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芳信对这位连襟的印象,他应当是个冷峻严肃,不爱附庸风雅,不喜闻香赏花的人。
如果再回忆他梦中,崔将军和孟二娘两人的交集,就更要感叹一声命运玄妙。
用屋里备着的温水再次清理过后,芳信神态慵懒地半揽着孟惜和,她靠在他身上轻缓地呼吸,脖子和脸颊都还是红的。
“今天观里送来的信中,有提起什么不好的事吗?”孟惜和忽然摸了摸他脖子上的一颗痣,柔声问。
“我觉得,你好像从看了信之后,情绪就不怎么高。”孟惜和回顾自己的记忆,不记得太清观在至兴十年有发生什么事。
和芳信关系比较好的芳缘道长,那个诬告案应该还没发生。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心情这么不好?
“我情绪不佳,有这么明显?”芳信问。
这还不明显吗?以往他哪回不是要来三次,刚才两次就结束了,也没故意为难吊着她,干脆地就给了她一个痛快。
“还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孟惜和捧着他的脸颊,声音温柔。
芳信在她的目光下没能坚持多久,低声说:“宫中有变,短暂的平衡被打破,谁都不知道未来的天平会偏向哪一方。”
孟惜和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不管未来如何,我都能接受了,不管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一直待在宁州也好,回到梁京也好,都没关系。
刚重生时,她觉得林府和林渊会困住她一辈子,后来离开林府,她又悲观地觉得,牢笼之外仍是牢笼。
可这一年宁州的生活让她明白,山外是另一重山,天外还有另一片天,世上本没有牢笼,只有自己给自己设下的束缚。
想要的越多,想掌控的东西越多,困境就越深。
“你一直是个洒脱的人,把什么都看得清楚,现在怎么反而定不下心了?”孟惜和缓缓摩挲芳信的脸颊和下巴。
芳信感受着她的手指在脸颊上划过,抬手覆上她的手背,如平常那样笑起来:“如果你不怕,那我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正是如此,以后遇到什么事,就先不要假设我会害怕了。”
“我知道,惜和其实勇敢又坚韧,还会保护我,就像在宁州一样,对吗?”
。
至兴十年四月,宫中传出消息,陛下喜添皇子。
虽然皇子的生母林才人才生下孩子就血崩而亡,也没影响皇帝的好心情。
他一挥手,给劳苦功高的林才人追封了个妃位。
“让人给她选个好字,既然人没了,再往她娘家送些赏赐。”
赏完尸体都已经凉透了的林才人,皇帝没急着去看自己的皇子,而是去了李贵妃处。
她坐在鲜花拥簇的院中,满脸的不高兴,哪怕见到皇帝来了,仍是皱着眉头一脸委屈。
“这是怎么了?”皇帝明知故问。
“陛下怎么不去看小皇子,倒来了我这里?”李贵妃道。
皇帝不语,李贵妃很快便憋不住了,不高兴地抱怨:“陛下可听说了,宫人都在说,就因为我善妒,怕我害了她,林才人才隐瞒怀孕的事,悄悄生下这个孩子不敢声张。”
“这些年我虽是骄纵了些,可害人的事我怎么会做,我若真那么容不得人,当初陛下在我这里宠幸了林才人,我就容不下她了,怎么会让她安生地生下孩子,陛下要替我作主!”
皇帝也想起来,几个月之前,自己确实是在贵妃这里多喝了几杯,才临幸了恰好来这里拜见贵妃的林才人。也不怪贵妃这样委屈。
“是委屈你了,既然人都死了,就不要再计较了,那些敢多嘴多舌的宫人,也都让人去处置,你莫要动气。”
皇帝拉着李贵妃的手,“小皇子以后还需要你来照顾呢。”
“陛下要让我来照顾那孩子?”李贵妃惊讶又苦恼,“可
我哪会照顾孩子。”
皇帝心说,宫中也只有她一直这般真性情,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其他妃嫔,若是听说能照顾小皇子,哪个不是欢天喜地的。
“哪就真要你自己来照看了,那么多嬷嬷宫女,难道还照顾不了一个孩子?只是记在你名下,对你对那孩子都好。”
皇帝是真的毫不怀疑他的贵妃会迫害他的子嗣吗?
不见得,但他清楚,把那孩子和贵妃绑在一起,贵妃会更用心照顾孩子,等那孩子长大,也会孝顺贵妃。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确实对李贵妃有几分真心,在为她着想。
“你好好照看这孩子,日后他喊你一声母妃,等我去了,你凭着这孩子,也能得到一份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