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雨幕 我都跑掉了,你还要把我抓回来,……
这日天亮, 屋外天气有些阴沉沉的,季时玉倒是应了昨日所说,早睡早起, 却不想看着这天气,依旧提不起精神来。
他坐在屋檐下吹着丝缕微风, 风里裹挟着潮土味,光是闻味儿都知道要下场暴雨。
每每到这天气,村里人就能轻松点, 农田不用浇, 也不用去地里干活,稍微歇一日就能缓一日。
季时玉也高兴, 他喜欢和戚山州在院里坐着。
“家里的瓜子都要吃完了, 回头要再买一些,还有茶叶不能忘记, 我给你泡茶喝,这雨不会把鸡棚给下塌吧?”季时玉眼看着这乌云密布,天色都变的昏黄,定然的场暴雨的。
“不能,就算棚子塌了还有窝, 它们不蠢, 知道往鸡窝里钻。”戚山州把剥好的瓜子仁放进他掌心,“一把全吃了, 香。”
季时玉分了一半给鱼哥儿,自己则是一把放嘴里了,慢吞吞的咀嚼着,果真是香很多。
戚山州顺手将热水递给他,见他不噎才放心。
轰隆——
伴随着一声轰鸣, 硕大的雨滴也紧跟着就砸到地面上,那股潮湿味道便更明显了,让人闻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幸好院子是用石块砌的,否则就要变成泥塘了。”季时玉略有些嫌弃的撇撇嘴,“外面的路指定是要不能走了,我怎么去茅房?”
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连嘴巴都撅起来了,那娇贵模样,真是叫人觉得麻烦又喜欢。
戚山州眉眼缓和,轻声道:“我背你去,你想去随时叫我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季时玉轻哼一声,全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
平时做事归做事,那都是他愿意的,可真叫他不情不愿淌水,他可是真会不高兴的。
戚山州连连点头,只悔自己当初没在后院里盖茅厕,否则也就省掉这些不愉快了,不过既然是让他背,他也心甘情愿就是了。
雨越下越大,水珠落在石路上又会溅到台阶上,戚山州便连人带椅直接往后搬,省得让季时玉风寒。
“哈~”戚鱼打着哈欠,将眼底的泪花擦掉,他嘟囔道:“总觉得已经到夜里了,我想睡觉。”
戚山州眼皮一撩,道:“去屋里睡,在外面坐着吹风又要风寒喝药。”
闻言,季时玉微微瞪大眼睛捶他一下,鱼哥儿也觉得哥哥像是嫌他喝药一样,把椅子放回前厅,都没打招呼就跑回屋里了。
“戚山州!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季时玉皱巴着脸看他,“你这样说,鱼哥儿会觉得你是舍不得他喝药,你都不知道,他和我说戚有才家都不给他看病的,叫他自己熬着!”
戚山州默然片刻,沉声道:“他从不和我说这些。”
一阵微风裹挟着雨丝吹到屋檐下,季时玉顿时一个激灵,他长叹一声,朝戚山州伸开双臂,后者立刻会意,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托着进了屋里。
卧房避风很暖和,连风声雨声都遮挡许多,季时玉被他放到床榻上,脱掉外衣就扯过被子盖起来,他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也来躺。
戚山州直接将床帏也放下,两人并肩躺着,很快季时玉就觉得不舒服胳膊都要和他紧紧贴着,他没办法,直接把人捞进怀里,不许他再动。
“我是想和你说说话。”季时玉说着挠挠对方覆盖在自己手背的掌心,“鱼哥儿很懂事,所以我才觉得他很可怜,他说他生病了都不能吃药,还要被逼迫做更多的活,借口让他发汗,实则就是欺负他,他连牛棚猪圈都睡过……”
说到最后,季时玉不禁哽咽起来。
他不明白,小小的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他在鱼哥儿这样的年纪,就知道在家里作威作福,任谁都要宠着惯着,连违拗他意思的人都没有……鱼哥儿却一直在被欺负。
戚山州狠狠皱了皱眉,从前为着能让戚有才家照顾鱼哥儿,他也是好话好事都说了做了,还去服役……一回来就赶紧把破屋给收拾一番,带着他住回来。
可纵使他打算这些,鱼哥儿从前遭受的罪也都不会和他说,大概是他这做大哥的没尽到责任,叫他连告状都学不会。
“你别自责,我不是要你自责,我知道你也不好过,你们到底分开这么多年,他也习惯把心事藏着,而且他是个小哥儿,你平时又硬邦邦的,他不和你说也正常。”季时玉翻身面对着他,抬手摸摸他脑袋,“但他会和我说,我就都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凶他。”
“谢谢你。”戚山州将他紧紧拥在怀中。
他没想过娶其他人会是什么样,但不管是谁,此刻在他心里都比不过季时玉。
再没人能叫他觉得生活滋味有趣。
季时玉笑弯眼睛,“一家人呀,不说这般客气的话,我也有很不好的地方,你也别凶我,我就会越来越好的。”
“合着拐着弯跟我提条件呢?”戚山州脑袋微微离他远些,却又被季时玉蹭动着追上去。
“嘿嘿嘿,那你就说好不好?”季时玉抬脚踢踢他小腿,还很不省心的蹭了蹭,“你腿毛好长啊,像是毛裤子……”
戚山州扬手在他屁股瓣上拍了两下,淡淡道:“你是不是要被收拾?你再招我,我就要收拾你了。”
季时玉被他拍的颤了一下,他突然夹住腿,把头埋进他胸口,瓮声道:“快背我去茅房吧,快快快……”
戚山州仰面静默几息,翻身下床,给季时玉穿好鞋,就直接背起他,撑着把伞,就出去了。
大风席卷,季时玉双手用力撑着伞,伞都顶住戚山州脑袋顶了,但这样稳妥些,不至于把伞刮跑,就由着他去了。
外面小路地面泥泞,戚山州毫不犹豫地淌进去,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惊着背上的人。
“你慢点慢点,我要撑不住伞了,这风好大……”
戚山州把他往起掂了掂,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接过伞稳稳撑着,直到茅房跟前才把他放下来。
“踩我脚上。”戚山州说。
话音落,一双干净的鞋面便利索踩到他脚面上,半分要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戚山州噙着笑把他送进茅房里,幸好这里地势高点,否则他的脚都淌在水里的话,都没地方让季时玉踩了。
“你小心点。”他站在外面叮嘱。
“你离远一点呀!”茅房里传出季时玉又羞愤声音,“你不要在这,你怎么好意思的,你快走远一些……”
戚山州象征性的跺了跺脚,“远了。”
外面下着雨,耳畔都是风声雨声,听不清远近,但听到了脚步声,他没顾忌的尽情发泄了。
“我好了。”
听到声音,戚山州赶紧又跺了跺脚表示自己走近了,撑着伞把他接到伞下,蹲下身子把他背起来,原路返回了。
一到屋檐下,季时玉就开始扒他衣裳,边扒边叮嘱,“我等下端水给你洗洗脚,热热乎乎的,不会生病。”
“我自己来,你去屋里。”戚山州没让他忙活,这点小事他自己就能做,用不着季时玉操心。
“我行的,我还能伺候你沐浴!”
“你在这吹风着了风寒,那才是给我添麻烦,是要我伺候你才对,进屋。”
戚山州没个他拒绝的余地,看着他进屋里,才把外面的脏衣裳和鞋袜都脱掉,借着雨水冲洗腿脚,拿脏衣服擦了擦,穿上旁边的草鞋进屋了。
刚刚出去也该穿草鞋,太着急给忘了。
见他单薄进来,季时玉立刻从床外面轱辘进里面,他笑着拍拍身侧,“快来快来,给你暖好被窝了。”
“辛苦你了。”戚山州沉默片刻,乖乖钻进被窝里。
是有点热乎乎的,对季时玉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他一进被窝,季时玉就再次贴过去,他哼哼笑:“你好暖和,冬日要你暖被窝,你要给我伺候好,听到没有州小子?”
戚山州听着他说话,顺便把他摸进胸膛的手给拽出来,他侧目看他,“是不是要我收拾你?”
“你又要收拾我,你就会说收拾我,那你收拾我吧,反正不管怎么收拾我,我都不会收拾你的!”
一连串的“收拾”听的戚山州都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但潜意思他倒是听明白了。
“你确定?”戚山州轻声询问。
“晚上能早睡吗?”季时玉见有效,立刻顺着话茬询问,他只想夜里能早点睡,“而且你总是不听我的,我都跑掉了,你还要把我抓回来,还从后面捂住我嘴巴,我不想那样……”
“季时玉!”戚山州难得有些羞恼,低吼着打断他的话,“我看你就欠收拾,再说晚上也别睡了!”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季俊杰在这一点上做的非常好,他仰着头亲亲对方,又快速轻轻捂住嘴巴,真的没再说话。
只是戚山州本身就是恶劣性子,明明是他不许对方多话,可对方真捂住嘴巴不肯出声时,他又坏心眼的顶撞着,非要逼迫他泄露几声。
屋外雨势犹如倾盆大雨,嘈杂声倒是遮掩住这许多春色,没叫人发现他们在搅弄春水。
傍晚时分,雨幕渐渐消散,天气却依旧阴沉,往屋外走还能察觉到阵阵凉意。
戚山州赤身下床,肩背腰腹尽是抓挠过的痕迹,他随意套上一件外衣朝厨房走去,紧接着就开始在厨房忙活做饭。
听到动静的戚鱼跑去帮忙,一言不发地帮着洗菜淘米,然后再把洗干净的东西放到旁边,等着他继续示意自己。
“没你事了,去玩。”戚山州沉声说着。
“我能帮忙的,反正也没有其它事情做。”戚鱼赶紧开口,生怕自己帮不到忙反而被他嫌弃。
他很怕惹戚山州不高兴,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戚山州偏头看他一眼,“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剥点菜叶子喂鸡。”
“好!”他立刻开始剥菜叶,把发黄老掉的部位也都掐掉,捧了两手,就去外面喂鸡了。
看着那道瘦弱身影,戚山州不禁思索自己对戚鱼是不是不太关心,否则他也不会内里和他这么疏远,被欺负都不告诉他。
就算他一时不能对戚有才家如何,但不代表不能给他们找点不痛快……可想来想去,都是他疏忽造成的。
“哥,有只小鸡看起来病殃殃的,喂吃的都不吃,是不是生病了?会不会死?”戚鱼急急忙忙跑过来询问,“怎么办?你去看看!”
戚山州微微点头,错开身子示意他过来,“在这搅和粥,别糊锅了。”
戚鱼立刻诚惶诚恐地接起勺子,开始在里面搅啊搅的,还时不时扭头去看鸡窝那边的情况。
所有的鸡都因为戚鱼拿去的菜叶在外面啄啊啄,戚山州略晃一眼,就发现少了一只,估计就是戚鱼说的那只。
他进鸡棚子里看,把那只鸡掏出来,就见它在细微颤抖着,看这样确实病的厉害。
“戚鱼,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看着锅。”
“好!”
戚鱼鼓着脸认认真真盯着锅里的粥,一锅白胖胖米粒熬煮的粥,如果被他给看坏了,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他的!
戚山州出门就朝村医家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黄狗在叫唤,把外面的小屋里还有其他人在看病,他自觉带着鸡过去有点不好,但也实在没办法。
“韩叔,家里的鸡有点不舒服,想让你帮忙看看,没得治就直接埋了。”戚山州说的很明确,不会因为这只鸡而多费功夫。
“我看人行,看动物不太行,不过瞧它这样是冻着了,我屋后头还有点草药,你拿回去喂喂,要是连草药都不吃,三天,埋它。”韩大夫也说的很明白。
毕竟家禽出事就要弄些瘟出来,万一再闹个鸡瘟,村里好些人家都养着鸡,保不齐就要全军覆没。
这事戚山州也明白,所以并不会因为一只鸡就要死要活的,他就是怕季时玉会难受,毕竟这鸡回来时他还很喜欢。
戚山州道过谢就回家了,他暂时把鸡放进鸡棚,就先去看粥了,他示意戚鱼尝一尝,“不会看熟没熟,就尝。”
“软了,米都开花了。嫂嫂爱喝这样的!”戚鱼有些肉感的脸上露出笑。
“你喜欢吃什么样的?”戚山州多嘴问了一句。
戚鱼一副不赞同的看着他,像说教似的道:“哥哥,我们有得吃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能挑拣呢?嫂嫂和我们不一样,做他喜欢吃的就行!”
戚山州轻笑一声,终究是没反驳。
“说什么呢?听到你们叫我了。”季时玉见雨停,就干脆出来走动走动,不然明天指定要不能动了。
“嫂嫂!我们有一只小鸡生病了!”戚鱼赶紧告诉他,“哥哥刚刚拿去给村医看了。”
季时玉看向戚山州,“鸡死了?”
戚山州摇头:“村医给拿了点药,说三天要是没好,就赶紧埋了。”
“还要等三天?”季时玉微微瞪大眼睛,“万一得病,传染给其它小鸡不说,再害人也生病怎么办?”
他言语间的嫌弃做不得假,在他自幼所受的耳提面命里,家禽得病,那就是万万不能碰不能摸不能吃了!
戚山州原以为他会难受,没想到会这么直白,可见是他对对方了解不够。
不过想想也是,季少爷家里怎么能容忍生病的家禽。
“没事,就先等三日,不成我就拿去埋了。”戚山州安抚着,“这几日你们就不要再往鸡棚那边去了,我来喂。”
季时玉快速看了一眼鸡棚,微微皱眉,眼底的抗拒不言而喻。
“还是不要了,直接埋掉吧。”
第42章 闲暇 戚鱼偷偷抹了把眼泪,重新振作起……
纵使能治好, 但哪怕只有一点点风险,季时玉都不想让戚山州承担。
家禽死就死了,若是害人也不舒服, 那可怎么办?
戚山州和戚鱼都很想再养三日,毕竟这鸡也是买来的, 但家里有个“矫情鬼”,死活都不同意,得知戚山州还碰了小鸡, 就要他赶紧去洗手沐浴。
那架势, 若是戚山州不同意,今晚就能给他赶到院子里。
大熊瞎子不敢不同意, 仰面长叹一声去耳房了。
季时玉嫁来这短短一个月沐浴次数, 都赶到他从前两个月沐浴的次数了。
“嫂嫂,粥好了。”戚鱼还在搅动着, 生怕锅会糊掉。
“等着。”
季时玉在橱柜里拿出一只锅,这是专门用来盛粥的,把粥都舀进去,紧接着清洗干净大锅,开始在里面炒菜。
戚鱼就在旁边看着, 倒是没说话, 只默默学着季时玉的动作,看着他的神态, 想着自己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可具体是什么样呢?
他暂时还想不清楚。
“小鱼儿,去把柜子里的肉拿出来,只吃菜可不行的,再烧个硬菜!”季时玉朝他抬抬下巴, 天气有点凉,就得吃热乎乎的肉。
“好!”
季时玉从前不会做菜,每次学着做菜都要先用帕子把手包起来,生怕会被油溅到,现在虽然偶尔也会被吓到,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手足无措了。
他用凉水泡了泡手,把菜都盛进大碗里,饼子和馍照旧吃凉的就成,左右也不冷,不打紧。
做好饭,戚山州正好穿戴整齐出来,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升腾出一股满足感,别说叫他把病鸡埋了,就是让他把活鸡埋了,顶多也就是考虑几息的事。
“吃过饭,咱们出去走走吧,下过雨外面倒是清新很多。”季时玉提议,一整日都在家里,得出去走动走动。
“好。”戚山州对此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吃过饭,戚山州把碗筷清洗干净,三人便一起去外面了,路过季家时,刚好看到他们也要出来,一群人便一起出去了。
村里路口倒是都有人,估摸着也都是想出来散步走走,年岁相仿的便自然走到一起,年轻些的继续散步,年长些的便扎堆闲聊起来。
天气依旧有些昏沉,戚山州静静牵着季时玉,任由别人眼风扫过,他们依旧不为所动。
“过几日就要到赶集日了,听说峰小子你要去镇上摆摊?”
“那行吗?是要卖啥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到哦?要是赚不到岂不是要赔本了?”
季岩峰想做生意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在村里传开了,不过想想也是,村子就这么大,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惊到全村都知道。
只是不管是否真假,到底还没有真做起来,就开始唱衰,光是听着都叫人觉得麻烦。
季岩峰是男人,不便和那些妇人们掰扯这些,但杨雪梅不一样,她当即笑了起来,“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赚钱亏钱谁说的准,不过我从前在娘家的时候倒是见过一些见不得人好的做生意,都亏钱了,要我说,各家有各家的活法,只管好自家就行的。”
“哟,阿峰家的,瞧你这话说的,这是故意说给我们听呢?谁稀得管这些,都是同村的,担心你们而已。”
杨雪梅当即露出笑来,“瞧我说我太直接了,哥儿姐儿们好意我们心领,以后要是真被你们说的亏钱了,找你们借钱可得搭把手啊?”
村里百姓就听不得要借钱这事,何况在她们看来,自家都不够用的,哪里还有闲钱借给别人,一听这话当即就拽着自家汉子走了,生怕他们真开口借钱。
平时爱惹事的都走了,只剩好性子的人们一起走着说说话。
只是话茬不免落到村里人身上,说着说着竟是说起了杨童生的妹妹杨小草。
“我听说她要成婚了。”程三秋的媳妇钟氏轻声说着,“还是听离杨家近的人说的。”
钟氏和程三秋一样是性格开朗的,平时几个妯娌总会说些杂七杂八的事,今儿也是说给杨雪梅她们听的,毕竟当初杨家闹成那样,也挨着季时玉了。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杨雪梅也稍稍凑过去一些,她惊讶道:“谁啊?要和哪家成?都没听村里说过。”
其实她更想问,还有谁敢和杨小草说亲事,毕竟当初闹出那种事来,杨小草没一脖子吊死,都是她心智坚定。
只是这事若是换做别人,怕真是要没脸活的。
程三秋媳妇道:“还能有谁,就赵二。”
也就是赵二狗。
杨雪梅来村里也有数月了,她虽没和赵二狗碰过面,但也知晓这人实在不是良人,听婆婆说这赵二狗根本就是地痞流氓那杨小草估计是没办法了,才只能嫁给他。
毕竟再嫁就只能嫁给老鳏夫了。
“我听说那日杨小草直接找到赵二,问要不要娶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给她口饭吃就行。”钟氏轻叹一声,“估摸着赵二是答应了,最近都少见他在村里晃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外面惹事了。”
季时玉和戚山州在后面跟着,这话自然也都被他们听到了,他没想到杨小草那日决绝道歉后居然要为自己找这样的出路。
他自然不相信人永远不变,但也得看是变好还是变坏,如果赵二狗也是深渊,不知道她来日要如何度过了。
纵然被对方污蔑让他气愤,可和她的处境比起来,真是没得比。
起初还说着杨小草和赵二狗,没一会就又说起别人了,季时玉暗暗惊讶,不愧是里正儿媳妇,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听到。
季时玉也全都听进耳朵里,想着回头自己再品味品味。
在外面散步结束,天色也渐渐昏暗,便也都各自回家了。
戚鱼居然还兜回来一些木耳,原是他和季时欢和村里年岁相仿的小孩们一起找的,就这么一会的工夫都能采摘点东西补贴家里,当真的值得夸的。
戚山州难得只来两次就让季时玉早点睡觉了。
睡得早,醒得早。
季时玉起来只觉得精神极了,他洗漱好穿戴整齐就准备帮忙搭手,还惦记着昨日的鸡崽,不知道戚山州有没有把它埋掉。
他刚走出前厅,就被太阳照的睁不开眼,地面也洒着阳光,还没走出去,就知道今儿一定热得很。
家里这会没人,戚山州估计是去田里了,戚鱼要么跟着,要么就是出去玩了。
他拿起帕子捂着嘴,抬脚朝鸡窝走去,小鸡们都在外面走来走去,时不时啄着地面上的菜叶子,他抬手数了数,见真少了一只才放心。
“起来了?”戚山州背着一筐菜回来,“青菜见风见雨就长,我看田里那些再不吃就要老了,还有些豇豆,回头再腌一些。”
季时玉爱吃豇豆,从前在镇上时,家里没有田地,这些蔬菜都是要买着吃的。
“我爱吃,你都没说,我以为地里没有呢!”他这话说的没道理,毕竟就没有他这样不去田里的,当然不会知道。
戚山州却没说什么,只笑笑:“那你自己做着吃。”
季时玉连忙跑到他跟前,抱着他手臂,开始不住说好听的话,“当然得我来做,我嫁给你就是要伺候你的,给你洗衣做饭,给你端——”
“闭嘴。”戚山州忍无可忍地看着他,忍不住失笑一声,“你这张嘴,真是什么都能说?”
“反正就是伺候你,我懂的。”季时玉拍着胸脯保证,“午饭我来做吧,给你炒豇豆吃,但是要焖米。”
戚山州吃什么都行,但真吃什么,还是要听季时玉的,这是他家少爷。
“小鱼呢?”季时玉看看他身后,都没人。
“起大早和你妹去山里了,说的要多采摘点蘑菇木耳。”戚山州说。
季时玉点点头,昨晚夸过鱼哥儿,怕是他还惦记着做让他们高兴的事,所以今儿也一样去了。
去采摘的人多,不会只有他们几个孩子,季时玉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让戚山州去擦洗,自己则是在院里择菜洗菜。
豇豆不管是油炒还是炖菜都很好吃,而且能吃到秋天,若是保存的好,冬日里吃都行,他之前冬天就吃过,还得问问戚山州有没有保存的法子。
“嫂嫂!我回来了!”
“正好,快要吃饭了。”季时玉见他噔噔噔的跑过来,连忙出声阻止,“别摔着!”
戚鱼却像没听见一般,快速冲到他面前,并把装着山货的竹篓给他看,他欢喜道:“嫂嫂你看,我和欢姐姐采摘了很多,够我们吃两次!”
“嗯,但是你的衣裳和脸是怎么回事?”季时玉拧眉看他,对方的衣裳沾满土块,不用多想就知晓是潮湿时沾到了土,但进山林哪里会有这么多土?
最要紧的是,他的脸上还有抓挠的痕迹,就连脖子都有一小片泛着红。
一眼就能瞧出是打架了,能打的这么狼狈,定然是挨打没打过。
戚鱼有些胆怯的瑟缩一下,他飞快摇摇头,“就是我不小心摔的,对不起嫂嫂,我会自己把衣裳洗干净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小欢儿有没有摔到,她有扶你吗?平时要小心点,不要乱蹦乱跳的。”季时玉说着关切的话,却是在套他的话。
“没有,我是在另一边回来的,因为我想再多看看,所以她没看见我摔跟头。”戚鱼赶紧摇头,他知道嫂嫂很担心小欢姐姐,不能让嫂嫂担心。
季时玉皱眉,他们是一起去的,按理也得一起回来才对,鱼哥儿不可能自己突然要求走另一条路,可如果是被威胁的,那小欢儿肯定能发现并回来告诉他们。
他继续询问,“你什么时候和她说要走另一边的?也不怕把你给丢掉了?”
“不怕丢,当时人很多的,欢姐姐忙着捡木耳,我就朝她喊了一声。”戚鱼傻笑两声,在村里怎么可能会丢呢?
怪不得。
季时玉点点头,“行,回屋把脏衣裳脱了,好好洗洗,东西就先放着。”
“好!”戚鱼欢快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屋里去了,他偷偷抹了把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等戚山州出来后,季时玉立刻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这样的事发生在谁家谁着急,谁能容忍自家孩子被欺负?
戚鱼还是小哥儿,要是抓花脸,或是伤着要害,落下病根怎么办!
“我问都不说……”季时玉对此耿耿于怀,小鱼儿明明最喜欢他了!
“你一会去问问你妹,都有哪些孩子和她们一起去山里了,我到时候去那些孩子家里问问。”戚山州嘴上淡淡说着,心里却是已经大概知晓是谁做的这事。
季时玉赶紧点头,两人没再说其它的话,安安静静做饭,把戚鱼带回来的蘑菇木耳也炒了盘菜。
吃过饭,戚山州和季时玉同时离开家,只剩戚鱼在家里洗碗刷筷,这是家里的规矩,不做饭的人要洗碗,当然此规矩在某些时候没用。
但约束戚鱼还是够的。
两人直奔季家去,找到季时欢就问清楚情况,原是那时候人多,她只听到戚鱼朝她喊了一声,再转身看时就没见着人了,她就以为对方已经提前从其它路回来了。
但此时三哥和戚家哥哥来家里问,她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不对劲,只是他们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离开季家,两人就挨个去找那些孩子,但顺序如何,戚山州心里有一杆秤。
很快就问到了知道内情的孩子,片刻功夫,他们就出现在戚有才家了。
“呀,这是谁?哪阵阴风把你们给吹过来了,不知道还以为出啥事了!”戚有才婆娘田英看见他们就扯着尖锐的嗓子喊了起来。
戚有才家位置不错,凡是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被周围几户知晓,此时田英这一喊,就直接把人都给喊醒了。
看着这位名义上的伯娘,戚山州眼里满是厌恶,他淡声道:“把戚小宝叫出来,我有话问他。”
“你咋又来了?我家小宝玩累了在睡觉,以为谁都像你们家那个小狐狸精到处乱跑呢?”王秀霞语气尖酸刻薄,成瓢的脏水就往戚鱼身上泼。
季时玉恶心她恶心的要死,听她说这样的话,当即就忍不住呛回去,“狐狸精看谁都是狐狸精,你家戚小宝成天就找到打架,长大也得下大狱,赶紧把他叫出来,否则我们就要告诉里正,直接去报官!”
论起报官这事,没人比季时玉更熟了。
“我呸!你家娃才下大狱!孩子们玩耍磕磕碰碰多正常,这点小事都要闹过来!丢不丢脸!”田英朝旁边啐了一口,喷着唾沫就骂骂咧咧,末了还用手擦了一把,然后直接蹭到了衣裳上。
季时玉看的直犯恶心,他就没见过这么脏的人!
第43章 修理 每个人都要说戚小宝的坏话,谁说……
“你们是把他带出来, 还是我进屋里找?”戚山州对她们的肮脏视若无睹,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教训戚小宝。
他视线阴冷地看着走出来的所有人, 和他扯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没用,如果把人带出来, 他或许只要教训教训,可如果让他亲自逮人,那就不好说了。
看他神色阴郁, 戚有才一家自然也明白这意思了。
“大明!”戚有才大吼一声, “你的好儿子,就知道惹是生非, 你还不赶紧好好教训他一顿!”
“爹——”王秀霞瞬间紧张起来, 怎么能真的听这两个小畜生的?!
戚大明却是明白他爹的意思,当即就进屋里把戚小宝给拽了出来, 不顾他在怀里吱哇乱叫,直接抱着他就开始对着他的屁股扇巴掌。
他本想着打两巴掌意思一下,可看着戚山州那不肯离去的样子,就知道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了事,如果把孩子交出去, 指不定要被打成什么样, 不如他自己动手。
于是,戚小宝一开始还在嗷嗷叫骂, 很快就只剩求饶和哭声,再骂不出一句来,连嗓子都哭哑了。
哭闹声传到邻居家,各个都探头来看,只觉得这孩子哭的烦人, 叫人恨不得再补上两巴掌。
但季时玉和戚山州到底是成年人,哪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和孩子计较,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眼看着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戚山州只好沉声放狠话,“戚小宝,戚鱼是你小叔叔,你最好把这件事记在脑子里,你以后如果再敢随便欺负他,我会让你少几块肉。”
这话已然就是赤裸裸威胁,戚有才一大家就没有不怕他的,听他这样说,王秀霞直接就把他抱回怀里护着,生怕戚山州真动手砍他。
戚山州冷冷撇他们一眼,带着季时玉离开了。
“教训孩子就是这点不好,稍微较真点,就像是故意欺负他们似的,可有时他们做的事,又实在叫人生气!”季时玉都恨不得是自己打了戚小宝一顿!
好气!
戚山州淡淡应了一声,“别生气,有得是办法治他。”
“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季时玉狐疑看向他,这人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疯,不像是能想到好办法的样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戚山州说,“暂时做不成,再等等吧。”
季时玉便没再多问,毕竟想方设法去对付一个小孩,不管怎么看都显得他们很无理取闹,有点太没良心了。
去戚有才家闹这一出自然没闹出很大动静,村里人多,口舌纷争就多,里正自然不会事事都管,只要闹的不严重,没人会在意这些。
这两日季岩峰也忙活起来了,托镇上匠人打的特殊锅子和炉灶都做好了,他便一直想方设法地调面糊,做薄饼皮,还买了些大酱,一直在试做卷饼。
只是面糊和酱料以及内里要卷的东西都得进行试做,不是咸了就是生了,要么就是味道不够香……以至于家里卷饼多的吃不完,连带着季时玉也“沾光”了。
“我不想吃了,下次小欢儿再送来,就不许她进来!”季时玉看着满桌的卷饼苦恼的很,“哥哥不能挣钱是小事,别把客人吃坏就是好事……”
戚山州动了动眉头,“他没做好,不会拿去卖,饼皮能吃,里面的菜也还行,晚点我重新弄弄再吃。”
季时玉无奈,到底都是粮食呢,怎么能浪费呢?便只好答应了,反正能吃。
戚鱼对这些倒是不在意,反正只要能入口的,对他来说都是好吃的,就算哥哥嫂嫂都不吃,他自己也能吃!
“三哥!”
还没瞧见人,就先听到了季时欢的声音,季时玉瞬间紧张起来,推着戚山州去关门,“她要是拿着东西来,不许她进来!”
“哪能那么做?”戚山州自然不会真听他的,只是走过去时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季时欢的手,真没拿东西。
“山州哥。”季时欢朝他打过招呼就跑进来,走到季时玉面前叉着腰道:“三哥!你还不想让我进来,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季时玉轻咳一声,心虚的十分明显,“大哥还在做卷饼吗?如何了?”
季时欢闻言笑了起来,“差不多了,今日的都被我们吃完了,我来找小鱼儿,钟灵毓说村口来了货郎,我想和他去买东西。”
“等着。”季时玉起身回屋里拿银钱。
货郎们卖东西都是卖个数,多数东西都不贵,甚至称得上便宜,季时玉便也没多给他,只拿给他三文,叫他买糖块去了。
三文听着少,但铜板都值钱,一文钱还能买俩包子呢!
戚鱼欢欢喜喜的跟着季时欢跑了,戚山州眼尖,还看到不远处有两三个小孩等着,其中就有钟灵毓。
“我也出去一趟。”戚山州说着朝他要剩下的铜板,“也给我几枚。”
季时玉立刻坏心眼的攥紧手心,“你要做什么?”
戚山州轻笑:“我去办点事,少爷行行好给我几文钱吧?”
“哼。”季时玉颇为大方的把剩下的五文钱都给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五文钱对他们两个自然不算什么,可对那些孩子来说就不同了。
戚有才家人多,劳动力也多,赚到的银钱自然也多,因此从不会在几文钱上对戚小宝吝啬,才把他喂的圆滚滚的,才叫他能有多余的铜板收买那些没银钱的小孩儿。
而戚山州,也是要和他做一样的事。
每次村里来货郎,戚小宝都是最先拿着铜板跑过去的,他虽然有钱,但被王秀霞耳提面命很抠门,恨不得把一块糖分成好几块碎屑分给其他小伙伴。
对其他小孩来说当然的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所以才会一直扒着戚小宝。
戚山州走得慢,他过去时戚鱼几人已经跑没影了,倒是戚小宝几个还在那,不过想想也是,钟灵毓是程三水媳妇亲大哥的孩子,和里正家里关系近着呢,戚小宝他们当然不敢招惹,倒是给他机会了。
他故意晃着手里的铜板走过去,打量着货郎箱子里的东西,除去日常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便都是些小孩儿们会喜欢的糖块果脯。
“戚小宝,是你五叔!他手里有好多铜板啊!是不是要给戚鱼买好吃的?”
戚山州在戚家子孙辈排老五,这样叫是没错,但对戚小宝来说就是侮辱,他可不喜欢戚山州这位叔叔!
“哼!他要是给戚鱼买,我们抢来吃不就好了吗?”戚小宝撇撇嘴说着,“看你们那嘴馋样,我不是也给你们吃了吗?”
其他小孩都有点不大高兴,“你一块糖分给我们,都不够分,你自己还吃的最最多……”
戚小宝听他们这样说也不高兴了,他大喊道:“我好心给你们吃,你们还怪我?真是穷死你们算了!连糖都买不起!”
戚山州听着他们交谈变成争吵,利索买了几块糖,倚靠在村口的大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吵架,偶尔还会轻笑两声,直到把他们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
“啧,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糖了,吃不完。”戚山州有些烦躁的说着,随后就对上了那些小孩期待的视线,他轻笑一声,“你们想吃?”
“山州哥,我们能吃吗?”小孩瞬间都跑过去围住他,各个擦擦鼻涕扯扯袖口的看着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只要干净点就能吃到糖块。
这糖本身就是要给他们吃的,但不会让他们吃的太轻松。
他冷哼一声道:“你们平时总欺负我弟弟,我会给你们吃?做梦。”
“山州哥,我们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谁要是欺负他,我们就帮他打回去!我们以后保护鱼哥儿!”
“就是就是,他长得好看,我们想和他玩,但我们都是听戚小宝,是他不许!”
小孩们口无遮拦,为了得点好处什么都肯说肯做。
戚山州皱眉看着他们,做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来,片刻后,他松口了。
“给你们吃也行,你们之前经常和戚小宝欺负我弟弟,我不相信你们,所以你们现在每个人都要去对戚小宝说坏话,谁说的难听,我就给谁吃。”戚山州边说边掂着手里的糖块。
这些东西对小孩来说就是有吸引力的。
是最好吃的东西。
起初他们不敢,毕竟戚小宝长得胖墩墩,打人很疼,但眼看着戚山州手里的糖被他吃的越来越少,不免紧张起来,生怕自己一块也摸不到。
饿死胆小撑死胆大。
一个小孩率先出动,跑到戚小宝面前大喊道:“你长得又丑又胖,还总让我们欺负人,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说完就跑回戚山州跟前,像是讨赏一样朝他伸出手,戚山州便将一块糖放进他手心,小孩瞬间开心欢呼起来。
其他小孩一看瞬间急了,纷纷跑到戚小宝面前开始说他。
“你脏死了,我们以后都不会和你玩了,丑八怪!坏东西!”
“丑八怪,坏东西!我们不要和你做朋友,你就只会欺负人,没人和你玩!”
“你又丑又笨又坏,你要被抓去下大狱!”
……
小孩们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话,没什么杀伤力,但在戚小宝心里却是可怖的,他以后再也没有朋友了,没人会和他玩了!
朋友们还说他长得丑,没人会喜欢丑小孩!
“呜哇啊——”
他当即扯着嗓子哭嚎起来,他人少骂不过人多,何况这里还有戚山州,他就只能站在原地痛哭。
戚山州十分大方的把糖块都分给这些孩子,转而拍拍手走了,任由他们孤立戚小宝,踩着他的哭声回了家。
痛快。
“事情办好了吗?”季时玉嘴里含着糖块,看到他回来便把糖含到一侧,鼓着脸询问他。
“嗯,保管他再不敢闹事。”戚山州说。
季时玉便放心了,他视线落到在院子角落喂鸡的戚鱼身上,小哥儿听话懂事,如果一直被欺负,他也会觉得很困扰,希望戚山州今天做的事能有用。
不过戚山州做的事确实很有用,因为当天傍晚吃过饭,王秀霞就带着戚小宝去那些孩子家里闹了起来,但都被推出去了。
“只不过就是孩子们之间玩闹,发生争执而已,至于大惊小怪吗?再说又没打他,闹什么闹!”
王秀霞觉得这些话很耳熟,只是她骂不过人家,想撒泼也没用,只能怒不可遏地带着戚小宝回家。
她这么一闹,就真的没人敢和戚小宝玩了,更不会跟着他欺负戚鱼了。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季岩峰也终于在赶集日之前成功把卷饼做出来了,只是为着试试能否卖出去,不管是面糊鸡蛋还是菜,都没有准备很多,少点还能自家吃,多了自己吃着都絮叨……
赶集日。
季岩峰租用了里正家的牛车,因为带着东西要用一日,便多给了些铜板,还没挣到钱,就已经先花出去许多了。
季时玉和戚山州以及戚鱼也是要去镇上的,没和朋友见面之间去不去都可,只是见过之后他们肯定每次赶集日都要等他,自然得去见见的。
清晨天不亮,一群人就赶着牛车到镇上了。
季岩峰明明之前也是镇上人,只是没想到他反而是最不熟悉镇子的,杨雪梅和他一起来的,她之前也卖过豆腐,幸好来的早,勉强占了还不错的位置。
“你们别在这看着了,去玩吧。”季岩峰不想他们在这里,若是真一点都卖不出去,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好吧,嫂嫂一会见。”季时玉知晓大哥心思,便把季时欢也给带着走了。
四人牵着手在街上走,只要天气好,集市什么时候都有人。
今日倒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东西需要买,不过季时玉还记着要买茶叶和瓜子的事,就想着先把要买的东西买好,回头就不用再惦记了。
“我们先买点早食吃,等会再一起去买瓜子和茶叶。”戚山州说,人多的时候不太方便分开走。
拍花子可不会顾及这些。
季时玉也连连点头,几人找了一处干净的摊贩坐下,像上次一样要了馄饨,买了包子,把肚子填饱才去买东西。
“戚老弟!”
正走着,迎面就瞧见穿着衙差衣裳,腰间还别着棍子的男人走来。
戚鱼和季时欢瞬间躲到季时玉身后,饶是季时玉也被吓到了,真说起来,没人会愿意和官差打交道。
戚山州朝他点头:“刘哥。”
刘勇走近他,目光落到他身侧的季时玉和探头探脑地两个小孩身上,有些诧异道:“这几位是?”
戚山州把季时玉往身侧带了带,笑道:“这是我夫郎季时玉,那两位是弟弟妹妹。”
“戚老弟有福,今儿唐突弟妹了,我想和戚老弟说几句话,不知方便不方便?”刘勇很有眼力见,一眼就看出来这家当家做主的是这位漂亮小哥儿。
果然。
戚山州下意识看向季时玉。
季时玉:“???”
我是什么很无理取闹的人吗?!
第44章 赶集 怪你了,就不能再怪我了!……
说归说。
只是一想到戚山州一举一动都要问过自己意思的感觉, 总觉得心里很痛快啊!
得到允准,刘勇便带着戚山州到旁边说话了,季时玉则是带着两个小孩儿继续朝集市逛去, 除去原本要买的,也得买点干果之类的东西打发时辰。
季时欢先前在镇上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对集市兴致倒是一般,不过到底到了爱打扮的年岁,央着季时玉给她买了漂亮的头绳和绢花, 至于戚鱼则要了根发带。
东西来来回回就是这些, 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只是人却不是回回一样。
比方说, 眼前的张春雨。
他穿着浅青色的裳裙, 发间戴着漂亮的玉簪,模样也比从前要精致许多, 身后还有家丁随侍着,可见如今的日子过的有多滋润。
只是看到他,难免让季时玉想起这人是如何背叛戚山州的。
“玉哥儿,好巧,居然能在这里遇着你们, 我以为你不会出来逛集市。”张春雨弯起眼眸轻笑, 神情格外灵动,说出口的话却依旧不客气, “毕竟你总是与众不同,这样的地方,我以为你会嫌弃。”
季时玉眉心紧蹙,只觉得这张春雨格外古怪,还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他淡声道:“集市人人都能赶, 做了正君的你都能,我自然也能。”
当初事情闹的那样大,张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了,后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是举家搬迁到镇上了。
且看如今张春雨这模样,许是已经和那位与他苟且的人成婚,只是没听到点风声,着实有点可惜。
却不想张春雨听到他的话就如被踩到痛脚一般,当即恼怒起来,他恨恨道:“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吗?不还是嫁给了一个泥腿子,我如今可不是你能比的!季时玉,我赢过你了!”
“……你是不是忘记你当初是如何想嫁给我夫君了?甚至不惜给他泼脏水?”季时玉说的很隐晦,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听明白。
可此时的张春雨就像是疯了一般,似乎不管他说什么都要咬着不放,那架势恨不得季时玉立刻去死。
“你闭嘴!闭嘴!你真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吗?我才是最后的赢家!你就准备在村里过一辈子吧!最好是死在村里!”张春雨双目赤红,胸膛也剧烈起伏着。
季时玉始终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疯子,竟能把他气成这般模样?
随侍的人似乎也知晓再这样闹下去不好,便赶紧劝说张春雨离开,不知说了些什么,到底是给他劝走了。
季时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思,这张春雨的日子似乎也并没有多好过,配给他的居然是随侍而不是贴身丫鬟。
“三哥,他今日的穿着打扮似乎和你很相像。”季时欢盯着季时玉半晌,若有所思地开口。
季时玉下意识垂眸看自己的衣着,如他先前对戚山州所说,春夏时节他总是爱穿青色绿色,叫人心旷神怡。
“衣着而已,这颜色人人都能穿得。”季时玉笑说,又不是只能他穿。
“我不是单指衣裳,是说他的神情举止似乎都在有意模仿你,他可真奇怪!”季时欢皱着眉,对对方这种刻意行为很不喜。
“奇怪!”戚鱼也连连附和着。
季时玉屈起手指戳戳他俩脑门儿,笑道:“随他去,我们快些去买东西,若是还有其它想要的,我都买给你们。”
“谢谢三哥。”
“……谢谢嫂嫂。”
季时玉带着他们在集市转来转去,很快就将想要的东西买齐全,只是集市逛着许久都没见着如蓝他们的小厮,今儿怕是没来集市上。
失落是有的,只是来日总有相见时,自然不需要纠结一时片刻的。
三人闲逛着原路返回,刚好与前来找他们的戚山州遇着。
“都买齐了?”戚山州接过他的背篓背在身上,“还有其它要买的吗?”
季时玉点头:“都买齐了,暂时没有其它,家里的粮食都还够吃很久,零碎的东西也都还有。”比如脂膏,还有很多。
戚山州知晓他记性好,每每要买什么东西,都得提前记在册子上,还要牢牢记在心里,绝对不会忘。
东西买齐全,他们便准备往回走,季时玉得去瞧瞧大哥的摊子出的如何了,也不知那卷饼能不能卖的出去。
季时玉原想着无论如何总该有买的人,哪怕一两个,却不想还未走近,就瞧见迎面走来的人手里都拿着油纸包的卷饼,当街就吃着,面子全然不顾及了。
“味道不错,面皮也很有嚼劲,没想到里面还能放肠肉和菜,好吃!”
“卷的这样多,一个就能填饱肚子,只是当真不便宜,这价钱我都能买十几个馒头了!”
“我得再多买几个带回家,我老子娘还没得吃呢!”
……
戚山州带着他们挤进去,才发现季岩峰的摊都被围起来了,即便不是等着吃买的顾客,也是心动却舍不得买的。
季时玉只吃过,还没见过这卷饼是如何做的,就见大哥舀一勺面糊放到制作的锅子上,再用奇怪的东西给刮匀称,很快一张面皮就熟了,之后便抹酱以及放早就做好的肠和蔬菜,卷在一起就是卷饼了!
“不枉费大哥先前做坏那么多……”季时玉不由得感慨起来,那时吃的卷饼都破破烂烂的,全然没有如今卖的好。
“可要尝尝?”戚山州说着就借着身高腿长往里面挤,眼看着他都排进去了,季时玉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何况就眼下这情况,若是排的晚,估计都吃不到,毕竟大哥和嫂嫂说过,今日做的并不多,只是来探探情况罢了。
果然,不等戚山州到跟前,面糊就用完了,里面的菜也没剩多少。
“卖完了,没有了!”
“你这出摊子的,东西都不备齐就来卖了,我们都等这许久了,到头来啥也买不到!”
“下回多做点啊!你明儿出摊吗?早起吃这么一口感觉浑身都有劲儿!”
能在镇上买着吃的,自然不会在意那几文钱的东西,何况平时总是包子馒头饼子,早就吃腻了,眼下突然有了新鲜东西,恨不得日日顿顿都吃!
季岩峰也没想到能卖这么顺利,但也知晓说生意这事不能太听顾客的话,他笑道:“夏季东西都放不住,也不能给各位食客吃不新鲜的,只能少做点,大家要是想吃,就尽早来!”
“你这人,有钱都不赚!”
“说的也对,谁也不稀罕吃不新鲜的!”
“那你明儿早点来,我们也早点来!”
季岩峰便连连笑应,能卖得出去就是好事,至少表明这吃食是有人喜欢的。
围着的人眼看着买不到,便纷纷散去,只剩季时玉几人还留在原地。
“哥!你和嫂嫂真厉害!”季时玉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回家也做给我吃吧,你之前总让我吃那些不好的!”
杨雪梅闻言赶紧答应:“好好,回家一定做给你们吃!”
“我们还得再买点其它东西,你们逛完了?”季岩峰抹了把汗,天气本就热,再加上刚才忙活做卷饼,他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我们倒是都买好了……哥哥你刚刚该跟我说,我们就一起买上了。”季时玉撇撇嘴,半嗔半假的瞪他一眼。
季岩峰不恼,反倒是笑了起来,“那你们先回,小欢儿也跟着回去,我和你们嫂嫂逛完再回,一会就热了,赶紧回去。”
两家自然不需要时时事事都绑在一处,两两打过招呼便各自离开了。
季时玉他们来时是和别人坐的一辆牛车,在入口处略等了等,人就坐满了,便往回走了。
到家里时已经快到晌午,季时玉进厨房做饭,戚山州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戚鱼则是去喂小鸡,他看着九只小鸡有点失落,没想到那只小鸡真的没扛过来,幸好没有影响其它小鸡。
小鸡们这段时间长大不少,再过一俩月就能下鸡蛋了!
“你们吃面条,我吃昨儿剩的馒头和菜。”季时玉说,“那面条再不吃就要干掉了。”
“行!”戚山州应了一声。
随着他话音落,季时玉很快就从厨房把饭菜端出来,给戚山州的是大海碗装的面条,小鱼儿则是普通的碗,先晾起来。
戚鱼看到季时玉和他们吃得不一样也没多问,嫂嫂说过不喜欢吃面条,家里只要有其他饭菜,他就绝对不会碰面条一下!
吃过饭,戚山州顶着烈日就要去田里浇水,季时玉打着哈欠给他戴好草帽,不许他脱掉外面的薄褂。
“晒伤很难受,就穿着吧。”
“好,你回屋睡。”
季时玉给他泡好糖水放进竹筒里,看着他离开,才把大门关上,带着戚鱼回屋里睡午觉。
晌午是最热的时候,走这么两步到田里都觉得累,那些娇弱的庄稼肯定也耐不住,他去时有些田里也有人正在浇水锄草,他便也立刻忙活起来。
只是在进入玉米地时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因为地理藏着几株西瓜蔓,前阵子都结上小瓜了,再长长过段时间就能吃了。
果不其然,那几颗瓜被瓜叶子挡着,但也长出拳头大来,根茎都还青翠,只要不旱,定是能长成。
他心满意足的把瓜遮好,省得被那些爱偷鸡摸狗的给逮到。
刚走出玉米地,把那些杂草给拔掉,一道身影就从他身后过去了,戚山州皱眉去看,就见是赵二狗。
“你家田在这?”他蹙眉询问。
赵二狗家里有没有田不知道,但这人从前就没下过地,就算去,多半也是偷摘点小菜或是揪几颗辣椒,手欠的很。
这瓜等着给他家少爷吃呢,若是被赵二狗给发现就留不住了。
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赵二狗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下意识有点紧张,但转念一想,他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点点头道:“有块地在里头,最近在翻种了。”
借着身高,戚山州看了一眼,他的背篓有点破旧,里面装着的都是农具不说,竟还有野菜,倒真像是要好好过日子了。
察觉到戚山州在看他的背篓,赵二狗莫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他下意识紧了紧带子,警惕道:“没事我先走了。”
“嗯。”戚山州挑眉,倒是没为难他。
把田里这些给弄好,戚山州就准备回了,回去路上遇着程一弦他还多嘴问了两句,这程一弦没少跟着他爹管村里的事,对谁家有田地也多少知道些。
说起这事程一弦也觉得新鲜,他说赵二狗还曾经问过买田的事,但他穷,现在还要多养一个杨小草,两口子就准备开垦了,还到家里登记过,就是赵二狗去的那边。
戚山州便没再多问,虽说为着几颗瓜这么胆战心惊有点好笑,但这瓜可是他要“孝敬”自家少爷的,不能出岔子。
回家和季时玉说起赵二狗,他倒是也没想到这人变化这么大,季时玉不由得感慨道:“他做过那么多不好的事,如果以后能改,也算对得起他去世的亲人了。”
“嗯,说得也是。”戚山州随口应着,别人对不对得起,和他实在没关系。
晚饭就是季岩峰做的卷饼,因为是自家吃的,里面不仅放着肠片,还有煎鸡蛋和碎肉,都快卷成粗木桩子了。
有肉有菜有面,季时玉就只烧了个汤,晚饭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入夜。
劳累过度的季时玉反而睡不着,任由戚山州跪坐着给他按背捏腿,却猛地想起白日的事。
“你那位衙差兄弟都和你说什么了?”季时玉瓮声问着,“轻、轻点按,腰那捶捶……”
戚山州边捶边道:“只是问我做活的事,我说考虑考虑,还未想清楚。”
季时玉闭眼嗯了一声,意识到他说什么后再次嗯了一声,“嗯?他要给你介绍活计么?是做什么?”
“……也不是,只是县令先前想让我去衙门帮忙,做三班衙役——”
“啊?!县令大人找你做事?”季时玉猛地撑起身子看他,奈何腰酸的厉害,没撑几息就又赖唧唧地摔回去,“他他他找你做事,居然还要考虑?!”
戚山州稍微用力按了按他,“不好做,而且我若是去县城,你和鱼哥儿怎么办?还有田地总得浇水,每天都要锄草,不是我贬损你……”
“是我真的做不到。”季时玉利利索索接上后半句。
季俊杰,是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戚山州没忍住笑起来,“怪我,是我不放心你,舍不得离你远了。”
“怪你了,就不能再怪我了。”
季俊杰瞬间安心,一息变回季少爷了。
第45章 偷盗 赔钱?他这条手臂值多少钱?……
不管是在镇上扛大包, 或者是去富户家里做工,都不如在县衙里做事来得轻松赚得多,毕竟县令几次找他, 定然会给个不错的月钱。
只是戚山州当真是担心季时玉,田地都是小事, 能种就种,种不动不过也就是买粮食吃罢了。
可若是他不在家,季时玉定然着急心慌, 就他那小身板, 又要管着田地,还要回家做饭, 再加上心思郁结, 怕是没两日就要病倒。
更要紧的是,他完全不放心。
但凡有一丁点可能, 他都做不到让季时玉和戚鱼在家里辛苦劳作。
这事依旧不了了之。
季时玉当然要承认他没什么本事,也吃不得什么苦,自然若是戚山州想去,他也会支持对方并操持好家中大小事宜。
第二日天未亮。
戚山州和季时玉还在睡梦里,就听得院内传出一道惊天喊声, 两人瞬间惊坐起来, 听出是戚鱼的声音,便赶紧套衣裳往外跑, 刚跑到外院,就看到满地的狼藉。
院内的农具被翻倒,挂在屋檐晒绳上的灌香肠也没了,最要紧的是鸡棚大开,少了好几只小鸡!
……
“这是啥情况哦?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做出这样的事?还差这么一口灌香肠吃?”
“村里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除了那几个游手好闲的还能有谁?要我说那样的人就该拉出去打死!”
“那么多鸡, 都养得肥胖了,再过一个月就该卧鸡蛋了,真是天杀的不要脸!偷鸡摸狗天打雷劈!”
围在门前的村民各个都义愤填膺,毕竟这样的事出在谁家里都不好受,东西都是花钱买的,少了这些可不是要心疼死了?
还有那鸡,凡是在田间劳作的都知道,这州小子回回都会挖野菜捉蚂蚱给鸡吃,这么精细养着,真是要气死了!
程荣田也没想过村里会发生这么恶劣的偷盗事!
从前村里那些地痞流氓都是去田里摘人家的瓜果蔬菜,或是去哪家打秋风,可明目张胆偷到院里,这还是头一回!
在他们来之前,季时玉和戚山州就已经问过戚鱼具体情况,因为还未天亮,再加上那时候被尿憋醒急着去茅房,压根没仔细瞧,就知晓对方是个身形瘦弱的汉子。
在沙河村,瘦弱的汉子那真是双手双脚都数不清,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挨家挨户去找去搜。
“三秋,去把村里所有人都叫来,我要好好问问他们。”程荣田站在戚家院里沉声说着,他的神情严肃,眼底还带着粗颗粒人看不懂的肃杀。
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以后整个村子都没法治理了!
程三秋很快就把村里人都聚到戚家门前,他看着连那些向来爱偷鸡摸狗的人都到齐了,这才沉声说道:“今日我们沙河村发生了一件非常恶劣的事,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到别人家中偷盗!是谁做的谁心中有数,今夜之前最好物归原主,否则明日我便会带州小子去县衙报官!现在,我要带着人挨家挨户去找被偷盗的东西,各家留个人,其余的都去做事吧!”
“这还要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某些人最好赶紧承认,否则新娶的媳妇儿都要跑咯!”
“就是,大家都是邻里乡亲,居然在村儿里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怕他死了的老子娘从地里爬出来!”
“没人教没人养的……”
人群中几道声音很明显是在说谁,毕竟村里最近娶新媳妇的,就只有赵二狗。
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不管大家指向谁,都不能轻易下决断。
戚山州不耐烦地轻啧一声:“嚷嚷什么?先去赵二狗家搜!”
这话一出,任谁都觉得连戚山州都在怀疑是赵二狗,村民看赵二狗的眼神就愈发鄙夷起来。
赵二狗急得双目赤红,“老子没偷!搜就搜!谁怕谁孙子!我一早上都和小草在西边开垦荒地,老子行得正站得直!”
他知道自己从前做的事不入流,但这件事确实和他没关系,他当然不能被冤枉!
而且他清楚戚山州为什么要从他开始查,无非就是也不信任他,但查就查,反正他没做!
戚山州挑眉:“带路吧。”
都想知道这被偷的东西到底在不在赵二狗家,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跟着过去了。
戚山州没我过赵二狗家里,甚至连路过都没有,只是在看到眼前的破旧小木屋时,他倒是没惊讶,毕竟这赵二狗也不是有钱人,不过打理的还算干净。
一览无余的破屋,房顶最近刚修补过,做饭的厨房都没有,就在院里直接起锅做,一点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但戚山州还是和里正进去搜看了,里面很干净,应该说很简陋,除了床板搭成的床和放衣裳的木柜,就再没有其它物件了。
“赵二这里没有我家的东西。”戚山州沉声说着,视线却是扫向人群,方便观察他们的神态。
“他家都没有?”
“那看来不是赵二,那就是其他几个呗!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村里人眼中,能做出这样事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只要把他们搜个遍,定然能找到。
可结果却令所有人失望。
接下来便要去其他村民家中挨家挨户搜,村里出了这样的事,不心虚的人家都是想方设法地配合,因此搜查的很快。
可搜到杨童生家时却被拦住了。
杨母神情紧张,“我家耀祖还在屋里温书,眼看着就要考试了,不好打扰他,而且他就没出过屋,就在别的屋搜吧?”
“不——”
“不行。”
程荣田神情严肃,端的一副铁面无情,他冷声道:“我家都让搜个明白,你还要阻拦?你的耀祖最好是在温书,否则……”
他说着就带着戚山州和几个儿子搜了起来,其他村民则是在外面等着。
程荣田本身就是读书人,也最是看重村里读书的人家,可这杨童生,却是他最厌恶的!
到底有私心,程荣田就偏要先去杨耀祖的屋里搜。
杨母一看瞬间就急了,她大喊道:“里正!我儿真的在温书!你们这样进去会打扰他!要是害我儿子考不中咋办!里正!里正……”
而在这一声声的“里正”中,程荣田利利索索推向杨耀祖的屋门,出乎意料地是并没有推开,像是有人在里面刻意阻挡着。
越是这般,就越是有鬼。
此时就算谁都不说,也知晓这东西必然就在杨耀祖的屋里!
“开门!如果再不开门,我就要撞——”
“砰——”
不等程荣田说完话,他就察觉到自己被人拽了一把,紧接着面前原本还“固若金汤”的屋门,就被戚山州一脚踹开,回弹在墙壁上,变得摇摇欲坠。
他可懒得和这些人讲道理。
与此同时,还有两道人影被弹飞了。
门打开的瞬间,在门口的人就闻到了从屋里传出来的肉肠香。
定睛一瞧,摔倒的两人手里还各握着一截灌肉肠!
“嗬!真没想到居然是杨家!”
“真是造孽了,就这样的还考什么试啊?传出去名声都臭了,不是要把人笑死?”
“这一家子男盗女娼——你打我干啥?”
“咋光找到肉肠啊?鸡呢?那玩意贵的厉害,我听说州小子家好多母鸡呢!”
母鸡能下蛋,是村里最受喜爱的,家家户户有本事的都得养上三五只,像戚山州和季家一气儿养十只鸡的有归有,但真不多。
而且,杨家可是就养着一两只,如果有多出来的,就一目了然了。
事实就摆在眼前,也容不得杨家人再辩解。
戚山州直接大步上前拽着杨耀祖的后领子把他拎起来,看着对方吃痛的模样,直接甩了一巴掌上去,他淡声询问:“我家的东西好吃吗?”
“州、戚大哥,我、这不是我做的,都是我爹偷的,和我没关系,我不知道是他偷的!”
“我的儿!戚山州你个没爹娘的!你敢打我儿子!他可是童生!以后是要做官老爷的!”杨母见他动手,急的大喊大叫起来,恨不得冲上前抓花戚山州的脸。
但她不敢。
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耀祖又被甩了一个耳光。
戚山州冷笑:“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他右手打折!”
“你个杀——”
“娘你闭嘴!”杨耀祖被打怕了,听着他娘又要开骂,他赶紧扬声斥责,声音暴怒,面色狰狞,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和儒雅。
这才是他的本色。
估计是都没想到杨耀祖会这样,连外面的说话声都没了,静静听着动静,想看看里正准备如何解决这事。
只是程荣田却看向了戚山州,“州小子,这到底是你家里的事,你且说说,想如何处理?”
“我要杨耀祖的右手。”戚山州撩起眼皮,他语气轻缓,像是随口一说那般,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连程荣田都被吓到了。
要手臂?还是右手?!
且不说杨耀祖是童生,今秋有场考试,便是寻常人家,也没人敢直接以手臂抵债的!
一时间人人都被吓到,都没想到戚山州会这样心狠手辣!
“偷东西偷到我家里去,若是不给点教训,怕是以后人人都要去我家里打秋风,我要杨耀祖的右手,否则你们一家三口就都等着吃牢饭。”戚山州嗤笑一声,那股混不吝的劲儿便再次显现。
“州小子,这是是我们做的不对,但我们也是有苦衷的,眼看着耀祖就要参考,家里却拿不出银子给他使,他爹也是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这样我们把肉肠和鸡都还你,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杨母现在是真的着急了,她就是再傻也看出戚山州不会轻易揭过这事,可她家里穷,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她们家也像戚山州家这么有钱,回回都要去集市买吃买喝,她们用得着做这样的事吗?!
“戚大哥,你就行行好,我得留着右手去考试,你就当行行好,放过我们这一回吧!”杨耀祖被打的鼻青脸肿,整个人鼻涕眼泪一大把,看着格外恶心。
戚山州庆幸的想,幸亏季时玉不在这,否则要恶心到他了。
他却不知,戚山州在这里扬言要砍人手臂时,就已经有人悄悄去戚家叫人了。
“哪来的脸说这些?”戚山州嘲讽一笑,对着他的脸不轻不重地扇了两下,“吃我家肉肠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还要留着你的右手去考试?”
“州小子,真要手臂确实不好看……”程荣田也下意识出声劝阻,声音却有些迟疑,“不如就叫他们赔钱如何?”
“赔钱……”戚山州闻言笑了起来,冷硬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杨耀祖这条手臂值多少?”
这便是明摆着要给教训了。
要么杨家赔他一条杨耀祖的手臂,要么就得给出满意的价钱来。
可多少才算满意?
“州小子,我们家所有的钱都等着给耀祖考试了,不如我们先打借条,等他考中秀才,我们就一起还你银子!到时候别说十只鸡,就是二十只鸡,我们都给你!”
“是,州小子,这事是叔不对,你就放过我家耀祖吧!”
杨家夫妇苦着脸双手合十哀求着,就差给他戚山州跪下了。
戚山州嗤笑一声,“等你家杨耀祖考上秀才,沙河村的鱼虾怕是都要死绝,别和我扯那些没用的,一条手臂或者二十两银子,你们自己选,过了今日,你们就是捧着一百两到我跟前跪下,我也得把你们一家三口送进牢狱里!”
二十两!
农户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二十两!
这杨家都穷到要去偷了,咋可能拿的出这些银钱来!
“这要的也太多了,谁能拿出这些银子来?州小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让他们把东西还你不就好了?”
“都是邻里乡亲,不能做得这么狠吧?何况这杨童生都要考试了,没了胳膊他还咋考啊?”
“偷的不是你们家,就开始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家少了一根葱都得叉着腰哭天喊地的骂娘,这会显着你们大度了!”
程荣田看向戚山州,“州小子,你真这么想?”
戚山州点头:“程叔你也知道,这事不能轻拿轻放,否则今日是偷我家,明日就要把村里都偷遍了,也别觉得我心狠,鱼哥儿是大喊大叫把他吓跑了,要是没吓跑,他是不是要拿农具打死他?”
说得轻是偷东西,说得重那就有得说了。
“这事不能轻纵。”程荣田也想明白了。
前几年其他村里也发生过这种事,偷盗的人被主家发现,就干脆把人都杀了。那时他就对村里人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还是发生类似的事了!
“杨家的,这事我便不管了,一切都由州小子看着办,可你们若是不能叫他满意,明儿我就到县衙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杨家三人瞬间像是被雷劈一般,跌坐在地上开始捶地哀嚎。
杨耀祖边哭边抹泪,哭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连跪带爬的膝行到戚山州面前,他声泪俱下求情,“山州哥!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吧!我一定想办法还你钱!我爹娘有钱,他们要给我考试,有钱的!求你不要砍我的手!”
“有钱啊?”戚山州笑笑,“那就好办多了,去拿吧。”
杨耀祖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回自己屋里,在杨父杨母的声声呼唤里还是把那包银子给拿出来了。
他颤抖着手悉数捧到戚山州面前,扯出一抹笑,“山州哥你看,够的,有的……”
戚山州垂眸从钱袋子里拿出二十两碎银来,将剩余的丢还过去,他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杨耀
第46章 跪下 月色当头,交叠的身影不疾不徐归……
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人群下意识让出一条路,戚山州也莫名紧张的站起来,他看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杨家人, 生怕季时玉会怕他这副模样。
他滚了滚喉咙,紧张的腔壁都黏在一起, 叫他连发声都不能,一时竟不知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夫郎……”
“戚山州?这是怎么回事?”季时玉拧眉看看狼狈的杨家人又看向他,“你打架了?没有受伤吧?”
众村民:“???”
这话就问得很没有道理。
整个沙河村, 还有谁的体格能与戚山州相较?即便是那些和他一同服役回来的, 都没有他身强体健,又怎么可能被杨家这几个老弱残给伤到?
戚山州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原本紧张跳动的心瞬间落回实处, 他示弱一般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就是有点磕碰, 没伤到。”
“都红肿了!”季时玉惊呼一声,对着他的骨节吹气,“有没有好点?好好说事就是了,何须动手?事情解决了吗?”
“快了。”戚山州垂眸看着他,声音很轻, “他们赔了我们二十两, 所以决定不报官了。”
二十两!
季时玉舔了舔唇,有心想说些什么, 只是在这许多人面前实在不好拆自家夫君的台,便只能颇为矜傲的点了点头。
二十两而已,和报官比起来确实不算多了。
毕竟若是进了牢狱再想捞人,要挨顿板子不说,还要层层打点, 要花费的就不止是二十两这么简单了。
眼下气也出了,赔礼也收了,自然就不好再和杨家人耗着了。
程荣田在心里叹息,这对夫夫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
他带着人走到杨家院子里,扬声说道:“今日晨起戚山州家被盗,损失一挂绳的灌肠以及三只母鸡,双方商议之下,杨家赔付戚山州二十两,而戚山州也不再报官处理,此事便作罢,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不管私下处理还是如何,都要立即见官!”
“知道了,又不是穷疯了,谁会真干这事……”
“可不敢可不敢,哪赔得起啊!”
村里人今儿也是看到大热闹了,从前只知道这戚山州是服役回来的,身材高大威猛,看着就令人害怕,自然也觉得他难相处。
今儿这一出真是给他们所有人都吓够呛,拽着人衣领子就朝脸上招呼,那股子阴狠劲儿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来的!
戚山州今日露这一手也是想让村里人都看清楚,他并非是什么没脾气的人,若是因为看他对季时玉言听计从就觉得他好脾性,那是绝对要遭殃的。
回到家里,就见戚鱼正坐在小凳子上择菜,面前摆着两个木盆,一盆里面有水,洗干净一根菜就放到旁边的空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