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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群英录 狂傲姐 20431 字 2天前

冯争还在苦苦思索冯秦究竟是她哪位表妹,一位青年朝她走来。她回道:“是我。”

“在下长乐坊陆真,冯少侠的妹妹听晚姑娘于昨日傍晚入城,就住在长乐坊中。我受听晚姑娘所托前往衢清山庄打听冯少侠消息,然后一路寻到这来。”陆真取出一个绣着金元宝的钱袋交给冯争,“听晚姑娘在长乐坊等冯少侠。”

冯争摸着钱袋上的金色绣线露出笑容,也只有客满楼见钱眼开的大老板会在所有钱袋上都绣着金元宝,她看向应无双和狂鹤:“我妹妹来了全州,你们要和我一起去见她吗?”

应无双摇了摇头:“你们姐妹二人相聚,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鹤姨,听晚是流筝姨母的女儿,你想见她吗?”冯争问道。

听晚?

横笛人何在,山空花自开。不妨听晚弄,声与壮心来。

流筝给自己女儿起名听晚,她是否后悔了?

狂鹤不知道答案,十八年前她们三人闹得实在不愉快,这些年间她们都知道彼此身在何处,却都固执地不去见对方。

如今两个孩子都来了全州,流筝仍然守在京城不愿踏出一步,看来流筝不想见她。

“你在这等我片刻。”狂鹤返回客栈,从柜台里拿出两张银票,又去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个绣着福字的红色荷包,她将银票塞进荷包里。

“我就不去了,你转告她河西客栈的掌柜是她姨母,有事尽管来找我即可。”狂鹤把荷包交给冯争,托冯争把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送给听晚。

冯争将荷包收好,也不问狂鹤为何不愿去见听晚。如果不是她跟着燕淼找上河西客栈,直接遇见狂鹤,只怕狂鹤也不会主动来找她。

在京城里的流筝姨母对狂鹤姨母三缄其口,在全州河西客栈里的狂鹤姨母也对过去的事情有所隐瞒。十八年前的母辈们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何数年来她们三人不相问闻?

这些旧事两个姨母不说,她一个小辈夹在两人中间也改变不了什麽。

然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冯争对狂鹤说:“鹤姨,我今年十七,我娘死了有十六年了,你和流筝姨母也都三十多岁了。人和人都是见一面少一面,世事无常,难道你们后半辈子也要这样老死不相往来?”

狂鹤垂下眼,低声道:“我不会让步,你倒是可以写信给她,让她先来找我。”

“为何?”冯争疑惑。

“因为错的是她……是她们。”狂鹤望着冯寻钰的女儿,除了那张脸,寻钰和她的女儿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流筝将冯争教养成如此模样就足以证明她知道当年错的是她,知道寻钰的选择是错的。

狂鹤的选择和当年一样,她绝不让步,绝不后悔。

狂鹤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只留给众人一个孤独高傲的背影。

冯争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她叹了口气叮嘱应无双回去的路上小心,然后跟着陆真一起前往长乐坊。

时隔一月姐妹二人再次相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听晚拉着冯争细数自己这一月来做成了多少单大生意。

以免旁人打扰她们姐妹说话,听晚让坊中仆人把中午的饭菜直接送到房间里,两人边吃边说。

冯争离家多日,现在见到家人,听着妹妹滔滔不绝地讲述客满楼里发生的事情,她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觉得这些事情真有意思,她甚至能想象出来听晚当时遇到这些事情时会是什麽表情。

“姐姐,我怎麽觉得你又长高了?”听晚和冯争站起来比个子,她这个月长高了几厘,母亲还夸她长得快,她还以为再见面时自己能比姐姐长得更高。

一见面发现冯争长得比她还快还高,她心中不爽,嘴上却说:“我和娘给了你那麽多钱,你该不会全喂进嘴里了吧?还托人带话说你钱不够花,娘听到后恨不得让库房里的银子长出翅膀来,好跨越山海飞到你兜里去。”

冯争听到银子一词,连忙把兜里的荷包拿出来送给听晚,并把狂鹤的原话转告给听晚。

听晚似乎对狂鹤的事情不感兴趣,随手将荷包放进一只箱子里,她好奇地看着冯争:“快和我说说你这一月都发生了什麽?江湖是不是真的和话本里写的一样快意恩仇?”

冯争回忆起这一月的经历,答道:“是快意恩仇,一入江湖就结识了位仇人,也交了不少朋友。”

听晚满怀期待地望着冯争,冯争从桐昌坨遇见梁丘天谕打劫她们开始讲起。

“我差点被银环蛇咬到。”

“这蛇真坏,蛇主人也不是好东西。”

“我和石头合力假扮枪仙吓退一众丐帮男徒。”

“姐姐好厉害,就算不假扮枪仙也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

冯争每说完一小段故事,听晚就像捧哏似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将冯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我已拿到盗圣九死生的英雌帖,此次武林大会的魁首必然是我。明日你来衢清山庄报我名字,到时候你就坐在看台上看我比武。”冯争已将武林大会魁首视若自己的囊中之物。

听晚重重点头:“好,妙真梨花枪天下无敌手,魁首自然是姐姐的!”

“对了,鹤姨将她的英雌帖给了我的表妹冯秦,我们家还有这麽一个人吗?”冯争对冯秦毫无印象。

“让我想想。”听晚一时间也没记起冯秦是谁,她想了好半天忽然拍了下手,“是有这麽一个表妹,她是户部侍郎的二女儿,名唤冯秦。”

当今户部侍郎是冯争母亲的三弟,这麽说来冯秦还真是冯争的表妹。

冯争仔细一想察觉不对:“她生在京城,为何会认识鹤姨,还给鹤姨的客栈写了招幌?”

“冯秦表妹虽生于京城,却在满月后就被送去了乡下庄子,那庄子好像就在全州城外的镇子里。”

听晚对此事有印象,是因为上个月老侯爷的尸体还在侯府停灵,户部的便宜亲戚上门吊唁老侯爷,冯秦和她母亲杨时祯也在其中。

杨时祯只是借着吊唁死人的名义带着冯秦进入侯府,母女俩见到流筝后表明来意,实际上是想问侯府借钱。冯秦的及笄礼将至,杨时祯想给冯秦找个好昏事,便想借钱为冯秦打一套华贵的首饰,让冯秦在及笄礼上被世家贵族的妇人记住。

那时的流筝已经计划着搬空侯府金蝉脱壳,没想到会有人求上门来,流筝便有些犹豫。杨时祯怕流筝不答应,就拉着流筝讲起冯秦可怜的身世。

原来冯秦出生的那一天,她的父亲刚好被贬官,从户部尚书贬为户部侍郎。侍郎回府后大怒,认为是冯秦克她,在冯秦满月后就将她送到全州的庄子里自生自灭。

冯秦在庄子里长大,直到两年前才被接回京城,这两年间侍郎催着杨时祯为冯秦相看昏事。杨时祯知道侍郎官场不顺,想借着女儿的昏事攀高枝。但她和女儿被迫分离十多年,母女俩好不容易相聚,她不愿将女儿随随便便许出去,就想尽办法拖了两年。

冯秦的及笄礼就快到了,杨时祯再也没借口继续拖下去,她只能想尽办法为女儿谋求一个好昏事。

“杨时祯哭得可怜,娘不好推辞就答应了借钱。那晚娘将此事告知于我,她说冯秦表妹是个乖顺懂事的孩子,一直跟着杨时祯身边,母亲说什麽她就应什麽。算算时间,冯秦表妹的及笄礼应该就在这两日。”

听晚说完冯秦的身世,不由得轻叹:“那男人自己没本事被贬了官,竟然能赖到刚出生的孩子身上。送去乡下庄子里十多年不管不问,现在又把人接回来,想要卖子求荣。”

冯争说道:“我觉得鹤姨不会将英雌帖送给一个没主见的人,冯秦在姨母面前的乖顺模样应该是装的。”

“冯秦在庄子里长大,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性子。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家和母亲相聚,也许她会为了母亲做出让步。”听晚和冯争考虑的角度不一样。

冯争认为冯秦会为了自己做出选择,而听晚则觉得冯秦会为了母亲做出选择。母亲为她四处奔波,盼着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大多数女儿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便主动为母亲分忧,很有可能会顺应母亲过此一生。

听晚在京城里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七八年前,她还会参加世家大族的宴会,同各家女子吟诗作对。慢慢的,宴会上出现的姐妹渐渐变少,一打听才知道她们都被家族安排结了亲,她觉得没意思就再也不去了。

经听晚这麽一说,冯争也拿不准了,她心中莫名有些气愤和遗憾,她想要英雌帖还要费劲去抢。

冯秦那麽轻易地得到了英雌帖却不打算来吗?她要因为母亲、家族等等辜负鹤姨对她的期望吗?

算了,冯秦来不来和她并无关系。

她继续问道:“姨母为什麽不和我说这些事情,她偏心你?”

听晚闻言笑道:“以前的你愿意听娘讲这些事情吗?”

只怕流筝刚说个开头,冯争就慊无聊走开了。

“……不说这个,我问你,你映射无双了解多少?她怎麽连我们家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冯争以前是个混世魔王,懒得操心自家事,应无双一个外人为何比她还关心冯家的事情。

听晚毫不意外,她解释道:“你不喜欢参加世家大族的宴会,应无双却是极爱参加的。她通过参加宴会结交朋友打通人脉关系,京城各大世家的小姐就没有她不认识的。前两年杨时祯带着冯秦四处走动,应无双知道她们很正常。”

冯争恍然大悟,这麽说应无双就是京城百事通。她早就将官宦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理得清清楚楚,而且在宴会上与世家女子吟诗作对,借此见过很多人的墨宝,所以她能一眼认出河西客栈招幌上的字是冯秦写的,也能通过冯家离奇早逝的二女儿雁平推测出狂鹤的真实 身份。

应无双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却一直瞒着她。

“得想个办法让应无双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行,我连价值千金的天机都泄露给她,她竟对我如此吝啬,实在过分!”冯争自言自语道。

已经来到驿站门前的应无双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抬脚走进驿站。

全州知府府衙被震天雷炸毁还没修缮好,新上任的钦差大人只能暂住在驿站里,应无双正是冲着这位钦差大人来的。

第117章 青云之志,无须旁人相扶

【元兴七年,三月十五日

当朝男帝于三月望日举童子科之试。有童子名曰柳青云者,年十三岁,往赴其试,获国子监挑试之资。柳青云者,乃本朝以来第二位应童子科之女子,前有女子江稚鱼,亦已通过童子科之试,为男帝下诏封孺人,然未授实职。今柳青云通过童子科,彼可直赴国子监挑试,若过之,则可得官职。

然有男臣谏曰:“今青云乃以女子应此科,纵使尽合程度,不知来日将安所用?况艳妆怪服,遍见朝士,所至聚观,无不骇愕。尝考《礼记》,女子之职,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紃,学女事。又曰:‘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

青云既号习读,而昧此理,奔走纳谒,略无愧怍。其执以为词者,不过永宁年间有江稚鱼一人,以八岁中选。今青云但知选就,傍附十三岁申乞,不思身已长大。十目所视,其可欺乎。倘若放行覆试,必须引至都堂,观听非便。乞收还指挥,庶几崇礼化,厚风俗。若以其经国子监挑试,则量赐束帛,以示优异。”

于男臣之反对下,男帝遂罢柳青云国子监挑试之资格。】

全州驿站,仆役知晓应无双的来意,将她引到茶室稍候片刻,随后去寻钦差大人了。

应无双坐在茶室中翻看手中的信件,这封信是银竹从京城寄来的。应无双离京前要求银竹每月给她写信,将京中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皆记在信中寄送给她。

手上的这封信记着的是京城上个月发生的事情,老男帝于三月十五日举办童子科,只要是十五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者,皆可应试,及第后予以出身并授以官职。

童子科并未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应试,捣衣局年方十三岁的柳青云便参与了此次考试。她不仅通过了童子科,且成绩优异获得了国子监挑试的资格。正常情况下只要能够通过这次挑试,她就能获得官职。

然而朝中男臣认为柳青云身为女子,若是让她通过了挑试,她作为女子出现在朝堂上有伤风化。便极力劝阻男帝取消柳青云的考试资格,然后随便给点赏赐补偿她即可。

应无双已经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里面的内容都能背下来了。她收起信件,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在京城捣衣巷里她和冯争口口声声说要开女科,至今没有半分进展。柳青云却直接以女子之身参加童子科,还获得了国子监挑试的资格。

青云之志,无须旁人相扶,彼自可成。

奈何朝堂偏见深重,不予其官职,亦罢免其挑试之资。

“姑娘求见本官有何要事?”一道若山间之泉的清冽声音从门口传来。

听见来人自称本官,应无双连忙起身行礼:“草民拜见钦差大人,大人万安。”

这位钦差大人年近四十,身姿挺拔,八尺有余的身躯自带一种威严之气。双眸深邃似渊,黑瞳里仿若藏着洞察世事的睿达,只需轻轻一眼,便似能看穿人心。举手投足之间,官袍随风而动,腰间所佩之玉饰轻轻摇曳,发出清脆之音。

钦差大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少年,那两人瞧见应无双,其中一人眼睛一亮就要冲出来和应无双打招呼,幸好被另一人及时拉住。

应无双原先只有三成把握,在瞧见两个少年后便有了十成把握。她落落大方地说道:“草民应无双,来此求见江大人。”

众所周知,京城派往全州的钦差大人姓禹,名仲光。应无双偏偏称呼钦差大人为江大人。

钦差大人笑而不语,命身后的两人关上茶室大门,对着应无双道:“应姑娘,请坐。”

两人在同一张桌子的两侧坐下,应无双主动说道:“永宁年间,八岁女童江稚鱼求试童子科,通过后被封为孺人,当时人称神童。这位神童有如此才智却只能被封为没有实权的孺人,那年之后江稚鱼似乎泯然众人矣,民间再也寻不到她的消息。”

“倘若草民是江稚鱼,因为身份被拒不能进入朝堂施展抱负,定然心有不甘。不甘心的人总想向世人证明什麽,江稚鱼消失后不久,进士禹仲光出现了。禹大人,草民说的可对?”

应无双此时又改口称钦差大人为禹大人,禹仲光看着应无双暗自心惊,此人不过是位十六岁的少年,也不知从何得知了她的身份。

她试探道:“应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如今的全州民康物阜,皆是禹大人之功也。大人修订新律法,如春风化雨,润泽万民。草民久闻大人之贤名,唯愿能够一睹大人之尊容,便心满意足矣。”

禹仲光在官场上早就听腻了这样的话术,她意识到应无双话里有话,示意两个小少年到茶室外面守着,她要和应无双单独说话。

被赶出茶室的两个小少年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口,高山虎靠在墙上和柳青云说道:“屋里的应无双就是之前救过我们的将军府小姐,她明明说过自己不会武功,现在腰间却配着一柄剑,好想摸一摸那柄剑。”

高山虎映射无双的软剑很是眼馋,她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把绝世好剑。

“她对我们了如指掌,但我们对她一无所知。”柳青云进入茶室后就在观察应无双,一月前的应无双还是将军府小姐,她多谋善虑,巧用计谋救捣衣巷众人于水火之中。

现在的应无双较之当初,身上多了几分从容之态,宛如那算无遗策之智者,万事皆在其掌控之内。

高山虎挠了挠头:“她都没和我们说话,你怎麽知道的?”

“高山虎,眼睛是会说话的。”柳青云有些无奈。

柳青云和高山虎都认出了应无双,然而两个人在应无双身上看到的东西却不一样。

茶室里的交谈声音传不出大门,两人站在门口无法听清应无双和禹仲光的对话内容。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禹仲光先打开大门走出来,她对守门的两人说道:“送应姑娘离开。”

“是。”

走出驿站的时候,应无双身后多了一文一武两侍卫。

应无双取钱给两人买了些果子,三人就在驿站附近的街边闲逛。

“姐姐,我做不了夏池国的第一个柳状元。”柳青云看着手里的果子并无胃口。

应无双弯下腰平视柳青云,她语气温柔:“你已是本朝第一位获得国子监挑试资格的神童,是有史以来第一人。虽然无法继续参加考试,但你也通过这次考试遇到了禹大人不是吗?”

柳青云点头:“那次死里逃生后我和捣衣巷的姨姨婆婆们说了我想读书入仕的事情,她们一起凑钱,想办法送我去更好的私塾读书。方太婆是捣衣巷里最长寿的阿婆,她什麽都知道,她告诉我夏池国曾经有位女子通过了童子科,被誉为当朝神童。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之前还有别人,江稚鱼能过童子科,那我是不是能更进一步通过科举?”

提起捣衣巷的家人,柳青云眼里都是笑意,眼睛里闪烁着世俗难以磨灭的光。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闷:“我获得了国子监挑试的资格,却被罢免资格。科举的路就在我面前,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横在我与科举之间。那些赏赐对我而言不是奖赏,它是羞辱。”

得知被罢免挑试资格的柳青云闷闷不乐了好几日,直到禹仲光敲开了捣衣巷的大门,她站在天堑的另一边向柳青云伸出了手。

“青云,这道天堑不会永远横在那里,我们会把它填平,让你们顺利地跨过去。”应无双轻抚柳青云的脑袋,向她许下承诺。

柳青云天资聪颖,她知道禹仲光在做什麽,也知道应无双的这句话是什麽意思。然而要填平这道天堑谈何容易,它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

即便是北延国也要历经两朝皇帝的努力才有如今满是女子的朝堂。

她朝着应无双笑了笑:“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会和姐姐一起填平这道天堑。”

应无双说了声“好”,两人拉鈎盖章。

一旁的高山虎吃着果子,咬得嘎嘣响,虽然不知道应无双和柳青云说的天堑是什麽,但她很真诚地说道:“我也一起。”

应无双请两人吃了晚饭才返回衢清山庄,倾云轩内热闹无比,冯争在明笑天手下过了十招才被允许参加武林大会。

应无双进入倾云轩的时候,两人已经比试结束,院子里多出了几张生面孔。

燕淼燕焱和阎婆坐在一处,燕焱正滔滔不绝地和两人说着什麽,阎婆冷着脸边听边点头。

石力站在冯争身边,看口型应该是在报菜名。

梁丘天谕和一个抱着七弦琴的少年在吵架,抱着七弦琴的少年身后是位长着丹凤眼的蓝衣女子,她慵懒地倚在墙边,偶尔给那少年帮两句腔。

江湖上用琴的高手不多,此处又是倾云轩,那蓝衣女子自然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琴魔参商,抱琴少年便是她的徒儿百花谢。

狂鹤与明盟主待在石桌旁,骆兰英手里拿着纸笔,两个前辈每说几句话,她就在纸上记下两笔。

盗圣九死生注意到她的视线,向她挥了挥手,露出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看来九死生已经将扳指送还给陆坊主了。

“无双,你回来了!”冯争大喊一声,院内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朝应无双投去目光。

顶着众多目光,应无双神色自若地穿过人群来到冯争面前。

第118章 我怕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

*

冯争和应无双还没见过七杀刀石金戈的刀法,却先见识了石金戈前辈的厨艺和刀功。

石金戈前辈按照约定为冯争和应无双准备了一桌佳肴美馔,四个人风卷残云般扫干净了桌上所有饭菜。应无双这两日勤练追月步,消耗多胃口也大了起来,连吃了三碗饭。

吃饭过程无人说话,石金戈、石力师徒俩抱着碗闷头吃饭,冯争和应无双的筷子也没停下来过。饭后,冯争和石力稍作休息,等到肚子没那麽胀了,冯争便将连山步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石力。

石力习武多年根基稳固,只需冯争为她演示一遍,便能依葫芦画瓢地走上一遍。冯争又将连山步的秘法和口诀教给石力,大约半个时辰过后石力就已完全领悟连山步。

石金戈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地锁在冯争和石力身上。只见冯争一招一式地为石力拆解着复杂的连山步法,每一个动作、细节都详细地讲解,没有丝毫不耐烦,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得的真诚和专注,那是对武学纯粹的热爱。

“你已经成功学会了连山步,日后需要勤加练习,使之成为习惯。连山步与七杀刀法相互配合,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就像我的妙真梨花枪配上连山步可谓是如虎添翼。”

冯争第一次给人当师傅,就收到了一位相当聪明有悟性的徒儿,教起来十分省心。

石力向冯争道了声谢,她看向屋檐下并肩站在一起的应无双和石金戈。

石金戈道:“我欠冯少侠一个人情。”

冯争对石力倾囊相授,这等情分不是几顿好吃的饭就能偿还的。

冯争示意石力退到旁边去练,她直言道:“前辈只需与我切磋一番就能抵了这份人情。”

早在桐昌坨的时候,冯争就亲眼见到石力的七杀刀法,她一直想和石力切磋武艺,见识天下第一刀的七杀刀法。

眼下有机会能和七杀刀的创始者过招,她岂会放过。

“好。”石金戈果断答应,她不喜欢与太多人产生关联,尤其讨厌欠人情这种事。

一旦欠下人情,就可能陷入无尽的麻烦,不仅难以偿还,还可能被对方无休止地纠缠。也正因如此,她对人际往来总是兴致缺缺,秉持着关系越简单越好的原则,极力避免和旁人有过多的接触。

于她而言,人情债仿若那棘手的荆棘,错综复杂且难以摆脱。明笑天身为武林盟主,欠她的人情不知要拿什麽东西来还。冯争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辈,总比明笑天好应付些。

冯争传授石力连山步法,那她就指点冯争两招,两人就此两清。

石金戈的重刀似是由玄铁打造而成,黑色刀身将月光吞噬,折射不出一丝光亮。冯争手持平沙枪,目光紧盯对面的石金戈。

石金戈身形如山岳沉稳高大,厚重的大刀在她手上仿佛轻如鸿毛。她率先动作,重刀伴着呼啸的风声迎面劈下,这一招是冯争见过的七杀刀第三式——破山河。

不论是挑战狂鹤,还是在明笑天盟主手下过招,两位前辈都未使出全力,她们收起自己深厚的内力,只与冯争比拼武功招式。然而石金戈所用的七杀刀法讲究的便是“杀”,是斩尽杀绝、残酷无情的“杀”。

重刀之下不留余力,这一式破山河气势磅礴,冯争被其震慑,一时间竟挪不开脚步。这就是真正的七杀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足以压垮一个人,令人心生恐惧从而失去还手之力。

重刀即将劈下,冯争仍一动不动,旁观的应无双和石力屏住呼吸,若是冯争再不躲,就会被这刀劈成两半。

刀枪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冯争提枪抵挡,重压之下她只得侧身闪避,看着平沙枪被重刀压在地面上,青石板砖被枪尖划出亮眼的火星。

她手臂酸麻,持枪的手微微发抖。

“一寸长一寸强,百兵之王的长枪不是你这麽用的。你拿着长兵器就该抢占先机,绝不能让敌人绕过你的枪头,进入你的枪身范围内。”石金戈收刀而立。

“多谢前辈提点。”已不止一人和冯争说过她的枪不够快,既然选择了长枪,就要时刻快人一步。

她的平沙枪只有枪头是由精铁打造,枪身则是木质,木质枪身可让枪法更加灵活柔软。但缺点也很明显,若是对方突破了枪头的威胁,就能近距离接触她。冯争在近距离范围内使用枪杆击打对方的力量有限,难以击退对方,等待她的就是刀刃的招呼。

木质枪身还很容易被对方砍断,长枪一断便没了优势。

冯争调整呼吸,提枪再次冲上前去:“前辈,再来!”

两人再次交手,冯争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尖利的枪头刺向石金戈。石金戈手中重刀极宽,不仅能当攻击利器,还能当防守盾牌,宽大的刀身挡住冯争的攻击。

石金戈看着冯争不断调整自己的招式,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两人的身影在院中交错,石金戈的七杀刀逼得冯争使出十成力气,她的连山步已经快到石力分不清这是走的哪一招了。

经过一番苦战,冯争气喘吁吁,好在她的招式越发迅猛,与刚开始时判若两人。人的极限都是绝境逼出来的,她知道石金戈前辈是在以独特的方式指点她,虽然凶狠,但相当有效。

她挨了打,也成长得异常迅速。

返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冯争还在回味刚才的切磋,她不断地回忆两人比试的场景,思考着自己该用妙真梨花枪的哪一招才能顺利破局。

“你觉得谁会是你夺魁路上最大的阻碍?”应无双问道。

自从抵达衢清山庄之后,冯争就将山庄逛了个遍,每个院落里住着的门派她都进去看过。可惜时间太短,她对这些门派只有个大概认知,并未深入了解她的对手们。

她和应无双说笑:“当然是你。”

“我?”应无双语气上扬。

冯争点头:“神机妙算、无所不知的应无双什麽都不肯告诉我,我怕自己哪天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我成日里因你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哪来的力气夺魁。”

“你刚才吃了那麽多碗饭,空碗叠起来有这麽高。”应无双用手比了个夸张的高度,“这还能叫吃不好?”

“好了,咱俩都别贫嘴了,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冯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应无双笑着答应:“今后我绝不瞒你,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柳青云和高山虎来了全州。”

应无双将今日驿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冯争,冯争听后既为柳青云能够通过童子科获得国子监挑试资格高兴,又为柳青云被取消资格而感到愤怒。

说到钦差大人禹仲光就是江稚鱼的时候,冯争面露疑惑:“你怎麽可以肯定禹仲光就是江稚鱼?”

万一钦差大人不是禹仲光,而是朝廷随意派遣来的一个男官,应无双贸然求见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三月二十一日晚,梁丘天谕和燕淼两败俱伤,燕焱被明盟主派去拦截信件的事情你可还记得?”应无双道。

“记得,然后呢?”那天夜里冯争还托燕焱给听晚传话了。

应无双笑而不语,冯争眉心一跳:“你就凭这个便能确定新来的钦差大人是江稚鱼,你这赌的成分也太大了点。”

当夜明盟主派燕焱拦截八百里加急信件的同时还让燕焱送去了一个假消息,现在想来那个假消息也许就与禹仲光有关。冯争哪怕知道了这些信息,也不敢大胆猜测钦差大人就是当年首个考过童子科的女子江稚鱼。

“我赌的不是钦差大人的身份,我赌的是明盟主不会任用朝廷男官。明盟主要一统武林,首先要占领全州。新来的钦差大人必须是明盟主的人,如此才会配合明盟主占领全州,并修订新的律法。那人要麽是个任谁都能捏一把的窝囊男官,要麽就是能与明盟主统一战线的女人。”

应无双在进入驿站之前就已有了万全之策,若是前者,软柿子谁都能捏,她也可以捏一把。若是后者,她、明盟主和钦差大人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谈合作自然容易。

“无双算无遗策,在下佩服。敢问无双大人可能算出此次武林大会的魁首是谁?”冯争装模作样地向应无双拱手行礼。

两人回到最初的话题,谁会是冯争夺魁路上最大的阻碍?

应无双无奈地摊手:“真把我当神算子了,我又不是大相师姒命,哪能预知未来?”

“《江湖大小事纪》都在你的脑子里,以你的才智不难分析出谁对我的威胁最大,你心中肯定有数。”冯争挡在应无双门前,应无双不说个一二三出来,她是不会放应无双回去睡觉的。

“齐山剑派骆兰英,七杀刀石力,峨眉派华修竹,神拳派沐川,临清派灼光,琴魔之徒百花谢,五螙门陈玄,秘罗古寨梁丘天谕,还有燕淼。”

应无双一下报出一堆人名,其中大部分都是冯争认识的熟人,听到最后一个名字,她嘶了一声:“燕淼也要和我争啊?”

“谁不想争第一。”应无双摸向腰间软剑,她同样想争魁首,奈何本事不济。

她看向冯争,说道:“武林大会的魁首只能是你和燕淼,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情。”

冯争明白应无双的意思,必要情况下她和燕淼要帮助对方扫清障碍,让最容易获胜的那个人顺利夺得魁首。

第119章 埋伏

四月十五,艳阳高照

北南武林的门派大大小小加起来至少有数百个,但收到英雌帖有资格进入衢清山庄参加武林大会的总计不过五十多个门派。剩下未能收到英雌帖的门派可以交钱进入山庄,在演武场的看台观看比试。

辰时刚过,演武场的看台就已坐满了人,居住在倾云轩的众人都被安排在同一处看台上。

九死生从齐山剑派的地盘走过来,她来到冯争面前嘱咐道:“你拿着我的英雌帖,今日的比试一场都不能输。”

“前辈放心,我会从头赢到尾。”冯争剑眉一扬,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弧度。

九死生在冯争身边坐下,小枪仙和枪仙是一脉相传的骄狂,她们也确实有自大的资本。但冯争的对手无一不是门派中的佼佼者,她们的武功不比冯争差。

冯争想要从头赢到尾可不是嘴唇上下一碰这麽简单的。

应无双看了眼狂鹤身边的空位,狂鹤将英雌帖送给了冯秦,然而冯秦并未应邀前来。

咚咚咚!咚咚咚!

如雷鸣般的鼓声乍然响起,瞬间震彻整个天地。嘈杂的演武场安静下来,众人皆望向演武场中最高大的一处看台。

武林盟主明笑天立于高台上,她声如洪钟:“诸位武林同道应英雌帖邀约共聚衢清山庄,十年间,北南武林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特在全州举办武林大会,此乃我等切磋武艺、交流心得之契机。还请诸位放下门派纷争和江湖恩怨,暂抛杂念,于比武台上切磋武艺。”

“此次大会的比试双方需签下生死状,比武台上生死有命,胜者生,败者亡。赢得此次武林大会魁首的人可以得到归藏真经,或是放弃归藏真经,先后挑战北南武林两位高手,在两位高手手下挺过三招,便能得到盟主令号令天下群英。”

签了生死状的比武台上没有规矩约束,大家各凭本事,也就意味着双方都能使用暗器和脏招。

此话一出,台下哗然。令众人哗然的不是生死状,而是明笑天说的“放下门派纷争和江湖恩怨”。众人齐聚于此,不就是因为门派纷争,试问谁会在台上放下恩怨?

南武林各大门派正是冲着归藏真经和盟主令而来,元真派的男掌门虚道子和少山寺的方丈了尘大师对视一眼。现场的情况果然如他们所料,北武林各大门派只是派出了少部分要参加比试的人来,并未倾巢而出。

南武林三大门派在收到英雌帖之后就已做好万全准备,万一赢不了比试,他们可以血洗衢清山庄强夺盟主令和归藏真经。

他们的人手都埋伏在山庄外,时机一到,虚道子一声令下,他们里应外合必能屠灭北武林六大门派。

“接下来请各派持有英雌帖的少侠上台抽签。”说话的是齐山剑派门徒周遂,她带着两个仆从站在一个比试台上,两个仆从手中各抱着一个木箱。

每个门派各收到两份英雌帖,还有些在江湖上富有盛名的江湖散客也收到了英雌帖,这些散客可以将英雌帖卖给大门派,也可以给自己适龄的徒儿,让其参加比武。

骆兰英一共发出去一百余份英雌帖,故箱子里有一百多支木签。这一百余人抽签后将会被分为五组,五组分别映射金木水火土五个比试台,抽到金字台的将在金台上与同组的人比试。

以此类推,最终五组将决出五个胜者,这五人再抽签进行最后的比试。

一炷香后,抽签结束,周遂身边的仆从已将抽签结果记录下来,张贴在了演武场门口的布告牌上。

周遂道:“诸位稍等片刻,待盟主定下第一场的比试双方,比试便可正式开始。”

冯争看了眼手中的金字一号签,梁丘天谕的脑袋从后面伸过来,她遗憾地伸出手:“我是水字六号签,看来今日你我碰不上了。”

“就算你我同台,明盟主也不会让我们交手的。”冯争转头看向梁丘天谕。

梁丘天谕坐回位置上,笑道:“我知道,要比一比今日谁赢得多吗?”

“自然是我。”燕淼忽然开口。

梁丘天谕闻言哼了一声:“杀人技,我不比你差。”

石力听着三人的对话默不作声地擦刀,她已经连着磨了好几天的刀,现在的百胜刀锋利无比,可吹毛断发。

手持英雌帖可以参加比试的北武林侠士都知道今日会发生什麽,应无双虽无英雌帖,但大家都不瞒她,明盟主更是直言让她今日不必来看比试,手起刀落的杀戮没什麽好看的。

可应无双还是来了,她来这里不是看杀戮,而是观赏权力之争。

十年前,明笑天杀死齐山剑派男掌门,铲除异己,争夺齐山剑派的掌门之权。之后的一年又带着一众侠士占领北武林,成为北武林盟主的明笑天得到了更大的权力。

时至今日,明笑天占据全州,她以武林盟主的名义召开武林大会,南武林各大门派纵有不满,暂时也不得不认可明笑天身为盟主的权力,前来赴这场鸿门宴。

南武林门派想要通过武林大会抢夺归藏真经和盟主令,争夺号令武林的权力。北武林各大门派也想要通过武林大会进一步打压南武林,逐步扩大自己的领土,让整个武林都成为她们的地盘。

往小了说,这似乎仅仅是一群武林人士围绕秘籍和盟主令展开的疯狂争抢,众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拼杀。

然而往大了说,这实则是北南武林两派之间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是一场有关权力的残酷角逐。这场角逐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流,将整个武林都卷入其中,掀起惊涛骇浪,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这样的权力角逐时刻都在发生,朝堂之上男官互相算计,后宫里皇男们勾心斗角,战场上两国兵士刀剑相向……

应无双莫名想起前世穿越者曾经说过一段话,她说这里愚昧、封建,人命轻贱如草芥,上位者可以随意决定下位者的生死。一场战争、一次刑罚都会让无数鲜活的生命悄然逝去,这是一个血腥而残酷的世界,所有人都要在残酷的级别制度下艰难求生,毫无翻身之日。这不公平,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没有谁可以随意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她说错了,这里的人兴许封建,但绝不愚昧。

那些高高在上、手握权力的人,将世人划分为三六九等,犹如划分物品般随意。这残酷的制度并非偶然,而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权力之争,以此来巩固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让自己能长久地淩驾于众生之上,享受着荣华富贵和无尽的尊崇。

应无双不知道穿越者所处的世界在达到人人平等之后还会不会争夺权力,但她生在此处,身处穿越者口中封建残酷的地方,她不想沦为掌权者的玩物,就必须争夺权力,而权力的争夺就是简单粗暴的杀戮。

武林大会的杀戮已经开始,周遂报出第一局上场比试的人:“第一局,一号对十一号。”

冯争拿着平沙枪走到金台上,其余九人也陆陆续续来到各自的比武台上。

“我来的正好,比试刚开始。”听晚吩咐山庄里的仆从将她带到冯争所在的看台,她来到应无双身边坐下。

应无双提醒她:“待会儿的场面会很血腥。”

“我知道。”听晚看向齐山剑派所在的看台,与人群中的周遂相视一笑。

她今日来此不是为了看冯争比试,木台上被刻意安排在一起的两个少山寺和尚才是她花钱点的一出好戏。

麻子脸和尚是木台一号,当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窝囊废师弟后立马松了口气。

他冲着师弟抱拳,说道:“师弟前几日受了伤,不如直接投降,也省得再受重创。”

站在麻子脸对面的秃头和尚正是前几日去向听晚讨水喝的少山寺小师弟,此人面相老实,总是低着头缩着脖子,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窝囊废。但他的天赋悟性却是一众师兄弟中最好的,因此招来了不少人的忮恨。

麻子脸和尚就是其中之一,平日里他就喜欢仗着自己大师兄的身份欺负其他人,是个欺软怕硬的恶和尚。窝囊废师弟经常被他当条狗似的使唤来使唤去,那日在城外排队,麻子脸和尚口渴喝完了自己的水,还抢走窝囊废师弟的水喝。

但窝囊废师弟剩的水也不多,并不解渴。城外的人都顶着烈日排队,不少人的水壶里都已空空如也。麻子脸和尚看听晚的商队人多,就逼迫窝囊废师弟去向商队讨水喝。

窝囊废师弟怕被麻子脸和尚打,只好不情不愿地去讨水。他在寺内受麻子脸和尚欺负,在外就将窝囊气撒在别人身上,见听晚不愿施舍,他以为行商的女子不会武功,就想仗着武功强抢,结果被一脚踹伤了腿。

他的师兄们并未第一时间关心他,而是想借此讹诈商队,最后被一武馆之人制止。

后来入了城,他的麻子脸师兄在元真派道士的撺掇下准备去打劫商队,打劫失败,麻子脸师兄还想拿他当替死鬼。

“多谢师兄关心,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窝囊废师弟依然低着头,没人看见他眼底的怨恨和狠螙。

麻子脸和尚拿着木棍若有所思地盯着窝囊废师弟,比武台上生死有命,窝囊废师弟本就负伤,若是一不小心把师弟打死在台上,方丈他们也没有理由责怪他,只能怪师弟没有自知之明,非要逞强找死。

窝囊废师弟一死,少山寺中就没有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同门了。

鼓声响起,五个比武台上的人同时出手。

麻子脸和尚面目狰狞,举起木棍朝着窝囊废师弟的伤腿上打去。窝囊废师弟似乎早有预料,他抖了抖袖子,一把短剑落在手中,短剑出鞘刺向麻子脸和尚的心脏。

五个比武台,只有木台上的两个和尚是来自同一个门派的,其余四个台上皆是一北一南的比试。

冯争对面是个丐帮的男徒,丐帮男徒的长棍不比长枪,银光一闪,枪尖刺穿丐帮男 徒心脏。裁判宣布金台冯争胜出,丐帮男徒的尸体被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搬了回去。

水台上是齐山剑派骆兰英和元真派男道士,两人的比试和金台一样迅速,骆兰英的剑招迅疾如电,眨眼间就将男道士送到了阎王殿。

火台和土台分别是七杀刀石力与神拳派沐川,两人紧随其后,在裁判宣布水台齐山剑派骆兰英胜出后结束了比试。

五个比试台,四个比试台都已比试结束,北武林的四人使出的第一招便是夺人性命的杀招。四个南武林男徒无一幸免,皆死在了台上。

周围看台上不明所以的看客再迟钝也琢磨出了几分不对劲,寻常比武切磋,即便签了生死状也没有人一上场就出杀招的。总要过上四五招确定双方仅凭武艺切磋无法分出胜负之后,才会考虑动用杀招。

北武林的四人太果断了,就像是有人提前告诉她们一上台直接杀了对方,不必在乎后果一样。

虚道子和了尘方丈站在一处,虚道子说道:“我们已经损失四人,让你的两个徒儿别打了,武功差点的那个自己认输下台。”

了尘方丈朝身边的几个和尚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和尚冲着木台喊道:“师弟,你受伤了,下来吧。”

被窝囊废和尚逼得节节后退的麻子脸和尚趁机说道:“你听到了,这是方丈的意思,乖乖地认输下去休息吧。”

窝囊废和尚充耳不闻,他愤怒地执剑砍向麻子脸和尚的手,麻子脸和尚为躲避这一招,只得松手弃了木棍。窝囊废和尚一脚把木棍踢下台,继续攻向麻子脸和尚。

他怒道:“凭什麽是我下去?你的武功不及我,为什麽方丈和师兄们都偏向你?”

麻子脸和尚面露惊讶,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窝囊老实的师弟,他从未想过窝囊废也有脾气。

“别这样看着我!”窝囊废和尚大吼一声,他厌恶别人这麽看着他,好像他就该是个被人使唤的狗。但凡他有任何不情愿的表现就会被人猛踹两脚,然后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继续当狗。

他可以忍受师兄们的欺辱,可以忍受一路上的冷嘲热讽。他心想自己是少山寺中唯二拿到英雌帖的人,等他在武林大会上赢得比试,师兄们就不敢再那麽对他了。

但当他被商队的人踹伤腿后,师兄们轮番上场对他施压,想让他把英雌帖让给他们。他的腿伤并不严重,稍微养几天就会痊愈,然而师兄们为了得到英雌帖不惜对他出手,更有甚者想直接杀了他。

若不是他机灵,估计早就死在山庄外的客栈里了。

他既拿着英雌帖上了比武台,就绝不能认输下台,没有机会得到英雌帖的师兄们会借此把他生吞活剥了。所以这场比试他必须赢,而师兄也必须死。

“师兄,你去死吧。”窝囊废和尚用只有麻子脸和尚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随即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疯狂地朝麻子脸和尚攻去。

麻子脸和尚的武功天赋不及窝囊废师弟,也只有仗着师兄的身份才能欺负师弟,现在真动起手来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师弟手持利刃,他却赤手空拳,而且师弟已经疯了,再打下去他必死无疑。

“我认输!我认输!” 麻子脸和尚大喊。

裁判问道:“你确定要认输吗?”

麻子脸和尚怒火中烧:“你耳朵聋了,我说我认……啊!”

输字尚未说出口,短剑插入喉间,麻子脸和尚不受控制地张大嘴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少山寺的了尘方丈没想到素日里最乖巧的小师弟竟会对他的师兄痛下杀手,他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窝囊废师弟拔出短剑,登时血流如注,鲜血染红比武台。

“少山寺子觉胜。”裁判冷冷道。

窝囊废师弟握着满是鲜血的短剑呆愣地坐在麻子脸和尚的旁边,他成功杀了师兄,那浓重的恨意随着师兄的鲜血喷涌而出,没了恨意支撑的他不知所措。

少山寺师兄弟自相残杀,这种事情放在寺庙里都是丑闻,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整个武林的人亲眼看见。

了尘方丈拄着禅杖飞身上台,他俯身查看麻子脸和尚,已经断气了。

“子觉,你这是何苦?”了尘方丈发出叹息。

“何苦?”子觉僵硬地转过头,散去的怨恨卷土重来,他对着了尘方丈破口大骂,“你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师兄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你在哪里?”

了尘方丈眉头紧皱,想要呵斥子觉让他闭嘴。

子觉好似没有看见了尘方丈愠怒的面容,他继续说:“你什麽都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把大师兄当男儿养,大师兄只要喊你几声爹,你就能放纵他在寺庙里为所欲为。方丈,你喜欢养男儿的话也可以养我啊,我比大师兄聪明,比大师兄听话,我有哪里比不上他?爹,爹,爹……”

“爹,师兄能做的我也能做,爹,我也想做大师兄,爹……”

木台上满脸沾血的小和尚冲着白发白须的老和尚不停地喊爹,两人身边还有一个不断冒血的尸体,这画面看着诡异极了。

了尘方丈在江湖人眼中一直是德高望重的大师,他在南武林拥有一呼百应的地位,然而窝囊废和尚的几句话将他不染尘埃的高僧形象直接摧毁。

“胡说八道!”了尘方丈盯着子觉光秃秃的脑袋,他抬起手一掌拍下。

“爹——”子觉的声音戛然而止,抱着了尘方丈大腿的手渐渐松开,瞪着眼睛倒在地上。

窝囊废和尚死不瞑目,了尘方丈站在比武台上,周围嘈杂的议论声钻入耳中,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子觉走火入魔已失了心智,与其疯疯癫癫地活着,不如早登极乐世界。”

麻子脸和尚私下管了尘方丈喊爹的事情不是秘密,寺内师兄弟都知道隐情,只是他们不敢和大师兄以及方丈作对,他们偶尔也会像大师兄讨好方丈一样讨好大师兄。

少山寺内师兄弟众多,但香火钱就那麽些,谁不想过得舒服点。子觉真是太不懂事了,他毁了方丈的名声,若是传了出去少山寺的香火可怎麽办?

一群和尚走上台搬走麻子脸和尚与窝囊废和尚的尸体,他们搬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子觉的头颅被拍碎了,脑浆黏答答地流下来。

“精彩。”听晚对自己点的这出戏很满意,她只算准了这对师兄弟积怨已久,两人同台比试必会杀个你死我活,没想到还能挖出少山寺了尘方丈的丑闻。

北南武林早知武林大会不会太平,却也没人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对他人的不幸和丑态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趣。大街上,只要有一个人出了点差错,哪怕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周围的目光便会如利箭般射来。那些目光中没有同情,有的只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瞬间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仿佛这小小的插曲能为这些人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一抹别样的色彩。

而当了尘方丈的丑闻出现时,就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看台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尘方丈身上,那些目光里满是贪惏和好奇。众人的话语像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剖析着丑闻的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一点可以挖掘的信息。

“斩断三千情丝的和尚为什麽要养男儿,了尘方丈也想找个男儿给他养老送终?”

“他们喊爹是真想养个义男,认个义父,还是有别的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好多男人都好那一口吗?”

“啧,不会吧,了尘方丈那麽大年纪了还有那种欲望?”

“他是出家了不是被阉了,宫里的太监才……”

“怎麽偏偏在武林大会出这种事,让北武林的人看了笑话。”

“了尘方丈可真狠心,一掌拍死了子觉,亏得子觉还喊了他那麽多声爹。”

方才精彩的比试被人忘在脑后,子觉临死前说的话深深地刻在了众人的脑海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少山寺的和尚和众人辩驳起来。

了尘方丈慢慢攥紧拳头,他缓缓看向台下元真派所在的方位。虚道子倒是没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只是他身后那群年轻的男道士们正是碎嘴子的年纪,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时不时看两眼了尘方丈,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虚道子冲了尘方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尽快下来。现在时机正好,北武林的人都被了尘方丈的丑闻吸引了注意力,他现在一声令下,就能让外面的人冲进来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第120章 坑杀

杀人灭口。

了尘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想,他的丑闻绝不能传出去,有损他的名声不说,还会连累少山寺的香火。

他缓缓走下比武台,对着虚道子点了点头。

虚道子见状从袖中掏出旗花点燃,三道绚丽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给山庄外埋伏着的人送去消息。

演武场中听到烟花爆炸声的南武林门派皆收起笑容,暂时将少山寺方丈的丑闻放在脑后,他们取出武器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攻向北武林门派。

演武场瞬间被一片肃杀之气笼罩,喊杀声震天,南武林各个门派冲向与自己距离最近的北武林门派。

少山寺方丈了尘,元真派男掌门虚道子,丐帮新任男帮主王义作为南武林三大男高手,三人直奔明笑天而去。

冯争回到看台守在应无双和听晚身边,面对喊打喊杀的南武林门派,北武林门派从容不迫地坐在看台上。

南武林各大门派见北武林众人如此淡定,还以为她们被自己吓傻了,一时间士气大涨,气势汹涌地杀向北武林众人。

“三。”

“二。”

骆兰英站在角落里,手中握着一根木杆,眼看南武林众人已经全部离开看台,她拉动木杆。

“一。”

机关开启,演武场上地面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在地面上狂奔的南武林众人毫无准备地落入坑中,被坑底的尖刺扎穿了身体。

偌大的演武场只有处在边缘位置的看台和位于中心的五个比武台矗立在地面上,剩下的地面全部塌陷。

南武林门派的数百位男徒落入坑中,机灵点的男人在落地之前找了替死鬼,踩在同伴的尸体上以免自己被尖刺扎穿。

“明笑天,你召开武林大会,美其名曰让我们放下门派纷争、江湖恩怨,心无旁骛地切磋武艺。然而你却提前在演武场布下机关想置我们于死地,你好狠螙的心肠。”虚道子指着明笑天的鼻子骂道。

明笑天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不屑与将死之人解释,她拔出破星剑与三人交起手来。

演武场中的深坑只有两丈深,不少掉入坑中的男人可以踩在同门的身体上使用轻功飞上来。梁丘天谕掷出一根螙针扎在第一个跳出来的男人身上,螙性发作极快,那人还未爬上看台就又掉了下去。

银光一闪,数十枚暗器从陈玄手中飞出,又有十几人掉回坑里。眼看十几个男人飞上去又掉下来,剩下的男人不得不另想办法上去。

应无双站起来抬起手臂,正好用这些活靶子来练练梅花袖箭。

深坑内人人自危,南武林男徒们明知他们只需团结起来,搭起一座人桥就能让其余人上到看台或是比武台上去,但是谁愿意去做那个被尖刺扎穿的人桥?

下有尖刺,上有暗器,他们无路可逃,只能夹在中间艰难地抵挡北武林众人射来的暗器。

有一个功夫不错的男徒凭借轻功躲开了暗器攻击,成功落在比武台上。他刚在台上站稳,忽然脖子一凉,冰凉的蛇信子似乎就在耳边,嘶嘶声吓得他浑身发麻。

魔头的笑声伴着动人的琴音传遍演武场,梁丘天谕打开竹篓,密密麻麻的红色飞虫飞出来,她语气欢快:“孩子们,玩去吧。”

红色飞虫聚在一起时还能用肉眼看见,一旦散开,众人难以观察虫子的踪迹,都疑神疑鬼地看着周围,生怕自己被梁丘天谕的螙虫咬到。

“捂住耳朵,别听。”看台上百花谢提醒同台的冯争、应无双等人封闭听觉。

琴魔参商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琴音起初如潺潺流水,柔和轻缓的琴音起初并未引起众人注意。北武林众人瞧见弹琴之人是参商,当即捂住耳朵不敢细听琴音。

冯争从未见过用琴杀人的招数,她没有捂住耳朵,而是细听这琴音有何特殊之处。琴音动听悦耳,令人心生愉悦,冯争觉得自己的呼吸心跳都慢了下来,心底是难以言喻的平静。

参商拨动琴弦的速度加快,琴音陡然一转,和缓的音调变得尖锐猛烈。这突然的转变让冯争的心脏猛地一跳,尖锐的琴音化作无形的利刃刺入她的体内,好像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搅个粉碎。

“收起内力,慢慢呼气。”一双温热的手覆在自己的耳朵上,百花谢教她如何抵御琴音的影响。

冯争按照百花谢说的做,渐渐地,她听不到琴音了,体内暴动的内力也逐渐平息下来。

处在深坑里的南武林众人可没有冯争这麽好的待遇,没来得及捂住耳朵的人都痛苦地捂住脑袋,额头青筋暴起,他们体内顺畅流转的内力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被琴音搅起的风暴冲击得粉碎。有的甚至口吐鲜血,开始不受控制地伤害自己。

螙虫漫天飞舞,梁丘天谕嬉笑着在五个比武台上来回穿梭,杀人于无形的琴声不绝于耳……

演武场已然变成残酷的生死战场。

丐帮的新任男帮主王义武功一般,他手中象征丐帮帮主的铜棍是从死人手里抢来的。因此在和虚道子、了尘方丈围攻明笑天的时候,他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后面,不敢正面应对明笑天。

虚道子注意到身后深坑里的惨状,心想埋伏在外面的人怎麽还不进来?该不会是出了什麽事吧?

他瞥了眼只会鬼鬼祟祟躲着偷袭的王义,随即和了尘方丈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后退并将王义推向明笑天。趁着明笑天被王义缠住的功夫,两人想要离开演武场去外面一探究竟。

“两位这麽急是要去哪?”

长鞭从脸前划过,两人连忙停下脚步,紫衣客手持九节鞭挡在他们面前。

五螙门掌门颜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幽幽道:“数日前你们在桐昌坨伤我门徒,今日我便在全州活埋了你们的门徒。”

“你敢!”虚道子双目一瞪,怒喝道。

回答虚道子的是一声惨叫,丐帮男帮主王义胸口中剑,明笑天将尸体还给虚道子和了尘方丈。虚道子厌恶地侧身躲避,尸体直接摔进坑中。

明笑天、紫衣客以及颜尔三人围住虚道子和了尘方丈,明笑天冷声道:“忘了告诉你们,孟婆也来了武林大会,她是来送你们下地府的。”

虚道子恍然大悟,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惊惶,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向四周扫视而去。只见那屋顶之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数十道黑影,如同暗夜中的鬼魅一般。

那些黑影正是无常会的杀手,她们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此刻,虚道子心中一凉,他清楚地意识到,埋伏在山庄外面的己方之人,已然被这些杀手屠戮殆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虚道子在心中暗自思忖。

只要能活着回到元真派,凭借门派的力量,他就还有机会,还能带着南武林的势力卷土重来,一雪今日之耻。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是万万敌不过眼前这如狼似虎的三人的,退意在他心中滋生。

而另一边的了尘方丈,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在他看来,如今这看似绝境的情况,实则正合他意。

南武林中那些知晓他丑闻的人都在此处,只要他们都死在这里,那麽他的秘密就将永远被掩埋。至于北武林的人,即便她们说出自己的丑闻,又有谁会相信呢?世人只会觉得她们是在恶意污蔑少山寺的高僧。

只要他能平安回到少山寺,他依旧会是那个受人敬仰、德高望重的高僧,依旧能享受众人的尊崇。

就这样,两人心思各异。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却像是有了某种默契一般,竟不约而同地朝着彼此出手。他们都意图让对方去拖住敌人,从而为自己创造出一线生机,好趁机逃离这必死之局。

虚道子和了尘方丈自相残杀,紫衣客顺势挥动九节鞭将两人送入深坑。

两人习武数十年,武功内力皆属上乘,在触碰到尖刺之前拽住身边男门徒的身子当落脚地。他们抬起头正欲飞身上去,脚下的土地开始震颤,耀眼的日光被黑暗遮盖,泥土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她们竟真的要将他们活埋!

惨叫声震天动地,又在顷刻间被大地吞噬。

演武场恢复平静,空了大半的看台好似从未有人来过。

“我还没玩够呢。”梁丘天谕跳下比武台,在地面上踩了两脚将泥土压实。

她招了招手,在空中飞舞的螙虫乖乖回到竹篓里。

应无双望着平静的地面,北武林这一战赢得毫不费力。

明笑天精心策划,广发英雌帖,于全州大张旗鼓地召开武林大会。她以武林中人人觊觎的归藏真经和象征至高权力的盟主令为诱饵,光明正大地设下圈套,等着南武林各门派自投罗网。

南武林各门派既想夺回全州,也惦记着归藏真经和盟主令。所以,即便他们知道这场盛大的武林大会是一个凶险万分的陷阱,却依然如飞蛾扑火般,甘愿冒险闯入。

自以为是“不入虎xue,焉得虎子”的英勇之举,却不知是一盲引众盲,相将入火坑。

戴着恶鬼面具的青年大摇大摆地来到明笑天身边,朝明笑天伸出手。不等明笑天说话,骆兰英取来一块玉牌交给恶鬼青年。

“前辈可凭此玉牌前往长乐坊取钱。”

咸沭收起玉牌转身离开,屋顶上极具压迫力的重重黑影也跟着消失不见。

演武场下埋着数百具尸体,山庄外的尸体也被无常会的杀手清理干净。

明笑天心中畅快不已,她原本盘算着此次召开武林大会,能解决几个南武林小门派便算是有所收获了,没想到虚道子和了尘方丈竟敢带着三大门派亲赴武林大会。

南武林经此一役,必定元气大伤。剩下的那些不入流的门派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宛如风中残烛,不足为惧。

明笑天站在高台上负手而立,一统江湖的宏伟夙愿,似乎已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仿佛只需她轻轻一伸手,便能将整个江湖纳入囊中。

她对着众人朗声道:“四海之内皆姊妹,今日你我齐聚衢清山庄,共襄武林大会之盛举。此番大会只为让年轻一辈切磋武艺、交流心得。望各位年轻豪杰能在此大展身手,尽显英雌本色。”

“比武台上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赢得此次大会魁首之人,可有两种选择。其一,可得归藏真经;其二,放弃归藏真经,接连挑战六大掌门,若能战而胜之,便可得到盟主令号令天下群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