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目光从沈戾心口偏了三分那伤口上移开,再次看向前方,挥剑而出时,不知怎么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彼时那人看向她的眼神跟刚才沈戾的眼神差不多。
甚至情意绵绵。
她说:“阿玄,我们即将结契,以后就是道侣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那是假的。
那些都是假的。
夜归雪早就知道、早就清醒了。
可为什么现在当上了魔族魔尊的沈戾会跟她站在一起,还用她看得很重要的扇子挥向前,像是要跟她一起镇压里面的东西呢?
夜归雪不明白,怎么想都不明白。
她只能根据她所知道的去想。
沈戾,魔族魔尊。
振兴魔族、消灭人族?
里面那东西——
她忽地心里一凛,挥出那一剑隐约也受到影响。
倾泻出的剑意锐利又荒凉,落入那片白雾里,两相碰撞后归于沉寂。
四方宗角落里,一袭黑衣面容模糊的人通过面前水镜观看着一切,而后把水镜挥散往后一靠,疲惫又不甘地道:“沈戾,只能是你么?”
“压住了,没事了。”
地面上有修士稍稍放心,而后才看向上方,不知道忽然出现那人什么来历,跟玄光仙尊什么关系,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事。
沈戾也落到地面上,皱紧眉看着心口周围的伤口,看向夜归雪正想问怎么回事,夜归雪为什么忽然用玄光剑刺她。
在那之前,她先听到了夜归雪冷声质问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告诉你,让你待在风雪殿不要出来吗?”
沈戾没回答。
她痛得有些难受,先运起灵力疗伤。
不疗伤还好,一疗伤更是瞬间跟油锅里落了一滴水一样,四周修士一下炸了起来。
“黑雾?那人是魔族!”
“魔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魔族?那——”
有修士看向被白雾和流云覆盖隔绝开的地方,满是不安,“那东西——”
接着便有几道清晰的、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沈戾看去,是有人拿起手里的兵器指向她。
一如之前夜归雪拿玄光剑那般。
她忽地想起在四方宗前跟夜归雪的对话。
那时她不想来四方宗,夜归雪问她是不是怕被四方宗修士围杀。
她说那有什么,她反杀不了难道还跑不了吗?
一语成谶。
她现在似乎就被这些修士围杀着。
她反杀不了,似乎还跑不掉。
这地方禁制重重,她带的所有能瞬移的宝物都起不了作用,这点早在她察觉到那黑衣人也许居心叵测时就尝试过了。
如果这些人真要杀她,她好像真的跑不掉。
沈戾苦笑着握紧手里的扇子。
扇子原本是能助她跑路的,但她看夜归雪之前在风雪殿神情那么严肃,刚才看到她又是坠落又是被震伤的,以为问题很严重,就把扇子里师尊封存的力量用了一部分。
短时间内她是不能用第二次了。
她看向夜归雪。
夜归雪把玄光剑握得很紧,剑尖有血淌下。
那是她的血。她心口周围的血。
“我们家小戾的血最珍贵了。记住,以后再有人让你流血,你就狠狠报复回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管那人地位多高多了不起,都不怕。师尊会为你撑腰的。”
那是她幼时在魔族北边村里被村长家的孩子欺负,把头磕破第一次流血后师尊对她说的话。
四周修士还在拿手里兵器指着她。
千年以前,这些兵器里有多少曾指向她师尊,亦或者是师尊的亲人?
这些兵器里有多少曾沾染上魔族王族的血?
现在这些兵器又指向她。
嗤。
沈戾面无表情挥了挥袖,再随意一卷,“叮里当啷”一阵响,长剑、弯刀、阵旗、符玉散落了一地。
那些修士惊得忘了呼吸。
夜归雪没有动作,没有在她挥袖时出手阻止她,此时看着那些兵器被她卷走拂落也没什么表情。
她只看着沈戾心口,看那上面血又溢出了不少。
而后出声道:“沈戾,回答我,你怎么会、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
禁制、阵法、结界无数,别说魔族,就是人族修士、四方宗长老,如果得不到允许也进不来。
沈戾怎么能进来?
除非她早有预谋。
她是魔族魔尊。
里面镇压那东西原本就是出自魔族王族之手。
荒山一行,也许她以为是她布局设计沈戾,结果反而是沈戾顺水推舟,成功混入四方宗呢?
夜归雪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心里一阵冰凉,险些压不住杀意直接出手。
只要她顺着玄光剑刺出的伤口再把剑往前一递,沈戾必死无疑。
“沈戾。”她死死按住玄光剑,“回答。”
沈戾没回答。
她也有想问的。
她问夜归雪:“所以,你让我待在风雪殿不要出来,不是因为四方宗有危险要保护我,而是因为你不相信我,觉得我会趁机捣乱,想要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