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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很行 摧山白 19452 字 2天前

第41章 第41章 私会

入了夏, 孟檀终于好事将近了。

孟府上下张灯结彩,就连下人们也都换上了喜庆的红色衣裳。

上一次是姚戚香,她那时初到孟府, 说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毫无心思去观察孟府的布置,这一次她成了旁观的人,果然, 这成亲还是看别人成有意思。

只见孟檀一身红色喜服带着黑色滚边, 十几岁的少年英俊不凡,旁边站着一个娇柔的身影,盖着盖头,便是宜宁县主了。

高堂上坐着三房的孟祁枫, 孟檀的母亲早已不在世, 便只摆着一块牌位。

吉时将至,观礼的人全都攒在屋里等着看,姚戚香忽然发现刚刚还在同她说话的孙月瑶不见了。

她皱了皱眉,低声问茗玉:“你可瞧见孙月瑶?”

茗玉道:“方才她身边的女使金铃跟她说了两句什么,她便往二房那边院子里去了。”

大喜的日子,本不宜节外生枝, 可姚戚香却油然升起一股直觉, 她望了眼大屋,见没人注意这边, 便拉着茗玉也往二房那边去了。

走得愈近,那种感觉便愈强烈, 姚戚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面上却又显得四平八稳。

因这阵子她与孙月瑶时常来往,二房的下人对她的到来早已见怪不怪, 姚戚香径直便去了。

进了孙月瑶那屋,姚戚香先让茗玉在外边看着,她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还没走到里面,就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

“无事,你实在不必再过来一趟的,去不了是我的问题,这银子你便拿着吧。”

是孙月瑶的声音。

姚戚香皱了皱眉,继续前进几步,然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本就是房间的定钱,夫人拿着吧,而且这戏票的钱也该还给夫人才是。”

是李江,那个船夫。

姚戚香眨了下眼,她没有出声,只在旁边默默听着。

“不用了……左右是我耽误了你做事,这些银子你便拿着吧。”孙月瑶推托着,“我给出去的银子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两人推诿了一阵,最后李江把银子收下了。

到这里,姚戚香本以为话题要结束了,谁曾想李江又道:“夫人,我见您神色比上回憔悴,近日还是睡得不好吗?”

孙月瑶道:“没什么……许是这天气热了些,莫名惹得人心躁。”

姚戚香暗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这才是初夏,要是入了盛夏……

她听出了这只是孙月瑶的托辞,自然也明白孙月瑶只是借故想见李江几面,她本来就没打算去听戏,因为她说过,孟极不喜她总是外出。

每旬出一次,便是总是。

“那……夫人紧着身子,我先走了,若是下回还想听戏,再找我来。”

“好。”孙月瑶道。

李江应该是走了,姚戚香站到了外面,看见孙月瑶的身影时,她就驻足在门内,远望着李江离去的方向。

看了良久,她才回头,一转身撞进姚戚香那双眸子里,孙月瑶吓得脸都白了。

姚戚香不觉笑出声:“若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堂兄,嫂嫂这个表情岂不是太心虚了?”

孙月瑶脸色煞白,怔怔看着姚戚香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姚戚香缓缓向她走近,道:“嫂嫂怕什么?不就是找人定了个雅间又没去成吗?”

孙月瑶结巴道:“你、你怎么过来了?吓了我一跳。”

“我在席上不见嫂嫂,问了别人说嫂嫂到这儿来了,便来找你。”姚戚香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似的。

孙月瑶道:“是、是吗?那我们现在赶紧过去吧。”

姚戚香挽着她慢慢往外走,道:“这会儿过去,只怕早就拜完天地了。”

孙月瑶这会儿正心虚,强笑道:“那倒是我耽误你观礼了。”

姚戚香摇了摇头,她看着孙月瑶,忽道:“幸而是被我看到了,若是旁人,嫂嫂会如何解释呢?”

一句话像一根细针一样扎了孙月瑶一下,她鼻尖瞬间沁出汗珠来,抬眸对上姚戚香的笑脸,只觉得分外可怕。

“他、他就只是来找我退钱的。”

姚戚香摇了摇头。

“下次,嫂嫂对别人说起时,可不要提他,而是要说自己,你就说,我不过是看他可怜,打赏他几个茶钱罢了,试想一番,若此刻问你的是孟极,你怎么能当着自己丈夫的面,为别的男人说话呢?”

孙月瑶越听越觉得心慌。

“越是做了,表面上便越是要坦荡,嫂嫂一见我,先是变了脸色,又吞吞吐吐,这岂不是坐实了人家的怀疑?”

“戚香,我……”

“嫂嫂,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姚戚香道,“不就是找男人见了两面,那怎么了?孟极去外面找妾室,喝花酒的时候,可有似你这般胆战心惊吗?”

孙月瑶不由自主地就顺着这话往下说:“可他……毕竟是男子,我却是……”

“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姚戚香道,“只要无人发现,你照样是你的孟夫人,那梅娘最后不也好端端回了高门大户吗?”

梅娘,便是《出墙记》中那贵妇的名字。

孙月瑶连连摆手:“今日是我犯糊涂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突然有些……我心里……”

她语无伦次起来,只有姚戚香看到她眼中藏匿的寂寞和彷徨。

两人走了几步,默了瞬,姚戚香道:“李江此人心眼不坏,嫂嫂若想,我愿为嫂嫂筹谋。”

这话宛如惊天一个闷雷,震得孙月瑶猛然看向她。

“你、你说什么?”

“深宅后院,这种事,若后宅之中无人打掩护,无人探消息,就算一朝成事了,又如何能长久呢?”姚戚香徐徐扇着扇子,一脸平静,仿佛根本不知自己所说的究竟是一番如何惊世骇俗的话。

孙月瑶站在原地,双脚仿佛被钉住了一般,直勾勾看着姚戚香动弹不得了。

她想反驳,想说自己不是这样的,分明没有……

可她心里,又忍不住想听一番姚戚香要如何筹谋,她就是听听,只是听听……

于是,孙月瑶问:“要……如何做呢?”

“嫂嫂自然,不能在二房,要成此事,便去大房,去我的院子里。”姚戚香道,“那里全是我的人,可他们见了你,也只当你我妯娌关系好罢了,谁会想到那桩事上?此事,除了我,我的心腹,便只有你知,你的心腹金铃知。”

“戚香,我……”

“嫂嫂不必急着回答,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你若信我,此事我替你筹谋,你若不信,今日你便只是打赏了一个茶楼小二几个茶钱罢了。”姚戚香道。

孙月瑶看着姚戚香,忽然觉得她这个妯娌,主意很大,她听着姚戚香说话,就莫名生出一股信任来。

“你……为何为我做到如此?”孙月瑶愣愣地问。

“嫂嫂,你我都是女人,咱们女人被困在深宅大院之中,这一生本就很苦了,若还要墨守成规,那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呢?”她道,“将来有朝一日,嫂嫂老了,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难道会想起与孟极之间的种种吗?还是膝下的儿女们呢?能回味的,左不过都是只属于自己的那一点东西罢了。”

孙月瑶深呼吸着,她的理智绷成了一根根紧弦,她很清楚知道自己不该越过雷池,很清楚知道自己应该速速与姚戚香解释清楚,很清楚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见李江了。

可她只是沉默着,她既没有点头应允,也没有摇头拒绝,她在踌躇犹豫着,她在想……她能不能做那戏中的梅娘。

“走吧。”姚戚香一脸轻松,“若再不去席上,谁都要发现你我二人不见了。”

话题被一带而过,等孙月瑶想要表些态度时,似乎又不必了。

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孙月瑶在心中默念。

两人回到了三房的喜宴上,孙月瑶娘家的人见两人走来,凑上前道:“哎,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你。”

来人问的自是孙月瑶,孙月瑶心里一个咯噔,正要开口,便听见身侧的姚戚香率先道:“还不是那席上的果子凉了些,我拉着嫂嫂,陪我去更衣了。”

“是啊,我也吃不得那个,就吃了一颗,灌了好几盏热茶下去,这天到底是还凉哟。”那人道,“行了,走吧,正开席呢!”

从始至终,孙月瑶都不必开口,没人注意到她去了哪里,她好像哪里都没去,一直在这席上坐着似的。

如此简单,这样就被姚戚香一句话打发过去了。

也是因此,孙月瑶才发现自己找的借口有多蹩脚可笑,什么天热难睡,她分明是心火难消。

怕是李江,也听出来了吧……

她脸上一阵阵地发热,然后端起桌上的酒,吃了一杯。

天色黑了,等屋里到处点上了灯,大家又热闹了一阵,这场喜宴才终于散了,有年轻的小娘子们想去闹洞房那边凑个热闹,姚戚香本想回去的,可转念想想,孟檀是孟家最后一个男郎了,只怕是除开这回,她再也没有机会去瞧人家闹洞房,便也一同跟了去。

从前厅走到后院,路程不算太远,只是廊下虽有点着灯笼,待离了回廊,走入庭院深处时,脚下却漆黑不见路,走上十几步到了一个路口才能瞧见一个灯笼,他们过来得急,本来就没带几个下人,前面那几个小娘子身边的人拿着的灯,照不到姚戚香脚下来。

她近乎是摸着黑走,少不得要茗玉紧紧扶着她。

忽而,姚戚香开口抱怨:“怎么这大房与三房的宅子不是一伙人修的不成?为何三房这边地上没放灯呢?”

明明她院子里那边就有,晚上走起路来,连灯笼都不用掌,别提多方便了。

茗玉道:“娘子,咱们院子里的灯,是娘子嫁过来之前,公子才让人放上去的。”

姚戚香往前走着的脚步突然就顿住了,她回过头,摸黑看着茗玉,道:“你说什么?”

“娘子不知吗?”天黑,茗玉的神情她瞧不见,只听见茗玉的声音,“咱们院子里的那些灯,是公子专门让人打造了放在地上的,说是将来新妇过门,走路方便。”

姚戚香不出声了。

这实在是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莫名地,她脑海中就是浮现出了孟扶危站在道旁,叮嘱着下人放灯的模样,他长身玉立,脸上定是没有一点表情,连嘱咐的口吻都是淡淡的。

她脑子里禁不住想——那个时候,孟扶危难道是在期待着她这个新妇的吗?

第42章 第42章 不和离了

洞房里的是宜宁县主, 真正去闹的便也只是那几个与宜宁县主亲近的王女,况且也不能说是闹,不过投几个乐子, 让今夜更热闹些罢了。

宜宁县主喜甜, 喂她吃的便是半生不熟的生汤圆,姚戚香这个时候才得以随着人流挤到了前面,得见这位宜宁县主的容貌, 生得如珠如玉, 笑起来时那双眼睛很是璀璨,一看就知是家中千娇万宠出的女儿。

别人问她生不生,她笑着腼腆说出“生”的样子,也让人分外喜欢。

姚戚香站在远处, 默默瞧着这一幕, 忽然生出一种感慨——她姚戚香,竟然能和宜宁县主这样的人嫁入同一户人家,怎么不算是烧了高香呢?

那对血玉如意内暗藏乾坤之事,自然是被孟家死死瞒下,到现在宜宁县主还不知情呢。

万紫千红,其乐融融, 姚戚香站在人群中缓缓勾唇, 怎么能够不知情呢?

这边闹完了洞房,姚戚香才回去, 而孙月瑶则是早就回了。

今夜,孟极宿在她的房中, 他本来就酒量不好,眼下喝了些酒,浑身都是醉醺醺的酒气, 孙月瑶就坐在床上,冷眼看着孟极脱衣。

外衣脱下,再是中衣,一脱变露出肥腻腻的白肉来,孙月瑶不由垂下眼,喉咙里泛起一股恶心。

从前倒也不觉得恶心成这样,今日的恶心却是止都止不住,闹得厉害了,孙月瑶便扶着床沿干呕起来。

她呕了半天,孟极才回过神,醉醺醺地问她:“你是怎么了?”

他一说话,满嘴的酒气和浊气扑面而来,孙月瑶呕得更厉害了。

孟极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喜道:“这是有了?”

“快!”他对外,“快找郎中来!”

孙月瑶本想开口拒绝,可她脑中忽然想起姚戚香的话,凡事不要急着拒绝,不要断定,表面是越云淡风轻,人家就越怀疑不到你头上来。

于是她扶着胸口,起身懒懒道:“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说不定是今儿席上多进了点寒凉之物,刚刚回来的时候便觉得难受,这会儿竟是更严重了。”

孟极“哦”了一声,点点头,道:“那请个大夫过来也是应当的。”

孙月瑶“嗯”了一声,再无多话,而她的恶心,也差不多止住了。

郎中到了之后,先给孙月瑶看了诊,又问了几句孙月瑶近日的睡眠状况,今日在席上都吃了些什么,孙月瑶一一答了。

她想起姚戚香的话,提了一句:“今儿看那席上的冰镇果子不错,多吃了几颗,吃的时候不觉得什么,说不定就是那果子害的。”

“那就是了。”郎中道,“夫人近日少眠,本就精神匮乏,再吃了寒凉之物,有些反应也是应当的,我替您开几帖温胃驱寒的方子,喝几日将养一下。”

“好。”孙月瑶点点头,“那就麻烦郎中了。”

待郎中走了,孟极道:“你这几日,夜里休息不好?”

孙月瑶先是心里一个咯噔,可这时候,她脑中再次响起姚戚香的话——当别人质疑你时,你自己不能先心虚了,反而要直视对方的眼睛。

于是,孙月瑶抬眸,然后她便成功在孟极脸上看到一丝心虚。

她突然懂了,心中嘲讽地笑笑,想起前些日子,她还在因为孟极纳了妾室怄气,然而现在,她竟是万分希望孟极去那妾室的房中。

“嗯。”孙月瑶道,“晚上睡得不好,许是天气变热的缘故,一阵一阵的。”

“哦……”孟极道,忽地,他灵机一动似的,道,“哎,那我这些日子,不如先去芸香那儿住吧?你一个人睡,也能睡得好些。”

若有可能,孙月瑶真想冷笑一声,不过她面色依旧平静,双眼似是透着不满,对孟极道:“那就去吧。”

见她这样,孟极又有些不好意思,可横竖已经得了允准,万一他现在又不去了,下一回开口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于是,孟极笑道:“那这些日子你好好养着,回头我再来看你。”

说罢,竟是立即就收拾好衣服重新穿上,邋邋遢遢踩上鞋子就要往那边去了。

从始至终,孙月瑶一直冷眼瞧着,一直看着孟极的身形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她心头忽然泛起一股恶气来——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不能?

姚戚香进屋时,孟扶危已经在里面坐着了,她见他动作这样快,不光回来得比她早,甚至还沐洗完,连头发都干得差不多了,便知他提早回来不是一时半刻了。

她走进屋中,问:“你没去席上?”

“去了。”他道,“饮了两杯酒,就回来了。”

哦……

其实最后她去闹洞房的那会儿,忽然心思就不在真的闹洞房上了,回来的时候,她情不自禁,一直看着脚下放的那些灯。

这些灯,竟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为着她来,孟扶危专门去放的。

姚戚香忽然有些好奇,是为她姚戚香放的,还是为孟扶危的新妇放的呢?

应该是后者吧……她与孟扶危又不相识,可就算是后者,她竟然也觉得欢喜。

姚戚香心里,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一个人对她好,但又不对她明说,等她知道这件事时,是她自己发现的。

若她发现不了,他就一直都不会说。

姚戚香坐在了他身侧,他今夜……应该不了吧?

想了想,姚戚香率先躺在了里面,道:“歇了吗?”

“嗯。”那边他应了,便起身去熄灯,熄了几盏,只留下一点点微光来。

两人同塌而眠,姚戚香静默了一会儿,问:“孟扶危,你有想过和离的事吗?”

“为何要想?”他说,“你我夫妻本就顺理成章,为何和离?”

姚戚香又躺了一会儿,她又问:“那……不和离了吗?”

她其实已经确信,自己怕是很难再遇到这样好的夫家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是眼下好歹是好的。

孟扶危:“我不会和离。”

这样的对话,放在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之间,或许有些奇怪,可姚戚香一直都抱着将来要和离的想法在孟府生活,这是她第一次生出了不和离的念头。

其实就这样,也不错。

她没有再出声,孟扶危也没有再扰她,像是将来之事忽然有了安定之处,姚戚香很快睡了过去。

过了几日,孙月瑶登门拜访。

姚戚香得知她来的时候,心中还有些意外,自从婚宴之后才过去了五六日,她本以为孙月瑶胆子不算大的,没想到做决定的时候竟然这般快。

她将孙月瑶请了进来,不是请去偏厅,而是直接请到了她屋里。

“嫂嫂,有几日没见了,吃了午饭吗?我才着人去外面给我买点心。”

孙月瑶神色怏怏,又有些戒备地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戚香,李江的事,你有几分把握?”

姚戚香心想,她的把握自然是不小,但这种话如何直说呢?

她便道:“嫂嫂这是想通了?若是如此,我便去尽力为嫂嫂打点了。”

孙月瑶更加低了声音:“那……难道李江愿意吗?”

姚戚香笑了笑,道:“上次我同你说,李江家乡糟了水匪,他原先能做的营生没了,一个船夫,到了盛京来能做些什么?怕是什么也做不了,他身边还有个姐姐,姐姐现今是嫁给了戏班主,可他自己呢?他自己却没有一个像样的落脚处,至今还宿在戏班。”

孙月瑶踌躇着,“可……纵然如此,他也未必肯……”

“嫂嫂忘了?他的姐姐有孕在身,李江唯一拿手的戏排不了了,没了《出墙记》,李江就算再排别的戏,这中间也赚不了什么钱,他急着在盛京落脚,怎会不心动咱们的提议呢?只要钱给的够多,他自然会愿意的。”

孙月瑶动了动嘴唇,她想说,这难道不就是花钱买个男人伺候吗?若到了床上,一个男人对你没有半分情意,那真的还有意思吗?

可孙月瑶却无法说出口,她怕姚戚香觉得她贪得无厌,明明就是她自己……先看上了那李江的。

谁知,姚戚香从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中,读出了她的意思来。

“嫂嫂。”她道,“芸香进门时,你觉得她心里想的是爱慕孟极,还是想要嫁入高门,一步登天?”

孙月瑶说不出话来了,那必然是后者,那孟极是个什么德行,芸香能不能真正爱慕他,她心里还是有成算的。

须臾,孙月瑶拿定了主意,她垂下眼,对姚戚香道:“我试试。”

“我……什么时候去找他呢?”孙月瑶问。

“择日不如撞日。”姚戚香道。

孙月瑶一愣,今日?

姚戚香已然开了口,对外吩咐道:“我与嫂嫂说会儿话,方才打发云韬去买了点心来,茗玉你再去替我买只烧鸡,再买些姜糖回来。”

孙月瑶不解:“买姜糖做什么?”

姚戚香笑道:“嫂嫂,你是傻的不成,你不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孙月瑶顿了顿,懂了。

姜糖,李江。

此事,就这样定下了吗?孙月瑶想反悔,可心里又期待着他来。

这时,她又听见姚戚香对她道:“嫂嫂,今后不论你与李江如何,你待李江是何等情分,切要记得,不要频频去望他的眼睛,对他态度要冷漠疏离,你心里,要只当他是个取乐的玩意,只有这样,你与李江才能长久。”

长久?孙月瑶现在只顾着眼下,还从未想过长久。

“那若是……”她忐忑不安,“他腻了呢?”

“他?”姚戚香徐徐扇着扇子,“他会比你更担心这个问题的。”

第43章 第43章 嫂嫂成了

大约一炷香时间, 茗玉回来了,在姚戚香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姚戚香便对孙月瑶道:“时候不早了, 我要去屋里歇一会儿, 嫂嫂也去吧,我会让下人们远离这边,不要吵到我们睡觉。”

闻言, 孙月瑶便知是李江已经来了……

只怕, 在去的路上,他们已经告诉李江这趟是为什么来了,他竟真的愿意……

她心头微妙极了,这时, 又听姚戚香对她道:“嫂嫂, 我嘱咐你的话,你可千万要记得。”

孙月瑶点了点头,在姚戚香的示意下,进了里间的一个屋子。

姚戚香看着她进去,便叫底下人到外院去了。

她斜倚在贵妃榻上,目光流连于自己的扇面上, 那上面只绣着一株兰草, 姚戚香在想,今日之事, 对是不对。

她知道孙月瑶今日之举,其实不是一时冲动, 可她也知晓,若是没有她,孙月瑶这辈子都不会踏出这一步。

或许他日, 等孙月瑶生下一个儿子,她的儿子再争一些气,身为孟家的子孙势必不会过得太差,等到那个时候,孙月瑶便有指望了。

可若她生不下,若是连个女儿都没有,一辈子就这样磋磨下去呢?

姚戚香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只有这样,孙月瑶才会永远走向了她这边,她也算是永远把住了孙月瑶。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孙月瑶从里面出来了。

姚戚香看见她有些意外,道:“这么快?”

她还以为,怎么也会有一个半时辰……就像她和孟扶危那样。

孙月瑶形容有些慌乱,她走到姚戚香面前,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嗯,我有点害怕,就让他先走了。”

姚戚香问:“如何?”

孙月瑶立时别开了眼,半晌没有说话,等姚戚香再想问时,她才开口:“……不错。”

两个字,惹得姚戚香笑出声来。

“怎么个不错?下回还有他的事吗?”

孙月瑶脸上立刻红了一片,直红到耳后去,看样子是真羞了,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道:“就是……我瞧他也挺害臊的,生疏得很,最后还是我……我教的。”

看见孙月瑶的样子,姚戚香便知她的确是满意了。

“嫂嫂,那你可有记着我的嘱咐?你面对他时,是如何做的?”

孙月瑶道:“记得!我都记着,我既没有对他笑,也没有看他的眼睛,连话都没有对他多说几句。”

姚戚香满意地点点头,若连这事上都记得她的嘱咐,可见孙月瑶的确是个听话的人,听话的人会更好,就不会节外生枝。

“既如此,嫂嫂便回去吧,下次你想见他时,再过来这边找我。”

孙月瑶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小声道:“那个……万一我和孟司使撞上了怎么办?”

“嫂嫂不必担心。”姚戚香笑道,“若是他休沐,我会让人去你院子里说的。”

这下,孙月瑶终于放心了,她不禁想,若是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成这样的事,就算成了,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露馅了。

孙月瑶回去了。

姚戚香也知晓,从现在起,她算是永远握住了孙月瑶的把柄,从今以后,孙月瑶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向着她。

她既为自己设计了没什么心机的嫂嫂而惶恐,同时又为自己离目的更近一步而窃喜,可既然木已成舟,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还是得一步步做下去。

这日,姚戚香等着孟扶危回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又听见一个消息——姚振廷把那雪姨娘领进门了。

听说还是怀着身孕,大着肚子进门的。

这一幕,是多么眼熟啊,想必当年邓穗音大着肚子要她母亲吃她的妾室茶时,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可惜了。”姚戚香摸了摸耳后的头发,可惜她没有亲眼瞧见。

不过,热闹总是不会少的。

姚戚香突然不想在孟府吃晚饭了,她想回家去看一眼,毕竟自打姚太初死了之后,那个家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吩咐人备了车,姚戚香又让云韬去给孟扶危递了消息,就说她要回趟娘家,若孟扶危愿意,就晚上过来接她,若是不愿意,她就自己回来。

等马车到姚府时,也差不多是姚家吃晚饭的时辰了,姚戚香是直接过来的,都没有提前说一声,门口的家丁看见她来,回头说自己要进去报备一声,被姚戚香让人拦下了。

“我回自己家,要你报备什么?”姚戚香路过了他,径直入了家门。

她猜得不假,等她进去时,发现姚家的确到了吃饭的时辰,不过以前是一大家子,坐在前厅吃饭,这里面唯独没有她,偶然逢年过节时,才像是突然想起她这个女儿,把她叫出来打发些好菜。

不过现在,她分明嗅到了烧火的味道和饭味,前厅却是空的。

姚戚香笑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父亲母亲请过来啊,既然都做了饭,当然是要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才行。”

一盏茶的功夫,姚振廷最先从侧边的小路上快步走了过来,看清庭院中站着的人的确是姚戚香,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随即怒骂道:“不孝的东西!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你弟弟出事后,你竟连回家也不曾,狼心狗肺的东西!”

“哎呀,父亲何必动怒呢。”姚戚香徐徐扇了两下扇子,“我本来是在弟弟死后立马要过来的,却听闻父亲又是主动和解,又是主动帮孟家解释,如此善解人意,那便真的是弟弟犯错了,女儿怎么好意思回家。”

“你说什么?”

她话音刚落,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姚戚香回头一看,被邓穗音的模样惊讶到了。

只见邓穗音虽穿着还是体面周到,却眼窝深陷,精神萎靡,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瘦得都要皮包骨头了。

“母亲。”姚戚香看着邓穗音,缓缓点了下头。

“我问你说什么!”邓穗音一下子扑了过来,被姚戚香侧身躲开了。

“谁的错!”邓穗音大叫。

“母亲不知吗?”姚戚香道,“外面都是这样传的呀,难道是女儿听错了?可女儿已经听见许多人都这样讲了,说是姚太初蛮横无理,非要纠缠,这才搭上了一条命进去。”

她走到邓穗音身后,“人人都说他是傻子,是蠢货,死不足惜,这话女儿怎么听得?只好赶紧回去了。”

等她抬眸时,便见邓穗音面上惨白一片。

“你……”姚振廷指着她正要开口,被姚戚香再次打断了。

“父亲,不是说雪姨娘早就进门了吗?怎么不见她来见女儿?是不愿意吗?”姚戚香看着下人们已经开始布菜,便漫步进了桌边坐下。

她笑道:“听说雪姨娘已经怀有一个儿子了?真是恭喜!老天待父亲不薄,刚失去了一个,就马上给父亲送来一个呢。”

她一说完这话,就见邓穗音又挺直了脊背。

“你说的什么胡话!”姚振廷道,“你姨娘的肚子才五六个月,如何能得知是不是儿子?”

“不是吗?”姚戚香又睁大双眼,露出一副诧异的样子,“女儿也是听说的,前些日子,孟府的三郎成亲,说起县主早生贵子一事时,便有人拉着我说——你父亲屋里那个也一看就是个男胎,姚家总算后继有望了。”

她的口吻学得惟妙惟肖,连姚振廷也信了三分。

这时,菜已经布好了,姚戚香坐在桌上,率先动了筷子。

这么久没吃姚家的饭菜,想不到府上的厨子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她把每道菜都试了试,就不想吃了,吃这些,她还不如回孟家吃。

见她如此自觉,丝毫没有等家中长辈入座的模样,姚振廷气都不打一处来。

“姚戚香!”姚振廷大声叫嚷着,“你今日究竟是干什么来的?你得嫁高门,来到这里显摆来了不成?”

“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姚戚香道,“女儿回趟娘家,自然是来瞧父亲母亲的呀,怎么?父亲死了儿子,眼下连女儿都不想要了?不会是已经满心都投在雪姨娘和她的宝贝儿子身上了吧?”

姚戚香摇摇头,“不过也对,父亲您还是要有个儿子才行啊,从前您嫌弃太初是个痴儿,总不能雪姨娘生下的这个,也是痴儿吧?”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姚振廷被她气得头昏脑涨,他阴沉着脸,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姚戚香的手,甩开了她手上的筷子,冷笑:“怎么?你觉得你嫁出去,我是动不了你了?”

第44章 第44章 结识黄琬

姚戚香抬眸, 看向姚振廷,看着他满脸怒色,凶神恶煞, 她其实从不怕姚振廷。

当人看透了一个人的虚伪时, 他再如何厉害也只是色厉内荏,便只觉得他可笑。

“父亲可真是好胆色。”姚戚香起了身,她直勾勾盯着姚振廷的眼睛, “只怕这一辈子, 谨小慎微,也只敢对我耍这么大的威风吧?”

姚振廷面色冷了冷,正要抬了手打在她脸上,就听身后一声:“岳父。”

抬起来的手, 又只能放了下来。

姚振廷回头, 看见了不远处站在阶上的孟扶危,他梗了梗脖子,又不得不露出个笑脸来,道:“贤婿来了……”

孟扶危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瞥了姚振廷一眼,越过他身边, 握住了姚戚香的手腕。

姚振廷看着他的动作, 脸上忽有些挂不住,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路过, 来接她回去。”孟扶危道,“就不多叨扰了。”

姚振廷张了张口, 本想留人吃饭,转念又想到今日的饭菜都是随意做的家常,还是不把 脸丢到孟扶危前面去了。

姚戚香余光看着邓穗音一副将要发作却一直隐忍的样子, 她知道邓氏在忍什么,多半是忍到把女儿嫁出去,毕竟姚成碧出嫁还需要倚仗姚家的势。

那她也要推力一把。

于是,姚戚香开口:“父亲,女儿忽然想起来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了。”

她笑着对姚振廷道:“我婆母托我转告您,您在她那儿交易的官职,有了些许变动,若是年底父亲无法顺利升迁,也不要心急,反正来日方长,总会升的。”

说到这个,姚振廷近乎脸色大变,他怔怔看着姚戚香,问:“你说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姚戚香朝邓氏努了努嘴,“那您问母亲吧,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呢。”

她拿扇子挡住下半张脸,隐在扇子背后的唇角不禁勾起,常氏自然没有跟她说过这个话,可这话姚振廷眼下又无法查证,就算他想查证,就姚振廷这么窝囊的人,他敢去常氏面前质问吗?

“走吧,夫君。”姚戚香暗暗推了孟扶危一把,再不走,只怕邓穗音都忍不住要发疯了。

刚走出庭院,姚戚香便如愿听到身后传来一片碟碗摔碎的清脆声,她暗笑,邓穗音要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命被姚振廷拿来换了官职,只怕是要更疯了吧?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一个妾室,被抬成正室而已,背后又无母族扶持,她只有她一个人,膝下还有一个待嫁的女儿。

如果姚戚香是邓穗音,可就一定要姚振廷偿命,不过或许邓穗音这个人,格外能忍呢?

姚氏,主君主母恩爱和谐?

姚戚香迟早会让他们成为盛京最大的笑话。

等坐上了回去的马车,姚戚香才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以为你还要好一阵呢。”

他应是直接从宫里过来的,一身朝服还没有换下。

“见云韬来找我,我便来了。”孟扶危道。

姚戚香看着孟扶危,她暗自想,会不会孟扶危心里,也担心她会在姚家受委屈呢?她脑袋里,忽然就浮现出她回门那天,孟扶危对姚家表现出的厌恶来。

为什么……他会厌恶姚家呢?

关于这一点,姚戚香一直想不通,一开始,她以为孟扶危是厌恶姚家这门强塞过来的婚事,可婚后种种逐渐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孟扶危并不厌恶她,他好像将她这个人与姚家完全剥离了开来,只是单纯地厌恶姚家。可姚振廷那样的人,是决计做不出得罪孟家、亦或是得罪孟扶危的事的。

“在想什么?”

在她耳边,孟扶危出声。

姚戚香回了神,她摇摇头:“没什么。”

“姚戚香。”他又叫她的名字,每次都是全名,姚戚香没有告诉过他,每次他这样叫她的时候,她都会情不自禁后颈一凉,就好像下一句孟扶危就要开始问她的罪了一般。

可姚戚香也没办法说这样不好,毕竟她也几乎是直呼孟扶危名字的。

她抬眸看向孟扶危,还不由自主快眨了两下眼睛,不懂他为何突然叫她的名字。

“你若有什么想法,要记得告诉我。”他道,“不论什么,只要你想说。”

姚戚香垂眸,“哦……知道了。”

原来就是说这个。

她能告诉孟扶危吗?她要是告诉孟扶危她其实是个疯子,她在孟家帮着自己的嫂嫂偷情,筹谋着什么让姚家死,那孟扶危早就休了她了。

想到这里,姚戚香心中又隐有一丝不安——姚家横竖是要死的,等到时候事情败露,她还要怎么在孟家自处?

她想,孟扶危肯定随随便便就查到真相了。

见她还是一副垂眸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孟扶危只想叹气。

“晚上吃什么?我们不回府吃。”他道。

“是吗?”姚戚香眼睛亮了亮,“我想吃那道羊肉炙了……”

自从上回千味楼事发,姚戚香就再也没去过了,她早就想吃了。

“嗯。”孟扶危应了一声,对车外道,“天禄,千味楼。”

“是。”外面传来回应。

啊……竟真的采纳了,姚戚香还以为,孟扶危会说那里不安全,不答应去呢。

想起上次九死一生地出来,距今已经过去两月了。

她从小被关在宅院中,消息闭塞,京中的很多事她都是不知情的,假如成王已经如此按捺不住撕破脸皮了也要刺杀太子,那储君之争,早就已经从背地里翻到明面了吧?

姚戚香不懂争储,不过以她的经验来看,她若是有朝一日跟常秋兰打明牌,连装都不装了,那一定是手中有了必胜的把握。

到了千味楼,点了羊肉炙,又点了几个别的菜,姚戚香和孟扶危便坐在二楼的雅间闲等,甚至还是上次的位置。

经过邬国人闹事一事,千味楼的生意淡了不少,再加上已经入夏,吃羊肉的人也少了一半,是以晚上明明才是做生意的时候,千味楼这边却还有不少空桌。

姚戚香一边等着上菜,一边看着楼下,不多时竟瞧见个熟悉的身影——是邓卓。

可她旁边站着的,俨然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另一名女子。

这两人都带着纱笠,若非邓卓穿着的那双鞋姚戚香上回见过,她故意也不能第一眼便认出邓卓来。

“认识?”孟扶危问。

姚戚香正想摇头,她觉得自己与邓卓也谈不上认识,只是见过两次罢了,可随即就听孟扶危道:“天禄,将那两位娘子请上来一同用菜。”

说着,他起了身。

“你去哪儿?”姚戚香问。

“你们一起说话,我在多有不便。”他道,“我去马车等你。”

姚戚香咋舌,那孟扶危不一起吃饭了吗?

孟扶危前脚刚走,后脚邓卓两人就被请了上来,一见是姚戚香,邓卓喜得摘下头上的纱笠,道:“姚娘子!真巧,在这儿遇见你。”

姚戚香朝她笑着点点头,说:“坐吧,我已经点了几个菜,你们若还有想要的,再跟他们加。”

说着,她忍不住将目光落到了邓卓身侧的女子身上。

“这便是我表妹,黄琬。”邓卓向她介绍。

说话间,黄琬也取下了自己的纱笠,她肤色雪白,双眼甚是灵动,看见姚戚香乖巧地一礼,开口:“姚娘子,孟元德的事,要多谢你告知了,否则我家里怕是真要给我定这桩婚事了。”

姚戚香摇了摇头表示无碍,让黄琬也一并坐了。

她以为此事在上回见过邓卓之后,便已经算是了结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上黄琬本人。

“姚娘子,说起此事,我前些时日听说孟元德转而向别家求亲了,可真是如此?”邓卓问道。

“我并不知情。”姚戚香道,“怎么了?”

“……实不相瞒。”邓卓看着黄琬,道,“其实黄家拒亲之后,孟元德……还经常来骚扰我表妹。”

“什么?”姚戚香惊讶,“他这些日子,不在书院了吗?”

黄琬摇了摇头,道:“十日里有七八日是旷了的,却时常来纠缠我,说什么对我一见钟情,发誓今后会好好对我之类的,我害怕,所以白天从不出门,今日也是实在馋得紧了,偷偷跟表姐跑出来的。”

自从玉如意的事情出了后,姚戚香就甚少与那边联系了,甚至她也再没去给常秋兰请过安,这样一来,消息流通得也少了,孟元德纠缠黄琬之事她浑然不知。

不过此事也不是她能管的,一来孟元德与她无关,二来她更不可能求到孟扶危面前去。

所以这件事她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并未发表意见,只是嘱咐黄琬多注意些,小心被有心之人听到了做出什么文章来。

黄琬也知道此事关乎她的名声,目中含恨,不过她从始至终都未开口叫姚戚香帮忙,这倒是叫姚戚香颇为欣赏。

果然,家中精心养护起来的女孩子,怎么会差呢?

吃完了晚饭,姚戚香便与邓卓与黄琬告别,她本想派马车送她们回去,谁知黄琬极力拒绝。

“多谢香姐姐好意!只是我与表姐是偷跑出来的,一会儿也要偷溜回去,要是被发现了,肯定要得一顿教训的。”黄琬道,“而且我们出来也带了下人,香姐姐不必担心!”

黄琬性子可爱,很容易与人亲近,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转叫她香姐姐了。

姚戚香忍不住笑:“好,那你们也不要再到处乱逛了,马上回去吧。”

她上了马车,驶向回孟家的路,却不知就是在这个晚上,黄琬和邓卓出了事。

第45章 第45章 设局

姚戚香是半夜被茗玉轻轻推醒的, 她睁眼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先是孟扶危,然后才是茗玉,两人都看着她, 弄得她格外莫名其妙。

“怎么了吗?”姚戚香问。

“娘子, 门外邓娘子来了,说想要见你。”茗玉道。

姚戚香愣了愣,她第一个反应先是看向窗外, 外面一片漆黑, 连月色都稀薄,这个时候邓卓找她?

但随后姚戚香反应过来,会不会是出事了?

她忙起了身,披了外衣匆匆系好衣带, 往外去了。

到了外面, 她看见了头发散乱的邓卓。

“姚娘子!”邓卓神色张皇,“出事了!出大事了!”

“你慢慢说。”姚戚香道,“不要慌,万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邓卓捂着心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我和黄琬……回去的路上, 撞见了孟元德。”

“然后呢?”姚戚香问, “说关键。”

“当时我们是被突然拽进去的,然后……孟元德他便……轻薄了我表妹。”邓卓说到后面连声音都轻了, 低垂着脑袋,肩膀也在轻轻地抖。

姚戚香道:“拽进了什么地方?当时除了孟元德, 还有谁在?”

“还有他的一个小厮!”邓卓道,“可当时巷子里很黑,我没能看清他的样貌。”

“那你可记得他有没有什么特征?”

邓卓想了想, 道:“我看见他右手手臂上有一颗黑痣。”

“嗯,有印记就好。”姚戚香思忖着,她并不关心孟元德究竟轻薄黄琬到什么程度,因为这种有关名节的事,本来就只分有或没有,一旦传扬出去,旁人哪里管你是被人看了一下还是摸了一下,最后都会传成清白尽毁、贞洁尽失的模样。

“现在,有两个结果。”姚戚香道,“一是,孟元德之所以如此,便是不想断了跟黄家的这门亲事,只要黄琬嫁给孟元德,此事便可当做被抹平了。”

“这怎么可能!那孟元德坏事做尽,这样的无耻之徒,表妹怎么能再嫁给他!怕是还要因此事被拿捏一辈子,受一辈子的苦!”邓卓道。

“看来你也很清楚。”姚戚香道,“那便只剩下第二条路了,只是这第二条路,并不好走。”

“是什么?”邓卓抬眸,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姚戚香:“杀了孟元德,此事照样无人知晓。”

邓卓喉间一哽:“什、什么?”

“孟元德既然做下此事,无非是想要与黄家的婚事照旧,他是元凶,便不可能蠢到自己还没得着利益便先去揭发,所以眼下,事情还有转圜之机。”姚戚香道,“只要杀了孟元德,便从未发生过什么轻薄之事。”

“可、可……”邓卓说不上话来,她结巴了半天,才道,“可若真是如此,孟元德一死,岂非又坐实了被他轻薄,又要冠上杀人的罪名了?”

“谁让你们明杀了?”姚戚香道,“自然,是要设局的。”

这件事说到底,与姚戚香无关,她大可置之度外的。

可偏偏此事涉及孟元德,这确实是个对付常氏的好机会,之前玉如意的事,本就已经让常秋兰在束下上犯了过错,若她的儿子再闹出什么事,她便又多了教子无方的罪名。

试问这样,常秋兰还怎么做孟家的主母呢?到时候管家大权就会由旁人接手,而最可能接下管家大权的便只有她。

除非……常秋兰宁肯管家之权落到三房头上,也要将其给宜宁县主。

须臾功夫,姚戚香已然做好了自己的考量。

“黄琬现在何处?”她对邓卓道,“将她找来,此事我们需要一并商议。”

听了她的话,邓卓毫不犹豫转身便去寻人了,姚戚香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失笑,这些人怎么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也不管她帮她们是不是另有所图吗?

过了一会儿,邓卓将黄琬带回来了,只见黄琬发髻散乱,连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胸口往下的位置还被撕破了一块,胳膊上也有几处淤痕。

姚戚香没有再问她有关巷子里的细节,而是单刀直入道:“接下来,孟元德大约不会再找你,反而要你主动去与他商议解决的方式,见到他的时候,你要假意迎合,最后露出害怕又无可奈何的神色来,告诉孟元德黄家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因为孟元德身无功名,黄家人觉得他胸无文墨,这才不让你嫁。”

黄琬大为震撼:“他对我做下这种事,竟然还要我去迎合他?如此……他不会觉得我别有居心吗?”

姚戚香想了想孟元德那个性子,很有把握地摇摇头:“信我,他只会觉得自己魅力太大,不会对你有任何怀疑,不过你一定要同他说亲,此事你还不敢告知家人,想和孟元德私下解决。”

黄琬不明白,但黄琬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姚戚香又看向邓卓,道:“我记得你夫家是武将出身,京中武将素来同气连枝,应该认识不少人吧?”

“是……”邓卓道,“姚娘子请吩咐。”

“找些时机,大肆宣扬孟元德没有文采,连首像样的诗都不会做,诸如此类添油加醋,说得越逼真越好。”

邓卓恍惚地点头应下。

可就算姚戚香分派完了任务,两人还是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皆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姚戚香,到底是黄琬先耐不住性子开了口:“香姐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姚戚香道:“想要让孟元德死,且越快越好,还要死得绝无翻身之机,应当如何?”

邓卓与黄琬对望一眼,齐齐摇头。

姚戚香压低了声音,很轻地道:“谋逆。”

孟扶危说过,当今天子垂垂老矣,为了让太子稳稳当当坐上皇位,很多事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景成帝这个人,并不慈悲,早些年姚戚香还未封门闭户的时候,她听说过不少诋毁皇族被流放的例子,况且孟扶危早先也抓了一批逆党,无一例外全被斩首。

可见,谋逆是景成帝的逆鳞。

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他费心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却有人散播出谋逆的言论来,若她是景成帝,一定会杀了孟元德,杀鸡儆猴。

这样一来,京中也可安分一阵子,好再为太子争取些时间。且孟元德这个人,身份很是特殊,虽然他是望族中的嫡子出身,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政绩,时常出入青楼一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况且前些时候,孟元德命人打死姚家独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他这个人又涉事其中,便很难不让人猜疑了。

天子要恩威并施,这些年景成帝恐怕自己迟早撒手人寰,放下的都是恩惠,平白送上门来彰显皇家威仪的一件事,他凭什么不用呢?

听了姚戚香的话,邓卓与黄琬皆惊疑不已,没想到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姚娘子居然能想出这样一招制敌的对策。

姚戚香看着她们的样子,没有说话,也懒得解释,这件事,邓卓和黄琬她们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黄琬不做便是身败名裂,邓卓虽已嫁为人妇,可她当时与黄琬待在一起,真传出去也说不清楚。

名声是女人一辈子都要顾惜,顾惜到死的东西,比起自己的命,别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无异议,二位在这边梳洗了后便请回吧。”姚戚香起了身,“只一点告诉你们,如若要做,一定要做得润物细无声,不要太明目张胆了,否则就算事成,日后也会留人话柄。”

邓卓忙起身道:“是,多谢姚娘子谋划。”

黄琬也白着脸起身:“多谢香姐姐。”

姚戚香知道,这件事要她们全盘接受,再转手使出,肯定需要一些时间的。

毕竟,就算是她,琢磨这个计划也花费了些时间。

她原本……是想将这个计划用于姚家的。

送走了客,姚戚香再回房时,发现孟扶危已经不在了,茗玉对她道:“公子去书房了,还有一会儿便要早朝了,让娘子先歇下。”

“好。”姚戚香点头应下,她方才与邓卓和黄琬的对话,并没有带上茗玉。

可是孟元德的事,横竖要有人去做。

“红绡还没回来吗?”姚戚香问,怎么回家相看个人而已,用了这么久,难道是不打算回来了,要直接成亲了不成?

若真是如此……那这件事,她多半还是瞒不住孟扶危。

“不知道,兴许快了。”茗玉安慰一句。

姚戚香重新躺下来,准备睡一个回笼觉。

而此时书房,孟扶危一边更换朝服,一边平静地问天禄:“京中哪家木材做得好?”

天禄一愣,罕见地摇了摇头,道:“这属下还真不知,主子有用?属下今日便去打探一番。”

“嗯。”孟扶危应着。

天禄暗想,木材?难道要打什么家具不成?

随后,就听孟扶危徐徐:“你去给孟元德定口棺材。”

天禄一震,“什么!?孟元德要死了?”

孟扶危:“快了。”

第46章 第46章 一首好诗

谣言需要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里,姚戚香只是安安静静做着自己的事,外带时不时抽空叫上孙月瑶, 去瞧一眼宜宁县主。

宜宁县主李嘉荣今年十六岁, 姚戚香虽然是嫂嫂,可她与这个妯娌同岁。几日相处下来,姚戚香发现县主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金尊玉贵”, 高高在上, 反而更像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将什么烦心事都与她们说。

“其实嫁过来之前,他便同我说,日后一定会挣个高官厚禄, 绝不会让我吃苦的……”李嘉荣穿着身红色的长裙, 上面点缀着金丝,她素发挽起,发间只一支金钗,整个人看上去华贵无比。

“可我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成天往外面跑,也不见丝毫有读书的样子……我若是问起, 他反倒问我是不是不信任他, 倒叫我不好开口了。”李嘉荣叹气,“他从前跟我在一起时, 总说自己出身配不上我,我怕总提这事他心里也不好受, 就没再说了,只是他还是一天天往外跑,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孙月瑶扇着扇子没话说, 若是她,她巴不得孟极天天往外跑,可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孟檀又身无官职,不好好在家待着陪夫人,成天究竟是去做什么呢?

姚戚香看着县主那张苦恼得皱巴巴的小脸,忍不住开口:“你的意思是,你堂堂县主下嫁也就罢了,还百般伏低做小,求全他的自卑?”

孙月瑶不由看向她,这话说得……虽然是事实吧,但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

李嘉荣也像是愣住了,“嗯?”

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道:“既做了夫妻,是应该互相体谅的。”

姚戚香:“既是互相体谅,为何总是你在退让呢?”

李嘉荣说不出话来了,她本还想说,夫妻之间,女子本就是要格外忍让些的,书上都是这样写的,女先生也都是这样教的,可是……分明她的娘不是这样的。

爹爹对她的阿娘很是呵护,从不舍得叫阿娘担心,她一心想求得一心人,本以为孟檀就是那个一心人,她以为嫁了之后,孟檀便会和说好的一样上进读书,考取功名,可原来不是。

孟檀连家中都没有多待,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有时候连晚饭都不跟她一起吃。

有时李嘉荣觉得恍惚,这人爱与不爱,分明是很难界定的,可她又觉得自己好像看得很清。

“那我……还能如何呢?”李嘉荣长长叹了口气,“我是不担心以后的荣华富贵,横竖有国公府托着,我只怕孟檀玩物丧志,成了……成了令我感到可怕的样子。”

孙月瑶垂眸,那不说的就是孟极了?孟极这样的夫君,居然在别人眼里,是很可怕的那种吗?她已经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过了这么久可怕的日子吗?

好歹孟檀还长得俊俏,孟极……

孙月瑶埋头喝水。

“人家说,新婚夫妻,头一个月便是互相试探底线的时候。”姚戚香道,“你退了,他便知道你可以退,以后再有了什么,他便还会想要让你退,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你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了。”

“更可怕的是,这一点,你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姚戚香道,“县主,你不妨想想,你最初与孟极在一起时,想的是什么?是只想与她厮守吗?”

李嘉荣想着,回忆着,然后轻轻摇头。

不,不是,她最初与孟檀在一起时,就已经看上了孟家这个门第,然后才是孟檀的长相,然后才是他的性情,王族贵女成亲,怎么可能弃门第于不顾呢?若真是如此,她何不找一个模样好、性情又好的郎君,做上门婿?这样,她什么也不用愁,就算愁了,也得是他哄着她。

所以李嘉荣明白,她的自苦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孟檀没有达到她所期望的。

“我与嫂嫂言尽于此了,今儿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姚戚香起身告辞,孙月瑶也跟着一同起身。

“二位嫂嫂慢走。”李嘉荣起身相送。

两人刚离开三房,孙月瑶就踌躇道:“明日……孟司使可在府上?”

姚戚香笑了:“不在,嫂嫂只管来便是,我这几日得闲得很。”

说好了这个,孙月瑶便有些害臊得先行告辞了,姚戚香回了房中,便在房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红绡?你回来了?”姚戚香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

“为何这么说?”红绡道,“告假几日,岂有一去不回的道理。”

“几日?你这可不是几日,老实说,那边如何了?”

红绡想了想,道:“家里想让我成亲,我不肯。本想一走了之,谁知正赶上我爹病了,这才没及时回来。”

“不要紧吧?”姚戚香道,“若是缺银子使,就跟我说。”

“不缺。”红绡摇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姚戚香觉得红绡可真是她的及时雨,她这阵子正愁要用人呢,于是便将孟元德的事与红绡说了说。

听罢之后,红绡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有个关键之处。”姚戚香道,“你替我寻一个人,能作诗的,且还是不俗的那种,起码要让孟元德很瞧得上眼。”

红绡眨了下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道:“找了,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