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昭开着外放,波拉莫念着嚼着那几个数字,他抓过手机挂掉留桑的电话,立刻拨通那个号码,单调的铃声响了很久,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女声才终于从手机里传来。
“是谁?”
波拉莫立刻大骂了一句什么,留昭同时喊:“姨妈!我是留昭!”
缅甸人握着手机狂乱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用最肮脏的词骂对面的女人,他握着枪的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挥动,康奈莉亚紧紧靠在留昭身边,脸颊贴着他的胳膊。㈦0⑼⒋六三㈦三零稳.定吃荤
电话那边的女人只是偶尔答几句话,不管波拉莫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始终很冷静,她偶尔会说几句中文,缅甸边境的移民很多,语言混杂,波拉莫几乎没有意识到她在语言中的变换。
“不是我。”
“我没有背叛你。”
“当然是你的孩子……”
波拉莫就像一条狂躁的狗渐渐安静下来,发出呜咽,他开始流泪,然后又吻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后来他渐渐平静下来,神情和声音中充满狡诈残忍。
他一定在说什么威胁、恐吓的话,留萱的声音依然很冷静,留昭听见她用中文说:“我永远爱你,我会跟你去任何地方。”
波拉莫看着手机出神,两边一时都很安静,留萱终于又说:“让我跟留昭说话。”
他将手机放到留昭面前的桌子上。
“小昭,你在吗?”
“我在!”留昭立刻回答,留萱的声音甚至有些冷硬,她很缓慢地说:“波拉莫会带着你来泰国的一处海岛和我汇合,他不会伤害你,你乖乖跟在他身边,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你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我会处理其他事。记住了吗?”
“记住了。”留昭低声回答。
波拉莫又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对着留昭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我们很冷。”留昭说,“不等到泰国,我和她就都会得肺炎死掉,你可以把女孩带着,去向她叔叔要赎金。”
波拉莫冷笑了一声,他起身走到门外。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拿着一床旧毯子过来扔给他们,抱臂站在屋子的一角盯着两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坐在沙发上不停打电话,他手下的人偶尔进来跟他说点什么,有人拿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进来,里面是几本护照,波拉莫翻了一下,扔在桌子上。
晚上他们没有开灯,一支手电筒竖着放在桌子上,波拉莫依旧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他摩擦着脖子上的金吊坠出神。
屋内外都很安静,他等了很久,跟守在留昭和康奈莉亚身后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男人端着枪向外走去,他刚刚打开门,一声低哑的声响就陡然传来。
装了消音器的枪声。
波拉莫神色大变,立刻去掏枪,下一刻,两道人影猛然向他扑来,屋子里灯光大亮,一个红头发的爱尔兰人站在门边打开了灯。
一个人按住他的手,另一个人从身后把住他的头,刀片瞬间划过。
留昭只看到一道血线绽开,温热的血瞬间喷溅开来。
溅到脸上的血让他陡然回过神来,留昭这才低下头,看见和他一起裹在毯子里的小女孩也正看着眼前割喉的场面,一些血溅上了她苍白的脸颊。
菲茨罗伊兄弟放开已经不再动弹的尸体,站在门边开灯的另一个兄弟耸耸肩,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我们要处理成类似帮派仇杀的场面。”
杀人的两个抹去脸上的血,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他说:“大哥留下来整理现场,我们先走。”
另一个又说:“让这个小孩留在这里等警察。”
站在门边的爱尔兰人点点头,他去车里拿了清洁箱过来,带了一双橡胶手套。
“不要,我不要在这里。”
康奈莉亚紧紧抱住留昭的手,带着橡胶手套的爱尔兰人在她面前蹲下来,笑着说:“小公主,警察叔叔会送你回家哦。”
康奈莉亚惊恐地向毯子里缩去,只是固执地摇头:“我不要。”
“你不想回你叔叔身边吗?”留昭问,小女孩不说话,用德语和英语反复地拒绝被留下。
“sorry,我们不接拐带小孩的活。”
菲茨罗伊强硬地把她从留昭怀里抱出来,康奈莉亚发出尖叫,她一被放下来,就立刻安静下来。
她想了想,解开自己手腕上的手帕,很快地折了一只兔耳的形状出来,她将兔耳朵放在桌子上,说:“这样就可以了。”
轿车的远光灯照亮漆黑的雨幕,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康奈莉亚靠在留昭身边睡着了,菲茨罗伊兄弟坐在前方哼着歌,他们车里带了麦当劳的外卖,填饱了几人饥肠辘辘的胃。
留昭从冲击中缓过神来,他敲了敲前面副驾驶的靠背,问:“我能打个电话吗?”
他记着脑海里的那串号码,打给留萱。
“姨妈,波拉莫死了……我没事,有人来救我们……”
留萱骂了句脏话,又说:“昭昭,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个臭弹会炸到你身上,是我的错。”
她声音平静下来,温柔地问:“你被吓到了吗?昭昭,不要害怕,捕食者已经死了,你应该享受这一刻绝对的安静和放松,这是很难得的体验,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他将电话还给爱尔兰人。
黑暗中,暴雨中,轿车就像行驶在一个无人的星球,无论是刚刚用枪指着他的波拉莫,还是崔月隐那永远若隐若现的身影,都仿佛变得很遥远。
留昭突然体会到了留萱说的,绝对的寂静。
水滴落在空中的永恒一刻。
“电话。”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菲茨罗伊兄弟回过头来,将手机递给他。
“你还好吗?”
黎茂生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雨声陡然又嘈杂起来,留昭缓慢地眨了眨眼,问:“我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