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不急了,连忙开口道:
“殿下何不看看,他贾培元怀中之人是谁?”
“何人?”萧淮洵脚步微微一滞,心中倒是真的起了一丝好奇,到底的何模样的人能勾住贾敬。
“不过是个会唱戏的小戏子。”贾敬另一手随意转动着手中的折扇,语气随意,“齐王殿下若是喜欢,改日送两个干净的到你府上。”
萧淮洵没说话,李玉衡率先开了口,声音陡然拔高:
“贾培元你可是心虚!”
“为何不敢露出他的脸来!”
贾敬不悦地拧起眉,他怀中之人也随着李玉衡的话猛地瑟缩。
半截素白手腕从袖中滑出,衬得腕子上的那一串红麝珠煞是惹眼,也让萧淮洵瞳孔微缩。
那串红麝珠手串分明是……
“你怀中是何人!”萧淮洵盯着贾敬怀中那抹颤抖的素白手腕。
萧淮洵忽如其来的质询,让贾敬眼眸一沉。
李玉衡一直注意着萧淮洵,见他变了脸色,跟着叫嚣着:“对啊,贾培元你敢不敢给齐王殿下看看你怀中之人的脸!”
“啪!”
贾敬手中折扇一挑,直接将桌案上的茶杯掀飞,白瓷碎片掺杂着茶水溅了李玉衡一身。
“贾培元!你别欺人太甚!”
贾敬连正眼都没给李玉衡一个,“这里轮得到你来狗吠?”
李玉衡忍受着身上灼热湿漉的难受,眼神阴鸷晦涩,嘴上却说着,
“齐王殿下,他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萧淮洵脸色难看,死死盯着那红麝珠手串,低吼道:
“贾培元,他到底是谁!”
“呵。”贾敬偏侧着头,“齐王殿下对我看上的戏子这般感兴趣?”
“原来,你也好这一口啊。”贾敬似笑非笑,说出的话意味深长。
“你给本王抬起头来!”这句话是萧淮洵对贾敬怀中之人的命令,他已经无暇应对贾敬刚才的那句话。
“齐王殿下既然要看,那便看个清楚!”
贾敬扇柄挑起那人的下巴,稍稍一转,就将人的脸露在了众人面前。
“果然是……”
李玉衡早就酝酿在口边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中,根本吐不出之后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加油][加油]
第98章
“果然是谁?”贾敬明知故问。
萧淮洵拧眉看着那张脸, 没说话。
王大人先是一愣,随后暗自松了口气,露出一丝了然, 看向贾敬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忌惮。
唯有李玉衡目眦欲裂。
“怎么可能……”
那张脸,此时李玉衡看得真切,侧脸确实与青老板极为相似, 可当看见正脸时, 尤其是那低眉顺眼的姿态, 与崇雅堂的青老板差上了许多。
贾敬将几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吗, 手执着扇骨轻轻在那人脸上摩挲,“齐王殿下,这位也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他说着, 扇骨缓缓下移, 移到了那处不明显的喉结处,声音不疾不徐,“他叫水月,嗓子可甜了。”
“齐王殿下现在看了, 可还满意?”
贾敬眼神在萧淮洵和李玉衡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李玉衡身上, “还是说, 你以为他是谁?”
此话一出, 萧淮洵的目光也跟着落在李玉衡身上, 此时也回过味来, 方才李玉衡那一串的刻意引导。
“你觉得他是谁?”萧淮洵同样问李玉衡。
李玉衡面如金纸, 腿都在发软, 声音颤抖, “下官以为、以为……”
他如今根本不敢说出青老板的名字。
“王常。”萧淮洵打断李玉衡的话, 转头看向王大人,使了个眼色,“将人带走。”
“是,殿下。”王大人直接扯过李玉衡,不容他挣脱。
李玉衡被拖出去的那一刻,才注意到贾敬清明一片的眼眸,神情冷然,哪里有他下药后该有的症状。
他完了。
他被贾敬耍了。
“下官冤枉啊!下官……唔唔唔……”
出了门,王大人直接让外面守着的小厮,将李玉衡的嘴堵上了。
“齐王殿下不走?”贾敬稍稍挑眉。
萧淮洵朝水月抬了抬下巴,“你喜欢这样的?”
贾敬无所谓哼了声。
萧淮洵看着那张一眼瞧去和青老板相似的脸,眼眸暗了暗,目光下移,落在那腕子上挂着的红麝珠手串,
“本王送予青儿的手串,为何在你的手腕上?”
“那手串是水青赠与月儿的。”
萧淮洵闻言一个转身,就见青老板从门外走了进来。
青老板走到萧淮洵身边,瞥了眼水月手腕上的红麝珠手串,缓缓道:“殿下,月儿是我认得弟弟,当日是他生辰,水青见他喜欢这手串,便私自做主送予了他。”
“殿下不会怪水青吧?”
青老板故作为难地看着萧淮洵,眉头微微蹙着,显得有些委屈。
萧淮洵连忙哄道:“既然是送给青儿的,自然是随便青儿支配。”
青老板这才浅浅一笑,“谢殿□□谅。”
萧淮洵见那清隽脸上的笑颜,不禁晃了晃眼,回过神来后,萧淮洵还是不忘问了句,
“青儿瞧瞧,这位贾二爷可喜欢听你的戏呢。”
贾敬执着扇骨的手稍稍紧了紧,可没人在萧淮洵面前说过,他喜欢听青老板的戏。
萧淮洵这一番话,是在试探。
试探他和青老板之间的关系,萧淮洵在怀疑他们。
青老板顺势看过来,只一眼就转回了脸,面色如常对萧淮洵道:“殿下,这全京城爱听我唱戏的可不少,这可记不得。”
贾敬暗自松了松手,心中也感叹一声,拥有一个聪明的盟友,真舒坦。
萧淮洵的这一番问话,看似随意一问,实则里面埋了坑。
无论青老板是认了他的话,还是否了他的话,他心中的疑窦都不会消除。
反而青老板表现的不在意,不记得,才能让萧淮洵放心。
青老板朝贾敬和水月这处看去,手牵起萧淮洵的袖子,晃了晃,“殿下怎么还在此,别耽误了这位贾二爷和月儿的好事了。”
他说着,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些哑意,“今夜唱了好几处,水青嗓子还有些哑呢。”
青老板难得在萧淮洵面前这般示弱,萧淮洵根本拒绝不了,直接揽着青老板的肩就出了门,也未跟贾敬说上一句。
贾敬也不在意。
在萧淮洵和青老板出去的那一刻,贾敬就伸手推开了水月。
“此次谢过,贾某定有重谢。”
水月掩住心底的怅然若失和失落,牵起嘴角,“能帮到二爷和师兄,是水月的荣幸。”
“师兄对水月,向来就好。”
贾敬端详着水月的脸,“其实,你与青老板长得并非那般相像。”
水月微微愣怔。
贾敬又道:“你们只是身量上相似,唱戏时装扮上有那么几分相似,可那戏子装扮本就浓。”
“但看起来,你们并不像。”
水月眼眸颤颤,微微垂下头,“水月确实比不上师兄。”
贾敬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们各有千秋。”
“你也不必刻意学他,你的嗓音也很有特点。”
水月听了这话,下意识抬眼,便对上贾敬认真的眼眸。
他慌乱的错开眼,嘴唇蠕动,却没有说什么。
贾敬见水月如此,想到一个猜测,“可是你们崇雅堂的班主,让你这样的?”
水月诧异,“二爷知道?”
贾敬:“猜的。”
“崇雅堂打着青老板这个名号,倒是找了一堆与他相似的。”
“原来,是故意的。”
水月抿了抿唇,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师兄是崇雅堂的台柱子,班主说,能像他几分,是我们的福气,也更好出头些。”
对于水月说的这番话,贾敬便没再接话,也没有驳回。
他相信崇雅堂班主这番话,到底会怎么样,水月自己心中有数。
贾敬谢过水月,今夜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便不愿多留。
这春风楼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李玉衡的那杯酒,虽然被他后来倒了,可那东西,这春风楼多的是,保不齐一个没注意,就中招了。
贾敬走前对水月留了句,
“这次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寻我。”
水月目光怔怔地看着贾敬离开,不知看了多久,才收回目光,喃喃出声,像是在提醒着他自己,
“这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贾敬这边出了门,拐角处,阿禄猫着身子躲在那里,见贾敬走近,四周看了看,脚步迅速跟在贾敬身后。
“二爷。”
贾敬:“李玉衡被王大人带到哪里去了?”
阿禄:“二爷,小的一直跟着他们,那王大人本想将李玉衡带出城去,谁知刚出了春风楼,就来了一架马车,不知道和王大人说了什么,王大就将李玉衡给了出去。”
“小的离得太远没听清。”
贾敬颔首,“无妨,大抵是李玉衡背后的主子,来捞他了。”
“二爷,您真厉害,这都知道。”阿禄挠了挠头,“小的还以为这位李主事早投奔了齐王殿下。”
“那他会是谁的人?”
贾敬浅浅勾起一抹笑,“不需要管他是谁的人,他只要不是萧淮洵的人,就够了。”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刚刚让你传出去的消息,你传出去了吗?”
“小的一切都听您的吩咐,都安排妥当了,这时候春风楼应该大多数人都知晓了。”阿禄连忙点头。
阿禄汇报完,脸上却爬上一丝顾虑,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二爷,您就算想传齐王殿下的传闻,也可以不用牵扯到自身啊。”
“眼下春风楼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您跟齐王为了争一个小戏子闹得不愉快,明日天亮前可能就要传遍全京了。”
“这惹了一身骚,何必呢……”
阿禄碎碎念着,贾敬直接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我都没犯愁,你倒是先愁起来了。”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阿禄这才听了话,为贾敬引路下楼。
“二爷,您慢点。”
如今夜已经深了,就算春风楼点了灯,可视线终究比不得白日。
贾敬就算避开了李玉衡那杯下了药的酒,可其余的酒却没少喝。
方才设局,贾敬还能打起十万分精神应对,如今事情解决,一松懈,勉强压下去的醉意就慢慢浮现,眼前有些花。
贾敬扶着楼梯木扶手,眼睑微垂,看着一排排楼梯,思绪开始飘忽。
刚刚阿禄询问他的事情,贾敬确实也都考虑的差不多。如今他大哥贾敷不在京中,事情闹开,也顶多是传到他嫂子史云棠那里。
而他这个计划,早已经想好,也跟史云棠提过,只不过那次,史云棠并未同意。
但贾敬自觉这次先斩后奏,有先前那次的提议,史云棠应当会有准备。
而西府那头二叔贾代善那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且不说东西两府,东府为尊,贾代善本就不怎么插手东府的事务。
就说贾敬的父亲贾代化虽然已经去世,可到底还有大哥贾敷在这儿,他如今还是贾家的族长。
贾敬有什么事情,贾敷会来处理,挨不着贾代善什么事。
唯一让贾敬头疼的,是萧淮川那里。
一想到明天萧淮川就能知道他今日在春风楼的“丰功伟绩”,贾敬的后颈当即炸开一层冷汗,皂靴在桐油木阶梯上打了个滑,当即天旋地转,向前栽了下去。
“二爷小心!”
就在贾敬以为自己要滚下楼的那一刻,劲瘦腰身被一道臂弯用力箍住。鼻尖瞬间漫开一阵清冷松香。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贾敬下意识仰头看去,就撞进了那双映着灯笼烛火的漆黑凤眸。
“淮哥……”
贾敬喉头滚了滚,翻涌的酒气直往上涌,头晕的更厉害了。
他这是醉了?
怎么在春风楼看见了萧淮川?
萧淮川揽着贾敬腰部的手臂一个用力,就将人从木梯上带了下来,凌空之感,让贾敬下意识用手抓住萧淮川的肩膀。
“太、太子殿下,二爷让小的……”
一旁的阿禄伸着手准备接过自家主子,却被萧淮川冷冷斜了一眼,“去一旁守着去。”
萧淮川将人抵在楼梯旁的暗处,不仔细看,无人能注意到这处角落。
待贾敬脚踩到实处,都还是恍惚状,目光呆呆地望着眼前之人。
萧淮川同样看着贾敬,忽然他一个低头,薄唇几乎擦过贾敬的耳垂:
“贾二爷在此处玩的可尽兴?”
萧淮川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贾敬的雪白颈侧上。
贾敬忍不住地浑身一颤,不由得朝一旁偏过头去。
听着萧淮川的称呼,贾敬就知道,萧淮川多半是气他在春风楼,故意揶揄自己。
他装作没听见,没回答。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臀部,脑中回忆着,上次他惹萧淮川生气,被打屁股是什么时候。
时间太过久远,贾敬已经想不起来了。
萧淮川垂下眼睑,黑瞳望着贾敬那段泛着微微薄红的脖颈,眼眸愈发深沉。
忽的,萧淮川好似看到了什么,一只手绕过,稍稍剥下贾敬脖颈后的衣领,入眼的便是白色中衣领上沾染的红色胭脂。
萧淮川眼眸一凛,将贾敬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寸寸扫过,最后落在贾敬那微微张开的唇上,是极其自然的樱粉色。
在确认只有衣领那一处沾染了胭脂,萧淮川脸色稍霁。
可即便如此,那胭脂就算不是印在贾敬的身上,只印在了衣领上,萧淮川依旧觉得那红色胭脂扎眼的很,宛如腊月寒天的冰锥,刺入了他的眼,扎进了他的心。
生疼。
萧淮川揽着贾敬腰部的手臂再次紧了几分,眼底翻涌这复杂难明的情愫。
夜风从门口吹进,将红灯笼吹得摇摇晃晃,斑驳的灯笼光影照在萧淮川的脸上,明明灭灭。
萧淮川贴到贾敬耳垂边,声音较平日里低醇了许多,
“贾二爷怎么不说话?嗯?”
萧淮川的尾音就贴在贾敬的耳边,震得贾敬的耳垂瞬间火热一片,又红又烫,酒水沉淀下的醉意混着心虚在胃里翻搅,令贾敬浑身难受。
他挣扎着要起身,可腰身被萧淮川稳稳箍着。
贾敬扭动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萧淮川松开手臂。
“淮哥,我错了……”贾敬讷讷,不敢看萧淮川的脸色。
而他先前抓着萧淮川肩膀的手此时正紧紧攥着,将萧淮川的衣服抓出了一片片褶皱,也不曾发现。
“呵。”萧淮川轻笑了一声。
紧接着他就绷紧了脸色,嘴里吐出一连串的嘲讽,“贾二爷如今是越发能耐了。”
“连春风楼都敢来了。”
贾敬眨了眨眼睛,那双掺着醉意的桃花眼如今在灯笼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朦胧水润,“淮哥在说什么?”
“嘶。”贾敬摇晃着头,阖了阖眼睛,倒吸一口气,脸上透露着难受之色,嘟囔着,“淮哥,我头晕……”
瞧着就很是委屈。
“头晕?”
萧淮川轻声重复着,刚刚撩起贾敬衣领的手指,重重碾过那片刺目的眼中红痕,手指搁着浅薄的布料抵在贾敬的后颈处,满意地感受到怀中之人猛地战栗一颤。
“不要……”
贾敬感受着后颈处的温热挤压感,脊背瞬间绷紧,像是被人捏住后颈皮的小猫,一动也不敢动。
萧淮川见他这可怜模样,不仅没有想要放过贾敬,反而是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占有欲激了出来。
他扯了扯嘴角,依旧不愿意放过贾敬,他压着嗓音,轻声在贾敬耳边说道:
“阿元,你当真就那么喜欢那个小戏子?”
“啪!”
随着萧淮川的话音落下,旁边红灯笼里的烛火突然爆了一个灯花,贾敬的身子跟着一颤。
他颤颤抬起眼皮,烛火下萧淮川的脸庞瞬间亮得吓人。
贾敬喉结滚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地揪起萧淮川肩处的衣服。
萧淮川居然知道了!
“淮哥……”
贾敬脑中一片乱麻,他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头下意识地就往萧淮川的怀里钻去,埋着脸不去看萧淮川。
仿佛他不看着萧淮川,就能当没听见,或者事情没发生一般。
萧淮川垂眸看着自己怀里,被贾敬这幅掩耳盗铃的模样给气笑了。
“阿元。”萧淮川唤了贾敬一声。
贾敬的脸埋在萧淮川怀里,鼻尖蹭在了萧淮川的襟前,饮酒后呼出的气息灼热,喷洒在萧淮川的衣襟处,透过薄绸。
“淮哥,难受,我们回……唔……”
贾敬说出话的尾音被腰部突然加重的力道掐断,闷哼出声。
腰被萧淮川的大掌紧紧扣着,热量远远不断传到贾敬的腰侧,灼热带着磨人的痒意。
“……茶房仗义初相见,宝弓为媒定良缘。”
“海枯石烂情不变,天涯海角也待你回还……”
楼上远处传来续续断断的唱词,情爱之词听得萧淮川心烦意乱。
想起理国公家那位柳大姑娘跟着戏子跑了,眼下连阿元都迷恋起戏子,萧淮川的眼底就晦涩一片。
今日贺临渊约了他在天珍阁相谈,一切还算顺利。
可谁知道,他出了天珍阁,就听闻贾敬来了春风阁,还为了一个小戏子和萧淮洵起了争执,弄得人尽皆知。
萧淮川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紧接着就怕贾敬对上萧淮洵吃了亏,也担心贾敬在这里被人下了套。
他马不停蹄地朝春风楼赶来,可他看到了什么?
萧淮川一想到自己从小望着长大的青年,沾染上他人的痕迹,心中就忍不住起了暴虐之心。
“阿元,你喜欢那个戏子什么?”萧淮川垂首,轻语。
他的阿元怎么可以喜欢上一个戏子?
贾敬的指尖骤然蜷缩起来,萧淮川的语气看似平淡,却让贾敬莫名胆颤。
萧淮川一只手紧扣着贾敬的腰,一只手捏住贾敬的下巴,将贾敬埋在他胸前的脸抬起。
“阿元,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
贾敬紧抿着唇,这样的萧淮川让贾敬感到陌生。
他心虚不敢与其对视,只好垂着眼睛。
就见萧淮川那只手腕上坠着那颗砂金珠子手串,手背青筋暴起,分明是怒极了。
可贾敬却未感受到痛。
萧淮川自然看出了贾敬的躲避,心猛地一蛰。
是怕说了,他会找那个小戏子的麻烦吗?
就那么喜欢他吗?
既然能喜欢上那个小戏子,怎么就不可以……
萧淮川忽然松开了抬着贾敬下巴的手,手腕一个绕后,指尖随着贾敬丝滑柔顺的长发滑下,落到脖颈处,一路向下顺着脊背游走。
贾敬打着颤,眼底水光一片,他死死咬着唇,不愿自己发出一声羞人的声音。
“唔……”
可终究是泄露出一声低吟。
萧淮川听着浑身血液都烧了起来,眼眸不知是不是因为红灯笼的缘故,透着红意,显得炽热疯狂。
他平日眼底的冷静自持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元,你怎么可以喜欢他呢?”
贾敬直觉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能在此半途而废。
他以身入局,放出假消息,他和萧淮洵为了一个戏子起了冲突,就是让大家知道,萧淮洵喜好小戏子一事。
不管这件事会不会被萧淮洵压下,只要透出风来,贾敬便达到了目的。
贾敬相信,天丰帝想要知道,一定会知道的。
天丰帝不会允许一个好男风的皇子作储君。
而有李玉衡先前的布局,萧淮洵就算想要找到源头,也只会怀疑李玉衡,以及他背后之人。
若是贾敬没猜错,李玉衡背后之人,应当是梁王萧淮泽。
上辈子,梁王萧淮泽应当是拿捏了萧淮洵好男风一事,让萧淮洵助他夺嫡登位。
那么,贾敬就要让他们率先有了嫌隙。
萧淮洵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被萧淮泽捅破,就算萧淮泽再加以威逼利诱,贾敬相信,萧淮洵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心甘情愿地辅佐萧淮泽了。
鱼儿已经上钩了,但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淮哥身上……真香……”
贾敬仰起脸,醉眼蒙眬地望着萧淮川。
萧淮川眯起眼,判断贾敬是否真的醉了。
贾敬弯着唇,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颜,很快,他注意到萧淮川肩上那处衣服的数条褶皱。
“诶……”
“一、二……足足九道纹路,这可是我抓的?”
贾敬歪了歪头,一只手反指着自己,醉意懵懂。
萧淮川看了好久,不免气极反笑。
“可不就是你这只狸奴抓的?”
贾敬好似也听不出萧淮川的挖苦,笑眯起了眼。
萧淮川看着怀中之人,弯弯桃花眼,眼尾洇着桃红色,醉憨之态尽显。
贾敬是萧淮川一手带大,萧淮川怎么看不出贾敬是在装醉?
这混账东西分明醒着,偏要拿这副情态作幌子。
“既然醉了,淮哥就带你回去。”
萧淮川一个横抱,将贾敬一把抱起。
贾敬眯晃着眼,醉意终究是涌了上来。
他望着头顶上乱晃的大红灯笼,里头偶尔爆出的灯花像是漫天星子,簌簌而落。
贾敬窝在萧淮川的怀中,闻着他安心熟悉的清冷松香,缓缓闭上了眼。
萧淮川抱着贾敬,斜了阿禄一眼,“你回宁国府禀告一声,今晚他歇在孤这里。”
说完萧淮川就进了马车,外头驾车的正是小德子。
“小德子,去别庄。”
马车瞬间离去,阿禄傻眼,他那么大一个主子,就这边被太子殿下带走了?
可他又能如何呢?只能听从太子殿下的话,回宁国府报信了。
毕竟他家二爷和太子殿下在一起,是最安全不过了。
·
贾敬是真的睡了过去,直到萧淮川再次抱着他下了马车,走路摇晃时,他才微微转醒。
不过,贾敬也只是悄悄微眯着眼,没敢真的醒来。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萧淮川。
因着刚刚睡过一觉的缘故,贾敬此时的脑子异常清醒。
他也忆起了萧淮川刚刚的不寻常。
贾敬能感觉出,萧淮川是生气了。
起初,贾敬是以为萧淮川是因为他去了春风楼,更是知晓了他放出去的那个假消息,为了一个小戏子跟萧淮洵起了争执,这才气恼。
可刚刚贾敬静下心来,立刻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萧淮川的眼神……
贾敬缩在袖子的手微微蜷着,心却是控制不住地跳快了一些,他心虚又紧张,将自己蜷缩地更加厉害了几分。
“难受?”
萧淮川见贾敬不断蜷缩,只当他酒喝多了难受,轻声询问。
贾敬闭着眼,不答,可眉头却已经拧在了一起。
萧淮川抱着贾敬脚步又快了几分。
到了床榻前,萧淮川小心将贾敬放下。
萧淮川望着贾敬里面穿的那件白色中衣,就想起后颈处的那抹胭脂红,眼底是嫌弃,是厌恶,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小德子,去那套干净的里衣来。”
很快,小德子就拿来了一套干净的里衣,随后就端来了一盆热水。
“殿下,奴婢伺候……”小德子试探开口。
“你先下去吧,在门口守着。”
小德子话未说完,就被萧淮川打断,他从小德子手上接过帕子。
“是,奴婢晓得了。”
小德子目光悄悄瞟了眼床榻上的贾二爷,知晓自家殿下要亲自来,立刻退了出去,蹲在门口守门。
萧淮川将帕子浸水,拧干,先是将贾敬的脸慢慢擦干净。
帕子顺着贾敬酡红的脸颊而下,滚烫的脖颈,莹白的锁骨……
萧淮川手执着帕子,悬在了贾敬半开的胸襟处,露出的肌肤在烛光下宛如色泽透亮的珍珠,萧淮川手微微发颤。
他的目光移动,落在一旁刚刚小德子送来的那套干净中衣上,眼眸沉沉。
很快,萧淮川不再纠结。
他将帕子放入铜盆中,帕子跌进水中溅起涟漪。
萧淮川伸出手,撩开贾敬半敞着的衣襟。
他没注意到,指腹下的那处肌肤突然紧绷,贾敬闭着的睫羽更是颤得如蝴蝶扇动的蝶翼。
萧淮川小心将贾敬身上脏了的中衣脱下,他嫌那处胭脂着实碍眼。
他不仅要将这中衣脱了,还要将这衣服烧的一干二净。
“嘶……”
贾敬倒抽一口气,萧淮川惊得收回了手。
目光紧紧盯着贾敬沉睡的面容。
贾敬依旧闭着眼,未曾醒来,只是他好似不适,皱着一张脸。
萧淮川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贾敬脖颈处挂着的那块玉牌还未取下,因着刚刚脱衣服,就算是暖玉的玉牌直接贴上皮肤,也难免会不适。
他自然也认出,这玉牌是他送予贾敬的那块。
萧淮川修长的手指,灵活轻巧地解开玉牌的绳子,将玉牌放置一旁。
玉牌拿走,面前的一大片白让萧淮川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的呼吸不禁急促了几分,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手指轻轻拨开贾敬散开的黑发。
萧淮川深呼吸一口气,垂下眼眸,为贾敬换着干净中衣。
在萧淮川垂眸换衣服的时候,他不知道,贾敬曾微微睁开眼,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呼……”
为贾敬换好衣裳后,萧淮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额头此时已经起了一层细汗。
萧淮川在贾敬床榻旁坐下,就这么静静望着贾敬,看着看着,视线就落在了贾敬那樱粉的唇上。
又想起那胭脂红。
萧淮川知道,贾敬的身上并未有什么胭脂,唇上更是未曾沾染半分。
可他心中一想起贾敬为了那小戏子,不惜与萧淮洵起争执,萧淮川的心就不免泛酸。
嫉妒更是在心中翻涌,将他的心搅得又疼又涩。
“阿元……”萧淮川手指轻轻抚摸过贾敬的脸庞,声音涩然,“明明,你以前只护着我的……”
贾敬藏于被子下的手悄然攥紧了被单。
“上次你问我,你第一次来宫里,怎么和萧淮洵打架。”
“你不记得了,我也说不记得了。”
“可是……”萧淮川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追忆的笑意,“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那是你为了护着我,才和萧淮洵打了架。”
贾敬闭着眼,眼皮微微抖动。
随着萧淮川的话,贾敬也终于想起了这时隔两辈子的遥远记忆,唇角也微不可察的扬起。
“然而如今,你也会护着其他人了……”萧淮川喉头发紧,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萧淮川手指滑动,指腹轻轻揉着贾敬的唇瓣。
贾敬强忍着不让自己乱动,心里也已经乱成一团。
萧淮川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个举动真的……太过亲昵了。
“既然可以是他,为什么不能是……”萧淮川的声音有些飘忽。
不能是什么?不能是谁?
贾敬的手紧紧攥着锦被。
萧淮川未尽之言是什么?
贾敬想着,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
下一瞬,一道冰凉柔软贴上了贾敬的唇,稍纵即逝。
可贾敬已经反应过来。
那是萧淮川的唇!
他怎么会吻自己!
贾敬努力让自己闭着眼,不从床上蹦起来。
“阿元,你这个小混蛋。”
萧淮川轻轻捏了一下贾敬的耳垂,直到看见耳垂变得通红发烫,他才满意地收回手。
“上次在天珍阁你亲我那件事,你也是不记得了。”
“只有我记得……”
贾敬紧紧咬着牙,才压下心中的震惊。
天珍阁,他亲了萧淮川?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丝毫没有印象!
那他在亲了萧淮川之后……萧淮川未曾提及。
是因为自己忘了,怕自己尴尬吗?
那么如今呢?
他为何要说这些话,又为什么对自己今日所为,如此震怒。
“阿元,听了这么多,你还不醒吗?”
萧淮川的这句话,仿佛惊雷一般在贾敬耳边炸响。
贾敬抿了抿唇,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对上萧淮川漆黑的凤眸,神色复杂,
“你是何时知道我醒的?”
萧淮川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阿元,你是我带大的。”
贾敬装睡的小把戏,还瞒不过他。
贾敬垂眸看着锦被上的刺绣图案,心也如这丝线一般,纷纷扰扰。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故意说与我听的。”
贾敬这话是肯定。
萧淮川定定看着贾敬,“是。”
贾敬舔了舔唇,似是犹豫,似是害怕,“你刚刚……”
萧淮川:“我如何?”
他故意不说,贾敬偏过头,不去看萧淮川,也不再接着说话。
萧淮川见状,眼眸暗了暗。
就在贾敬要忍不住时,萧淮川忽然开口:
“你去春风楼,招惹萧淮洵,想做什么?”
贾敬刚张嘴,又听萧淮川道:
“你想揭露他豢养小戏子,好男风?”
贾敬见萧淮川点出这件事,诧异转过头,“你知道?”
“你一直都知道!”贾敬又补了一句,这是说萧淮川一直知道萧淮洵的事。
萧淮川没答,却已然默认。
贾敬眼皮跳了跳,他以为萧淮川不知道,却不曾想知道,萧淮川知晓此事。
“你如果只是想要揭露这件事,何必要自己以身犯险?”
萧淮川凝视着贾敬,刚刚在马车上,贾敬睡时,他已经查出了一些东西,大抵弄明白了贾敬的目的。
“真真假假,敌人才容易上钩。”
“那你可知我会担心?”萧淮川语速快了几分,“又何必败坏自己的名声?”
“我不需要你为我委曲求全。”
“名声?”贾敬反问,“委曲求全?”
“不。”贾敬掀了掀眼皮,盯着萧淮川,脑中闪回刚刚萧淮川说的一幕幕,舔了舔干涩的唇,“我不委曲求全。”
“我也不全是为你,我有自己的私心。”
萧淮川一愣,“你是何私心?”
贾敬深吸一口气,直勾勾盯着萧淮川,一字一顿道:
“我喜欢小戏子是假,但我不喜女郎是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加油][加油][加油]怎么样!坦白啦!
注释:茶房仗义初相见,宝弓为媒定良缘。海枯石烂情不变,天涯海角也待你回还。出自《铁弓缘》
第99章
随着贾敬话音的落下, 窗外骤雨倾盆而下,嘈杂的雨声更显得屋内静默一片。
贾敬本想一直盯着萧淮川,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然而仅仅一瞬, 面对那双黑曜深邃的凤眸,贾敬耳根隐隐发烫,眼眸颤颤, 率先错开了视线。
他整个人都紧张地颤抖着, 呼吸不知不觉间轻了几分, 紧紧攥着锦被的手捏的骨节发白, 睫羽上下快速眨着。
萧淮川先前在春风楼与他过分亲近的举动,在发现自己装醉装睡后,又故意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 以及那一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到底是何意?
他们之间的关系,萧淮川怎么可以吻自己呢?
贾敬压抑不住心中的悸动,试探脱口而出。
可话出口,他却又不敢面对萧淮川的回答。
他怕。
心也慌乱如麻。
萧淮川愣了片刻, 试图理解贾敬话中的意思。
不喜女郎……
萧淮川眼皮跳了跳,望着贾敬的眸光晦涩难明, 发干的喉头上下滚了滚, 声音略带沙哑, 唤了贾敬一声:
“阿元。”
贾敬倚在枕上的身子稍稍动了动, 却依旧未抬头, 烛光照着层层床帏帐幔上, 投下重重暗影, 于他要隽秀眉骨间割裂出明暗交界。
看不清神情,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阿元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萧淮川指尖无意识摩挲起腕间坠着的那枚砂金珠子。
锦被上的繁杂云纹在贾敬的掌心中寸寸收紧, 忽的,掌心一松,锦被缓缓展开,留下浅浅褶皱。
“我不喜女郎,有龙阳断袖之癖。”
贾敬的声音很轻,宛如一片雪落在檐上。
萧淮川漆黑眼眸猛地一缩。他伸手落在贾敬的下颌处,稍稍一抬,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阿元所说是实话?”
贾敬也并未抗拒,他微微仰着脸,瞧着很是顺从。
“倘若不是实话,淮哥以为我何故如此说?”
他狭长的眼尾稍稍挑起,先前一直抿着的唇勾起,未等萧淮川回答,反问:
“淮哥不会以为,我为了诱出萧淮洵养戏子好男风之事,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又怕被你知晓这件事心中有负担,这才假言掩饰?”
“萧淮洵他还不配!”贾敬声音轻轻,语气夹杂着轻蔑。
“不过,”贾敬话锋稍稍一转,桃花眼眯起,染着醉意的眼尾红晕一片,似是玩笑,“我在淮哥心中就那么大义吗?”
萧淮川凝视着贾敬,手指抚上贾敬的脸颊,将碎发轻轻拢在贾敬耳后,指尖顺势插入贾敬散落的青丝之中,叹息出声:
“阿元的赤忱之心,我从不怀疑。”
萧淮川从不怀疑阿元对他的那片真心,也真的担心阿元为他做出什么傻事。
贾敬怔忪,他的玩笑话,萧淮川竟然当了真。
萧淮川手指顺着青丝滑落,贴在了贾敬微微发烫的后脖颈,他垂首,气息与贾敬的气息交缠,低声呢喃,
“我只要阿元好好的,那些人,不值得。”
“你……”贾敬喉头哽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气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岂会做出那等傻事。”
“昨日我还批到了弹劾礼部侍郎刘大人的折子,阿元可知为何?”萧淮川深深看了贾敬一眼,忽的插入一个话题。
贾敬微微愣怔,他本就不需要上朝,这两日心思也都放在萧淮洵、王大人修葺东宫一事上,还真不知道,也不明白萧淮川此时提及这事的缘由。
“为何?”
“御史台那帮子御史,弹劾刘大人狎妓。”
大乾明面上是严禁官员狎妓,一开始也会杀鸡儆猴,严惩以儆效尤。可渐渐地,这口子也跟先祖皇帝禁男风一样,逐渐松了,京城无论是秦楼楚馆,还是养小倌的象姑馆,生意络绎不绝。
不说名妓名伶数不胜数,就说王孙公子身边跟着的娈童小厮,都是屡见不鲜之事。
“有些人嘴上读着圣贤书,克己复礼时刻挂在嘴边,私下他们就真的是君子了?”
贾敬冷笑,“刘大人也不知得罪了何人,这样状告他。”
“可圣上对于官员狎妓一事,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除了些流言,又能奈他何?”
贾敬顿开茅塞,“淮哥是怕我沾染上那些流言?”
“那些流言,我不在乎,便不能奈我何。”
萧淮川见贾敬认真向自己保证,示意这些影响不到他,有些无奈,
“我不是怕那些流言中伤你,而是怕你受委屈。”
“阿元本不该因着这些被议论,是我之错。”
无论贾敬如何,都轮不到外人议论,更不能当那些人的饭后谈资。
贾敬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飞快眨动着眼睛,声音讷讷,“我没你想的那般大义,我有自己的私心……”
他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去揭露萧淮洵养戏子一事,可他却毅然决然的用了这个办法。
贾敬也是今日才看清自己的心,或者说,他今日才敢承认。
他心底藏着私心。
那些流言会有什么后果?
大抵如他嫂子史云棠先前所说,好人家的姑娘小姐难恐嫁与他。
可这样的后果,贾敬求之不得,甘之如饴。
而除了这样的后果,贾敬心底还藏着一抹不甘,是主动压抑对萧淮川情意的不甘。
他纵着心中的不甘,借此将自己有龙阳断袖之癖捅破。
说出口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既然已经说了出去,贾敬也并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上一世连上这一世,这些话已然迟了许多年。
只是在他向萧淮川陈情之前,他需要确定一件事。
贾敬定定看着萧淮川如深海般的凤眸,“淮哥是否该给阿元一个解释?”
萧淮川一顿,紧接着轻轻挑眉,故作不懂:“什么解释?”
该解释的有许多,比如知晓贾敬为一个小戏子与萧淮洵发生冲突,萧淮川为何那般愤怒;比如春风楼木梯下,萧淮川那番近乎越界的亲昵;再比如贾敬先前所不知道的天珍阁一吻……
“方才你明知我在装睡,为何亲我?”
贾敬的声音里透露着微不可察的颤意,这是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紧张。
屋内空气微凝,屋外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棂。
亦如贾敬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忽的,贾敬眼前一暗。
是凉风吹进,吹灭了屋内两盏烛灯。
贾敬试图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那人影。
下一瞬,温热气息伴着贾敬熟悉的清冷松香扑面袭来,贾敬呼吸微微一滞。
“阿元想听什么?”
萧淮川放于贾敬后脖颈处的手,稍稍一捏。
酥麻之感瞬间窜上,贾敬下意识仰起头,身子颤颤。
萧淮川的拇指狠狠搓过贾敬的后颈。
“唔……”贾敬唇齿间忍不住溢出一道闷哼声,黑暗中隐着的脸上瞬间染上羞意,他下意识咬紧了唇瓣,将未溢出的声音堵在口中。
“呵。”一声轻笑在贾敬耳边响起,温湿的气息吐在贾敬的耳垂之上,惹来一片痒意。
贾敬偏了偏脑袋,抖着声音,“你做什么?”
“做什么?”萧淮川声音低沉喑哑,“阿元还不知道吧。”
“刚刚就在这里,”萧淮川手指抵住贾敬颈后碾着,“有一抹胭脂红印。”
贾敬闻言,口微微张着,脸上难得有些茫然。
什么胭脂红印?
稍稍一想,贾敬就知是怎么一回事。
水月唱戏虽不扮上全妆,可口脂是涂抹上了,许是与他演戏时,不慎蹭上。
就这想事的功夫,萧淮川见贾敬不语,眼眸眯起,贴着贾敬后颈的指腹顺着脊梁而下,贾敬的身子不由得颤颤,酥麻及痒意瞬间遍布全身,呼吸随即骤乱。
“那胭脂红印,刺眼的很。”
黑暗中,贾敬看不见萧淮川染上占有和妒意的眼眸。
“那、那就是个意外,不小心蹭、蹭上的。”贾敬结巴着解释。
萧淮川向前,下颌抵着贾敬的肩头。
“阿元说不喜女郎,那么是真的对那戏子动了心?”萧淮川低声诉诉,似情人呢喃。
或是喜欢别的人?
王孙公子里,有谁和阿元走得近?
薛阁老的那位孙子,金科状元?还是阿元称兄道弟的那位宋子虚?亦或是……
他越想,眼中妒意就愈发浓郁,心中也更是酸涩,仿佛倒了一老坛的陈醋。
萧淮川偏头间,微露的犬齿就贴着那微微起伏的雪白颈边,仿佛下一瞬就会叼断面前这修长脖颈。
贾敬感觉到脖颈处覆上了一抹微凉,心慌使得他眼眸晃动。
是萧淮川的唇!
轻微的喘息声贴着贾敬的颈侧,贾敬的脖颈此时不受控制地火热一片,更觉那贴着的唇清凉诱惑。
鼻尖萦绕着他抗拒不了的清冷松香。
若是可以,他愿一直沉迷……
“轰隆!”
一声惊雷乍响,屋外雨下得更猛,猎猎凉风吹进,贾敬一个激灵。
贾敬闭了闭眼,稍稳心神,手向后,一把握住萧淮川滑至腰际的手腕,将那只烙得他浑身战栗的大掌带离。
“不,我不喜欢他。”
贾敬声音较先前也定了许多,认真且郑重。
“那你喜欢谁?”萧淮川自己都可能未发现,他言语中的焦急。
贾敬于黑夜中,缓缓勾起了唇。
第100章
该说不说, 萧淮川熟悉贾敬,而贾敬也熟悉萧淮川,旁人难以企及。
只刚刚萧淮川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虽未直白袒露,也足以让贾敬明白其中深意,如愿知晓了萧淮川的心思。
正如贾敬前些日子与史云棠谈及的那般, 萧淮川对他的情谊绝不浅薄。多年相伴, 萧淮川早已习惯了对贾敬好, 点点滴滴, 深入脊髓。
贾敬以为,若是没有什么特殊契机,萧淮川或许会一直不曾察觉。
因此, 他心底的不甘, 才诱发了这次春风楼之事。
萧淮川流露出的失态和紧张,都令贾敬明悟、惊喜。
贾敬紧紧擒着萧淮川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在其腕上轻轻摩挲。黑暗中,贾敬看不清萧淮川的面容, 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刚刚那一举动, 令萧淮川手臂猛地往回缩了一下。
其手腕处的筋骨瞬间变成一张被拉紧的弓弦, 绷得笔直。若不是贾敬紧紧攥着, 萧淮川已然收回了手臂。
原来, 往日里冷静自持、镇定自若的萧淮川也会紧张。
想到这里, 贾敬原本就扬着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许是知道了这个小秘密, 贾敬心中的紧张消散了许多, 又念起方才萧淮川故意撩拨他的事情, 贾敬已然记在了心底。
“我知道淮哥关心我, 先前我与各家贵女小姐相看之时,淮哥就没少给我建议,这次淮哥可是要替我保媒拉纤?”
最后两字的尾音被贾敬拉的极长,那语调听着很是戏谑调侃。
贾敬也是故意提起先前萧淮川为他相看姑娘小姐们所做的种种事情,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这些话也确实如小刀一般,一把一把戳着萧淮川心窝子,心头不由得一阵阵发疼。
“保媒拉纤……”萧淮川将这个词在唇齿间辗转。
忽的,萧淮川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瞬间急促了几分。
“阿元何须我来保媒拉纤?”
贾敬眉头微微一挑,听着萧淮川接下来的话。
萧淮川下意识就反握过贾敬的手腕,牢牢扣着,“阿元不是说,只愿和心仪之人白头偕老吗?”
不等贾敬回答,萧淮川又问:“上次你为了相看姑娘小姐一事,顶撞了你兄长,惹了你兄长震怒,不惜家法罚了你,是否和此事有关!”
萧淮川声音还算平稳,可背后透露着一阵逼问之意。
好在贾敬并不反感,他点头承认,“是。”
萧淮川:“你这件事……你兄长也已知晓?”
贾敬接着点头,“是。”
萧淮川阖了阖眼,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涩,果然!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先前不解之事,如今都有了缘由。
萧淮川的手又紧了几分,贾敬稍稍蹙眉,却没说什么。
“阿元可是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萧淮川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牙缝里把这句话挤了出来。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萧淮川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又怎会不知呢?
若不是阿元心有所属,贾敷又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甚至毫不留情地下了重罚?
只是,他仍然不愿相信,仍然想要亲耳听到阿元亲口承认这一切。
那个人究竟会是谁?
竟能让阿元不顾世俗、不惧礼法地违抗亲人族法,义无反顾,在所不惜做到这一步。
那个人何德何能?
越是这样想着,萧淮川的心犹如被烈火焚烧一般,上面泼上烈酒,辣的发疼。
“我确实有心悦之人。”
贾敬的话音刚刚落下,萧淮川方才紧绷着身体骤然僵住。
空气凝滞,没有丝毫声响,不知过了多久,萧淮川才缓缓开口:
“是谁?”
声音低沉的宛如猛兽呜咽。
“为何不说话?”萧淮川见贾敬不说话,只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扼住一般,发□□息,“阿元的心……心悦之人,不方便告诉我吗?”
便是贾敬看不清萧淮川的神情,这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夹杂着那丝丝小心和急切,也不安破碎得令人心颤。
贾敬记着刚刚萧淮川撩拨他的事情,自己被萧淮川撩拨的失了态,贾敬也觉羞赧,这才忍不住逗弄萧淮川一番。
可如今见萧淮川这番模样,实在不忍心再继续逗他。
心里又觉有些好笑。
贾敬自忖平日里伪装并不到家,就连他兄长和嫂子都能看出他的心思和情意,萧淮川却猜不出。
“淮哥以为是谁?”
未等萧淮川开口,贾敬一只手摸黑抓住了萧淮川垂落的发丝,手指一圈圈将萧淮川的那一缕发丝缠绕着。
另一只被萧淮川握着的手也已经不动声色地穿插,与萧淮川十指相扣。
外面骤雨已歇,没了烛火的屋子黑黝黝。贾敬正对着萧淮川,目光直直向前。
贾敬并不能看清萧淮川的脸,也因为这样,贾敬难得没有那么紧张。此时,他的心很是平和。
“我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
贾敬可以感受到,与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在微微发颤,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们的掌心湿漉漉,冒着汗,也不知是萧淮川的,还是贾敬的,或是,是他们两个人的。
“我想要白头偕老的人。”
萧淮川那里稍稍动了动,缠绕在贾敬指尖的青丝稍稍绷直,传来微微刺痛,戳着他有些飘忽的心。
他已经不敢呼吸。
“我的心悦之人,只有你啊。”
屋内再次寂静。
贾敬也不在意。
他此时异常的平静,这是贾敬自己都未曾预料的。
他两辈子没能说出的话,他今日终于说了。
贾敬眼中脸上是只有他自己知晓的释然和畅快。
对着他想要倾诉的人说了。
万幸,那个人还活着。
万幸,那个人听到了。
贾敬的心头像是凭空移走了几座大山,他曾被压着喘不过气。
萧淮川此时已然怔住,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双凤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与贾敬相扣的手心汗涔涔一片,另一只手则是下意识抚上了贾敬的肩头,喉结上下滚动,喑哑着嗓音,
“你……方才说什么?”
贾敬轻笑出声,清脆的声音在静默的屋内响起,似初春融化的冰凌化水滴落,滴在萧淮川焦虑灼热的心头。
他自刚刚开过口,再说一次也无妨。
贾敬不退反进,手指松了那抹青丝,一路向上,抚摸上了萧淮川的脸,指腹抵住了萧淮川先前作乱的唇上。
稍稍一擦。
“我的心悦之人,是你,萧淮川。”
贾敬鲜少念萧淮川的名字。
一来储君名讳,旁人岂能随意唤之;二来,先前他与萧淮川的关系,最近最亲,也只是这层了。
而现在,贾敬想要唤萧淮川的名字。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萧淮川眼底晦涩一片,缓缓开口。
“自然,我此时比往常都要清醒。”贾敬语气轻快,“不是淮哥你逼问我的吗?”
“此时不敢听了?”
贾敬甚至调侃起萧淮川来。
“你之前撩拨我,我也想逗逗你,看你着急的样子,却不想让你这般难过,是我不好。”
“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连自己都猜不到。”贾敬叹了一句,好似很是无奈。
“我身边哪里会有其他人?这么多年,只有你……”
“唔……”
贾敬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扯着撞入一个滚烫灼热的胸膛,不由得吓得闷哼了一声。
他听着那胸膛处传来的擂鼓般的心跳声,唇刚刚勾起,刚想开口说什么,下一瞬,就被噙住,将喉间一切话堵了回去,紧紧相贴间,清冷松香混着一丝丝血腥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贾敬缓缓闭上眼,一滴泪顺着贾敬的眼角滑落。
唇瓣相贴处都尝到那丝淡淡咸意。
萧淮川一怔,他有些慌乱,以为贾敬不愿,刚稍稍松开口,却不曾想贾敬双手攀上了萧淮川的脖子,将两人贴的更近了几分。
“……唔……”
·
两人分开始时,皆是气喘吁吁。
贾敬大口喘着气,稍稍扯动嘴角,就感受到一阵刺痛,手下意识碰了碰,那是萧淮川一上来开就啃的地方。
“怎么还咬人呢?”
贾敬不免嘟囔出声。
萧淮川斜靠在床边,长臂搂着贾敬,自然听见了贾敬的这话,狭长的凤眸眯起,凑在贾敬耳垂旁,轻声道:
“是阿元太热情了,我一时没忍住,对不住。”
明明是道歉的话,贾敬却觉得自己被萧淮川调戏了,脸较之前更红,发烫。
“没脸没皮的。”
萧淮川脸上笑意更浓,眼眸稍稍一挑,眼底划过一丝暗色。
他垂首含住贾敬的耳垂,犬齿轻轻撕磨。
“啊……”
贾敬哼出了声,声音似猫爪一般,带着钩子。
“别闹……”
耳朵那处是贾敬的敏感处,被萧淮川这么一折腾,他瞬间软了腰,桃花眼不由得泛起一层水光。
忽的,贾敬像是意识到什么,僵住了身子,他抖着手想去推开萧淮川。
萧淮川感受到贾敬的抗拒,微微拧眉,询问:“怎么了?”
“没事!”
贾敬矢口否认有事,可脸上羞意却不减反增。
萧淮川刚刚的那一番举动,贾敬居然被他勾出了反应!
幸好是在夜里,没亮灯,萧淮川看不见,也不知道,不然贾敬恨不得直接钻到被子里去。
可贾敬与刚刚明显有了反差的举动,令萧淮川生疑,有些飘忽的脑子也瞬间回到了原位。
他揽着贾敬,不让贾敬远离,“到底怎么了?”
贾敬见他们二人贴的越来越近,更加起了羞涩,挣扎地越狠,“真没事,你……”
话刚开口,贾敬忽的顿住,口中的话就这么僵在了嘴里。
他刚刚蹭到的……是什么?
“你……”贾敬猛地转头看向萧淮川。
虽然他也看不见萧淮川的脸。
萧淮川此时也停了下来,有些不解,等着贾敬开口。
贾敬感受着自己碰触到的那处热源,咽了咽口水,“你不是说……”
“你不举吗?”
又是一片寂静。
“呵。”
萧淮川一声笑打破了凝滞住的空气。
贾敬睁大眼眸,也意识到了什么,“你骗我的!”
“你为什么要说……”
话问了一半,贾敬便噤了声,他已然猜到了缘由。
萧淮川坦然回答:“既已发觉对阿元你的情意,便要想办法将一些麻烦问题,拒之门外。”
贾敬恍然,萧淮川与他说自己有难言之隐时,就已然明了自己的感情了?
“阿元怎么这般惊讶,我看阿元也很是精神。”
被萧淮川这样一说,贾敬当场就想给自己蒙被子。
转念一想,萧淮川不也如此?
贾敬已经放弃挣扎,他直接推了萧淮川一把,吩咐道:
“去把灯点上,都摸黑一晚上了。”
萧淮川听话的松开贾敬,站起身,让自己不那么尴尬,也让贾敬冷静冷静。
又从一旁矮桌上,摸到一个火折子,将烛火点上。
暖黄的灯光徐徐照亮幽暗的寝室。
“你那时就想好了?”贾敬脸上热意渐消,看着烛光下棱角分明的那张脸,不免反问。
萧淮川坐在床榻边,手轻轻抚摸上贾敬的脑后青丝,叹了口气。
“比起你,我迟了太多。”
萧淮川想到贾敬一人面对贾敷史云棠坦白时,心就揪在了一起。
在他浑浑噩噩,不知所觉时,阿元一人承担了多少折磨?
看清情感,并想清楚如何面对,这样的折磨煎熬,萧淮川经历过,所以他明白,他心疼。
“若是没有这一遭,你是不是都不想让我知道这一切。”
“你就没想过让我知晓,对吗?”
萧淮川终是问出了口。
贾敬浅浅垂下眼睑,卷翘浓密的长睫投下一层暗影,摇了摇头。
“不是。”
萧淮川不信,“你考虑过告诉我?”
他没瞧出来。
贾敬抿了抿唇:“我若是真的想要瞒着你,我今日就不会在萧淮洵面前做出这么一场戏了。”
萧淮川顿住,眼眸深深盯着贾敬瞧,“我若是没来,或者没寻你呢?”
贾敬垂眸,没说话。
萧淮川觉得不对劲,“不,不该是这样。”
他重新问贾敬,“我对你有情,你早就知晓了。”
“比我自己看清,还要早。”
贾敬的唇角稍稍勾起。
“你就那么笃定?那么信任我?”
贾敬眉眼弯起,“你是一直护着我的萧淮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终于是憋出来了,呜呜呜[可怜][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