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姐,我办事你放心。温执的每一次考核我都在旁边盯着,她的骑术稍微差了点,但其它几项成绩均为甲等,定是能进入亲兵卫的。”
“她的射术成绩咋样?”桑进问道。
那人垂下眼,回忆道:“马射六矢二中,步射九矢九中。”
这个成绩在新兵里极为亮眼,步射九发九中,足以证明温执是个极具天赋的弓手。尽管骑术欠佳,可马射六发还能命中两发,说明她私下没少下功夫,凭借精湛射术弥补了骑术短板。
“倒还不错。”桑进喃喃道,不枉费她五日前放弃睡觉时间,专门到靶场里对温执的悉心栽培。
来报信的小兵以为桑进此话是在夸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都是我该做的,没有桑姐的倾囊相授,我的刀法是拿不到甲等的。”
桑进是真正上过战场的悍将,深知何种刀法能在战场上一招制敌。新兵们所学的刀法虽好,却过于拘泥于招式,反而贻误出招时机。于是她稍加指点,就收获了一群忠心耿耿的小妹。
“辛苦你了,等我入了虎贲卫拿到军饷,就请姐妹们在休沐的时候出去吃顿好的。”桑进真心实意地夸了对方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入虎贲卫的事情还要经过都尉沐川的点头,虽然以桑进的成绩,完全有资格自主决定她想进入谁的亲兵卫。
但她想去沐川的虎贲卫,还是提前和沐川打个招呼比较好。以免到时候亲兵卫的三个都尉为了抢夺她而伤了和气,这可就不好了。
桑进一路找到沐川的营帐,却被告知沐都尉正在应将军的营帐里商谈要事,如果她不着急的话,可以等到一个时辰后再来。
“不急不急,我待会儿再来。”桑进转身离开,改向应无双的营帐走去。
距离应无双的营帐还有一段距离,桑进停下脚步,在这里耐心地等待众位将领商议结束。
桑进在外面蹲得腿都麻了,也不见任何一位将领从应无双的营帐里出来。她顿时心生疑惑,新兵的第二轮考校才刚结束,应无双和冯争就立马召集众将领商议要事。
桑进原本以为她们商议的是神武六卫的选兵事宜,比如依据考核成绩,将新兵分配到合适的军队。这种事通常核对一下录事参军的成绩记录,然后敲定细节便可,耗时不会太长。
可这麽久过去了,她们却一直没出来。难不成她们商议的事情并非是为了神武六卫的选拔,而是另有原因?
当下北疆局势稳定,京城里男皇帝和自己的兄弟男儿们互相猜忌,顾不上外人。南边另有一队神武军占据边南和晋州。
她们在军营里训练数月,新兵素质究竟如何,也该拉出去实战检验一番了。要是决定出兵,妫州无疑是首选目标。
桑进蹲在外面,揣测着应无双和冯争此次召集众人的目的。她的食指在地面上划过,寥寥几笔勾勒出夏池国北部的地形。
北疆的上面是北延国,南边与妫州、幽州接壤,而妫州又有两个县,如楔子一般钉入幽州的咽喉。
假如是她带兵出征往南边打,肯定先打妫州,将嵌入幽州咽喉的两个县一举拿下,从此处直接隔断幽州。
如此一来,幽州北部便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无需耗费太多兵力便能将其收入神武军囊中。
等打完妫州和幽州,神武军的粮仓和钱袋便又会鼓起来,兵力也可以在此处得到扩张,之后稳扎稳打地一步步往京城打即可。
桑进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简易舆图,设想起神武军的未来。想象中每攻下一个地盘,她就用手指在那块沙地上画个叉,不一会儿整个夏池国都被她画满了叉。
“北疆外面到底什麽样啊?”
桑进叹了口气,她从未离开过北疆。能画出夏池国北部的简易舆图,还是当初和叶家未央——不,和一个死人谋划霸占北疆时的事。
为坐稳北疆之主的位置,她们两个绝不能让北疆的消息传到京城,自然要打通北疆附近州府的关系。
那个死人曾拿着北部的舆图,详细地给桑进讲解北疆临近州府的情况。包括她们该给谁送钱、除掉哪些不识趣的狗官、与哪个有异心的男将军合作等,这些事都被那个死人安排得妥妥当当。
然而,她们都只盯着北部,对京城和南边一无所知。
北部以外的地方有多大?那些地盘上有多少兵马?地形是什麽样的?和北延国的骑兵比起来更厉害,还是更弱小?
桑进不知道,所以也无法判断神武军到底要耗费多久才能彻底攻下整个夏池国。
她用最理想的情况判断局势,才会飞快地在地面上画满了叉。
“就这样吧,尽快安排下去,我们还要攻打妫州。”
“是该快些,我的师妹们都等不及上战场了。”
“我现在就去把那五个人叫过来。”
将领们一窝蜂地从营帐里涌出来,桑进听到动静急忙站起来,顺脚抹去地上的涂涂画画,摧毁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众人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桑进,都安静下来。
偏生桑进是个神经大条的人,没察觉到她们的目光充满深意,径直凑了上去,冲着众人抱拳行礼喊了声“都尉们好”。
众人抱拳回礼,一群人按照刚才商议好的结果各自离开。
沐川要赶着回自己的校场,却被桑进拦住去路。
“沐都尉,我想进你的虎贲卫。”桑进说明来意。
沐川闻言有些诧异,桑进这些天在军营里的表现众人都看在眼里,她成日嚷嚷着自己要重回巅峰做大将军的话,以她的本事好好建功立业,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这样自大的桑进竟然愿意进她的虎贲卫里做个小兵吗?
桑进实力强硬,要是能成为自己的手下,沐川自然求之不得。但是,应无双发话了,桑进不是任人挑选的新兵。
她将是第六霆霓卫的都尉,领两千兵马,成为神武军大战时的重要力量。
“此事不急,正好你在这,省得兰英去校场里找你。”沐川左跨一步,露出身后尚未离开的骆兰英。
桑进不解:“找我干嘛?”
骆兰英扬起眉毛,抬手搭在沐川肩上,两个都尉相视一笑。
沐川道:“是好事。”
骆兰英道:“进去你就知道了。”
营帐里等着她的是神武军的两位将军,桑进并不觉得那两人找她会是好事。可将军召她见面,她哪有拒绝的余地。
桑进忐忑地走入营帐,冯争和应无双同时抬眼望向她。
“不知两位将军召见我是要干,额,所为何事?”桑进绞尽脑汁让自己的说辞显得像个有文化的读书人。
回答她的是冯争:“人还没到齐,等着吧。”
“哦,好。”桑进应道。
两位将军亲自召见,剩下四人立马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赶了过来。
桑进看着一个接一个进入营帐的熟面孔,这些人都是此次考校中成绩优异的新兵,最后一个出现的人是温执。
“将军,人都齐了。”桑进提醒冯争和应无双,语气里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快点,有事说事,别在这里把她的心吊得七上八下的。
冯争从沙盘后走出来,绕到五人面前:“在此次考校中,你们五人的表现最为优异。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想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
除了桑进,收到都尉命令的其余四人在来的路上,都猜测过两位将军为何要召见她们。她们都是新兵,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她们在此次考校中表现突出,得到了两位将军的赏识。
果然,听到冯争的前半句话,众人的脸上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可后半句入耳,她们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跳的心脏和凝重的神情。
能在第二次考校中名列前茅的,皆是天赋和努力兼具的人才,她们深知军功对自己意味着什麽。
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是情绪激动,反而越是要镇静下来。
桑进对冯争说的立功机会,心中的警惕远远大于激动。她不相信冯争和应无双能这麽快放下对她的芥蒂,让她在神武六卫尚未打出名号之前就立下军功。
“神武六卫,第一嫖姚,第二长风,第三虎贲,第四铁骑,第五金戈,第六霆霓。前三个亲兵卫的都尉你们都知道是谁,铁骑卫和金戈卫的都尉分别是闻人云和杨尽欢,但这第六卫都尉的位置暂且空着。”
冯争说话不紧不慢,观察着五人的反应,“我和无双决定在你们之中选出一人,担任第六霆霓卫的都尉。”
立军功做都尉,被召来的五人没法再镇定下去,她们激动得呼吸都重了几分。
桑进直接问道:“你们要怎麽选?”
“自然是能者居之。”冯争带着五人来到应无双身边,围着沙盘站成一圈。
沙盘上插着各色旗帜,众人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放在北疆,只因她们现在处于北疆。
应无双的手指从北疆划过,落在了妫州上方:“此处是妫州的丘仓县,在此县北边有一匪寨。斥候来报,寨中共计男土匪一百六十五人,仆役、厨子等二十三人,俘虏九人。”
“我给你们每人一火兵马,明日辰时出发,三日内攻下匪寨,我要见到一百六十五颗人头和三十二个活口。你们谁能立下这个军功,谁就是第六卫的都尉。”
一火才十人,她们五人就算是联手也才五十五人,如何能攻下一百六十多人的匪寨?
更何况,两位将军的意思是让她们竞争,不联手,十一人打一百多人,胜利的机会渺茫。联手的话,若是成功攻下寨子,这军功又该怎麽算,怎麽分?
众人呼吸一紧,只紧紧盯着沙盘上的妫州,无人敢开口应下此事。
“霆霓都尉,从五品勋官,掌两千兵马,岁禄一百七十石。诸位,意下如何?”
军功、官职、兵马、俸禄。
钱和权,谁不想要?
富贵往往险中求。
应无双的声音很轻,却震得众人几乎耳鸣。
第208章 剿匪
“温执,此行是去剿匪,不是闹着玩的。”
从应无双的营帐出来后,桑进急忙追上温执,劝说她放弃此次剿匪的任务。
要剿灭近两百人的匪寨,这对有数千兵马的神武军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随随便便就能碾压匪寨,将里面的匪徒杀得片甲不留。
然而,应无双和冯争只给她们一火人马。数十人的军队想要剿灭数百人的匪寨,一旦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人少的那方不占优势,伤亡必定惨重。
若有充足的时间,倒是可以选择智取,兵不血刃地将匪寨连根拔起。但可惜,她们没有时间。她们总共只有三天时间,军营到妫州的丘仓县来回便要耗费两天时间,实际上她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用来剿匪。
时间紧迫,又要以少胜多,稍不留神可能会把性命交代在那里。
死了可就什麽都没有了,不能只顾着眼前两位将军抛出来的诱饵,就连性命都不顾了。
有自知之明的人就会量力而行,主动放弃这个立功的机会,保住小命。活下来,将来有的是立功升职的机会。
冯争和应无双从众人中选出五人,主动放弃机会离开的有两人,想拼死一搏争得军功的有三人。
其中就有温执。
桑进以前跟着应玉树打仗的时候,遇见过许多次以少对多的险境,因此这次的剿匪对她来说不算什麽。近两百人的敌人,应无双还给了她十个人,算是很富裕的仗了。
可这是对身经百战的她而言,温执只是一个没上过战场,没杀过人的新兵,她带着十个人去剿匪,简直就是找死。
桑进并未在营帐里,当着两位将军的面劝说温执放弃。她跟着温执直到远离营帐之后,才把话挑明。
“你能去,我为什麽不能去?”温执不悦地瞪着桑进,冷漠地呵斥她:“别再跟着我了。”
“你有我脸皮厚吗?”
“什麽?”
温执被桑进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带兵剿匪怎麽会和脸皮厚扯上关系?她想赢过桑进,却从未想过要在脸皮的厚薄程度上胜对方一筹。
桑进眼含深意,问她:“我去是为了争军功,做都尉。你打算去做什麽?”
“……”
温执竟然从桑进这张可恨至极的脸上看见了担忧、关心的神情,她这副神情就好像年少时的四姐温越。
温越参军的时候,温执也想跟着姐姐一起去,却被温越阻止。
四姐温越对她说:“你还小,战场很危险,以你现在的本事,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累大家。听话,留在家里,姐姐会平安回来的。”
温执回过神来,盯着桑进的脸仔细地瞧了又瞧,同样是神武军的士兵,桑进接下任务就是去剿匪的,而她却成了“闹着玩的”。
四姐不带她参军,怕她死在战场上。桑进现在也要当她的姐姐,为了她好,让她别“闹”。
可她已经不是多年前无能为力的小毛孩,桑进也不是和她相依为命的四姐。
现在的她有资格作为神武军的士兵抛头颅、洒热血,桑进只是个和她有仇的陌生人,没有资格质疑她做出的任何决定。
“我自然是去剿匪,去打仗,去立功!就和你一样!我是神武军的士兵,是此次考校中取得甲等成绩,能够进入亲兵卫的精锐士兵。”
温执声音响亮,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毫不掩饰自己对桑进的厌恶。
“温执,你还没上过战场,你不知道——”
“我知道!”温执厉声打断桑进,脸上带着冷笑。
“桑进,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姐姐了?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军功就是用命挣出来的,我知道我在做什麽,知道我即将面对什麽。你也别小瞧我,觉得我就会死在那群土匪手里。到时候,我们在土匪寨里再见真章。”
军营里的路很宽,温执只需稍微挪一步就能绕开桑进。桑进挡不住温执的路,温执也不想绕过桑进,她直视前方,狠狠用肩膀撞开桑进,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在温执走出数十步之后,桑进犹豫许久,还是开口解释道:“那你趁着今夜好好把自己的脸皮练得厚一些。”
“我能去是因为我想争军功,想成为第六卫的都尉,我也有本事去争一争。我的脸皮就很厚,这次去剿匪,如果结局注定要牺牲随行的姐妹们才能换来胜利,那我便会放弃。我能厚着脸皮带着众人撤退,空手返回军营,你能做到吗?”
温执闻言顿了一下,她放缓脚步,显然是将桑进的话听了进去。
“这次剿匪不过是两位将军用来考验我们的,她们完全可以带着上百人踏平匪寨,却只给我们那麽点人。她们想要的胜利,是从我们三人中选出一名优秀的将领。那个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以少胜多的战术,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
“温执,你不是一个人去送死,是带着十个人的队伍一起。你接下这个任务并不是纯粹地为了军功,你还恨我,处处都要和 我比,为此可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但跟着你一起剿匪的十个士兵,她们不欠你。你把她们带过去,就要想办法把她们活着带回来。不能让她们为了你的一时冲动送命。你去,我不拦你,只是该退的时候,别傻不愣登地逞强。”
“若是你那队士兵伤亡太重,纵使攻下了匪寨,两位将军也不会认可你是位合格的将领。”
温执没有回答桑进,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桑进言尽于此。她站在原地,对着应无双和冯争所在的营帐翻了个白眼。
嘴里小声骂道:“年轻人心眼子真多,区区一个都尉而已,还要费劲巴拉地考验我。”
从冯争说出能者居之这句话后,桑进就猜到这个剿匪任务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除她以外,接下剿匪任务的另两个人,也是应无双和冯争对她的考验。就是不知道温执是否也在她们对她的考验里?
若是巧合意外,那她希望温执能好好考虑她刚才苦口婆心的一番话,赶在明日出发之前找到两个将军,主动放弃这次剿匪任务。
反之,那她真想把应无双和冯争的脑壳敲开,看看她俩到底有没有脑子?她俩分明知道温执将她视作仇人,还故意将她们放在一起。
要是温执趁机背后算计她,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止她一人了!
营帐里
“温执和桑进不会出问题吧?”冯争站在门帘后面,异于常人的听力天赋让她将温执和桑进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的交谈相当不愉快,冯争不免有点担心。
士兵们第二轮考校的成绩全部登记在册,在第一时间送到两位将军的手里。此次剿匪任务选中的五人,都是她们根据考校成绩选出来的。
当时冯争便提议过可以换掉温执,以免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她们之间迟早会出问题,所以越早解决越好。”应无双掀起眼皮,朝着冯争招手,“这点小事她们自己会处理好的。眼下,攻占妫州和幽州才是你我该担心的要事。”
她们如今是神武军的将领,要对麾下数千名将士负责,要对整个北疆百姓负责,根本无暇顾及两个士兵之间的私怨。
此次将温执和桑进安排在一起,只是恰好顺手为之。
桌上的军事沙盘是应无双亲手做的,她曾在京城的将军府里看到过夏池国的完整舆图,图上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冯争说得对,纸上的山川湖海到底不如自己用双脚丈量出来的清晰明了。
从京城到北疆,沿途各州的地形都是她亲眼所见,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麽走,神武军以后的仗该怎麽打。
冯争来到应无双身边,两人手执巴掌大的小旗帜,看着军事沙盘商议着下一步进攻的路线。
冯争手中的旗帜是代表神武军军队的红旗,她将旗帜插在北疆以外的地盘上,根据此处的山川地貌制定进攻计划。
应无双拿着的则是写着名字的青色旗帜,冯争率兵每攻下一县或是一城,她都会立马安排合适的人选过去接管城中政务。
冯争插旗的动作越来越快,应无双渐渐跟不上她的速度。不是应无双反应慢,而是她手里的旗帜不够。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青云撰写的新律在北疆实行有一阵子了,暂且还看不出效果。廖山长新开的书院也陆陆续续招收了近百位学生,大部分学生在进入书院以前连笔都没握过,要等她们出师入仕,怕是也要三五年之后了。”
应无双慢慢将冯争插上去的旗帜拔下来,“不能图快,要图稳。”
“我插的旗稳着呢。”冯争按住应无双拔旗的手,“你这几天都在军营里忙着新兵考校的事情,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麽。我和兰英在去妫州的路上瞧见了不少有趣的东西,你要是看见了便知道我们未来的路会走得又快又稳。”
应无双勾起唇角:“你们看见什麽了?”
“那哪能说得清,还得亲自去看。咱俩明日一起到山阴县看望邱县令吧?”
“好。”
翌日,清晨
桑进全副武装,带着自己选好的十人队伍准时出现在军营大门前。令她失望的是,温执并未放弃剿匪任务。
昨日选择抓住机会,前往丘仓县剿匪的三个人都已带着自己的十人队伍来到集合的地方。
郭寿和秦河都在温执的队伍里,桑进看见这两个熟面孔瞬间认出她们。这两人在军营里和温执同吃同住、形影不离,毋庸置疑,她们就是温执最好的朋友。
“温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桑进用鼻子哼气笑了一声。
温执不仅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还要带着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陪她去送死。
桑进的嘲弄并未激怒温执,温执抬起头,头盔下的那张脸满是自信:“这话还给你。”
一同出发的新兵徐恒馥,是在杨尽欢手下学习妙真梨花枪的长枪兵,她和温执、桑进接触不深。因此,并不了解温执和桑进之间的恩怨。
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关系似乎不太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人。
冯争清点完人数,挥手示意众人可以出发了。
桑进拽起缰绳,大喝道:“驾!”
她身后的十人也纷纷扬起马鞭,策马追上去。温执和徐恒馥紧随其后。
马蹄扬起的灰尘在风中飘散,片刻之后,尘埃落地,四周再次恢复宁静。
“三十三人,三十三匹战马,但凡少一个我都要桑进好看。”
三十二个新兵都是神武军辛辛苦苦招进来的,耗费诸多将领心血,悉心培养了数月,少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兵难得,马也难得。
神武军目前所有的战马都是应无双花了很多财力人力,好不容易找到渠道,再打通关系托人买来的。
冯争说完,轻抚身下的雷驹,像雷驹这样的汗血宝马更是可遇不可求。
应无双扯着缰绳调转方向,两人骑马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三十三人策马奔向丘仓县,在出发之前,她们就已看过舆图,对匪寨的位置了如指掌。
一行人路上不做停歇,快马加鞭地赶往妫州。
原本计划需耗费一整天的路程,她们提前半个时辰就抵达了匪寨所在的山脚下。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们小心翼翼地将马匹牵入一处极为隐蔽的林子里。
三支队伍的战马都存放在这同一处隐蔽的地方。然而,一出林子,三十三人却各走各的方向。毕竟第六卫的都尉只有一个,三支队伍目前是竞争关系。
温执带着自己队的十个人往东走,一边走,一边迅速做出决定:“现在时间还早,我上去探查一番,你们留在这里,千万等我消息。”
“我和你一起。”郭寿和秦河几乎同时说道,两人眼中满是关切。
“放心,只是打探情况,不会有事。”
现在太阳刚落山,山寨里的土匪应该刚吃完晚饭,正是最松懈的时候。趁着此时摸上山,定能把匪寨里的布防情况探查得清清楚楚,回来后便能据此制定出映射的剿匪战术。
前来剿匪的三人中,温执第一个做出决定率先上山探路。徐恒馥不着急动身,她让大家原地休息片刻,悄悄观察桑进那边的情况。
桑进也打算先上山打探匪寨的情况,她注意到温执急匆匆离开,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山上土匪有近两百人,我们若是各打各的,只会被对方逐个击破。依我看,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合作,至于最后谁能成为霆霓卫的都尉,将军自会根据我们在此战中的表现做出平正的判断。”
徐恒馥走过来,主动向桑进提出合作。
桑进嗯了一声:“合作可以,但你必须听我号令。”
徐恒馥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自然是谁的战术更为精妙,就听谁的。你我还没去山寨里探明情况,倒也不必着急下定论。”
“温执呢?”桑进问道。
“一样啊,若是她的战术最佳,我就听她的。”徐恒馥回答得干脆利落。
丘仓县的匪寨坐落在两山夹峙的隘口处,山寨里的房屋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此时,寨子里没有炊烟升起,显然土匪们已经吃过了饭。众人都在屋子外面或坐或站,十分悠闲地谈天说地,时不时还传来一阵哄笑声。
温执、桑进和徐恒馥陆续上山,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山寨里。
除却一百多颗人头,两位将军还要看到三十多个活口。山寨里的俘虏和无辜之人不能杀,还要将这些人都救出去。
可是双方一旦杀红了眼,哪还顾得上对方是否无辜,只要不是友军,手中的刀便不会轻易收起。
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将这些人转移出去。
九个俘虏,都是山寨土匪抓来暂留一命,以后再找时间向俘虏的家人们索求钱财,给钱就放人,不给便直接杀了。
一般情况下,这些俘虏在山寨里待遇极差,会统一关在柴房或是不用的房间里。
九个人也不多,只要她们乖乖配合,等到天黑之后,大多数土匪都睡下了,趁着那时将九人悄悄带下山。
三人从不同的地方溜进山寨,最后竟在同一间柴房门前相遇。
“别告诉我,你们来这是为了救走俘虏?”桑进堵在房门前不许两人进去。
“不然呢?”温执伸手拉开桑进。
“听你的意思,难道救人不对?”徐恒馥有些纳闷。
“将军要我们斩尽土匪,并保住无辜之人的性命。山寨里的厨子、杂役到底跟着土匪们生活多年,怕是难以劝说他们。俘虏却不同,她们被抓来这里受尽虐待,早已和土匪结下深仇大恨。我等只要说明自己是来剿匪救人的,很轻易便能获取她们的信任。她们才九人,趁着深夜带她们下山,不会被土匪发现的。”
桑进询问温执:“你的计划和她一样?”
温执点头,看着桑进不敢苟同的表情,她好奇道:“这计划有什麽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桑进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拉着两人跑到堆满杂物的隐蔽之处躲起来说话。
“你们两个说得轻松,九个俘虏听起来少,但这些俘虏在山寨里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哪来的力气逃跑,你们能一个个把她们背下山吗?万一这群俘虏里再有几个脑子不好使的,跑不动也不知道躲起来,害得我们全军覆没怎麽办?”
徐恒馥和温执还真没有考虑这麽多,她们觉得自己的计划没有问题,前提是寨子里的俘虏都是身体康健,脑子好使的正常人。
计划很美好,然而现实中根本没有能够完美配合她们计划的俘虏。
“那你来这做什麽,就是为了阻止我们?”温执抽回手,后退两步,打消了进去救人的念头。
“我来打探消息。”
桑进冲她们比了个手势,温执和徐恒馥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听从桑进的号令,两人分别守在柴房的左右两侧放哨。
柴房大门上的铁锁并未锁上,只是随意地挂在上面,桑进轻轻伸出手取下铁锁,推门而入。
里面的俘虏听到开门的声音,身体下意识地开始发抖,拼命地往草垛子后面躲。
桑进扫视一圈,俘虏中女男老少皆有,九人一个不少,军中斥候送回来的消息竟然如此准确。
桑进开口:“想活命吗?”
俘虏们听见陌生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敢小幅度地抬起头,悄悄看向桑进,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疑惑。
“给我讲讲你们被土匪抓住时的情形。”桑进既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也不出言安慰俘虏们。
对俘虏们来说,突然出现一个身强力壮、身着甲胄的陌生女人,她虽然没有对她们做出任何承诺和保证,但这并不影响俘虏们将她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
桑进态度冷漠,反而让俘虏们认真地思考起来,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她。若是能给出有用的消息,她们生还的希望就会更大。
普通老百姓是不会被土匪留作俘虏,关在柴房里有一顿没一顿地照看着的。这些俘虏都出身富贵,土匪们才会想拿她们的性命向她们的家人换取高额赎金。
这些富家子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柴房里,吃着残羹剩饭苟活,眼泪早就流尽了。她们一天比一天绝望,也一天比一天冷静。
“我们是昌新县人士,打算去北疆投靠亲戚,没想到刚出丘仓县就遇见土匪打劫。当时来打劫的土匪很多,有五六十个男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刀,忽然从林子里窜出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我们出门带的侍卫不多,死的死,跑的跑,毫无反抗之力,没一会儿就被土匪全部抓住了。”
回答桑进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她头发蓬乱,脸上满是污垢。柴房里的俘虏们都会抱团挤在一起,只有她脏兮兮地独自窝在一个角落里。
“你们九个是一家?”桑进问道。
“是的,大侠。我们昌新何氏在县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你能救我们出去,何氏必有重谢。”
一个抱着男童的妇人抢在少年之前开口回答,眼神中满是哀求。
男童盯着桑进腰间的水囊,对着妇人说道:“娘,我想喝水。”
妇人正想开口为自己的男儿索要水囊,桑进已经解下腰间的水囊,大步走到角落里,递给了少年。
少年接过水囊,打开后便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方才妇人说的那些话对桑进来说毫无用处,奖励要给有功的人。
“娘,我渴。”
“乖,让姐姐先喝,姐姐喝好了就会把水囊给你了。”妇人摸着男童的脑袋安抚他,用眼神示意少年快点把水囊递给弟弟。
少年对此视而不见,将水囊里的水一饮而尽,一滴也没留下。
桑进继续问道:“被关起来的这些天,你可有什麽发现?”
“官匪勾结,这寨子里的土匪和丘仓县的男官是一夥的。”少年舔了舔嘴唇渗出的鲜血,眼神里满是冷意。
“你可确定?”
“千真万确。”
这间破柴房四处漏风,并不隔音。而且土匪们做什麽事情说什麽话都不避人,少年都能听个大概。
“刚被抓进寨子时,有两个土匪当着我们的面说,这次劫来的货物多,得赶紧分出大半给县太爷送去,可不能误了时辰。另一个则抱怨,每次都这样,狗官只需派人过来传话,打劫的苦活累活都是他们在做,拿的钱财却大半都进了那狗官的腰包。”
原来,丘仓县的男县令为谋取私利,豢养土匪,将其当作敛财的工具。土匪们依照男县令的指令,时常在要道设伏,打劫过往的商人和百姓。一时间,商贾受限,百姓也苦不堪言。
男县令却借此机会,以剿匪之名向百姓加收赋税。百姓们无奈交了税钱,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男县令收了钱便佯装派人剿匪,实则是带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去给土匪们送钱,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
如此一来,丘仓县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百姓们以为是自己交的税起了作用,对男县令感恩戴德;朝廷则认为男县令剿匪有功,还会对其进行封赏。
等男县令手头拮据,觉得钱不够花时,便会故技重施,让土匪继续为祸乡里,自己再趁机收税剿匪,如此恶性循环,反复盘剥百姓。
“这便是养寇自重。”
山阴县县衙,邱仙媞和应无双、冯争对坐在桌边。
官养土匪,匪助官虐的事情在夏池国里并不少见,丘仓县有,以前的北疆有,甚至是京城也有这样的情况。
邱仙媞上任县令后,费了好大劲才将县衙里官匪勾结的歪风邪气除去。
冯争和应无双赶到山阴县的时候,先在县里四处转了转,等到邱仙媞处理完今日的政务,两人才找上门来。
三人许久未见,冯争随口扯了个话题,将她们把桑进等人派去丘仓县剿匪的事告诉了邱仙媞。
邱仙媞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冯争附和道:“正是如此,这种事情在夏池国一点也不新鲜。要是平北将军也懂得养寇自重的道理,和北延一直有来有回地慢慢打,朝廷里那群屪贼哪敢打她的主意。”
“她会打仗,却不懂何为君臣。”应无双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因为不懂君为臣纲,功高盖主的她被召回京城,夺去封号。她也不懂何为夫为妻纲,所以被枕边人谋害而死。
“惯会勾心斗角的男人制定的三纲,懂它做什麽,迟早将它废除干净。”冯争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你们说寨子里有近两百土匪,却只派出三十三人剿匪。她们真的能在三日之内成功剿匪吗?”
邱仙媞为两人斟茶,将话题引回丘仓县的匪寨,她知道如何治理百姓,但对剿匪打仗不甚了解。
冯争嘬了口茶,皱起眉头:“您这儿的茶可真苦。”
她喝不惯这麽苦的茶,干脆放下茶杯,用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画出山寨周围的地形。
“那寨子里的土匪就是群酒囊饭袋,只敢仗着人多欺负手无寸铁的商贩百姓。他们和丘仓县的男官勾结,根本没打过几场像样的仗。我和兰英仔细查看过那座山寨,二三十人足矣。”
冯争和骆兰英事先模拟过剿匪的各种战术,桑进比她们经验丰富,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最好的战术。
“夜袭火攻,为上策。”
三人望向桌面,褐色的木桌上多出几道深色的痕迹,一根手指落在其中一道深痕上。
“我先带人上山放火把土匪们逼出来,你带着人上山堵住这条路。”
桑进的指尖沾着泥土,山寨的地形皆被她画在地面上。
她蹲在地上,边画边讲解,神色专注。随后指着其中一条路,示意徐恒馥带人从这条路上山。
三人在寨子里查探过了,这些土匪和丘仓县的男官勾结,就是一群指哪打哪的家犬,早已失去了锋利的爪牙。
桑进心中的忧虑尽数消散,原以为冯争和应无双是拎不清的蠢货,故意坑她呢。现在看来,这两人简直是小瞧她了。
用不了三天,两天她就能攻下匪寨。前提是温执愿意听从她的号令,配合她和徐恒馥手下的人围攻山寨。
桑进移动手指,指向山寨南侧:“温执,你带人打通这条路,护送俘虏们下山。”
“哦。”温执淡淡地应了一声。
“哦是什麽意思,你能不能干?”桑进咬紧后槽牙,恨不得嚼碎温执的脑袋。
从何家少年口中探明土匪们实力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剿匪并不是应无双和冯争对她的考验。
她想成为第六卫的都尉,不仅要完成剿匪任务,还要带着陌生战友徐恒馥、仇家温执等三十二人全身而退。
温执无疑是这些人中最麻烦的,光是让她听从号令就足够困难了。
秋夜里寒风呼啸,漏风的破柴房里大家都挤在一块取暖。
妇人挤出笑容,对着角落里孤零零的少年招手,那张脸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扭曲。
“容儿,过来坐。”
母亲突如其来的善意,让少年心头涌上一股寒意。上次母亲这麽唤她,是让她主动献身给山寨的土匪头子,企图用女儿换来一个土匪女婿,从而获得更好的待遇。
这一次,她又想要什麽?
妇人见少年对自己的呼唤无动于衷,又温柔地唤了好几声,可少年依旧不应答。
她的耐心瞬间耗尽,语气陡然变得凶狠起来,直呼少年全名:“何令容,我叫你过来!”
声音在狭小的柴房里回荡,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何令容缓缓吐出一口白气,这点温暖的气息在寒冷的风中迅速消散。
她对母亲的呼唤仿若未闻,只是麻木地搓了搓冻得快失去知觉的手掌,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后。
外面的铁锁仍是随意地挂在上面,轻轻一拉,便露出一道巴掌宽的缝隙,透出外面无尽的黑暗。
“子时一到,我就会放火烧寨。届时门一开,你们就往南边跑,想活命就拼命跑,眼睛也放亮些,别往刀上撞。”
桑进的话犹在耳边回响,何令容望着漆黑一片的山寨,眼神愈发幽深。
她会拼命跑的,把一切累赘和束缚都甩在身后,拼命跑出去。
第209章 借刀杀人
三十余人的队伍从不同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摸上山。
秋季天干物燥,一点火星落在山寨里的干草堆上,不过片刻,漆黑的夜色便被火光点亮。
桑进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响亮的哨声,寂静的寨子瞬间喧闹起来。
仍在睡梦中的土匪们先是隐约听到忽远忽近、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铁链哗啦哗啦相互碰撞的声响,以及火焰疯狂吞噬房屋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温度越来越高,他们猛地惊醒,浓烟呛得他们边咳嗽边流泪,满是惊恐的眼睛里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走水了!”
“快救火!”
“来人啊,救火!”
火,是从屋子里烧起来的。
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他环顾四周,所幸火势还没蔓延到门口。他光着脚连忙往外跑,门外的火光也越来越亮,他伸手推门。
滚烫的大门在他的暴力拉扯下发出阵阵声响,外面叮叮当当的铁锁链紧紧拴住房门,任凭他怎麽拉扯都只能打开一个极小的缝隙。
“咳咳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想烧死老子,自己当大王!”络腮胡扯着嗓子大骂起来,还满心以为是寨子里哪个不安分的家夥,想要烧死他,从而取代他成为山寨的老大。
他拉不开房门,放在屋子里的武器也不知去了哪里,大火已经烧到了他的床边。
络腮胡无助地站在原地,浓烟钻入鼻腔,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咳得肺腑发痛。
临死之前,他的脑子反而清明起来。原来梦中的脚步声是有人闯入房间,偷走他的武器并在窗户附近放了火。铁链哗啦啦的声音是有人锁住了他的房门,断了他的生路。
“狗东西,一群没□□的贱货。老二,你给我听着!别以为杀了我就能当上山寨一把手,丘仓县的县老爷是我干爹,我要是死了,我干爹绝对饶不了你,他会杀了你!”
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火焰烤得通红,络腮胡不停地咒骂着寨子里低他一级的二把手。
不得不说,他的命确实硬,滚滚浓烟没能呛死他,不断逼近的凶猛火势,也没能立刻烧死他。
“咚!”
一声巨响,房梁不堪火焰的灼烧,轰然坍塌,重重地砸在络腮胡身上。
他整个人被砸得摔倒在地,腰也被砸断,疼得他冷汗直冒。他无处可逃,只能绝望地感受被活活烧死的痛苦。
“你的遗言我都听见了,放心,我保证你在下面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那个老二,还有你的干爹。”
桑进站在门外,丢了手里的火把,现在火光正好,不用火把也能看清山寨里来往的人群。
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走水,跑出来救火的土匪们都是山寨里的小喽啰。他们一群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在没有迷药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把这麽多人全部烧死,他们人多,总能闯出一条活路。
但像络腮胡和他口中的老二,作为山寨里的男首领,他们住着最好最大的房间。房门一锁,火一放,等他们从醉醺醺的梦里醒来,早就来不及了。
桑进等人没打算放火烧山,山寨里的火势很快被醒来的土匪和杂役们控制起来。只是余下两个男首领居住的房子,火势依旧凶猛,没能救下来。
山寨里土匪们手忙脚乱地拎着水桶进进出出,此时,被大火点亮的红色天空绽放出金色焰火。
“杀!”一道响亮且格外有穿透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调高昂清脆,这是女人的声音。
忙着救火的土匪们这才后知后觉,不是意外走水,是敌袭!
手持长刀,身着青衣的女人们,高举着神武军的旗帜冲进山寨。来者只有十人,却冲出了百万军队的气势。
土匪们被吓得慌了神,赶忙丢了手上的水桶,跑回屋子里拿武器。
山寨与丘仓县官匪勾结,数年来互惠互利,相安无事。土匪们平日里拿刀都是装装样子,吓唬过路的百姓和商队,鲜少与人动手拼杀。
偶尔遇见带有侍卫和镖局护送的商队,他们仗着人多,也能将对方吓得跪地求饶。
土匪们有跑回去拿武器的,也有直接逃跑下山的,还有些不知死活,主动上前和桑进进行交涉的。
那土匪见桑进等人穿着统一的青衣,手上的长刀也是统一制式,那面赤色的神武军旗帜更是表明了她们的身份。
她们是军,是来剿匪的。
可他们不是一般的匪,他们是和丘仓县县老爷沾亲带故的同夥啊,军队不该来剿他们啊。
“大人可是对我们有什麽误会?我们是县老爷的人,我们大当家还是县老爷的干男儿呢。”
桑进正全神贯注地杀敌,被他这麽一打岔,手上的刀卡在了一个土匪的脖子上。她不满地啧了一声,再度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一颗切口凹凸不平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脚边
切口平整的首级才更能体现她桑进的实力,这颗头废了。
“去问阎王。”桑进不耐烦地抬手,多话的土匪嘴巴还没闭上,人头就已落地。
徐恒馥带人堵在土匪下山的必经之路上,想要从此逃跑的土匪皆被她们斩于刀下。
杀了十来人后,徐恒馥对众人比了个手势:“布阵。”
十人同时收刀入鞘,动作整齐划一,紧接着长枪入手,她们按照徐恒馥事先安排好的阵型,迅速埋伏在林子里。
徐恒馥将刀背搭在左手手肘处,夹紧刀身,抽刀擦干长刀上的血迹。随即迈入林中,她会将这些慌不择路的土匪一个个赶到这里,让大家趁机拿他们练练手。
毕竟,只有实战才能让众人快速成长。
桑进和徐恒馥这边进展顺利,土匪们尽数死在她们的刀下。温执听命守在南边,等待俘虏们出现,再将她们护送下山。
然而,她们始终没有等到俘虏,反而斩杀了几个想从南边溜走的土匪。
寨子里的火光渐渐熄灭,里面杂乱的喊杀声不断。按照桑进的计划,俘虏们在看见火光的时候,就该逃出来和她们碰面,为何都过去这麽久了,还不见人?
难不成俘虏们出了意外?
温执稍作思索,对秦河、郭寿下令:“你们在这守着,若是俘虏们来了,就按计划护送俘虏下山。我进去瞧瞧。”
“等等,万一桑进趁乱对你……”郭寿走到温执身边,小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她不敢。”温执回道。
秦河将手搭在两人身上,三人围拢成一个三角,她低声道:“她碍于前途,明面上不敢对你下手。但你也要小心,寨子里打起来刀剑无眼,桑进想暗地里借刀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秦河还记得昨夜温执回到营帐时的模样,她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怨恨和不甘,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忮意。
秦河和郭寿小心翼翼地问她发生了什麽,才从她口中知道桑进劝说她放弃剿匪的事情。
剿匪成功便能立功当上都尉,桑进却说了一堆为她好的话,想让温执知难而退。
温执愤愤地说:“她那种人,怎麽可能关心我们的死活!她就是怕我趁机杀她报仇,想让我滚开,别耽误她立功升职而已。”
其实桑进的话不无道理,就带一火人去剿灭上百人的匪寨,其中的凶险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要是再被同伴背后捅刀子,那肯定会伤亡惨重,甚至把自己的命都丢在那里。
可桑进这麽说,既看低了温执的实力,又污辱了温执的品格。
“桑进真是狗眼看人低,咱们的脸皮都厚着呢。既然这次是去剿匪,不是正儿八经的上战场,咱们打不赢就跑,又不是傻子,还能白白把命送给那群土匪?”
“就是,郭寿说的没错。咱们是士兵,迟早都要上战场,哪个会怕死?”
秦河和郭寿都支持温执接下剿匪任务,她们两个相信温执,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信心。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打不赢土匪们,灰溜溜地返回军营。虽然输了,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好歹涨了些实战的经验,只要命还在,她们总能再找机会打胜仗立军功。
营帐里,郭寿和秦河一左一右围在温执身边,将她那颗颤栗的、不安的心紧紧包裹起来。
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打着试试。”
顺便让桑进体会一下何为提心吊胆。想到这里,温执忽然觉得有点痛快。
“我会小心的,你们等我回来。”温执推开两人,转身走向山寨。
寨子里一片混乱,身着青衣的士兵刀刀致命,斩下一颗颗恶徒的头颅。何令容踩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往前跑,身后还跟着一大串何家人。
子时一过,看见屋外燃起火光的那一刻,何令容就推开了柴房的门。抱成一团的何家人也终于全都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
“不是说往南边跑吗?容儿,你要去哪?”何母见何令容毫不犹豫地跑向北边,焦急地问道。
何令容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欲言又止,继续闷着头往北边冲。
柴房里的所有人都亲耳听见桑进让大家往南边跑的话,可何令容为什麽要往相反的方向跑?难道桑进对他们说的是假话,她给何令容指了另一条正确的路?
何母还记得桑进把水递给何令容,何令容却没有把水给弟弟的事情。这个狼心狗肺,连母亲的话都不听的不孝子,一定是想丢下她和弟弟,一个人逃跑 。
何母抱紧怀里九岁的弟弟,紧盯着何令容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在她身后的数码何家人面面相觑,最后也选择跟上何母。
何令容专挑混乱的地方钻,桑进警告众人不要往刀上撞,可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带着众人往危险重重的地方跑。
“容儿,你别丢下娘和弟弟,你慢点跑。”
母亲的呼唤不断从身后传来,何令容并未回头。
她冷漠地想,这是母亲和弟弟自己选的,有活路不走,非要跟着她找死。所以,就算是死了,也是自作孽,和她没有关系。
周围刀剑碰撞,血沫横飞,何令容灵活地穿梭在青衣士兵和土匪们之间。
突然,身后传来母亲的惨叫,她边跑边回头,心中竟涌起一丝恶劣的快意:一定是弟弟死了吧。
回头看到的画面如她所愿,弟弟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母亲则狼狈地坐在地上,双眼圆睁,惊恐地看着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下一刀的桑进。
桑进的肩膀因此受了伤,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青衣。
她面不改色地捅死杀害了弟弟的土匪,对着何令容怒道:“你看着挺精明的,咋是个南北不分的蠢货。”
“我……”何令容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没想到会害桑进受伤。
“小心!”
何令容瞳孔一缩,大喊着让桑进避开。桑进侧过头,一支利箭直冲她眉心射来。
那支利箭的背后,是温执。
第210章 彼此彼此
为躲过这致命的利箭,桑进本能地侧身后仰,泛着寒光的箭镞从眼前飞过,脸颊上载来火辣辣的痛感。
她在寨子里毫不停歇地斩杀土匪,几乎一刻都没休息过,仅剩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个高难度动作,整个人直挺挺地朝着后方重重摔去。
落地的那瞬间,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好在地上横七竖八满是尸体,为她当了缓冲垫,否则,她非得摔断好几根骨头不可。
自身落地的巨响掩盖了四周的所有声音,桑进咬着牙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双眼之中杀意翻涌。
“温执,你给老娘滚下来,老娘要砍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温执站在屋顶上手持长弓,听见桑进的叫喊,她不紧不慢地收起长弓,居高临下地对着桑进微微昂了昂下巴。
“找死。”桑进提起刀大步往前。
目睹全过程的何令容飞奔到桑进面前,拦住她:“大人看那,刚才是他想要趁你不备偷袭你,要不是屋顶上那位大人及时射箭杀死他,后果不堪设想。”
桑进被拦住去路,怒火吞噬了理智,根本听不进何令容在一旁急切地说着什麽。
“不想死就滚一边去。”
桑进满脸不悦,用力推开何令容。何令容被推得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她还是强撑着站稳,伸出手指向桑进身后,示意她赶紧看一看。
“后面能有啥啊?非要我看,你信不信我给你好看!”桑进骂骂咧咧地转过头,一具眉心插着利箭的尸体倒在地上,手上还握着一把大刀。
原本射向她的利箭射穿了土匪的脑袋,再看这土匪倒下的方向就在她方才所站位置的背后。
作战经验丰富的桑进瞬间明白,这死了的土匪刚才就站在她背后,想要偷袭她。何令容的那声小心是提醒她小心身后的土匪,恰好温执也看见了土匪,才有了那致命的一箭。
如果没有那一箭,还不知道这土匪的刀会落在她身上哪一处呢?只是想想,桑进就觉得不寒而栗。
温执将长弓背在身后,拔出腰间的刀,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她笑着走向桑进:“要不是我箭术卓绝,你的脑袋就该落地了。”
差点见到阎王的桑进积攒了满腔怒火,本想借机杀了温执永绝后患,现在却发现是误会一场。她尴尬地挤出笑容,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口,笑容瞬间消失。
“卓绝个屁。你要是把老娘教你的箭术全都吃透了,也不至于要擦伤老娘的脸才能射杀敌人。”
温执没有理会桑进的抱怨,径直从桑进身边走过。她俯身扶起地上的何母,又对旁边的何令容招手:“九个俘虏就只剩下你们两个?”
桑进抢答:“谁晓得这少年是个二愣子,东西南北分不清,气死我了!一群手无寸铁的俘虏往战场里冲,能活两个都算她们运气好。”
不是所有俘虏都能在遇见危险时,恰巧跑到桑进身边,得到她的庇护。
“实在抱歉,夜色太黑,周围又全是喊杀声。我心里害怕,一慌乱就辨不清方向了。” 何令容低下头,似乎很惭愧自责。
温执说了声算了,让何母自己站稳:“你们两个跟紧我,随我下山。”
她的任务是护送俘虏下山,九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
山寨里的大部分土匪都被两支十人军队剿灭,仅剩一小撮土匪还在负隅顽抗,场面已经被神武军彻底控制。
桑进环顾四周,挑了具勉强还算干净的尸体,撕下他的衣服简单地包住肩膀上的伤口,随即再次提刀冲入战场。
天色渐亮,寂静的山林里传来了鸟兽早起觅食的嘈杂声响,喧闹了一夜的山寨归于平静,只余下满地尸体和散不去的血腥味。
徐恒馥和桑进带人清点过了,整个山寨一百六十五个土匪,除却被大火烧成焦炭的两具尸体,剩下的一百六十三个土匪头颅都整齐地垒起来了。
这些头颅不用全部带回军营,捡几个身份地位较高的土匪脑袋拿回去,就能向将军换取军功。
厨子、仆役等二十三人,有十九人死于混战中,四人主动投降,已经被徐恒馥的手下绑住双手看管起来了。
俘虏九人,只剩下两个。
土匪们都已剿灭,一群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将寨子扫荡干净,土匪们打劫得来的商品、财宝和粮食都被装进箱子里。
从军营里带出来的战马精贵,可不能用来拉货,只能用山寨里的骡子挨个驮下山。
然而,山寨里只有五头骡子,将士们拉着骡子一趟一趟慢慢运,直到傍晚才将山寨里的财宝粮食全部运下山。
土匪们久居山上,山路崎岖难行,根本用不上马车,因此他们平日里运货都是靠骡子。
打劫来的马车全都被拆得七零八落,要麽用来盖房子,要麽直接当柴火烧了。前来剿匪的神武军众人也没有任何能用来运货的车辆。
桑进、徐恒馥和温执一番商量后,决定派出秦河先走一步,快马加鞭返回军营报信。让将军们从最近的四方镇拨出几辆拉货的车来,将她们的战利品全部运回北疆。
剩下的人鏖战一夜,就在原地安营扎寨,好好休整一番。
“咱们这一仗打得漂亮,只用了一夜,三火人逐个击破,成功剿灭近两百人的土匪寨。”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桑进站起来冲着众人举起水囊,“咱们三十来人也是一起出过生入过死的战友了,手上没酒,勉强用水代替,咱们干一个!”
“好!”众人情绪高涨纷纷响应,举起水囊与桑进隔空碰杯。
这场剿匪任务,受伤最严重的便是桑进,其余人都是些皮外轻伤,大家身上的青衣都已被敌人的鲜血染红。
桑进表现得若无其事,脸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不再流血,大家便以为她只受了脸上那点无关紧要的小伤。
知道桑进肩膀上还负了伤的温执悄悄抬眼,视线从桑进肩膀上乱包一通的伤口上扫过。
她皱起眉头,亏桑进还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连最简单的包扎伤口都不会,那样胡乱缠起来的破布对伤口毫无益处。
桑进全然没注意到温执如火般炽热的视线,兴高采烈地在五个火堆里来回穿梭,挨个和每一个士兵说笑。
好不容易等到桑进回到自己的位置,温执刚走过去,徐恒馥也凑了过来。
三个带队的火长聚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要商议重要事务。坐在桑进身边的几名士兵见状,十分识趣地起身离开。
“来,咱仨也喝一个,庆祝我们的胜利。”桑进满脸通红,笑嘻嘻地朝两人举起水囊。
这堆火周围只有她们三个,徐恒馥这才露出一抹忧色:“应将军当时在营帐里说了,她要见到三十二个活口。咱们只救下六个人,连将军要求的一半都没达到。”
“将军说的是最理想的情况,但她给我们的人手却不是最理想的。我觉得吧,应无双是坐在营帐里下令的主帅,她的话不能全听,我们要根据自己遇见的实际情况随机应变,一定要学会取舍。”
“此次剿匪,最重要的是我们三十三人平平安安、毫发无损地回去,其次是剿匪,最后才是尽可能救人。”
桑进说着说着顿了一下,心想应无双竟然占她便宜!
让她带那麽点人打以少胜多的仗就算了,竟然还想空手套取她的智慧。她不过就拿着普通士兵该得的那点军饷,又没收到应无双额外发的俸禄,教神武军将领该怎麽打仗这种事儿,可轮不到她来干。
“所以,将军不会为此责怪我们。”徐恒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桑进的脸越来越红,说话声也逐渐减弱:“你放一百个心,我方以最小的损失攻下匪寨,缴获大量战利品,还成功救下了六名无辜百姓。这可是极大的功绩,两个将军只要不是糊涂蛋,咱们三十三人都能升官加薪。”
温执发觉桑进的脸色不对,一把抢过桑进的水囊放在鼻前闻了闻:“还以为你偷偷带酒了,怎麽喝水也能上脸?”
“这水喝起来和酒一样,喝完脑子晕晕的。”桑进道。
这话说完,徐恒馥也意识到不对。她和温执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伸手探向桑进的额头。
好烫。
温执收回手:“应该是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热。恒馥,我的包袱里有药,你去把药找来,我给她重新处理下伤口。”
“我这就去。”徐恒馥起身离开。
温执取出靴子里藏着的匕首,在桑进的肩膀上轻轻一划,那堆缠得乱七八糟的破布断开。她动作娴熟麻利,取下破布,又倒了些水,仔细清洗桑进的伤口。
桑进烧得脑子混沌,可还能看清眼前为她包扎伤口的人是温执。
“当时,我扭头看见你对准我搭弓射箭,还以为你要借此机会报私仇……你为什麽救我,你不是一直想杀我报仇吗?”
温执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处理桑进肩膀上已经和衣服黏在一起的血肉。
桑进自顾自地说:“你那一箭有点歪,我有把握躲开的。还想着等我躲过这一箭,就冲上去杀了你。毕竟有人可以证明,是你先违反军纪,在战场上意图杀害战友,我回去在将军面前也不心虚。”
“呵呵,你又不止这一次想杀我。”
“想想还不行啊,又没真动手。你跟个恶鬼一样缠在我身边,时刻提醒着我,有个人想要杀我报仇。”
温执用力撕下黏住血肉的衣服,桑进“嗷”了一声,改口道:“说真的,你救了我一命,我也不是那种会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以后我拿你当亲妹妹,照顾你保护你,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你。”
“不需要。”
徐恒馥取来了外敷的伤药和干净的布帛,温执道了声谢,将药粉均匀地撒在桑进的伤口上,再用布帛仔细地将伤口包起来。
温执包扎伤口的技术很好,桑进望着肩膀上整齐缠绕成一圈圈的布帛,发自内心地说:“其实你不救我,让我意外死在土匪手里,你的仇就算报了,也没人会怀疑是你见死不救。”
“那你为什麽让我带队守在山寨外面护送俘虏?如果我和徐恒馥的任务对调,以你的本事,借土匪的刀除掉我再简单不过。战场上本就生死难料,两位将军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温执包扎好伤口,打了个结,反问桑进。
“屁嘞!但凡有一个人死在这,没能跟着我一起回去,冯争和应无双绝对能让我做一辈子的新兵蛋子。”
温执是从她的角度出发,以她映射无双和冯争的了解做出判断。
桑进却很清楚应无双和冯争对她的态度,她要是拿不出匹配霆霓卫都尉的真本事,不能漂漂亮亮地赢下这场仗,她们还真能把她这颗珍珠当作鱼目,丢在普通士兵堆里,从此不闻不问。
“我的确想除掉你这个心腹大患,但和你比起来,还是我的前途更重要。”
“彼此彼此。”
毫不知情的徐恒馥听得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