……

但看着眼前女孩儿纯净的蓝色眼睛，他又无法继续想下去。

“我和爸爸经过一片雨林，在里面走了很久，我们不认识那里的所有植物，到处都有致命的毒虫，他把所有能吃的食物都留给了我，自己捡那些掉在地上被动物吃了一半的腐烂果实，因为只有那些可以确定没有毒。”她的爸爸很强，不会轻易被毒性微弱的东西伤害，但因为有她在，于是不能去冒险尝试：“爸爸只是安慰我说，他之前吃惯了这些。”

“那片满是毒瘴的雨林里有一片幽蓝色的湖泊，和爸爸的眼睛很像。虽然很艰苦，但我喜欢和爸爸一起在那里度过的那些天。”

布鲁斯不确定自己原本想听到怎样的过往，是轻松些的还是严肃些的，总而言之，不该是这样沉重的。

阿莱克斯好像习惯了一切痛苦的，然后将所有痛苦刨去，把最温和的捧给自己的女儿。哪怕是能力成熟之后，他好像也没做过任何报复发泄的事情。在苦难里生长，他长成了一个温和可靠的人。

即使阿莱克斯没有伟大的乐于牺牲奉献的心，但这些已经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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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洞里发生的一切，阿莱克斯都不知情。

只是今天听布鲁斯说起了钱伯斯，虽然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但既然说了要解决，自然是趁早的好。

好吧，或许也有经历过今晚和布鲁斯的谈话后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原因，总之阿莱克斯晚上离开了韦恩庄园。

“你是蝙蝠侠的人？”黑面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些压抑的怒火来。

阿莱克斯自认为和蝙蝠侠没有展现出什么特殊关系：“为什么这样问？”他坐在黑面具的办公椅上。

“整个哥谭，但凡和我对着干的，都是蝙蝠侠的人。”这点根本不用怀疑！除了他自己的人，那只蝙蝠会允许另外的人在他的地盘上随便做些什么吗？

阿莱克斯没有回答，黑面具只当他是默认。

“跟着蝙蝠侠有什么好的！该死的罗宾换了一个又一个，说不定每一个都不得好死，这就是跟着他的下场！”黑面具试图说服阿莱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