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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山州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针对崔家之事不能再拖,否则来日就得是我们吃闷亏了。”

“阿妍明白我的意思,她会想办法把那些收据都拿来给我的,到时候就算崔智明发现东西不见,也只会怀疑张春雨。”

季时玉自认他对张春雨还算温和,毕竟当初不过是一些小怨念,他从未想过真要像对待崔家那样对他,他知道张春雨一门心思是攀高枝,让他从高处坠落就是对他的惩罚。

可如今看来,对方已然有了谋害他的心思,就不能再轻轻揭过了。

“你只管吩咐我们做事就是,不要劳心劳力伤了身体。”戚山州叮嘱着,“县令那里我会提前商议好的。”

“我明白。”

张春雨无功而返,他原以为会被崔智明训斥一番,却不想对方只是叮嘱他下次再找好机会。

崔智明越是温和,他就越是觉得愧疚。

他一定得做成这事,否则他如何能对得起对方对他的好?

“你放心,我会找到合适的时机,将药下进去的,你相信我。”张春雨急急表忠心。

“我信你。”崔智明拉着他的手安抚着,“事情做成,我就把季时玉的铺子给你做,你不是也很想有自己的铺子吗?”

张春雨顿时感动落泪,他一定要做成这事。

阿妍在屋外将里面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怪不得东家要她立刻将所有的收据证据都偷出来,看来是要先从内部瓦解他们。

只是偷东西也是有技巧的,不能就急匆匆的进去,也不能只有她进过书房。

阿妍知道崔智明的规矩,哄好张春雨后他就进书房练字了,书房里的东西很多,那些收据证据或许对崔智明来说是罪不值一提的。

她便端着茶水进去了,一句话都不说,只在旁边站着磨墨,她越是安静恬淡,就越显得张春雨势力俗气。

“听说你今日和他吵架了?他就是个乡下来的,你和他计较什么?”崔智明淡淡询问着,心里却以为她是在拈酸吃醋。

阿妍道:“我自然是懒得理他,可他拿我出身说事不是明摆着在众人面前打你的脸吗?”

这事崔智明倒是没听说,只从下人那里得知他们今日有争吵,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张春雨本身就是个蠢货,稍微有些姿色就被他用甜言蜜语给哄过来了,待事成之后,他就要将对方彻底踢开。

“是我错怪你了,你暂且忍忍,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先让你做我的妾室,等你生下一儿半女就会让你做夫人。”崔智明轻声说着,手也有些不受控的摸着她纤细的腰。

“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阿妍垂眸遮去眼底的厌恶,轻声说着好听的话,“我来这里只是为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崔智明立刻明白是自己唐突了佳人,笑笑不再说话,继续练字了。

茶水有些微凉,阿妍和他说了一声便去换茶水去了。

她特意绕过张春雨常去的地方,叫他看到自己,张春雨见她手里端着茶水,就知道她又要去勾搭崔智明。

“站住!把茶水给我。”张春雨冷哼一声走近她,“你成日里就只会这些做派。”

“只要公子喜欢就好,请让开,我还要去帮公子送茶水。”阿妍不和他争辩,抬脚就要走。

张春雨却还是拦住了她,硬生生从她手里抢过,而后自己端着离开了。

阿妍看着他的背影轻笑,好了今日崔家的“心腹”们都去过书房了。

张春雨最近一直在铺子里徘徊,早就知晓他要做什么,季时玉当然不会任他为所欲为,铺子里的小伙计们最近跑的更勤快了,进铺子里的客人就少了。

阿喜盯他自己自是盯得过来。

再加上季时玉也在铺子里,他还要亲眼看着张春雨是怎么自取灭亡的。

“你最近很闲?”季时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常和他说着话,“你很久没有帮我拿东西了。”

“他最近总在书房,晚上又要我陪着,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了。”张春雨随口胡诌着。

季时玉心知肚明,毕竟崔智明就算是去青楼招妓,都不会宠幸张春雨。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看来他最近对你很不错。”季时玉轻笑着说。

“他最近确实很好。”张春雨有些得意的说着,像我们刚认识时的样子,“对了,你应该不知道,毕竟你那会还在镇上,和他有婚约。”

季时玉眯了眯眼,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虽说他本身就不喜欢崔智明,可他也不允许别人做这种事来挑衅他。

他冷笑:“是吗?看来他最近许了你很多好处,有说让你为他做什么事吗?”

“你可要小心些呀!你忘记了吗?上一个为他做事的崔管家已经进了牢狱。”季时玉意有所指。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张春雨瞬间冷汗直流,神情也不自然起来,他轻咳一声,“他什么都没让我做,他只是对我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季时玉掀起眼皮看他,嘴角勾出浅笑来,“你最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最好在我面前收起来。张春雨,我比你想象的更要了解你。”

这番话吓的张春雨几乎是落荒而逃,他不确定季时玉是不是知晓了他的计划,还是说已经留有后招了,左右那些话一定都是在警醒他。

可季时玉怎么会知道呢?

待他一走,阿妍就从后门出现,将她拿来的所有东西都递给他,“你看看这些全不全,我将关于你家的都拿来了,如果有丢的,我再去拿。”

季时玉翻看一番笑了起来,“够的,有这些就能洗清之前的罪名,顺便将我们的商铺都拿回来。”

阿妍点头,“那就好,那我先回去,省得错过那场热闹。”

“好。”

季时玉偏头看向元满,“几位少爷那里准备好了吗?”

“他们说准备好了,随时等您的指示了,姑爷也派人传消息来,说已经让刘振伟带衙役来了。”元满说。

“那就好。”季时玉轻笑,“关门。”

“识玉”关门了。

这事瞬间就引起镇上商铺们的注意,都想要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季时玉特意站在铺子前吸引所有人的视线,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早就准备好的姜橙子几人,冲破人群带着帽围和他站在一起。

“你们怎么过来了?”季时玉佯装惊讶的大声说着,“你们放心我已经报官了,衙役很快就会来,居然敢对我的朋友们下手,我绝对不会放过那贼人的!”

“季东家,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还闹到要报官了?”

“是啊,莫不是铺子里遭贼了?可最近也没什么人进铺子啊,都是你家伙计往外送!”

“季东家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好帮你想想办法!”

季时玉眼光扫过他们,知道这些人看热闹居多,大家都是竞争对手,怎么可能真的帮他想办法。

但他要的就是这些人看热闹的心思。

他厉声说道:“不知是哪个贼人,竟然在我送朋友的香膏中下药,经过伙计的检查,只有送给我朋友的有毒药,我已经报官了。”

起初人群们听着还有些紧张,生怕他们买回去的香膏也有问题,再一听只有他的朋友们受伤,就明白这事是冲着季时玉来的。

这下人群就更好奇了,到底是谁敢做这样的事?

“季东家,我们来了。”刘振伟得知是季时玉的铺子出了事,和县令打过招呼就赶紧带着衙役来了。

季时玉又将来龙去脉当着所有人的面告知衙役,这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的铺子没有任何问题,他行得正站得直。

衙役们将屋内检查一番,竟然真的从角落里找到一小包东西,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

刘振伟立刻找了镇上的大夫过来,发现里面是会人脸部受伤的药粉,这便是赤裸裸的谋害了!

“最近常来铺子里的人都有哪些?我们会一一排查的。”刘振伟问。

季时玉微微皱眉,“最近顾客们需要的香膏都是我们亲自送去,若说来得勤的,也就是崔家的妾室张春雨。”

……

张春雨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就进了县衙。

崔智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第二次进县衙的机会。

尤其这次县衙外还围着许多百姓,崔智明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事情暴露了,可他问过张春雨,这蠢货还没做呢。

他们就被抓了?

“堂下何人?”

“草民季时玉,有证据状告崔家公子妾室张春雨,在我送朋友的香膏中下药。衙役也已经查明,近段时日,只有崔家买过此药。”季时玉沉声说着。

孙振伟立刻带着药铺的伙计上堂来,伙计从未见过县令,紧张的声音都在抖,却还是说明了事情缘由,就是崔家的小厮去药铺买的。

人证物证具在,张春雨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吓得看向旁边的崔智明,“夫君,你说句话呀,事情不是我做的对不对?”

“大人,近段时日崔家妾室时常到我的铺子里,每每都是买一盒香膏就走,行径可疑,就连百姓们都说他来的古怪蹊跷。”季时玉说,“他从前就语出嫉恨之言,碍于他是客人不好多说什么,没想到崔家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张春雨大惊失色,“季时玉,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经常去的原因是什么你不知道么?分明就是你——”

季时玉淡淡看着他。

张春雨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不敢继续说了,那些话如果说出口,崔智明就更不可能管他了。

他只能吃这哑巴亏。

“张春雨,你可有话要说?”赵县令一拍醒木,冷冷看着堂下的人。

“大人,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经常去铺子里是因为我要买东西,可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张春雨冤枉的很,“我真的冤枉啊大人!那些药、那些药是——”

眼看他要供出自己,崔智明冷声道:“大人,此次是我管教不严,没想到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我回去就会一纸休书,与之划清界限。”

张春雨瞬间如遭雷击,这明明不是他做的,而且这和他们当初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当时明明说不管怎样都一定会保下他的!

他冷眼看着崔智明,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之前崔管家的寒心与可笑,他怎么会信这样的人?

从以前就该看出来他这个男人从未真正在意过他,用尽一切手段,也只不过是把他哄到手,现在即将威胁到他的利益,他就一脚将自己踢开了。

“大人,草民真的是冤枉的,草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即便从我身上搜出那药,可我还没有做,但不管大人如何判决,草民都愿意承担。”张春雨心如死灰。

如今证据确凿,就算他反咬崔智明一口也无法将他扳倒,而崔智明离开后竟然还会对他的家人下手,他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承担。

季时玉冷眼看着他自我感动,他不会真以为自己不将崔智明供出来就能让他的家人高枕无忧吧?

按照崔智明的脾性一定会斩尽杀绝。

“大人明查,崔家妾室是乡下来的,怎么可能熟知药理?定然是有人指使。”季时玉淡声提醒着,“何况一直休书如何够?我朋友的脸不能摆烂,我铺子的声誉也受到了影响,崔家要如何弥补我所承受的这些?”

“季时玉!”崔智明咬牙扭头看他,“你还想要什么?!”

“大人草民只要公道,草民不信,凭他张春雨就能做到这些。”季时玉说。

戚山州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上堂的人都得跪着,就算他有身孕也不能幸免,何况外人还都不知晓。

赵县令想了想道:“崔家务必要对季时玉的铺子做出补偿,还要为他澄清作证还其清白,而姜、如、江三家少爷的诊金也得崔家承担,并赔礼道歉。”

“草民接受。”崔智明赶紧应声,这和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季时玉偏头看他一眼,他该不会以为这就完事了吧?

“大人,草民还有一事要状告。”

“你起身回话吧。”

“多谢大人,草民有多重证据在手,状告崔智明构陷我季家,收买了从前商铺的伙计放火,导致多人死亡,都是其所为!”

第95章 翻篇 明明是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被……

崔智明感觉自己听错了。

他冷笑一声, 季时玉怎么可能会有证据?当初的事分明就做的很隐秘,而且那些证据都被他收在书房的暗格里,季时玉不可能会有!

季时玉见他不信, 当即将证据递过去,戚山州立刻快步走到他面前将证据递给县令。

阿妍给他拿的那些证据里有很多季家的, 但也有一些其他商铺的,季时玉都故意混着放进去,赵县令每翻一张脸色都更加难看。

“荒唐!”他猛拍桌面, 连醒木都忘记用了, 他早就知晓崔家一直以来的勾当,奈何没有任何证据, 如今证据确凿, 反倒是让他瞠目了。

桩桩件件都是崔家做的好事,竟然用这些龌龊手段戕害别人, 从而得利,实在是可恶至极!

“季家、陷害季家的几户人家、镇上张家布匹铺子、张家儿子……这些都是本官所熟知的,却不想竟然还有更多,你们崔家还要做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县令将醒木拍的作响,桌子都恨不得被他给拍塌, 外面围观的百姓也没想到镇上的商户居然做了这么多坏事!

崔家的美名也传到了县城, 却不想往日里那个乐善好施的崔家,竟是这般阴狠狡诈,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崔智明如何也没想到季时玉竟然真的握住了他的证据,可那些证据他都是放进书房的暗格里,除了他没人知道!

如此,那便是家中生了暗鬼!

“草民敢问戚夫郎一句,这些证据是从何而来?”崔智明神色阴沉, 最好别叫他知晓内鬼是谁,否则他一定会将其五马分尸!

“如何所得,自然是凭本事。”季时玉可不会在此时拆穿,毕竟他还需要张春雨帮他指认崔智明,“你这是做得出,我为何不能做?”

“大人草民冤枉,这些证据都是他们在构陷于我!草民行善多年,怎会做出如此狂悖之事?还请大人明察。”崔智明咬死不松口。

即便证据确凿,他都要死不承认。

季时玉当然料到他会如此,他诡辩狡诈,恨不得将黑说成白,可季时玉却不会就此放过他。

“你说是构陷与你,那我便要问问,是谁设计陷害镇上布匹铺子张东家的儿子杀人?才使得张东家不得不变卖家产私了此事?又是谁收买我家茶铺里的伙计,让他们深夜点灯烧铺,致使死伤无数!”季时玉冷眼看他。

他还想逼问更多,但多数时候点到为止即可,他也致使发泄心中的怒火。

毕竟如今证据确凿,就算他想抵赖,也不会让他脱罪,顶多听她在这里胡搅蛮缠罢了。

“季时玉,你这分明就是诬陷!”崔智明目眦具裂,如果不是这里有诸多衙役,他恨不得扑上前将季时玉撕咬个稀巴烂。

“诬陷?我如何能诬陷你?上面是你的字迹,盖的也是你崔家的章,谁能诬陷你,谁会诬陷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季时玉说完冷哼一声,他双手拱拳,“还请大人为草民一家,为诸多的人户讨回公道!”

“大人,此事真的不是草民做的,都是之前的崔管家做的!他在崔家多年,想做这样的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都是他暗中做出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此刻证据确凿,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些都推给别人,他眼下能想到的就是身边的亲信。

张春雨在旁边听他说这些,整个人如坠寒潭,崔管家分明早就被收押,看管起来,他竟然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即便这些事都是崔管家所谓那背后也一定舍不得崔智明的安排利用。

此时此刻,张春雨才彻底认清自己在崔智明眼中的位置,不过就是一个他随时会被推出去放弃的棋子罢了!

他知晓如果崔智明成功逃脱罪责,待他出去之后一定会彻查究竟是谁将这些证据交给季时玉,到时候别说是他,就连他的家人也难逃一死。

思及此,张春雨闭了闭眼,朝地上磕头掷地有声道:“大人草民冤枉,在。几家铺子下毒一事乃是崔智明所指使,他亲口许诺草民若事成,便会让草民做崔家的正君,草民的确是一时糊涂接过了此药,可我真的没有下毒。只是不知崔智明是否还将药给了其他人去办这事。”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背叛我!你——”

“闭嘴!”赵县令冷声呵斥,看向崔智明的眼神带着寒光和杀意,他冷冷道:“如今证据确凿,即刻将崔智明收押起来,并扣下崔家所有财产!张春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打四十大板!”

另一边,崔家的下人们经过阿妍的煽风点火,都去新管家那要了自己身契拿着包袱就跑了。

阿妍也趁机去崔智明的书房多带了些东西,从新管家那拿了些银子,利利索索的跑路了。

她在崔家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番大事做完,归来还是完璧,再没有比她还要聪慧的姑娘了!

张春雨被拉去行刑,崔智明则是被收押进牢里,只等着数罪并罚,判他个终身监禁。

戚山州是刑名师爷,抄家这种事得他带着衙役去做,刚进崔家,他便让人四处搜,自己则是带着新管家进了书房,根据季时玉的提醒在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更多收据。

有这些东西在,就能随时查封崔家所有的产业。

衙役们在崔家各种搜查,最终搜刮出不少东西来,好十几个木箱堆在院子里,戚山州拿着管家给的库房单子一一对着,发现里面还有不少原先季家的东西。

戚山州对两个衙役道:“季家这些都搬到我夫郎的铺子去,剩余的这些带回县衙里。”

“是。”

戚山州把崔家的新管家也一并带进了县衙,新管家对之前的事一概不知,只是家生仆所以崔智明才敢用他,他的身契也被放了起来,他只能跟着戚山州走。

名堂上,细数才知晓崔智明家底如何深厚,怪不得他还想用银钱贿赂府城的官员,想以此求得庇护。

只是如今天下被当初的摄政王肃清,没有官员敢在明面上收这般贿赂,便拒绝了崔智明,才使得他一直在太平县窝着。

县令将单子对照一番,发现并没有季家的东西就知道戚山州已经拿走了,他便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当初季家是受人诬告,如今水落石出,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几日辛苦你和代师爷,加快速度将这些清理好,该收进库房的就收起来,该归还的就归还。”赵县令只是拿崔家的财产,又不是要拿所有人的。

戚山州和代今宵都明白他的意思,便抓紧时间规整起来,所有的单子都得代今宵比对,恨不得将他的眼睛看瞎。

镇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崔家在一瞬之间就被查封,镇上人一打听才知晓原来是由香膏牵扯出来的事,连带着把崔家做的龌龊事都给牵扯出来了。

镇上人才知晓,原来季家当初是被冤枉的。

劳累这一日,从县衙回来也不能清闲。

季时玉清点着衙役送进铺子的东西,看着熟悉的物件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他等今日等了太久,也盘算太久,终于是将属于他家的一切都拿回来了。

也算是弥补了他前世识人不清的错事。

“东家,咱们铺子都要放不下了,崔家也太不是东西了,居然吞了您家里这么多东西!”阿喜都急眼了,这么多东西,他几辈子都赚不出来,就被别人骗走了。

季时玉笑道:“没关系,能拿回来就是好事,原先自家的宅院也已经买回来了,牙人那边正在整理,过段时日就能搬进去。这些东西可以先搬过去。”

“那就好,那崔家的不会再出来了吧?”阿喜有些担忧,生怕他出来了再会报复回来。

“我朝有律法明文规定,他出不来了。除非大赦天下,只是自从十数年前新帝登基,再加上摄政王规劝,此法子早就被废除,不该出来的人永远都不会出来。”季时玉说着笑弯眼睛。

崔智明永远都不会再出来,也永远都不能再来伤害他了。

至此,往后的每个深夜,他都不用再担心有什么人突然出现对他拳打脚踢。

阿喜闻言立刻说道:“那我这就安排人把东西先送过去,铺子今日都不开了,就趁今日安排好吧。”

“好,辛苦你们了,我就先回——”季时玉话没说完,就觉得眼前一片晕眩,腿脚都站不稳的要跌倒。

幸好元满和阿喜就站在旁边,立刻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少爷您还好吗?”元满扶着他坐下,看向丁卯,“丁先生,劳烦您去叫大夫过来,我们少爷身体不好。”

丁卯立刻放下算盘急匆匆走了。

季时玉晕眩的厉害,他这段时间没有任何的妊娠反应,有时候甚至察觉不到自己有身孕,这会大概是心力交瘁的缘故。

丁卯很快就带着大夫赶来,号过脉才松了口气,“夫郎身强体健,只是动了胎气,喝几贴安胎药就好,只是这段时间切勿动气,不出几日就好了。”

“那就好,劳烦您开药。”元满说。

阿喜和丁卯却是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这……他们什么都没听说,东家就有孕了?

有孕了还去县城辛劳,不怪要动胎气了。

“那您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丁先生就好,明日我们会照常开门的。”阿喜赶紧说着,生怕他真有个什么事。

他立刻将车夫叫来备马,等元满拿好药就把他们送上车了。

“阿喜你再找个靠谱的伙计跟你轮替。”季时玉轻声说着。

“多谢东家,您休息吧。”阿喜连声道谢,遂又叮嘱车夫,“您路上轻些,我们东家身体不舒服。”

“得嘞!”

回到家里,元满顺手将药递给香秀,自己则是扶着季时玉进了屋里躺下。

“怎么了这是?”花生低声询问,“老爷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少爷动了胎气,喝药休养几日就好,你先去外面倒些温水进来。”

“好。”

季时玉只是有些累,肚子有些沉闷闷的痛,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崔智明的事动了胎气,就恨不得他立刻被斩立决。

他深吸一口气,不能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对他的胎儿不好。

他忍着难受窝在暖炕上,热意将他包围,肚子也渐渐轻松起来,喝过安胎药后更是觉得好了许多,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等他再醒来时,外面天色早已昏暗,戚山州也已经回来,正坐在他旁边。

“醒得刚好,小厨房做好饭菜了,吃点?”戚山州在得到他肯定后才将他揽起来,“今日辛苦你了。”

季时玉却是笑了,“幸好都解决了。”

戚山州点点头,见他精神尚可,打消了让村医再来把一次脉的事。

镇上的事闹的很严重,季岩峰就在镇上做事,当然也听说了崔家的事,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更何况是季多林夫妇。

他们从未想过,一直以为交情尚可,且还曾有过婚约的崔家,居然就是害他们至此的罪魁祸首。

而这件事他们从未察觉不说,还是怀有身孕的儿子将此事处理妥当,还家中清白的。

李秀荷满心愧疚,得知季时玉动了胎气,就更是坐不住了,算着时辰等他们吃过饭就来家里看他了。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我和你爹就算不能帮到你们,多少也能出点力气,还累得你受罪。”李秀荷抹着眼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的性子,事事都要自己扛着……”

“娘,我已经没事了,而且他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属于我们家的东西我也全都拿回来了,皆大欢喜。”季时玉轻声宽慰着,只要家里人都还好,就好。

李秀荷拍着他的手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只是以后和家里有关的事你都该跟我们说一声,爹娘不能看你独自操劳却坐享其成。”

“我明白,我都记下了。”季时玉笑说。

“你今日累着了,娘就不打扰你了,你们也尽早休息吧。”李秀荷说。

季时玉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原先的宅院已经收拾好了,爹娘随时都能搬进去,我想着在村里始终不方便,不如就趁小树百日之前搬回镇上。”

李秀荷想了想道:“那我和你大哥一家商量一下,若是搬回镇上,你嫂子娘那边也得想办法。”

“好。”

戚山州将她送走,屋内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戚山州扶着他坐回暖炕,今日的事恐怕你们自己都得许久才能忘记。

“感觉今晚会睡个好觉。”季时玉轻声说着,眉眼间尽是灵动和温柔,“毕竟我盼今日盼了许久,你呢?”

“我?”戚山州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季时玉双手捧住他的脸,对上他的眼睛,轻声说着,“你都看到了吧,我藏在袖口的纸。”

戚山州诡异的沉默起来。

看到那张纸只是意外,他原以为上面会写一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起初刚打开那张纸时他也是这么想的,可上面的内容越看越心惊。

他才猛然意识到,或许对方和他是一样的。

那些滔天的恨意也许就来自前世无法消弭的怨念里。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戚山州有些疑惑,他似乎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来。

“从我写那张纸,开始只是觉得巧合,直到你开始接触赌坊,我就确定了。”季时玉有些感慨,“崔智明纵然狠毒,但他却是有眼力的,你竟然能在他之前先接洽赌坊东家,这本身就很奇怪。”

“原来是这样,还是你更敏锐。”戚山州笑着揽着他的腰。

季时玉当然知道戚山州要报复也是正常的,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才会将报复的心思不断放大。

就算不用赌坊,他们手里的证据也能将崔智明绳之以法,但戚山州还是故意拿下了赌坊,就是在给崔智明脸色看,也是在嘲笑他,败给了他看不起的乡野村夫。

此时再面对面,总有一种历经千帆的沧桑,他们从前各有各的苦,如今往后才是真的要好起来了。

“这些事终于能翻篇了。”季时玉眼底攒着眼泪,唇角却是上扬的。

“嗯。”戚山州轻应一声。

两人算是将话说开,从前那些记忆倒是能如玩笑话说出来。

戚山州的事再好说不过,不过就是张春雨和崔智明勾搭在一起,而后联手将他害死,便宜了那对奸夫淫夫。

可在季时玉这里看,崔智明到底也没有和张春雨在一起,毕竟即便是和他成婚,崔智明一直都是花街柳巷的常客,都能把人带到家里来的畜生,怎么可能真对张春雨有感情。

如今看来更是如此。

“他很会装模作样,人前便表现出一副乐善好施的样子来,人后就对我拳打脚踢,我自然是不会由着他欺负的!他打我,我就也拿茶杯砸他脑袋,他就更生气了,他生气的样子很丑,我很讨厌别人发脾气……你怎么了?”

季时玉正要和他讲述崔智明生气时的丑陋模样,不经意的对视,就瞧见戚山州红了眼眶。

这么健硕结实的汉子莫名其妙开始擦眼泪,季时玉也跟着红了眼眶,“你怎么哭了呢?怎么呢?”

戚山州随手抹了把眼泪,捧住季时玉的脸,轻轻帮他擦去眼泪。

他们对着哭的样子很蠢。

“怎么呢?”季时玉茫然看着他。

小哥儿眉眼精致,那双透亮的眼睛看向他时永远都带着光芒,他不卑不亢,有勇有谋,重情重义。

“我只是有些……心疼你。”戚山州皱了皱眉,眼圈再次湿润起来。

明明是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被好好对待。

第96章 来日 他们的来日都很不错。

崔家一夕之间消失不见, 镇上百姓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但县令让衙役将告示张贴出来后,所有人更加震惊了, 这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然都给抓起来了!

镇上各家都盯着崔家的产业, 想要像之前崔家对季家那样分一杯羹,却不想县令早就将崔家的产业扣下,若是想得, 就只能到县令那去了。

一般民不与官斗, 街道上看见衙役都觉得害怕,更别提是要和县令大人说话了。

一时间, 想要分食崔家的人就纷纷让夫人求到了季时玉面前。

季时玉是不想管这些的, 毕竟县令已然将所有的产业都带走,别的不说, 自然是想留用一些的。

他也知晓县官的俸禄,实在是不高。

送走了一茬接一茬的夫人们,他这才躲进飘满香去和如蓝他们见面。

三人这次对他更是诡异的尊敬,从进门到落座,一直都是他们亲自服侍着。

季时玉若是再有不明白的, 他真就的白活这些年了。

“说吧, 你们也想求我点什么?”他轻咳一声,一杯热乳茶就递到面前了, 他抿了一口,“味道不错。”

递茶的姜橙子顺势坐到他旁边给他捏着腿,如蓝和江池青则是一人半边肩膀。

季时玉微微点头,“不错不错。”

姜橙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轻声道:“季少爷, 我们伺候你伺候的好不好?”

“嗯哼,尚可。”

“听闻季少爷这几日繁忙,能抽空见我们想来是万分在意我们这些旧友的,我们确实有一事想请季少爷和戚先生帮忙,听说崔家的产业还没个着落……”

季时玉掀了掀眼皮,从鼻尖嗯了一声,“是有这么回事,但你们想要自己找县令就是,何必来求我,我们就是普通百姓,哪里——哎哎?怎么回事?”

姜橙子将他手里的乳茶端走,如蓝和江池青也不再给他捶肩,三人抱臂看着他,那架势像是在说好脸给多了。

季时玉没忍住笑出声,“知道了知道了,但这事我只能尽力去撮合,只能从中引荐,其余的还是得你们自己谈,县令为人温和,确实是好官。”

“有你从中搭线,县令自然是要看你和戚兄面子的,我们也会好办许多。”姜橙子重新将乳茶递回去,“何况眼巴巴盯着的人多,县城商户怕是也有惦记的,人家近水楼台,我们自然也得想些法子。”

季时玉点头,“我明白,我只说县令也是要吃饭的,若是要某家商铺,条件可都是不同的,但也绝对不会割肉。”

姜橙子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用大钱办大事这道理。

“再给我捏会,肩膀酸的厉害。”季时玉抖抖肩膀,很快两双手就又凑过来了。

季时玉当然不会真的谁都不帮,只是任何事都有亲疏远近,他帮了别人,很难说他们日后会不会来恩将仇报,至少眼前这三人是不会的。

所以就算要帮忙,也得挑着人来帮。

县令要打理铺子是很麻烦的事,如果能有人帮他打理,或是直接开高价将铺子买走,对他来说就会轻松很多。

有戚山州和季时玉在从中做关联,县令无需担忧来买商铺的人是否品格低下,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出手抠搜,自然是将一切条件都谈明白了,才会将人带到他面前来。

别看姜橙子几人都是少爷,但做起事来也不含糊,正因为他们是小哥儿,来日要嫁出去,手里分的商铺自然是不如本家多的,可只要是他们自己谈成的铺子,那就是他们自己的。

因此没人敢不用心。

只是许多最赚钱的铺子县令都没主动给出去,若是有想要的,自然是要加价的。

季时玉和戚山州一时风头无几,可越是如此时,就该更低调些。

趁着家里人都有空闲时,帮着爹娘搬回镇上去了。

季家原本的宅院牙人早就清理干净,且一直派人打扫着,能直接住进去。

从前的厢房倒是都够住,只是真都住进来的话还是显得拥挤一些。

“爹娘还住从前的主卧,我和雪梅带着孩子在东厢房,小欢儿就还在从前西厢房的屋里。”季岩峰说。

从前西厢房都是季时雪姐弟妹三人一起住的,如今这样倒是也没什么变化。

季时玉点头,“那就好,之前送回来的东西都摆在库房了,就要辛苦爹娘再重新归整了,不过我想着既然回了镇上,一切都像从前就好,再到牙人那买些奴仆回来伺候。”

季岩峰点点头,看向他时格外欣慰,从前只知道闹性子叫家里哄着的小少爷,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不过你们准备如何?”季岩峰问,“你们在镇上两头跑似乎也不太方便。”

“不是还有崔家的宅院吗?”季时玉淡淡说着,自己倒是先憋不住笑了起来,崔家的宅院可比现在季家的大很多。

“你倒是想的周全。”季岩峰失笑,没想到他们打的是崔家的主意。

不过风水轮流转,从前崔家用龌龊手段害他们,如今也轮到他们倒霉了。

林林总总的东西总是多的,季家还要再收拾几日,季时玉和戚山州虽说是来这里帮忙,也就是戚山州在做事。

季时玉就在屋里和杨雪梅一起看着孩子,小娃娃现在还没白天,长开了些,比先前真是要好看不少,白白嫩嫩的,倒是没有很圆润。

“嫂嫂身体好吗?”季时玉轻声问着,他知道生孩子伤身体,也知道坐月子很重要,生怕家里没让她养好。

“嗯,我身体没事。”说起这些来杨雪梅还觉得挺不好意思,“娘对我很好,连你大哥都挺懂事的。”

她没想到季岩峰个大男人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坐月子期间给她打水擦身体,还让娘每日都给她熬补汤喝,夜里喂孩子的时候也会陪着她。

她从前从没想过,自己嫁到季家来能有这种待遇,不操劳到死都是好事。

季时玉轻轻点头,他轻咳一声,“那婶子那边准备怎么办?还要在村里吗?”

刚才没有听到给杨雪梅娘安排房间,他才想着多嘴问一句,毕竟杨雪梅就那一个血亲了,如果再不照顾着,恐怕来日想照顾都不能。

“来前几日跟她说过,偏要住在家里,怎么说都说不动,实在是没办法。”杨雪梅叹息一声,“我想着让她帮忙带孩子,我和你大哥就做卷饼生意,家里那些生意有爹娘看顾着,将将够用。”

“嫂嫂,再过段时间回去,你就和婶子说镇上的开销大,家里没人帮着带孩子,做什么都得花钱买,她会愿意来的。”季时玉笑说。

杨雪梅眼睛一亮,赶紧和他道谢。

没多久戚山州就进屋来找人了,季时玉便跟着他出去了,剩下那些都是更琐碎的,娘家自己整理就好。

季岩峰笑道:“等你们搬崔家,我们再去帮忙。”

“好。”季时玉笑了。

“大哥。”戚山州突然叫他一声,“季家原先的铺子都拿回来了,你的卷饼如果还要做,不如就换成铺子吧。”

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来回折腾,而且还能雇人,能轻松许多。

季岩峰本就有此想法,只是最近时日家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总是想着再稳妥一些,如今就连戚山州都来提醒他,可见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戚山州和季时玉离开,转而去了原先崔家的宅院。

崔智明被判刑的当天,戚山州就找到县令明着跟他要崔家的宅院,不管是镇上还是县城的商户都是有房屋的,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打崔家宅院的主意。

但戚山州不同,他始终记恨着崔家当初害的季时玉灰溜溜回到乡下的事,所以即便他要在牢狱里待到死,也还是要把他的宅院给霸占来,作为报复。

县令对他极为宽容,便也由着他去,并且是以低于市价的价钱将宅院卖给了他。

所以他们也早早就让人开始重新整修崔家了。

不过说起来崔家的宅院装潢的确实不错,崔智明更是会享受的,院内的池塘亭子都格外清新漂亮,因此并没有什么很值得修整的地方。

最最重要的便是将崔家的匾额换成戚家。

“戚东家,戚夫郎。”

看到他们两个院子,盯着工匠做事的牙人赶紧跟他们打招呼。

牙人不是之前把元满卖给崔家那个,恐怕也是戚山州暗里做了手脚。

季时玉微笑:“打理的很不错,我看匾额已经到了,要尽快装上,那个最重要。”

“是,匾额一会就换上。”牙人说,“匠人们都检查过了,崔家的暖炕火墙都好好的,只是这几日断烧了几天,让他们重新烧上吗?”

“不用,最近还是要在村里,待稍微暖和些才会住进来,先修整着,我之前说过的地方要加快,务必和之前不一样。”季时玉沉声叮嘱着。

牙人立刻说道:“您放心,您叮嘱的地方,我们最先修葺的,按照您所说的将里面的摆件都拿去当铺了,银钱都用来修葺。”

“那就好。”

季时玉虽曾嫁到崔家来,可就连他对崔家都不熟悉,他总是被控制着不许乱走,但更多时候是想动都动不了。

之前有次从后门出去,竟还因为一个躲藏的乞丐被发现了,从那之后崔智明就打他打的更狠了。

他没想到戚山州会将崔家的宅院买下来,回到这个曾经被暴力伤害过的地方,他以为自己会惊慌失措,会恐惧,可眼看着这里的寸土都按照他要求的而改变,就好像彻底打破了他之前所曾所承受的那些遭遇。

再没有人能来伤害他。

“改的怎么样?”戚山州轻声询问,生怕他会触景生情。

“一点都看不出从前的样子,我很喜欢,窗外即将栽种的花朵我也很喜欢。”季时玉说。

往后推开窗,就再也不是那张狰狞的脸和空洞的庭院。

戚山州轻轻揽住他,“那就好,往后这里的一切都会将从前的记忆覆盖。”

“我知道。”季时玉打量着这里,伴随着睁眼闭眼的眨眼动作,彻底粉碎了过往那些糟糕。

他们的来日都会很不错。

看过戚宅后他们就回了村里,季时玉现在已经在显孕肚了,虽然穿的衣服还是不明显。但不管怎样,小心驶得万年船。

回到村里,路过季家时家里安安静静的,如果不是小院依旧干净漂亮,恐怕会觉得这里从没来过人一样。

“少爷姑爷回来了,饭菜已经做好了。”元满说,“鱼少爷在屋里做夫子留的课业。”

“叫他洗手吃饭。”

饭桌上将来日要搬到镇上的事告诉了戚鱼,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能住到镇上去,往后他就是镇上人了!

只是,如果他们去了镇上,那于实哥以后还能找到他们吗?

不过对方都回家了,应该就不会再出来找他们了吧。

戚山州看他一眼,淡声说道:“前几日还收到了于实的信,他说自己一切都好,让我们保重身体,还说如果有人不好好做课业,他日后就不会再来信了。”

“我有好好做!”戚鱼就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你们回来之前我一直在做课业!周夫子新教的字和句我都有背会了,也知晓意思了,我三字经都学完了!”

“是吗?等下我要检查,如果你都能背会,就让你自己给于实写信,如何?”季时玉冲他说道。

戚鱼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我行的嫂嫂,我行的!”

于实确实有来信,也有问及戚鱼的情况,并在信中道歉,还说等他那边一切正常后就会带着赔礼回来,只是并未提及他的课业。

但对戚鱼来说,就像是脑袋前有根胡萝卜吊着,他只要知道,于实是有记得他的就好。

季时玉检查了他的课业,练字的情况确实比之前好很多,一直在进步,《三字经》也背的很顺,里面每句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之后他便拿着纸笔给于实写信了。

戚山州和季时玉倒是不在意他写了什么,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多半就是表达想念罢了。

季岩峰家的孩子很快到了百天,便在镇上办的百天,从前有很多和季家交情不错的人家,也有如今见季家得意就来结交的,左右来的客人很多。

季时玉和戚山州自然也要去的,他们早早就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去了,还带着戚山州看了他从前的小院,里面被家里打扫的和从前一样。

“我们不用去外面,爹娘怕咱们被缠上,就在我屋里躲一躲吧。”季时玉笑着打量着他的小屋,里面很多东西都被他带回了村里季家,成婚后又被他从自家带到了戚家,现在这里就空了。

爹娘向来不会轻易动他们的东西,就算有空缺,也不会拿额外的东西来补上。

季时玉觉得,他虽是小哥儿,却从未嫌弃过自己的身体,多半是爹娘疼他呵护他,从未让他觉得自己不好过。

日后她也要做这样的爹娘,不管是女儿还是小哥儿,孩子的出身总是无辜的。

“你还要继续在县令那边做事吗?”季时玉询问,“我自然是无所谓,只是想知晓你的意思,毕竟之前去县令那里是不得已,如今家里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了。”

“太平县自然是县令最大,这是毋庸置疑的,日子虽然好过起来,可终究根基未稳,何况才做这么短时日,难免会叫县令寒心。”戚山州说。

季时玉挑眉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明白你的意思,那铺子这些你照旧不用管,爹娘给我的铺子,我再请人做就好。”

戚山州越听越迷茫,“你爹娘给你铺子了?”

“瞧我这记性,我想着跟你说来着竟是忘记了,从前爹娘便说过我们出嫁都会给铺子田庄的,二姐姐嫁的远些就没要,只要了银子傍身,我和小欢儿是有铺子的。”季时玉笑出声,所以他手里的铺子又多了几个。

戚山州也是没想到夫郎竟是比他能干能赚钱,他笑问,“日后就全凭夫郎养着了,没每日都得给我新衣裳穿,饭菜也要顿顿不重样。”

“这些都是小事,你便是要要捐个芝麻官当当,家里银钱也是足的。”季时玉凑到他耳畔轻声说着,“以及之前崔智明未做成的事,我们未必不能做到。”

“这是何意?”戚山州学着他放低声音。

分明就在密闭的空间里,两人还要挤在一起咬耳朵。

当初崔智明就要发疯给府城的官员送银子,哪家官差敢明目张胆的收这个?

可若是换成货物自然是不同的,从镇上走的甄家即便到最后府城都得回来镇上找他拿货,可见外面人没有香膏和蔷薇水的。

有些时候,夫人们之间闲谈几句,也是能帮助自家夫君做成事的。

“你想将铺子开进府城?”戚山州惊诧。

季时玉也被他的话给惊到了,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想的只是利用和甄家的交情,借机相识府城的人物……可自家夫君说的似乎也没有错。

“只是你这样说,我有些害怕。”季时玉紧张的掌心都冒了汗,抬手就直接全擦到戚山州袖子上了,“我觉得有些危险,府城那地方,岂是咱们能做的?”

“府城而已,有何做不得?人往高处走,我们即便想去也只是人之常情,这事儿此时终究还是要和阿紫商量。”戚山州说。

毕竟阿紫是他们的货商,若是阿紫来日无法在府城供货,终究的麻烦事。

季时玉觉得有些不妥,阿紫对他好过头了,他要是说去府城开铺子,恐怕得恨不得把配方给他带走。

“不好不好,咱们还是想其它法子,阿紫对我好,我不能真把她当摇钱树。”季时玉说,“这主意都没找于实靠谱些,无妨无妨,咱们如今在太平县也算是立足了,就先这般过着,日后的事顺其自然,诸多事都是强求不来的。”

“好,听你的。”戚山州说。

虽说是季家长孙百天,来往宾客众多,多数也都是想看看季时玉夫夫在不在,毕竟有求于人,自然连他们的家里人都得照顾到。

只可惜百天宴席竟不曾见这两位,虽说有些遗憾却不至于恼怒,毕竟来日总有相见之时。

晌午一过,外面的宾客就散得差不多,看着小家伙抓阄,再闲聊几句他们就走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身上的衣裳越来越单薄,季时玉的肚子便藏不住了,村里人才知晓他竟然已经有身孕了,之前竟是半点没瞧出来。

戚三叔家的日子如今也好过起来,两个儿子都在县城做事,月月都能拿银钱,虽然听着少,那可稳定着。

因此,戚庆有家的老三戚成收也说上夫郎了,虽然是夫郎,但至少比没有要好,说出去家里总是有打理的人了。

眼看着季家搬回县城,就连县令都说之前的事是受冤,还返还了许多铺子田产;戚庆有家日子也好过起来;赵二狗家亦是欢天喜地的等着迎接孩子出生……凡是和戚山州一家走近的人都得了好处,日子越过越红火。

戚有才羡慕嫉妒,恨的牙根都痒,成日里就念叨这些事,竟是突然急火攻心晕过去,当天就中风瘫床上了。

一家子急得想借钱给他治病,奈何这些年戚有才一家在村里名声不好,没几个人愿意借银子给他们,就连程荣田这个里正也只是出面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见没人愿意借钱也就离开了。

他一瘫,就得没日没夜的照顾着,田英也直接累病了。

戚大明平日里最得老两口疼爱,此时却半个字都不愿意出,还嚷嚷着要分家,毕竟这会分家说不定还能分到房子,戚大志一家平日里不说话,但该硬气的时候也不会退缩,戚大宝就更是废物,不愿意分家。

一家人就这么轰轰烈烈的闹了起来,当场就撕破脸皮了,叫村里结结实实的看了一场热闹的戏。

季时玉和戚山州却全然不在意这些,从前这些对他们不好的人,如今自然也不需要格外照顾。

如今天气暖和了,镇上的房子也装潢好了,他们正准备趁这几日天气好搬到镇上去呢,哪里会有功夫看他们扯皮?

得知他们要搬到镇上,相熟的人自然是要来送行的,看着戚家门前的马车和来往搬东西的下人,不得不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往后你们到了镇上,也要好好过日子,咱们沙河村的孩子是有本事的。”

“州小子,玉哥儿,家里多亏你们帮衬,来日常回家看看。”

“时玉,希望你来日平安生产。”

两人笑着和他们摆摆手,带着马车队朝镇上赶去了。

第97章 戚家 戚山州!我、我好像不好了!

崔家的匾额换成了戚家。

原先镇上百姓还不知这是哪个戚家, 毕竟镇上戚姓着实不多,也就一位罢了。

不过眼随着季时玉和戚山州带着东西到戚家宅院前,镇上所有人都知晓是他们将崔家的宅院买下来了, 风水轮流转果然如此。

戚宅前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在外面看热闹的, 毕竟“崔家”易主这么大的事,若是不来看看,回头说起来都觉得丢脸!

戚山州扶着季时玉往里面去, 眼尖的人才看出来他腹部隆起, 就知道他已然有孕了,还能在县衙状告崔家, 实在是厉害!

车夫和下人们将马车从侧门驶进去所有的包袱上都贴着字条, 哪里是哪里的东西,统统都有标记, 方便他们整理。

元满他先将主屋整理出来,让季时玉休息,其余的只要把东西放进各屋里就好。

下人们依旧住在前院,原先崔家下人多,前院的小屋虽然各个都小些, 但单人住也是够的, 因此元满他们也都很开心,三人不用再一屋住了, 还能放自己的物件了!

戚宅本就一直被修葺着,将屋内的东西都摆放整齐,戚宅便显得热闹许多,比之前的崔家要温馨许多。

“你在屋里休息,我去外面盯着。”戚山州扶着他躺下, 这样折腾着,季时玉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那我小睡一会,你叫厨房做饭,我醒来会饿的。”季时玉轻轻挠着他掌心的厚茧,嬉笑着用薄被盖好自己,“你快去吧。”

“好。”

戚山州起身离开,季时玉盯着他的背影看,对方按照他的要求,今日穿了一身蓝色,布料光滑针脚细密,再配上他修长健硕的身材,格外有气势。

倒真像是哪家的将军。

他心满意足的闭上眼休息了,可得给他家夫君养的溜光水滑的。

家中下人们都格外懂事有眼力见,一上午的功夫就将整个宅子打理妥当,元满则是在厨房做饭熬补汤。

季时玉如今身体重,虽然胃口大开,但幸好没有严重的反应,只是觉得腥腻没胃口,倒是没像旁人那样吐了又吐,说起来还是体谅的。

季时玉睡梦中就闻到了香气,瞬间就睁开眼睛了。

戚山州刚将饭菜放下,转身就和他对上眼了,他不由得笑起来,“饿醒了?”

“嗯,饿了。”季时玉朝他伸出手,后者立刻紧紧扣住他双臂把他拥进怀里,抱着他坐到桌前,“你先吃着,厨房里还晾着汤,我去端来。”

“别,让他端。”季时玉拍拍身侧的位置,“你看着我吃啊。”

戚山州无奈,只好坐在他旁边陪着,他胃口极好,一点都不需要戚山州添菜添饭,吃的脸颊都鼓起来,嘴巴都快嚼不动了。

“慢点吃,我还能跟你抢?”戚山州失笑。

“你还敢说?”季时玉闻言瞬间瞪他,“上次的糖饼就剩最后一口了,你都不留着给我吃,让小黑狗吃都不说给我吃!”

戚山州:“……???”

戚山州按了按脑袋,觉得他实在是有些不讲理了,“你这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的如何恶劣败坏了,糖饼就剩一口,你吃不下,还不许人吃,我可不是只能喂给小黑狗?剩点饼皮子,怎么可能留着给你吃?”

季时玉瞬间愣住了,他挠了挠脸,是这样吗?

他一点都不记得了,不过他都不记得了,当然就说明没有这回事的,肯定是戚山州故意捏造的!

“骗人!”季时玉轻哼一声,“我可不信,我不记得的都是假话。”

“从前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戚山州自然是拿他没办法的,毕竟这样耍无赖的季时玉他也觉得可爱的紧。

元满将晾好的补汤送进来,笑道:“厨房竟还有些远,一路过来就凉了,怪不得这院子后面还有小厨房。”

“尚可。”季时玉喝了一口,热热乎乎的香而不腻。

“少爷,方才几家都送了拜帖,说明日就来登门相聚,几位少爷的我倒是都收了,还有几家商铺的没收,他们说晚些时候再来送一次。”元满说道。

“那些商铺可有说做什么?”戚山州问。

元满摇头,“不曾,只说是来拜访,说往后总有相识时,我想着约莫是要攀关系,不过也不曾给脸色。”

戚山州点头,“都拒掉,家里还没明清,再加上夫郎有身孕不便劳神劳力,更别提见客了,得好生养着。”

“奴才明白了。”

季时玉哼哼,“拿我做挡箭,你可真是好夫君。”

戚山州也跟着笑起来,“来日你若是不想见谁,也只管将我推出来就是,我就是夫郎的一条黑狗,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胡说八道。”季时玉皱着眉,忍痛将剩的一口汤给他喝。

戚山州也不知该不该笑,至少夫郎还是惦记他的,最后一口都舍得,天天叫他吃剩的。

等戚山州吃过饭,季时玉再睡不着了,干脆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想着将他们家到处都看个遍,连池塘里的鱼都喂了一会。

“我们家真好。”季时玉垂眸笑了起来。

“当然,白得的都是好的。”戚山州也跟着笑。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抖着肩膀笑个不停,这些自然都是他们应得的。

亲近之间自然是不用送拜帖的,但姜橙子几日就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就是要告诉外人,连他们想见面都得递帖子,别人自然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登门后便再没那么多顾忌和束缚了,进了院子就恨不得把这里再重看一遍,毕竟和之前的崔家大相径庭了。

“你们改修的不错,半点都看不出从前崔家的样子。”姜橙子冲他竖起大拇指,“早就看他家不顺眼了!”

季时玉得意的扬起下巴,“让匠人们修葺了许久,有一部分还曾拆掉重建的,再稍微一整装,瞧着顺眼很多不说,布局更清朗了。”

“我们竟都没想到你打的是这般主意,不过他家这宅院着实不错,经你们修葺过后就显得更气派了,如今我们又都在镇上了,往后便能像从前那般常来常往了。”如蓝唇畔带着笑意,显然格外在意从前的情分。

若说起从前,他们的关系自然是再密切不过的,如今也不曾改变。

“这是自然。”季时玉摸着肚子温声笑起来,“不过橙子成婚我怕是不能去了,到时候会送上厚礼的。”

姜橙子赶紧接话,“这是应该的,往后你身体愈发重,自然是你最要紧,就算你要来,我都得拦你呢,礼到就好嘻嘻。”

江池青淡淡觑他一眼,“没羞没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午饭就留家里吃吧,小满手艺不错你们是知道的。”季时玉笑着邀请他们留下。

元满的厨艺自然是没得说,他们之前都是有尝过的,本就是来陪他玩的,自然是能多留片刻就多留片刻。

晌午吃过饭,季时玉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姜橙子几人自然是不好打扰他休息,轻声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这一觉倒是没睡太久,他迷迷糊糊就被吵醒了,坐起来时竟还听到了戚山州的声音,他便蒙蒙喊了一嗓。

戚山州立刻进来了,“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

“外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季时玉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迷迷瞪瞪的眼神都是涣散的。

“没事,你先睡你的,等你睡醒再说。”戚山州看他这样好笑的不行,只能先把他给哄住,晚些时候再说。

被他哄着,季时玉歪头就又睡着了。

等他再惊醒,隐约还记得有什么事,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到香秀进来小声提醒,他才知道戚鱼在县城惹祸了。

准确来说是他和季时欢和几位差不多岁的孩子们打起来了。

“没伤到吧?”

“打赢了吗?”

“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他的三连问都给戚山州磨的没脾气了。

县城要比太平镇大太多,孩童们自然也是什么样的都有,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吵闹起来,无非就是你看我不顺眼,我也不喜欢你之类的。

但打起来就有些过分了。

“那你们如何商议的?”季时玉瞬间有些着急,“缘由可都问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口角相争,越争越急,两方就动起手来了,我都问清楚了,是其他孩子先动手的,推推搡搡的倒是没受伤。”戚山州连忙安抚他。

季时玉皱眉,对他说的话心存疑虑,“那晌午我怎么就被吵醒了?你凶他了?你不会是要他先去道歉吧?你没和小欢儿说这种话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戚山州无奈,“一连串儿的问题,我该先回答你哪个?”

“有没有要求他们道歉?”季时玉最在意这个,既然不是他们的错,就不该道歉。

戚山州道:“今日只是先将他们带回家,其余的事要明日再谈,至于道歉这件事,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打起来了,若对方知错跟咱们道歉,那他们自然也得道歉。”

“不行,没错。”季时玉皱眉,“先撩着贱,先骂人还先动手,我们吃亏吃到家了,还得道歉?”

“好好好,不道歉,不原谅,这事我来处理就好,你就别操心了。”戚山州现在最怕他出事,脾气本就不好,现在更是一说怒火就烧起来,恨不得把家给点了。

“你好好处理,不许叫他们受委屈。”季时玉冲着他手臂捶了两拳,以做提醒。

这本就不是大事,自然也很好解决。

再加上县城就没人不知晓戚山州是跟着县令做事的,自家孩子犯错不说,还得罪了县令身边的红人,哪里还敢要求他们道歉,就差登门赔礼道歉了。

戚山州自然是不允许的,只问过戚鱼和季时欢几人的意思,接受他们的道歉,若是能好好相处就相处,不能只当不认得,谁也不许再骂人打架。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季时玉见他们都没受影响,便也就没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只是偶尔会感慨,戚鱼似乎是越来越懂事了。

在镇上住着到底是方便许多,他有孕后就一直怕热,家里早早就开始用冰了,生怕他会在屋里热的难受。

阿紫得知他搬到镇上的消息,还特意派人送了搬迁贺礼来,是一架很漂亮的鸳鸯屏风,季时玉当晚就摆在了家里。

夜晚。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自有身孕后季时玉身边要是没他都睡不好,就算睡着了,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被惊醒,因此戚山州一回来,他就察觉到了。

戚山州也有些惊讶,放轻脚步走过去,低声解释着,“县令说最近会有大人物暗中外出巡视,县城这数月要管控的严格一些,大人想着如果刚好会到县城附近,刚好还能讨教一番。”

“那你们最近要忙碌起来了,若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可要躲着些,莫要叫人抓住错处,否则真是不得了。”季时玉细声叮嘱着,又想起什么问,“吃过饭没有?小厨房还留着饭,不过得你自己热热。”

“在县衙吃了一些,别操心我了,你继续睡吧,我洗洗就好了。”戚山州将衣裳挂起来轻声哄着他。

季时玉便没再说什么,原本是盯着他的背影看,渐渐就睡过去了。

期间睡得并不踏实,直到被揽进温暖的怀里,才彻底踏踏实实的睡过去。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季时玉的肚子也越来越笨重,再加上他虽然胖了一些,可和肚子相比,还是瘦条条的,看着很脆弱。

李秀荷一看这样可不行,就赶紧收拾收拾到家里看他了,家里没个过来人长辈就是不行。

“吃这么多,回头胎大你不好生,别总懒着,多走动走动易于生产,你也不想孩子一生出来就没阿爹吧?”李秀荷说着严厉的话吓唬他,说完后自己还要呸呸几下。

季时玉当然不允许,就只能听她的,每日都要在院子里走上几圈,省得回头不好生,总是他自己遭罪。

家里也就李秀荷敢这样说他,换做戚山州,恐怕整个戚家都被他给拆掉了。

戚山州最近忙的不像话,李秀荷看这样子就干脆在家里住下了,她总是要陪着季时玉的,如今月份这么大,每日照顾着可怎么行。

“娘,嫂嫂那边呢?”季时玉有些担忧,不想因为他的事叫娘为难。

“我和你嫂嫂说好了,最近不能给她带孩子,但我也让她去牙人那买婢女婆子了,银钱都给她了,就随她安排了,眼下自然是你最要紧的。”李秀荷拍拍他,“如今也是热起来了,贪凉也得有度,就算没有身孕的时候都不能日日吃冰,更何况是有。”

“娘,您还是回家吧。”季时玉嘟囔着,觉得她有些絮叨。

李秀荷拧他手臂,“你当娘是为谁这么操心?你这一辈子,娘害过你?小没良心的!”

季时玉哼哼着笑起来,挺着肚子走得快了几步,时不时被踢两下,然后就得捂着肚子歇会。

也不知孩子在肚子里到底是如何过的,成日里对他拳打脚踢,幸好他的肚皮还光溜溜的,若是留了印子,他就要打死戚山州。

“阿嚏——”

戚山州重重打了个喷嚏,一旁的代今宵笑了起来,“戚兄莫不是风寒了?可要小心些,别传给你夫郎。”

“嗯。”戚山州应了一声,见代今宵和之前那段时日比起来更憔悴,人却是笑意不减,“你夫郎身体可还好?怀孕时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他都好,现在我娘有人照顾,脾气也好很多,也有人照顾他,我在县衙做事也就安心些。”代今宵说着就笑起来,“后几个月时他总觉得腿抽筋,我夜里得给他捏着,不然整宿都睡不成。”

所以有段时间,代今宵眼下乌青很是明显。

“戚兄你夫郎是不是月份也大了?得多给他捏腿才行。”

“多谢提醒,可还有其他的你再与我多说些。”

“……”

代今宵告知他的也都是自家夫郎身上发生的,但他也不知是不是每个夫郎都会如此。

戚山州觉得不是,毕竟他家夫郎能吃能睡,腿就没有抽筋的时候,每日都很精神,可见娃娃在肚子里还是很乖的。

季时玉的反应来的晚,就在戚山州暗暗庆幸他没有代今宵说的那些事后,某天夜里突然就被他给踹醒了。

“我腿疼……”

“我看看,别动别动。”

戚山州捧住他的腿放到膝盖上揉捏拉抻,他甚至能感受到里面的筋在跳动,他从前也有抽筋的时候,因此知道有多疼,只能更加卖力的给他揉捏着。

本就热的盛夏夜里,又闹这么一出,两人身上的汗止都止不住。

待他好些后,戚山州又打了盆热水来给他擦拭,换了干净里衣,才抱着他继续睡。

到了后面几个月,季时玉的肚子好像猛地就鼓起来了,夜里频繁的抽筋似的戚山州几乎夜夜都是坐着睡的。

“分房睡。”

“为什么?我做错事了?我哪里惹你不高兴,我改好不好?”戚山州一回家就听到这种噩耗,只能跟在季时玉屁股后面说好话,“夫郎,今日心情不好?看到我心烦?还是想吃什么?想去哪玩?”

季时玉认真摇头,“都不是,你看看你眼底下的乌青,这段时日就先分开睡,你这般疲累在县令面前做事,他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我——”

“怎么就没关系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差事,当然得好好做事,现在这般器重你,你不好敷衍他的。”季时玉皱眉,元满扶着他,他自己则是一只手撑在腰后。

许是头胎的缘故,他还有些不适应,再加上肚子如今愈发圆滚,他说几句话都会觉得有些累,又是这般炎热的天,瞬间就出了一身汗。

“别急别急,我已经和县令告假了。”戚山州赶紧上前扶住他,“这段时日都能陪着你,县令通情达理,再加上县城最近格外安分,即便有些事要处理,有衙役们在也是够用的。”

“那你不早说!”季时玉照着他胸口捶了一拳,还害得他怪伤心来着。

“怪我。”戚山州扶着他慢慢往屋里走,却不忘使眼色给元满,叫他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回主屋里去。

他可不要和季时玉分开睡。

就算不能在县令那做事,他都不可能和他分开睡。

有戚山州没日没夜的陪伴,季时玉心情倒是很不错,在院子里转圈圈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全然没有半点之前被娘逼迫的样子。

期间,乡下的田也得有人能看顾,最终也是给村里人租种了,至于租种给哪家则是程荣田亲自把关的,村里的事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很快入秋秋收,因为两家的田都不需要赋税,再加上他们出手大方,租种他们田地的人也都格外上心,倒是丰收了。

九月九这日,季时玉还惦记着登高的事,只可惜他出不去,就只能在家里踩踩台阶或是在床榻上踩两步,只当是登高过节了。

“我其实想坐到你头上……不是那种坐,是肩膀!肩膀!你在笑什么!戚山州!”

季时玉原本一本正经的说着,可戚山州突然笑了起来,神色也带着些玩味,瞬间就让他想起了小本本上的姿势,当即就红着脸对戚山州乱挠。

这个臭流氓,又在想被窝里那些事!

“夫郎,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说。”戚山州意有所指地看他一眼,“分明就是你思想不纯,还要赖我,季时玉该打屁股。”

下人们早早就退出去了,这话可不是他们能听的。

“你还想打我,你敢吗?”季时玉牛气的冲他挺了挺肚子,这一挺可不得了起来,瞬间就感觉到痛意袭来,下面也湿漉漉的……

“戚山州!我、我好像不好了!”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戚山州扶着他躺下,又冲屋外喊了几声,早就在家里住下的接生婆立刻就被带了进来。

戚山州还想陪他,可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连拉带拽的给推搡出去了。

他愣在外面,双眼无神的听着里面的情况,季时玉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高,听得他心都快碎了。

下人们也没闲着,请大夫的请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生怕哪步没接上就出大乱子了。

得知消息的季家也纷纷赶来,李秀荷进院就看见戚山州杵的跟木桩子似的,刚想拍拍他醒神儿,没想到一巴掌给人拍地上了!

李秀荷瞬间眼睛瞪老大,没见过这么碰瓷的!

“娘,我有点腿软……”戚山州撑着地站起来。

里面一声声的哀嚎好像扯着他的心脏,扯的他每闭眼祈求一次,眼泪就跟着掉一次。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当初生病脑子不清醒,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都怪他,都怪他………………怎么突然这么热闹,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哭声……

“呀!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