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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裴长砚不知道自己在江思昭心里已经被锤了五六遍。  银光

裴长砚不知道自己在江思昭心里已经被锤了五六遍。

银光还在往密境深处飞, 二人紧随其后,很快发现了前方悬浮的洞口。

裴长砚觉得蹊跷,伸手将江思昭揽进怀。

“抱紧我。”

江思昭一愣, 仰头正对男人下颌, 看他神色严肃,只能不情不愿地拉住男人袖口。

洞口白光刺目,他下意识地闭眼, 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

圆球罩穿过结界, 天色恍然亮起,眼皮上有光线划过。

江思昭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竹林前, 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萧见。”江思昭对空气喊了声。

无人应答。

萧见会来救他么?

江思昭不安地捏着手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竹叶簌簌, 有了上回在魔域的教训, 他不敢贸然上前。

生怕又不小心擅闯了何方神圣的巢穴,小命不保。

“有小蚂蚁跑进来啦。”

蜿蜒起伏的声音从竹林里传来, 听起来似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江思昭心跳如擂, 警惕地没发出声音。

但整片竹林都在青年视野范围内, 他很快被找到了。

“抬起头。”

江思昭睫毛抖动, 下意识缓缓抬起头,入目的是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

青衣宽大,腰带松松垮垮地垂在腿间。衣袍敞开,里面只穿着件亵衣。

江思昭一激灵,慌忙移开视线。

“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小蚂蚁。”青年玩味地倾身,凑近江思昭的脸, 细细打量。

“好漂亮的人。”他发自内心赞叹。

江思昭屏住呼吸,不失礼貌地回复:“谢谢, 你也很…好看。”

青年被逗得咯咯笑,环着的胳膊放开,攀上江思昭的肩。

“我喜欢你,要不要做我的奴仆?”

江思昭怔住,转头望向青年。

青年面色认真,似乎完全不觉得这句话很侮辱人。

“阿柒。”低沉的男声传来,青年烦闷地耸耸肩,回头对竹林深处的男人说:“你好烦。”

话虽这般说,他老老实实地把胳膊从江思昭身上收回。

青年赤着脚,往竹林里走。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指着江思昭。

“小蚂蚁,跟过来。”

敌人实力不详,江思昭只能先乖乖地跟上去。

“你叫什么?”

“江思昭。”

“我叫宁柒,你可以叫我阿柒。”青年容貌昳丽,回头对江思昭吐了吐舌头,“或者跟他们一样喊我圣女也行。”

后半句像是块巨石,砸在江思昭心里的湖泊,激起无数层波浪。

江思昭:!

圣…圣女?!

“很惊讶么?”青年笑了下。

得确惊讶,圣女怎么是个男子?

江思昭想不通。

青年冲江思昭勾了勾唇,眼神饱含深意:“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疑虑持续到跟着宁柒进入一处山洞。

说是山洞,但更像是一间小屋子。里面东西齐全,有桌子,有床榻,还有珠帘……

宁柒一迈进屋,一团黑雾席卷而来,包裹住他的身体。宁柒似乎早已习惯,胳膊戳了戳黑雾,让他松开些。

江思昭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人一雾,敏锐地感到那黑雾在察觉到他的存在后变得充满攻击性。

好像随时都要袭击他。

忍不住后退半步,他看到宁柒调整姿势,把黑雾往身下按。

“你吓到阿昭了。”

黑雾变换形状,顶端凸出手臂大小的触手,往青年衣服里钻。

青年仰起脖颈,眼前浮起一层水雾,完全不在乎还有江思昭在场。

喘息此起彼伏。

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江思昭脸红得滴血,又惊又羞。

这…这他还在呢!

他尽力屏蔽五感,但身后的声音越来越高昂。

青年微睁开眼,看到背对着他的江思昭,颤抖地魅惑道:“小…蚂蚁,你要不要一起来?”

江思昭欲哭无泪,他这是误入了什么剧情里?

“真的…不来么?”

“不了!”

啊——他不纯洁了—

等等,他本来好像也不纯洁TT

洞口被死死封锁,江思昭逃不出去。

他就像话本里偷窥主角攻受酱酱酿酿的路人。

唯一不同的是话本里的路人是主动偷窥,他是被迫的TT

等到动静停止,江思昭已经挪到了洞口,一脸严肃对着冰冷的墙面,似是在面壁思过。

清心咒在心里不知来来回回地念了多少遍,要多亏以前师兄还监督他背过几句。

青年大汗淋漓地躺在黑雾怀里,今日结束的比往日都要迟。

他捂着突起的小腹,凤眼瞥了眼黑雾,幽怨道:“你好凶,会怀孕的。”

“那就生下来。”

“生出来会是个什么东西?人,魔,还是妖?”

“随你便可。”

洞口处江思昭悄悄竖起耳朵,听到两人的对话,惊讶地瞪圆了眼。

怀孕?男子怀孕!

这种设定他只在话本里看到过。

有些写手脑洞极其大,为了满足私欲,会给总受设定一个阴阳体的身份。

拥有阴阳体的受体内有可怀孕的器官。

宁柒是阴阳体。

越想越心惊,还是他一直生活在玄灵山,见识太少,导致很多时候都忘记自己身处的世界是限制文的世界观。

江思昭汗流浃背,看来同一个世界同为总受也会有不同的参差。

“小花瓶,你怎么躲那里去了?”青年嗓音沙哑,语调透着骨子里的懒。

知道是在喊他,江思昭重重吸了口气,转过身往里挪了挪。

他偷偷地抬了下眼,瞄到那黑雾又化成了烟雾,环绕在青年身侧,像是话本里守护珠宝的恶龙。

青年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手指对着江思昭勾了勾,“过来。”举手投足间满是诱惑。

江思昭:TT

直觉告诉他不能上前。

“嘶。”青年痛呼,巴掌扇到腰侧的黑雾,“滚开。”

凶完,青年又对江思昭笑:“没吓到你吧,阿昭。”

江思昭勉强地牵起唇:“没有。”

黑雾一直呈现护犊子的姿态护在青年身侧,就算被宁柒噼里啪啦地打他巴掌,也只是生气地钻宁柒衣服,并没有离去。

江思昭试探询问:“阿…阿柒,你有见过跟我一同进来的那个男人么?”

“你是说那个大蚂蚱?”

江思昭:……

这什么形容词,他是小蚂蚁,萧见是大蚂蚱。

“是。”

宁柒眼神变得玩味,“他是你的玩具么?”

“玩具?”

宁柒让江思昭凑近,在他耳边小声道。

江思昭脸唰地变红,连连摆手:“不是!我们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是啊。”青年天真地看着江思昭。

江思昭简直要窒息,他算是遇到正儿八经的总受了。

几句话不离酱酱酿酿。

宁柒望着江思昭一脸羞愤,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阿昭你还没有玩具!”

“…嗯。”江思昭下意识应道,说完一脸惊慌,“你…你要做甚?”

宁柒仔细地打量着江思昭的脸,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新鲜,他还没有过那么漂亮的玩具。

“阿昭,你做我的玩具怎么样?”宁柒上前执着江思昭的手,兴致勃勃地问道。

江思昭一时哑口无言,寂静的山洞里响起低吼声,黑雾猛地向他袭去,又被青年身体挡住。

“纪威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但阿昭我必须要。”青年语气冷了下来。

黑雾发出一声嘶吼,随即转换方向,飞回了洞里。

山洞只剩下江思昭和宁柒大眼瞪大眼。

宁柒毫不掩饰对他的痴迷,江思昭痛苦地蹙眉,他的法力完全不敌宁柒,很快被一种香气迷倒。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在一处池塘里,水面泛起一圈一圈涟漪,不断向他靠近。

“阿昭!”

一时不慎,青年将他扑倒,湿漉漉的发悬在敞开的衣襟,往下滴水。

江思昭眸子睁大,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紧急刹车:“阿柒,你先下来,我…不行!”

宁柒歪头,反应了一会儿,凤眸轻蹙:“为何不行?”

“因…因为我也是下面的那个。”说话声越来越小,江思昭觉得这话难以启齿,但为了守住剩下一点的清白,只能实话实话。

宁柒沉默,光顾着高兴得了一个漂亮的玩具,他竟忘了这一点。

“那大蚂蚱应该是上面的吧?”

刚放下的心猛地提起,江思昭连忙回道:“他有道侣。”

“是上面的啊…”宁柒若有所思。

每一句话都在突破他的认知。

“阿柒,你不是有那黑雾了么?为何还要寻别的…玩具?”

宁柒眉眼结了层霜,眼里魅惑一点一点褪去。

“一个玩具怎么够?”他反问道。

江思昭:……

打扰了。

两人坐在岸边,江思昭拢着衣服,侧脸对着宁柒。

宁柒一阵心痒,对江思昭说:“阿昭,我做你的玩具怎么样?”

江思昭:!

“阿柒,我…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江思昭脸颊羞红,今天发生的事在不断刷新他的认知。

宁柒赤脚踩着红色的亵衣,闻言遗憾地叹声气。

池塘位于山洞后面,比人高的灌木丛围着一圈,隐蔽性极好。

麻雀从半空飞过,停驻在灌木丛的枝头,绿豆大小的眼睛转动,将下面的风景尽收眼底。

外面男人踩着枯叶,停在竹林前。

大手一挥,笼罩在竹林上空的黑色结界浮现。

宁柒离开了。

等衣服晾干,江思昭也穿好起身离去。

他偷偷在竹林里转了一圈,试图寻找出去之法。

一无所获。

只能讪讪地回来,看能不能说动宁柒主动放他出去。

异想天开,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猜测宁柒留他是想要收他当“玩具”,但他显然没这个作用,应该会放他走吧……

思索间走到洞口,此起彼伏的喊叫从里面传来,江思昭收回来脚,红着脸又转身跑开了。

不愧是限制……

背后忽地探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鼻口。

江思昭一脸惊恐,嘴里发出呜呜的气音,挣扎间被身后的男人拖到山洞后面。

第42章     江思昭张嘴一口咬在男人的虎口。  男人重重掐了

江思昭张嘴一口咬在男人的虎口。

男人重重掐了下江思昭的脸, 厉喝:“松口!”把手从江思昭牙里挣开,虎口出现两道血淋淋的牙印。

好疼。

江思昭捂着脸,脸蛋的皮肤本就娇嫩, 被男人这一掐直接红里透青。

他泪眼花花地抬头看绑架他的男人, 肿起的两腮缓慢挤出两个字:“纪威。”

纪威按着虎口的伤口,粗眉横起,表情凶悍。他身长八尺多, 站在江思昭面前宛如一座小山。

江思昭隐隐发怵。

纪威人高马大, 兽眸死死盯着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把人吓死。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声音与他人长得一般粗犷。

纪威不是凡人, 周身法术的威压幻化成无数剑,密密麻麻地刺着江思昭, 让他无法动弹。

“我我是一名修士, 外出游玩时,路过此处不慎被卷入这里。”

纪威眯起眼, “在我城主府中游玩, 你当我傻?”

他歪头忽地想起什么, “你跟那小子是一伙的。”

江思昭一激灵, 顾不上脸疼,水汪汪的眼睛真挚地看着纪威:“什么那小子?”

“还装。”纪威面色骤冷,但瞧着江思昭没什么威胁,便懒得出手,只是警告道:“我不与你计较来此处的原因,安分地待着, 要是被我发现有歪心思,下场”他捏碎江思昭腰间的玉佩。

羊脂玉碎成齑粉, 被风一吹飘散在地面。

江思昭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白色的粉末从眼前飘落,如同他碎成渣渣的心。

身体仿佛静止片刻,直到男人从他身侧离去,他才缓慢地蹲下。

嘴角压低,呈现悲伤的弧度。

我、的、玉、佩。

他终究没有护好它。

手摸着与泥土混在一起的粉末,寒意蔓延瞳孔,强忍着眼泪,望向男人离去的背影。

纪威果不其然去了山洞,不过他被结界隔绝在外,只能站在洞口,试图寻找破除结界之法。

江思昭从他面前经过,完全没受结界影响,径直穿过去。

纪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震惊道:“你为何?!”

困住他那么多年的结界,就这样被这小鸡仔破除了!

江思昭回头轻飘飘地瞥他一眼,牵了牵唇角,眼神中毫不掩饰地嘲讽。

“给我等着!”

纪威攥紧拳,活脱脱一头暴怒的狮子,但也只能在结界外无能狂怒。

山洞里气氛安静,还有些其乐融融。

“阿昭!”

宁柒一见江思昭,就从黑雾怀里跑了出来,热情地抱住江思昭。

江思昭身体一僵,但还是没挣脱青年的怀抱,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前面的黑雾。

果不其然,它又切换成攻击状态,怒吼音一声高过一声。

宁柒对它视若无睹,冲江思昭扬唇笑。看到江思昭脸颊的伤口,面色一冷。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江思昭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摇摇头,小声道:“无事。”

但这副坚强的模样分明写着:

他被欺负了。

但他强忍着不说。

谁看了都没法不心疼。

宁柒见状语气变得阴狠,纵然江思昭不说,他也能猜到。

“阿昭,你别怕。是纪威伤的你么?”

江思昭讶然地掀起眼睫,“原来他叫纪威。”

宁柒松开江思昭的手,青衣被风掀起,九条白毛尾巴从下面探出。

是妖。

江思昭眸子睁大,宁柒是九尾狐妖。

“妖与灵宠相似,分为不同品阶,鸟雀虫鱼为最次等品阶,豺狼虎兽为中等,白狐、九色鹿等稀有之物为最上等。”

传闻上等妖兽出世,代表该地区即将出现重大灾祸。

白狐生,灾祸临。

那越城人所说的圣女恩赐,其实是提醒。

圣女每出世一次,便代表距离灾祸来临的日子越来越近。

江思昭心惊,刹那间宁柒瞬移到洞口。

纪威正用真火烤着结界,试图将其融化。

一道凌厉的攻击术法袭来,他反应很快地闪身避开,法术砸到身后的竹子。

嘭的一声巨响,竹子拦腰折断,齐刷刷的一排倒在地上。

纪威横过眼,看到是宁柒,杀意顿时褪去。

纪威巴巴地上前走到宁柒面前,粗犷的声音压低,努力变得柔和:“阿柒。”

后一步出来的江思昭听到声音,心里泛起一阵恶寒。

宁柒抄起手,利落地扇了纪威一巴掌。

纪威先是愣住,在江思昭以为他要还手时,捉住宁柒的手怜惜地揉了揉:“我皮糙,下次别用手打了。”

江思昭:?

宁柒浑身冷意未消,看着纪威左脸的红印,愈发不痛快,于是又在他右脸补了一巴掌。

这下顺眼了。

纪威傻呵呵得乐,完全不在乎被宁柒打的这两巴掌:“阿柒,你今天怎么肯出来见我了。”

宁柒不答,冷冷反问:“你敢打阿昭?”

“阿昭?”

纪威这才注意到宁柒身后的人,对上江思昭没有情绪的眼神,登时心里一咯噔。

“阿柒,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小鸡仔,呸,阿昭是你的人。”纪威焦急地解释,生怕宁柒因此又赶他,“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对他出手。”

言罢,为了让宁柒消气,他对着脸邦邦给了自己两拳。

这两拳完全没收着力,血从嘴角流出,他满不在乎地抹开。

宁柒命令道:“向阿昭道歉。”

纪威也自然能屈能伸,威胁江思昭时的嚣张完全消失,他对江思昭说:“阿昭兄弟,实在对不住啊。”

舔狗。

江思昭面色淡淡,勾了勾唇,在心里骂道。

视线在宁柒与纪威之间来回移动,他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替江思昭还回那一巴掌后,宁柒冷酷地甩开纪威的手,转身往山洞里走去。

纪威慌了,连忙追了上去,却被结界隔绝在外。

“阿柒!”

宁柒完全不顾身后的呼喊,黑雾在洞口盘旋多时,若不是有宁柒束缚,恐怕早就向纪威袭去。

宁柒走到黑雾里,黑雾顿时切换形态,环绕在他身体各处。

白狐的尾巴隐没在黑雾之中,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纪威要接我走,滚开。”宁柒拍拍黑雾,说。

黑雾发出低吼,声音压抑痛苦,如猛兽丧偶般凄厉。

江思昭仿佛在那一团黑的脸上看到了一片晶莹。

“不和他走,难道与你一直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

宁柒很了解黑雾,即使它不说话,也能猜到他吼声里蕴含的意思。

“为、何?”黑雾扭曲。

“我是白狐,妖族最尊贵的品种,陪你一程已是恩赐,莫要再痴心妄想。”

眼下的宁柒冷漠无情,与昨日的热情似火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这才是真正的他。

宁柒用法术将黑雾驱逐出身体,脚尖点地,临走前不忘带上江思昭。

江思昭就这样来了又走,穿过虚无密境,重新回到城主府。

刚一落地,纪威屁颠屁颠地追上来。

“阿柒,你怎么从那里出来了。”

宁柒掀眼,“不行么?”

“行!太行了。”纪威背过手,召来人吩咐:“收拾一间上好的厢房,快去!”

“是,城主。”

等到仆从退下,宁柒隔空点了点纪威,“你也出去。”

纪威扭扭捏捏的不出去,甚至开始胡言乱语:“阿柒,你要不要用膳?这舟车劳顿的,后院有个私汤……”

“滚。”宁柒言简意赅。

纪威灰溜溜地退下。

城主府恢复如旧,仆从在外面收拾杂乱的院子。

宁柒坐在主位,似乎在发呆。眼睫垂着,形成一小片阴影。

江思昭抿了抿唇,温声问道:“阿柒,你为何要向他那样说?”

这个他不言而喻。

“他欠我的。”宁柒意味不明地说,凤眸注视着蜡烛的灯芯。

不知死活的飞蛾撞了上去,瞬间被火舌吞噬。

江思昭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但他一时猜不到。

“阿柒,你知道跟我一起的那个男子,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去哪了么?”江思昭小心翼翼地询问。

宁柒笑了下,“萧见,和寂怀月?”

江思昭:!

“你怎么知道…”

宁柒弯唇,指尖点了点太阳穴,语气毫无波澜:“我可以读出你脑中所想。”

江思昭:?

江思昭:!!!

江思昭瞪圆了眼,宁柒…可以读心?!那他这些天的所有自以为是的想法都没逃过宁柒的眼。

酱酱酿酿还要人在旁边看着助兴,是不是不行?

玩具?这样说来,师兄也算做我的玩具……

不愧是海棠受,就知道不只有一个攻。

舔狗纪威,有本事跟宁柒嚣张!

——江思昭抱住脑袋,想原地升天。

“他们在城主府外。”宁柒说。

结界只能困住法力高强的人,所以裴长砚才会被隔绝在外,而江思昭就安然无恙地穿过虚无密境,闯进了竹林。

好死不如赖活着。

江思昭调整好心态,一脸正经地对宁柒颔首:“好的。”

说完,他捂着脸落荒而逃。

宁柒被逗笑了,瞳孔变浅,最后完全变成白色。

有意思的小蚂蚁-

一直跑到院外,江思昭才放慢脚步。想起方才社死的画面,把脸埋进掌心搓了搓。

等到温度降下,他才继续出发。

城主府外,远远看到两个男人,一灰一白彼此间隔了几米远。

江思昭毫无障碍地走出城主府,裴长砚率先发现他,三步并作两步把江思昭拉进怀。

江思昭愣愣地放下手,转而拍打男人的后背:“…要呼吸不过来了!”

裴长砚呼吸沉重,放松了力道。

金光在江思昭身体各处巡视两圈,发现没有任何伤处才回到他的掌心。

“师尊!”寂怀月姗姗来迟。

江思昭把自己从萧见怀里拔了出来,对寂怀月说:“可有受伤?”

寂怀月摇头:“并未,师尊呢?”

“也没有。”

话音刚落,江思昭被身侧的男人捏住两腮,强行闭上嘴。

第43章     江思昭蹙眉,一把拂开萧见的手,训斥道:“别动手动脚

江思昭蹙眉, 一把拂开萧见的手,训斥道:“别动手动脚。”小勾子似的眼神在萧见身上转了圈。

看来是没有受伤,还有闲心逗弄人。

趁两人僵持, 寂怀月侧身挤到江思昭身前, 笔挺的身躯将人挡得严严实实。

“感谢前辈前来营救,弟子代师尊谢过前辈。”寂怀月弯身行礼。

裴长砚不得不后退半步,袖口底下的指腹来回捻着圆形玉佩。

江思昭有恃无恐地冲他扬唇一笑。

很好。

裴长砚似笑非笑:“不必, 都是朋友。”

想起之前男人欺负他的种种, 江思昭拉回寂怀月,故作惊讶:“原来我们是朋友啊,既如此, 怀月你快收回刚才的话。”语调上扬,特意咬重“朋友”二字。

江思昭虚握着他的小臂, 寂怀月视线不经意间从那只雪白的皓腕划过, 紧抿了下唇。

“师尊,怎会从城主府出来?”

江思昭把自己在竹林里的奇遇告诉了两人, 当然, 省略了某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然后我就与阿柒一同出了竹林, 回到城主府里。”

“师尊果真厉害。”寂怀月赞叹。

被夸地小小骄傲了下, 江思昭矜持地回道:“运气罢了。”

寂怀月摇头,正经道:“掌门曾教导,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师尊担得上这一句称赞。”

寂怀月都说到这份上,江思昭只能不好意思地应下,卷翘的睫毛扇了扇。

既是师兄所说, 那肯定有理在其中,

掌门本人站在一边, 静静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周旋,牙尖抵住腮,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不愧是他教出的人。

一个师弟,一个弟子。

“圣女是只狐妖?”

沉默许久的男人突然出声,江思昭下意识掀眼,恰好撞击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心跳忍不住快了几拍。

萧见注视着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沉,重复道:“是么?”

江思昭甩出脑袋里荒谬的猜想,点头:“是,阿柒是狐妖。”

“传闻狐妖降世,此地必有重大灾祸降临。”寂怀月语气严肃,看着江思昭:“师尊,这灾祸会不会是魔物入侵?”

越城藏着许多魔物,城主府更像是魔物聚集地。

但蹊跷的是,他们一路走来,并未发现一只魔物。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魔物察觉到他们的来临,于是躲了起来。

另一种是他们在酝酿一场大的行动,此刻的躲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越城位置偏僻,地形多变,即使被魔物入侵,尸横遍野,也很难被别的城池察觉。

等到入侵的消息穿到各大宗门,越城必定早已沦陷。

“若真是如此,魔族其心可昭。”寂怀月严肃道。

话音刚落,刺耳的鸣声划过天际。半空白狐奔过皎月,天色恍然变暗,呈现风雨欲来之势。

裴长砚大手一挥,及时在三人身上套了护体罩。

两个护体罩,他与江思昭一个,寂怀月自己单独一个。

江思昭被迫与萧见挨在一起,形势紧迫,他懒得计较。

看到半空中飞跃的白狐,眉间浮起忧虑之色:“阿柒他要去做什么?”

裴长砚盯着白狐,手里玉佩被把玩到温热。他低头看到江思昭空荡荡的腰间,脸色一沉。

“你的玉佩呢?”

江思昭愣了下,手摸到空荡荡的腰带,心也随之一空。

他低声喃喃:“丢了。”

“丢在何处?”裴长砚锲而不舍地问。

江思昭不想说,反问道:“你问这个做甚?”

两人对视,气氛变得紧绷。

这人当真讨厌。

江思昭吸了吸鼻子,本来玉佩碎了就伤心,还一直问。

十万个为什么么?

腰带被挑起又放下,耳边传来清脆的一声细响,江思昭低头发现男人把一块圆形玉佩挂到了他腰带上。

上好的羊脂玉清透,隐隐冒着灵气。

眸子闪过一瞬间的迷茫 “你…”江思昭嗓子发涩,才骂过萧见,自己就化身十万个为什么,“这是何意?”

裴长砚语气低缓:“替本君保管着。”

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春日轻风,裹着适意的温热,江思昭莫名红了耳朵。

许久,他小声应道:“…哦。”

裴长砚喉结滚了滚,目光从师弟泛红的脸颊移开。他半仰起下巴,看到半空白狐留下的灵力,陷入思索。

白狐此举的意图并不难猜。

作为上等品阶的妖物,白狐灵力纯正,其精元无论是对人、妖或是魔,都大有裨益。

而“圣女”白狐每一次恩赐下来的圣水,皆由他精元所化,对魔物有极大的吸引。

他们对圣水虎视眈眈,并不顾一切地夺取。

如果宁柒机智,定会借机在圣水里掺上一种东西——此物可以标记魔物,让他随时掌握魔物动向。

裴长砚所料不错,宁柒化为原型,在越城转了一圈。

暗处漆黑的洞穴冒出几双幽绿的兽眸,魔物蠢蠢欲动,盯着半空中奔跑的白狐,口水从利齿间流出。

四处魔物纷纷倾巢出动,往城主府——宁柒最终停下的地方袭去。

波云诡谲,正是深夜,城中百姓均在各自家中酣睡。

岭南贫瘠,不比京城繁华,也不比江南富饶。

当生活困苦,他们便会更信服鬼神之说,因此坚定地信任圣女是庇佑越城的守护神。

江思昭永远不会忘记眼前这一幕。

皓月当空,白狐立在城主府屋顶,底下群狼环伺。数不清的魔物死死盯着白狐,兽眸猩红,随时要把白狐撕碎。

江思昭往裴长砚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细微颤抖,“好多魔物。”

这些魔物状态不甚正常,仿佛被激发出魔性般,不顾一切地往白狐扑去。

裴长砚瞳孔微缩,与他所料无异,宁柒得确在圣水里掺了东西,不过不是标记魔物的东西,是激发魔物狂性的东西。

此法凶险,却能一举除去城中所有魔物。

魔物间魔气会相互影响,当一只魔物发狂,会引得它周围所有魔物魔气紊乱狂躁。

此番下来,城中所有魔物都会陷入发狂期。

裴长砚黑眸微眯,事有因果,他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江思昭往地面看去,一个背着行囊的仆从不知为何从城主府跑了出来,看到成群的魔物,登时吓得跌倒在地。

喊声惊动了附近的几只魔物,他们齐齐往那个凡人扑去。

仆从目瞪欲裂,嘴里求救泣不成句。

江思昭心跳猛然提起,来不及反应,就飞了下去,一把拉过吓晕的仆从。

魔物扑了空,立刻转身朝江思昭攻击。

魔物在眼里逐渐放大,下一刻萧见攥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回了结界里。

魔物撞上结界,被金色的法术击退落地。

萧见身姿挺拔,像是座小山,挡住了所有袭来的危险。

江思昭心跳如擂,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脱离。

许久,他垂眼,心有余悸地轻声道:“多谢。”

第44章     魔物越来越多,受白狐灵力干扰,魔物全被激发出狂性,……

魔物越来越多, 受白狐灵力干扰,魔物全被激发出狂性,不要命地向白狐扑去。

“会死吗?”

半空中光团越来越黯淡, 白狐快要耗尽了精元。

他想救宁柒。

江思昭捏着掌心, 可是眼下他自身难保,谈何能力救别人。

“会。”裴长砚回道。

万物皆有命数,白狐生于天地, 受万人供奉, 如今为护百姓身死倒也是死得其所。

江思昭紧抿了下唇,道理他都懂,但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宁柒死, 他做不到。

“作甚?”‘裴长砚一眼便看出江思昭的意图,声音不觉严厉, “你去只会是送死。”

江思昭拂去萧见的手, 一字一顿道:“不能见死不救。”

他相信若是师兄在此,一定会支持他的做法。

修士当以救死扶伤为准则。

“回来。”裴长砚望着江思昭的背影, 面色阴沉, 像是砚台里的墨水。

江思昭没心情理会他, 救人这种事情一向是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一不留神就会丧命在此。

他猛吸一口气,不给自己留后悔的机会,直接跳了下去。

“江思昭。”

身后男人的声音飘散在风里,江思昭无暇顾及, 站稳后躲到树后。

白狐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结界破碎, 远处飞来一道黑烟,紧紧包裹住白狐。

魔物一齐扑到白狐身上,利爪撕向白狐,却被黑雾死死挡住。

与此同时,江思昭闭着眼,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出:“魂灵,召!”

主宠契约生效,下一秒,面前出现黑衣铠甲青年。

“仙尊?”凌曜被契约召来。

江思昭眼睛一亮,来不及解释,指着半空中数千只魔物,“快,小黑,让他们停下。”

凌曜面色严肃,“这是…岸涯余孽。”

当初岸涯叛乱,凤澜带领他们杀进魔宫,直捅岸涯一众反贼老巢,而其余孽则逃窜到四处。

追查许久不得,没想到竟聚在此处。

凌曜从腰间取出化魔镜,用法力催动:“收!”

夜色涌动,众魔被强行吸进化魔镜,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成功了!

江思昭激动地看着魔物一点一点消失。

清脆的一声响,结界彻底破碎,裹着黑雾的白狐从半空降落。

江思昭上前查看白狐伤情,黑雾将白狐护得很好,宁柒身上竟无一处伤处。

凌曜蹲下,用法术探察白狐,对江思昭说:“仙尊莫要太过担心,白狐是因为灵力消耗太大,暂时陷入昏迷。”

“谢谢你,小黑。”

“护佑仙尊是小黑的职责。”凌曜勾了勾唇,微不可查的笑意一闪而过。

黑雾盘旋在白狐身旁,守护着昏迷的白狐,烟雾较之前变得微弱。

凌曜一开始没在意这黑雾,直到感受到他身上与凤澜如出一辙的魔气,悍然后退,跪地行礼:“属下凌曜,参见尊主。”

江思昭:?

裴长砚从后面走来,江思昭心有所感下意识回头,与男人对视。

男人漆眸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短暂的片刻,裴长砚便淡淡地移开眼,望向那几乎不成形的黑雾,心里定论成型。

江思昭抿了抿唇,起身上前,主动对萧见说话:“你别担心,我没有受伤。”

他知道萧见是担心他的安慰,才会阻止他下去。

江思昭心里一暖,揪了揪男人的袖口,温声道:“我有分寸。”

“是本君多管闲事。”

江思昭:

他环视一圈,突然发现寂怀月不见了,又连忙问:“怀月呢?”

裴长砚动作顿了顿,冷声道:“不知。”

与此同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寂怀月从城主府飞出,落到江思昭面前:“师尊。”

“你去了何处?”江思昭关切道。

“回师尊,弟子发现有魔物侵入城主府,便去解决他们了。”寂怀月不卑不亢地应道。

天色恢复平静,风卷去残烟,日头初升,又是新的一天。

凌曜在屋内为白狐疗伤,江思昭几人坐在院里等候。

“没想到那黑雾竟是魔界尊主的残息。”江思昭惊讶道,望向两人:“那岂不是和师尊一般大。”

裴长砚饮了口茶,神情若有所思。

江思昭突然心生想法,“古籍记载魔界尊主于百年前陨落无妄海,但其残息却在百年后的越城被发现,那师尊会不会有一线残魂尚在人世?”

寂怀月沉思后应道:“有可能。”

城墙后,幽紫色烟雾亮了一下,随后划过天际,隐没在云层里。

江思昭低头盘算,如果师尊真的尚在人世,那他得想办法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告知师兄。

而且师兄知道的话,说不定看在他立功的份上,就不生他的气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头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漩涡,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思昭仰头,看到一身赤红色衣袍的男人穿过漩涡,降落到地面。

幽蓝色的凤眸像是火焰,凤澜在一众人中精准寻到江思昭,直直地凝视着人。

江思昭心里一咯噔,躲是来不及躲了,他故作轻松地牵起唇角:“凤澜,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还是在玄灵山,凤澜浩浩荡荡地带着几十箱嫁妆向裴长砚迎娶江思昭。

屈辱的画面历历在目。

凤澜眼底闪烁,冷冷地移开视线。

恰巧凌曜从屋里出来,“属下参见尊上。”

“人在里面?”凤澜开门见山道。

“回尊上,是尊主的一缕残息。”

“残息?”凤澜整理袖口,“死了一百年还能留有一缕残息,该知足了。”

他今日穿了一件赤红色的衣袍,腰间束着龙纹腰带,相较以前平添几分矜贵。

江思昭忍不住抬眼看他,不为别的,凤澜的黑金腰带挂着的羊脂玉佩,竟与他那块被凤渊捏碎的一模一样。

凤澜动作顿了片刻,与凌曜一同进屋。

魔界尊主是创造魔域之人,在凤渊之前执掌魔族,后来因故葬身无妄海。魔界无主,陷入一场长达几十年的混乱,直到凤澜横空出世,将魔界统一成为魔尊。

宁柒醒了,江思昭立刻起身要去看他,走到门口被从里面出来的凤澜挡住。

江思昭礼貌地对人勾唇微笑,侧身从人右边绕过过去,凤澜却又往右边挪一步。

江思昭:?

“我要”江思昭刚提高声音,对上凤澜好整以暇的眼神,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可以让一让么?”

凤澜冷嗤,“本座要说不可的话,无忧仙尊是不是又要故技重施?”

江思昭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理亏,他忍了。

凤澜低头看到江思昭戴的新玉佩,短促笑了声:“无忧仙尊果然很擅长玩弄人的感情。”

这话江思昭没懂,蹙眉道:“什么?”

凤澜轻挑地拨弄江思昭的腰带,指骨在玉佩上敲了两下,“又是何人被无忧仙尊骗的团团转,寂怀月?还是那个废物修士?”

废物修士?是说萧见么?

但不管是哪个,他都没有把他们骗得团团转好么!

“没有。”江思昭硬气地说,“我才没有骗他们。”

凤澜挑了下眉,兽眸涌动,“那便是只骗了本座。”

被捉住了命脉,江思昭又一下瘪了气,小声说:“对不起。”

凤澜冷笑,讽刺地回道:“一句对不起就像打发本座,未免想得太美。”

江思昭眉心皱起,他都道歉了还要他怎么样?况且这事又不全是他的错。

越想越委屈。

“我是骗你了,但你就没有一点错么?”江思昭点了点凤澜的小臂,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他喋喋不休地控诉道:“你把我关在小黑屋里,还故意让人欺负我,给我嗖了的饭吃,要不是小黑,我就饿死了。哦对,你还让你的侍卫拿鞭子打我,要不是我会点法术,可能就被打死了。”

凤澜拧起眉:“本座何时让侍卫打你?”

江思昭抓住重点,愕然瞪大眼:“你果然让侍卫给我送嗖饭了。”

“啧。”凤澜叉着腰,挺拔的身躯把人完全笼罩在胸前,语气有些不耐烦,“本座问你话呢,江无忧。”

“还有本座没有让侍卫打你。”

江思昭瞪着一双乌亮的眼睛,注视着凤澜,他横抱胳膊,完全不信凤澜的解释。

“就算不是你指示的,但你魔界的侍卫打了我是事实。那鞭子足足有我小臂那么粗,打在身上很疼,你知道么?”江思昭把袖子捋到臂弯,两指比划在胳膊上细腻的软肉,睁眼说瞎话:“伤口足足有那么长,险些留疤,留疤多难看啊。”

凤澜眉头紧锁,掀眼瞥向江思昭,江思昭蹙着眉,眼底浮起若有若无的水色。

“可还记得那侍卫是谁?”凤澜嗓音阴冷,问江思昭。

江思昭放下袖子,大度地摇头说:“不记得了,而且伤已经好了,便不与他计较了。”

凤澜盯着江思昭,忽地眯起眼:“江无忧,你莫不是在诓本座。”

江思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咬着字眼一字一句道:“我拿这个诓你做什么,嗯?凤澜。”

当然是让本座

凤澜垂眸望着眼前的人,阳光洒落在他卷翘的眼睫,怎么有人睫毛那么长那么密?

指尖泛起痒意,凤澜伸手快速屈指弹了弹江思昭的睫毛,小扇子扑扇扑扇,像被惊动的蝴蝶。

凤澜噙着嘴角,若无其是地收回手:“罢了,本座便信你一次。”

江思昭站在原地,在心里痛斥这个可恶的人,不知道对人动手动脚很不礼貌么?

凤澜往前走了几步,停步瞥向身后的人,“还看不看狐妖了?”

“看。”江思昭噔噔噔地跑上去。

两人走进屋,宁柒早已苏醒,眼下正靠在床头与另一个男人说着话。

黑衣披在肩头,拢着青年纤细的身形,他冷着脸对站着床边的男人说:“滚出去。”

江思昭这才看向那陌生男人,男人长相冷峻,额心有一道深红色印记,面对宁柒的冷言冷语像块木头杵在一旁。

凤澜象征性地对男人拱了拱手,江思昭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男人是黑雾,不对,现在应该叫魔界尊主。

“阿昭。”看到江思昭,宁柒的面色缓和,态度与对这魔界尊主完全不同。

到底是师尊辈的人,江思昭对他隐隐发怵,顶着来自远古期的威压,问宁柒:“阿柒,你身子好些了么?”

“好些了。”宁柒饶有兴致地望向凤澜,“阿昭,他是你的玩具么?”

江思昭呼吸一滞:!

“不是!”江思昭连连摆手,向宁柒介绍道:“他是当今魔尊,凤澜。”

宁柒点了点头,看江思昭的眼睛更加明亮,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厉害啊,连魔尊都能收做玩具。

江思昭:……

你也挺厉害,能让魔界尊主当备胎。

见宁柒已无大碍,二人便退出了屋。关上房门,凤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玩具是何意?”

江思昭身形一顿,回头看着凤澜解释道:“就是夸你厉害的意思。”

凤澜眯眼:“当本座傻么,夸本座厉害为何要带上你?”

江思昭眼睛都不眨,脱口而出:“当然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凤澜紧抿了下唇,视线扫着江思昭的面庞,许久才缓缓移开凤眸,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第45章     为了感谢白狐舍命护佑越城,城主纪威暗中操办了一场规……

为了感谢白狐舍命护佑越城, 城主纪威暗中操办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祭祀大典。典礼上他将白狐如何舍命抵御魔物,防止魔物入侵越城的事迹宣之于众。

宁柒事先不知晓此事,被仆从带到祭祀台时, 看到台下乌泱泱的男女老少, 漂亮的面庞突然变得紧绷。

往日“祈福”只有城里有头有脸之人前来参加,这是白狐第一次面对全城百姓。

所幸纪威人高马大地站在他身前,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无人捕捉到他面上划过的一瞬间不自然。

“这便是我们越城的守护者——宁柒。”

纪威浑厚的声音响彻整片区域, 他笑憨憨地看着宁柒,一副求夸的表情。

宁柒瞪他一眼,小声嘀咕:“自作主张。”

“阿柒, 感谢你护住了越城百姓。”纪威发自内心道。

宁柒抿了抿唇,“不过交易, 何必言谢。”

纪威笑笑, 没说话。

百年前宁柒找上他时,与他做了一场交易。

他需要城主府后面的竹林, 而作为回报他会用白狐之力护佑越城百年安全。

“我们不需要妖物当保护神!”

台下不只谁先喊了一句, 如同扔了个火苗进去, 顿时起了燎原之势。

“妖物滚出越城!”

台上两人均愣住, 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宁柒面色一滞,脚边有烂白菜烂鸡蛋砸来,他不动声色地攥紧拳,转身离开了嘈杂的祭祀台。

躲在房顶上凑热闹的江思昭,将一幕尽收眼底。

他也没预料到这一幕的出现,他只知道那晚白狐为护越城, 一人挡住成千上万只魔物,险些被撕成碎片。

“他们怎么这样”江思昭蹙眉, 眼底隐隐发怒,望向萧见:“因为阿柒是妖么?”

裴长砚收回视线,启唇解释道:“在人神魔妖各界中,凡人力量最小,所以他们会忌惮其他族群。一只普通品阶的妖物便能杀死一整个村落的人,魔物更甚。更何况白狐做了那么久的“圣女”,他们更有理由相信白狐潜伏如此之久是为了统治越城,而不是拯救越城。”

江思昭义愤填膺:“但阿柒用命护住了越城是真,怎么能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这样对阿柒?”

裴长砚嗤笑,似乎在嘲弄师弟的天真。

“未曾发生不代表没有可能。”

江思昭更气了,“这样说的话,是不是只有阿柒是人族或是修士,他们才会对阿柒感恩?”

裴长砚残忍地应道:“是。”

江思昭从小在玄灵山长大,玄灵山不忌弟子种族,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都一视同仁。他自然无法理解这些百姓为何会排斥妖族。

殊不知除却玄灵山,整个修仙界对妖族也不甚友好。

很多妖物生来便是为修士提供对修炼大有裨益的妖丹。

“可恶。”江思昭攥紧拳头,望着远处声势浩大的人群,“他们不欢迎阿柒,自然有欢迎阿柒的地方。”

裴长砚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喊住江思昭:“你要带白狐去何处?”

“当然是玄”话没说话,江思昭猛地闭上嘴,眉心忧郁地皱作一团。

差点忘了,他现在说不定都回不去,又谈何带宁柒回去?

江思昭苦兮兮地改变说辞:“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的。”

裴长砚:

“为何不回玄灵山?”

江思昭扁着嘴,能回的话他会不回去么?

“本…本尊自有打算。”

“整个人界都无妖物的容身之所,你莫不是要带宁柒去妖族?除了妖族普天之下,有哪些位高权重之人会接纳妖物。”

江思昭紧咬住唇,阿柒之所以会到人界想必是有不能回妖族的原因,但……

“你说的不对。”江思昭注视着萧见,一字一句地反驳道:“我师兄,玄灵山掌门,便不会如此。”

言罢,江思昭跳下屋顶,往城主府中走去。

凤澜恰好刚从里面出来,老远看到江思昭往院里跑,当即调转方向截住了人。

他上下扫视面前蹙着眉的人,“急急忙忙地做甚?”

江思昭正在气头上,闻言冷声道:“与你无关。”

强硬的态度更加激起凤澜的好奇心,他严严实实地堵住江思昭的去路。

颇有一副你不说他就不让开的架势。

江思昭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三遍:不跟幼稚鬼计较。

而在江思昭心里已经成了幼稚鬼的魔尊凤澜还在为江思昭竟然没有出声骂他而惊讶,心头莫名空了一块。

他接着刺激江思昭:“江无忧,本座问你话呢。”

“你见阿柒了么?”

“白狐?”凤澜朝屋里扬了扬下巴,“屋里,你找他做甚?”

江思昭稍稍放下了心,杏仁状的眼睛鼓起,问凤澜:“尊主也在里面么?”

“当然。”凤澜猛地压低了眉,凑近江思昭,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江无忧,你敢打尊主的主意?”

江思昭瞪他一眼,眼尾像是小勾子,凤澜这话属实荒谬。

“你竟这般想我,我只是想问尊主是不是在陪着阿柒。”

凤澜面色稍缓,抓住了重点:“发生了何事?”

江思昭一字一句将祭祀大典发生的事情告诉凤澜,一边说一边指指点点。

太过分了,非但不知恩图报,还向宁柒扔东西。

凤澜若有所思,但他并不对百姓此举感到惊讶,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凡人忌惮妖物,与忌惮魔族一个样,无非是一群弱小的废物聚在一起,从不想着变强,反而害怕强大的存在。”

眼珠转了一圈,凤澜垂眸饶有兴趣地盯着人,“本座的魔域不歧视妖物,要不要来本座这边?”

江思昭轻飘飘地抬头瞥向凤澜,因为他这一番话陷入思索。

“魔界…当真能像对待魔物一般接纳妖族么?”

凤澜挺直腰板,笑容狂狷,唇角张扬地勾起。

“莫要忘了,本座是魔尊,一声令下谁敢不听从?”

江思昭狐疑:“真的??”

当然是把真的想把你骗去魔族好好磋.磨一番。

凤澜笑意收敛,剑眉横起:“本座一言,重于九鼎。”

江思昭有些心动,但还是谨慎地说:“我考虑考虑。”

总觉得凤澜不怀好意。

“考虑什么?宁柒肯定是要与尊主回魔域,你也一同去,本座均视作座上宾。”

江思昭伸手拍向凤澜的胸口,稍稍用力往后推去,不为所动:“我考虑一下。”

魔物全被除去,越城之行宣告结束。

民间一共有三处魔物窝藏点,江南,越城,最后一处是京城。

解决完潜藏在京城的魔物,寂怀月的任务便完成了,彼时江思昭也要盘算自己究竟何去何从。

最好的情况是师兄不生他的气了,亲自下山把他接回玄灵山。

江思昭忍不住翘起唇角,但又想到最坏的情况,笑意瞬间消失,唇角抚平渐渐往下。

最坏的情况,他变成没人要的流浪汉,以四海为家。

“师尊,我们明日出发去京城。”

江思昭捧着脸,正陷在苦恼之中。听到声音,有些提不起兴致地应声:“好。”

寂怀月掌心放在膝盖上蜷了蜷,犹豫片刻才出声:“师尊不想离开?”

江思昭放下托着腮的手,白嫩的小手扑在石桌,他扇了扇眼睫:“不是。”

寂怀月沉着呼吸,试探问道:“师尊有心事?”

江思昭沉默。

寂怀月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光。

“如若师尊不嫌弃,可告知弟子,弟子愿为师尊排忧解难。”

江思昭心里流过暖流,薄唇微抿,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

“谢谢你,怀月。”

吱呀一声,院里一间厢房的门打开。

两人齐齐向门口望去,先是一身黑衣的魔界尊主步伐不稳地走出,再是只披着件亵衣的宁柒冷着脸让那魔界尊主滚。

寂怀月只看了眼就慌忙背过身,耳朵冒着滴血似的红。

不为别的,宁柒全身上下只穿着件宽松的亵衣,除了重要部位别的一律都暴露出来。

江思昭对此见怪不怪,余光瞥见寂怀月脸上非常不正常的绯色,有些惊讶地用指尖隔空点了点:“怀月,你这里好红。”

说完,那处的皮肤变得更红了。

江思昭眨了眨眼,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涌上心头,“怀月,你是害羞么?”

寂怀月唇抿成一条线,下颌绷直,面对江思昭的询问讨饶地低下眸。

不说话便是默认。

江思昭觉得新奇,看过那么多话本,都是下位容易害羞,还很少发现容易害羞的上位。

“阿昭!”宁柒大喇喇地走到两人身旁,在江思昭身侧坐下。

另一侧寂怀月端坐,活像根木头。

宁柒的眼神落在这根笔直的木头,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望向江思昭:“阿昭,这是你的玩具么?”

他就知道……

话还没说完,江思昭直接打断:“不是。”

“寂怀月,我的徒弟。”他向宁柒介绍。

宁柒眼睛亮了亮,殷切地问寂怀月:“阿昭的徒弟,你愿意……”

寂怀月目不斜视,眼神一分一毫都没往宁柒那看。

江思昭按住宁柒的手,小声说:“阿柒,你别逗怀月。”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摸清了宁柒的脾性。

宁柒虽然逢一个好看的人就问要不要做他的玩具,但只仅限于嘴上说说,并不会真的把那人收做玩具。

像是在故意气某个人。

宁柒果真挪回了灼热的目光,对江思昭说:“阿昭,你明儿是不是要走?”

“嗯。”,江思昭甜丝丝地抿唇道,“阿柒,我会想你的。”

“那你有空要来魔域看我。”宁柒也极为不舍。

“好。”江思昭重重地点头。

宁柒忽然变出几个酒坛,放在桌上。

“既如此,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好……嗯?”江思昭望着比自己头还大的酒坛,有些犹豫:“阿柒,我没喝过酒。”

宁柒豪迈地拍拍酒坛,余光往寂怀月那瞄了一眼。

“无事,我也没喝过,况且喝醉了还有你徒弟在,不怕。”

江思昭:……

第46章     “尊上。”凌曜单膝跪地,声线平直禀告,“尊主的魂灵……

“尊上。”凌曜单膝跪地, 声线平直禀告,“尊主的魂灵飘散在魔界东西南北四处,只需要一一寻来, 尊主便可恢复如初。”

“嗯。”凤澜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铠甲, “明日启程回魔域。”

“是。”

一声清脆的罐子摔碎的响声,凌曜往城墙外探去。

“这似乎是无忧仙尊。”

凤澜收下铠甲,掀起眼皮:“与你无关, 滚下去。”

凌曜顿时正色, 拱手行礼:“是,尊上。”

月色如水,轻柔的风拂过院里, 带来些许凉意。

“两、两个怀月。”

江思昭面色酡红,努力瞪大眼睛看着一旁坐姿不慎端正的寂怀月。

“两、两个阿昭徒弟!”

宁柒与江思昭并排坐在一起, 一人手里捧着一个酒坛, 齐齐望向寂怀月。

寂怀月拳头紧握,放在膝盖骨, 他启唇再次试图阻止两人继续喝下去。

“师尊, 宁前辈, 天色不早, 剩下的明日再喝如何?”

过去的一个时辰,他眼睁睁看着两人如何一点一点变成现在神志不清的模样。中途试图劝阻一二,却得到二人一齐的训斥。

一个是师尊,一个是狐妖前辈。

哪一个都惹不起。

他便坐在一侧,默默盯着二人莫要摔倒。

酒坛里装着上好的桃花酿,据宁柒所说这酒是二十年前埋到地里的, 如今要离开了他正好拿出来邀江思昭一同品鉴。

“阿昭,你好漂亮, 我喜欢你。”

宁柒笑意盈盈地注视着江思昭,话虽如此,凤眸却不掺杂一丝情欲。

大抵世上真存在一种东西叫缘分,无需任何理由,也无需任何契机,相遇的那刻便对对方产生好感。

“总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宁柒眯眼,凑近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人。

江思昭缓慢地抿了抿唇,半晌冲宁柒甜甜地勾起唇。

“那说明我们很有缘。”

“有缘。”宁柒琢磨着这两个字,眼睛亮起,“喜欢和阿昭有缘。”

说完,他搂着江思昭的小臂,身子不可控制地前倾,红润的唇贴近。

江思昭怔愣,胳膊突然被人往一侧拉去,他一时没坐稳,直直地跌进寂怀月怀里。

与此同时,一团黑雾席卷而来,裹住宁柒,又随着风飘散了出去。

身侧的板凳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江思昭眨眨眼,小声说:“阿柒,不见了。”

寂怀月心跳如擂,怀里温软的身体像是块热乎乎的糯米团子,鼻腔充满淡淡的花香,他的手垂在身侧,修长的指骨青筋凸起。

将江思昭扶正,安顿在凳子上。寂怀月撤身一步,冷冽的声音有一丝不稳:

“弟子冒犯。”

江思昭喉咙火辣辣的,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他皱着眉小声喊:“水,想喝水。”

寂怀月凑近一步才听清江思昭的话,二话不说去房里拿茶水。

“师尊在此处等候片刻,弟子去拿水。”

江思昭乖巧地点头:“好的,怀月。”

寂怀月不舍地收回眼神,快步往房间里走去。

云层遮住月亮,天色突然变暗。

地面出现另一道影子,先是头,再到上半身,最后是靴子。江思昭用脚踩了踩,那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你是?”江思昭仰头辨认着来人。

杏眸盛满水色,雾蒙蒙的一片,花了好一阵才勉强看清人。

“凤澜。”

凤澜浓眉拧起,嫌弃地扫视着面前的醉鬼:“一身酒气,真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