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江纪谈生意 鲍北元生病
上次府试后, 江纪只歇了一晚,第二日就根据韩家老仆的指点,匆匆出门打零工去了。
此次他手中银钱宽裕, 从考棚回了韩家老宅,他先蒙头大睡一晚, 翌日, 就一身轻松的和石义出门溜达去了。
他和石义不在同一个讲堂,授课夫子也不同, 此前两人也就是认识的关系。
石义家境比他略好些, 但这个“略”极其有限——石义家中有五十来亩地, 本算作富农,但石义一读书, 石家就成了普通农户。
因此,这一路行来,他与石义还算有共同语言,两人熟识了不少。
两人在府城都是既无人脉, 也不擅社交, 一进府城就埋头苦读, 如今院试终于结束,两人就准备出门逛逛。
至于院试的结果。
尽力了, 听天由命就是。
府城颇为繁华,但风土人情与北阳县相同,而且,北阳县因占据了地利, 论物产的丰饶,却是更胜府城一筹。
一些来自南方的物产会直接北上进京。
同理,一些来自北方的物产也会直接沿水路南下。
府城并非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
如此一来, 叶厘的嘱托就有些不好办了。
府城有的北阳县也有,府城没有的,北阳县依旧有。
江纪犯愁,他该买些什么小礼品呢?
而且,之前只顾着读书,叶厘交代的日记一事,他目前还未写满三十页。
这回去怎么能让叶厘身临其境?
没有头绪,江纪只能多走多看,逛至中午,他与石义都饥肠辘辘。
两人便打算寻个小摊解决午饭。
他们随便选了一个与主街相连的小巷——小巷里的饭食肯定比主街上的便宜。
两人一踏入巷子,不远处就传来清亮的喊声:“凉拌变蛋,北阳县特色美食变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诶~”
这喊声瞬间令江纪看了过去。
石义也来了兴趣:“竟然是变蛋,好亲切。”
他定睛一瞧,只见吆喝的那人是站在一个小饭馆门口,那饭馆门头瞧着已有些年岁,悬在门口的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面字。
他便道:“要不咱去那个饭馆吃饭?瞧着档次不高,应该不贵。”
“好。”江纪眸中闪过笑意。
出门在外,竟碰到了变蛋,他也倍感亲切。
两人来到面馆前,往里一瞧,里边十余张桌子竟已坐满了。
他们有点踌躇。
这时,站在门口吆喝的那个小二忙道:“两位客官,里边请,有客人马上就吃完了,片刻即好。”
“小店有各种汤面和捞面,还有五文一碗的素面,两位客官打算吃些什么?”
听了这话,江纪看向石义。
石义指了指面馆:“咱们进去等吧。”
的确不贵。
江纪点头。
小二顿时笑着领着两人进店,还给两人报菜名。
江纪手中如今还有十余两银子,抛开未来十余日的饭钱、回北阳县的盘缠,他可支配的也有近十两。
因此,他点了一份鸡蛋汤面,十文钱。
石义点了份素捞面,八文钱。
面还未上,就有吃完的食客离去,两人便在空位坐下。
江纪打量了一圈,发现店里一半人的桌上都有凉拌变蛋。
这时,又有人进店。
还点名要吃凉拌变蛋。
他不由在心中乐呵。
乐呵完了,他抿了下唇,垂眸瞧向眼前有些油乎乎的桌子。
叶厘此刻应已吃了午饭,准备炸豆腐泡了。
……
等以后有钱有闲了,的确得和叶厘出门游玩。
叶厘不该被困在小小的村落。
那个豆腐泡作坊,该搞起来了,秋收一过,乡亲们把麦子种上,那地里就没活计了,他们有时间去作坊干活。
他思绪飘的有些远,石义左右张望了一圈,见他盯着桌子发愣,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江老弟,想什么呢?”
他比江纪大上几岁,家中两个娃和江麦江芽年纪相仿。
江纪回神,随口道:“盘算下午去哪里逛。”
石义闻言笑:“搪塞我呢,肯定是想夫郎了。”
他那日可是瞧见了,出发时这两人眼神缠绵的令人不好意思直视。
成亲才半年,正是黏糊的时候。
江纪承认:“算是吧,毕竟礼品一事还没有着落。”
“若实在是没有头绪,那买盒胭脂吧,绝不会出错。”
石义出主意。
胭脂?
江纪脸上闪过犹豫,叶厘不爱打扮,成亲前买的胭脂水粉,他就没见叶厘擦过。
思忖着,两人的面好了。
小二把面端上来,早就腹中空空的两人停了交谈,拿起筷子吃面。
面的味道不错,这饭馆看着像老字号,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正呼呼吃着面,这时,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从后厨走出,对站在门口吆喝的小二道:“六子,别吆喝了,今个儿够了。”
名叫六子的小二听了,立马抬脚进了饭馆。
江纪身后的一个食客听到这话,抱怨道:“老板,你就不能多买些变蛋?只限中午这半个时辰,来晚了就吃不着了,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这话引起其他点了凉拌变蛋食客的共鸣:“可不是,吃个变蛋还得算着时间,忒麻烦了。”
“老板,北阳县离得又不远,你若真想买,还能买不来嘛?”
……
江纪有些诧异。
这个面馆老板,竟是限时售卖?
那老板笑着告罪:“各位客官,不是我不想买,是真的买不来呀。现有的这些变蛋还是我大舅子无意中碰到给买回来的。”
“人家北阳县自个儿都不够卖呢。”
他是真没办法。
变蛋入店之后,他都没大肆宣传,每日只站在自家铺子门口吆喝一会儿。
过了时辰就撤。
他想靠着那点存货,好勾得更多食客来吃面。
细水长流嘛。
那些食客听了老板的解释,虽依旧不满,但也没有其他办法。
人家北阳县自己都不够卖,那的确没有多余的供应府城。
况且,还有客商带往别地。
唉,北阳县的人怎么就不能多做些变蛋呢。
江纪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紧不慢的继续吃面。
石义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咱县的变蛋真的出名了。”
他尚不知变蛋是出自野枣坡。
此前他与江纪不熟,卖变蛋的那些饭馆小老板们也没有嚷嚷变蛋的来历。
反正变蛋不愁卖。
嚷嚷的多了,只会有更多人寻到野枣坡与他们争抢。
江纪嗯了一声,招手叫过六子,道:“再来两碗鸡蛋汤面。”
此话一出,六子立马对着后厨报单子。
但石义惊讶,小声道:“你饭量这么大?咱还是回去吃饼子吧。”
寻常的一碗面,以他们这些壮年男子的饭量,的确吃不饱。
可一下子吃三碗,那就要三十文!
他这位同窗,最近半年家境是好了些——江纪因年少就考上童生还貌美,在私塾挺有名,因此他多多少少听过江纪的事,还在膳房见过几次江纪吃饭。
那伙食,的确好。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江纪闻言摇头:“有一碗是给你的。”
“给我的?”石义吃了一惊,随后疑惑挠头:“今早咱俩一起出的门,也没见你偷偷捡钱啊?”
江纪被他这话逗笑,解释道:“上午的确没捡钱,但马上就有生意了,为了庆祝,咱今个儿多吃一碗面。”
“……什么生意?”石义不解。
江纪不答,只是道:“吃完面再说。”
这下子石义好奇极了。
即便小二将面端上,他也有些食不知味。
等两人将第二碗面吃完,饭馆里的人也少了一半。
江纪看向一旁擦桌子的六子,道:“去把你们老板喊来,我有变蛋的生意要和他谈。我来自北阳县,这变蛋,正是我夫郎做出来的。”
一句话,惊得六子啊了一声,瞬间愣住。
石义也是双眼瞪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变蛋是你夫郎做出来的?!”
江纪微笑:“对。”
石义:“……”
他扭头对六子道:“再给我来碗鸡蛋汤面,他请。”
他指了指江纪。
江纪闻言脸上的笑容扩大,对六子道:“去吧,再来碗鸡蛋汤面。”
六子此刻也已经回了神,他小跑着冲进了后厨,大喜啊!
江纪瞧着他的背影,同觉得此乃大喜。
之前,叶厘总是说待入冬后,变蛋的销量会下降。
可若是有府城这个渠道,那变蛋的销量能稳住吧?
野枣坡。
一场秋雨将秋老虎打的威力减半,气温降低,暂时没有影响豆腐泡和变蛋的生意。
但饮子不同。
变蛋可以就着热饭吃,可若是半斤凉呼呼的饮子下肚,那很多人的肠胃都受不住。
该卖热饮子了。
对于鲍北元而言,这有些麻烦,他得准备两个炉子,还要买木炭,这支出比夏日买冰要多。
推着车子给客人送饮子以及走街串巷时,还得小心翼翼,省得不小心陶罐从炉子上翻了。
叶厘便趁着龚力生来村中买变蛋,拜托龚力生给鲍北元传话,他想让鲍北元赁个铺子。
鲍北元那边未回话,很快到了月底。
这天下午,鲍北元来给叶厘送这个月的分成。
他到时,叶厘正在炸豆腐泡。
叶两坐在灶旁,一边烧火,一边剥玉米粒。
此次叶厘收回来的玉米,未跟从前似的送往江大河家。
他想吃玉米面,那就得先给玉米脱粒。
没有机器,全靠人工,叶两知道自家三弟是个什么性子,因此就趁着烧火时帮忙脱一点儿。
此刻,兄弟俩瞧见鲍北元进门,就都笑着同鲍北元打招呼。
“坐,渴不?大哥,去用炉子烧点热水。”叶厘道。
这种天气,他也不喝凉白开了。
怕凉。
但没有暖壶,想喝热水,只能现烧。
叶两起身要去搬炉子,鲍北元摆手:“两哥,我不渴,不用麻烦。”
“不妨事,反正灶里有火,很快的。”
叶两看了眼鲍北元泛白起皮的嘴唇,起身而去。
还说不渴呢。
鲍北元见状,只得放下背上的背篓,他弯腰从背篓里拿出一包点心放在灶台上。
叶厘立马道:“怎么又买点心?家里不缺吃的。”
鲍北元笑呵呵的道:“给小麦、芽哥儿买的,他们俩喜欢。”
叶厘闻言,只能再次强调:“他们俩也不缺的,下次不许买了。”
不过,瞧着鲍北元的脸色,他皱眉问:“你的脸怎有些红?”
“可能是被风吹的。”鲍北元随口解释。
他又弯腰去拎背篓底部的铜钱。
这个月因为下雨,生意停了三日,收益没上个月多,他双手各拎着一贯钱,正要用力将钱转移到灶台上,可这两贯钱像是坠了石头,沉得他眼前一黑,身子不由晃了几下。
叶厘吓了一跳,正准备去扶他。
这时,将炉子搬到棚子旁的叶两抢先上前扶住他:“你……”
一个你字刚出口,叶两就惊叫起来:“你在发热?!”
鲍北元的手,热的厉害。
他忙又去摸鲍北元的额头,这一摸,更是烫的他将手缩了回去。
他眉头紧锁:“你发着高热,看大夫了没?走走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今日是赶着牛车来的,正好能带着人去县城。
叶厘此刻也是无语了,但他还没开口,鲍北元就笑着摇头:“没事,我前几日就找大夫开了药,等回去后喝上一副就行了。”
“……你前几日就病了?”叶厘皱眉。
“之前下雨,受凉了,一直没好,不妨事。”鲍北元定了定神,忍着眩晕,指着背篓道:“厘哥,你数数这钱,共两贯零三十二文。”
“我待会数,哥,你带着他去县城看病。”
叶厘眉头皱的更紧。
下雨已是小半个月前的事了!
“我真没事,不用麻烦两哥。”鲍北元坚持。
可叶厘盯着他潮红的脸,泛白的唇,哪里会放心。
叶两也不放心,半拖半拉的扶着他往门口走。
牛车栓在门口的枣树上。
鲍北元因高烧,此刻浑身无力,眼前还有些眩晕,根本挣不脱叶两。
他被强行押上了牛车。
叶厘追了出来,递给叶两一贯钱,并叮嘱叶两多跑两家医馆。
鲍北元竟已经病了十余日,现在又发着高烧,就此时的医疗水平,不多看几个大夫,他真难以放心。
很快,豆腐泡和面果都炸完了。
又等了片刻,江麦、江芽回来了。
两个小家伙的捡柴数目已恢复到正常水平,不会再拖到傍晚才回来。
不过,得知鲍北元生了病,他们都很担忧。
生病好可怕的,会吃很苦很苦的药!
这一等,叶两直到傍晚才回来。
他将鲍北元带了回来。
鲍北元独自居住,又发着高烧,下午进城之后,鲍北元就烧的昏昏沉沉了。
虽说在医馆喝了药,可此时依旧不太清醒。
这种情况下,他自是得将人带回来。
至于龚力生那边,如今龚力生夫妇依旧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而且也没鲍北元住的地方。
只是,叶两今个儿还得赶回去。
不然的话,既耽误明天做生意,也会让叶家人担忧。
若叶两走了,此刻江纪不在家,叶厘带着两个小家伙,那鲍北元就不好留在江家了。
江通家房子竣工了,一家子也已经从棚子里搬进了新房,但如今一家子除了全力做变蛋,还做木工。
江通舍不得风铃的进项,让江顺、江达甚至江大川、高君都参与进来,反正是小东西,慢慢练手呗。
而且,高君身子不太好。
思虑一圈,叶厘觉得还是将鲍北元送到江大河家比较好。
如今地里活儿不多,梁二香有空照顾他。
江大河家也有空房间,可以住之前江麦江芽的屋子。
而且,说到底,他、江纪与江大河一家的关系更亲近些,这种事还是麻烦自己人比较好。
叶两自是没意见,他牵着牛车,和叶厘去了江大河家。
两人到时,江大河一家四口都在。
江大河、梁二香听叶厘讲了缘由,想也不想的就应了下来。
且不说鲍北元与江纪交好,就算是路人,有这么可怜的经历,他们也愿意照顾一二。
于是叶厘将鲍北元安置到了江大河家。
鲍北元此刻大脑昏沉、身子无力,虽有心拒绝,可也知目前处境,最终只能强撑着向江大河、梁二香道谢。
他这么知礼懂事,看得江大河、梁二香更是心疼。
这么好的娃,就是命不好!
之后叶两回家,叶厘也回家。
江麦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叶厘吃了晚饭,又去了江大河家一趟。
梁二香熬了粥,让鲍北元喝了半碗,之后又给他喝了药,等他睡下,叶厘拜托江大河半夜瞧瞧他。
省得烧晕了过去。
江大河满口应下。
叶厘这才回家。
天已经彻底黑了,蝉也没了,周围静的厉害,他看了眼头顶的月亮,不由抿紧了唇。
算算时间,若是中了,那就会有报录人来报喜。
江纪这会儿还没消息。
不会真的没中吧?
第62章 中了 变蛋瘦肉粥
其实, 中不中的,叶厘看的并不重。
能中最好,中不了再考。
他说供江纪到三十岁, 这是假话,他愿意供到六十岁去。
等豆腐泡作坊一开, 他不说财富自由, 但绝对读书无忧。
到时候有钱有闲,想读就读呗。
所以, 他对此次的院试, 看的真不重。
江纪人回来就成。
可此刻这人在哪儿啊?
他郁闷的又看了看头顶的月亮, 随后泄愤似的加快了脚步。
下次他真的真的真的要和江纪一起出门!
一夜无话,次日, 鸡鸣之时,江大河准时送江柳来上工。
叶厘牵挂鲍北元,一打开院门,就立马问:“二叔, 鲍北元怎么样了?”
江大河与江柳进了院子, 江大河率先叹了口气:“我子时去看了看, 烧的迷迷糊糊的,还哭着喊爹。”
回想起那一幕, 江大河有些唏嘘,鲍老哥去的太早了啊,留下这么一个乖儿受亲大哥欺负。
“我就又给他熬了药,还拿湿布巾给他敷敷, 一直折腾到我和小柳来时才睡下。”
“不过温度好像降一些了。”
这话听得叶厘揪心,说到底,鲍北元才十六岁, 搁他上辈子,也就是高一学生。
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突然没了爹也没了家,但巨大的痛苦未曾彻底宣泄出去,一直憋在心底。
强撑半年,如今风寒来袭,终于撑不住了。
这个小可怜。
他叹了口气,道:“辛苦二叔了,待会我随你去瞧瞧他。”
“不用不用,他好不容易才睡下。再者,有我和你二婶在呢,待会回去我再给他敷敷。”
江大河摇头。
叶厘想了想,道:“那我熬个粥送过去。”
江大河这下子没拒绝,应了下来。
他这侄夫郎的手艺比他婆娘好多了。
他没有多留,匆匆回去了。
叶厘与江大河说话这间隙,江柳已经把石磨上的防尘麻布掀开,还将泡好的豆子从灶房拎了出来。
入秋后,早晚气温下降不少,但推磨是个辛苦活,磨盘依旧留在棚子下。
叶厘与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进灶房把大米泡上。
泡好后,他端起油灯去后院抓鸡。
他打算做变蛋瘦肉粥。
可家中无肉,县城城门也没开,他只得去后院抓自家的公鸡。
将鸡捉到前院,他搬出小炉子烧水褪毛。
一通忙活,待天边破晓,变蛋瘦肉粥终于好了。
这一锅粥,他放的全是瘦肉,像是鸡腿鸡胸等部位,他将鸡皮全切了下来,只留里边的瘦肉。
因此,这粥油少,味鲜,清淡不腻,营养也丰富,很适合病人喝。
此前天热,不适合喝热粥,他今日是第一次做变蛋瘦肉粥。
家中人多,他用小铁锅做了满满一锅。
他用陶罐盛出来一半,用背篓拎着去了江大河家。
江大河一家正在吃早饭。
如今条件好了,梁二香也大方了起来,桌上除了咸菜,还有一碟子炒鸡蛋。
叶厘将陶罐放下,让他们尝尝变蛋瘦肉粥,他则是跟着江大河去了鲍北元所在的东侧屋。
鲍北元还在睡,之前江大河一直给他冷敷额头、脖子,再加上喝了药,他体温终于下降了些。
叶厘本想摸摸他额头,结果手才伸到一半,江大河就喊起来了:“诶诶,你别碰,传出去了不好听!”
叶厘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
但也听话的将手缩了回去。
江大河上手摸了摸,而后道:“还有点热,待会等药熬好,我喊他喝药。你不用操心。”
叶厘只得道:“谢谢二叔,江纪不在家,辛苦你和二婶了。”
“嗐,这算什么辛苦,顺手的事。”
江大河不在意的摆摆手:“走走走,回灶房尝尝你熬的粥。”
这粥可是关系到冬日变蛋的销量,他很是上心。
灶房里,梁二香、江榆已经喝上了,两人一见叶厘进来,江榆抢先道:“厘哥,你这个咸粥太好喝了。还有里边的变蛋,吃起来和凉拌的完全不一样,但都好吃!”
梁二香忙点头:“对,没想到咸米粥会这么好喝。里边的鸡丝也好吃。”
北阳县以面食为主。
难得喝一次米粥,要么什么都不放,要么只放糖。
这还是梁二香活了半辈子,第一次喝咸粥,再配上变蛋的独特风味,真真令她惊喜不已。
她一直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下。
就这个味道,怎会怕变蛋滞销?
她一点都不怕!
江大河看江榆、梁二香都赞不绝口,忙端起他那份粥喝了起来。
粥一入口,咸、香、鲜的口感就占满口腔,美味这一感受直冲大脑,他不等咽下去就直点头。
好喝!
特别好喝!
他瞪大眼睛瞧着叶厘,太好喝了!
叶厘被他的样子逗笑:“二叔,你别呛着了,还是先咽下去吧。”
这话说得梁二香、江榆都笑了起来。
梁二香道:“厘哥儿,看来你二叔真的喜欢这咸粥。你教教我,我得空了给他做。”
“好,我今晚再做一次。”
叶厘应下。
但江大河咽下口中的粥,嘟囔道:“哪能这么吃,一顿得花多少银钱。”
大米,变蛋,瘦肉,这哪一样都不便宜!
叶厘无奈道:“二叔,小柳、榆哥儿能挣钱呀,你总说白养两人,那趁着还没出嫁,你赶紧吃点喝点,省得最后便宜外人。”
江榆点了点头:“爹,以后我和姐姐时常买肉,咱家现在吃得起。”
江大河听了这话,心里高兴。
俩孩子都挺孝顺的,除了不是儿子,当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他嘴上依旧小声嘟囔:“刚买了骡车,省着点花吧。”
江榆笑着道:“娘今个儿还要跟着厘哥学做粥,家里没肉,我待会就进城买肉。”
叶厘一听,立马道:“我来付钱,你多买点,鲍北元估摸着要修养几日,怎能让你花钱?”
“没事,厘哥你经常端好吃的过来,现在轮到我来买好吃的了。”
江榆摇头。
“这哪能一样,你和鲍北元又没关系。你要非得掏钱,那只能我自己进城买了。”
在他眼里,十四岁的江榆还是小孩子。
鲍北元是江纪的同学,如今麻烦江大河一家照顾已让他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再让江榆掏钱呢。
叶厘语气坚决,江大河想了想,道:“榆哥儿,就用你厘哥的钱。我去买,顺便去私塾打探打探,小纪怎么还没消息呢。”
提到江纪,叶厘自是挂心,忙道:“二叔,那麻烦你了。你多买几斤肉,若是有卖公鸡的,你再帮我买只鸡。”
今个儿杀了一只公鸡,得补上。
江大河应下,之后催叶厘回家。
天已经大亮,江麦、江芽要起床了。
叶厘应好,等会儿他做完豆腐再来瞧瞧鲍北元。
回到家,江麦、江芽正在过滤豆渣。
江柳也快磨完豆子了。
刚才他煮粥时,顺手将早饭做了,余下的鸡皮鸡翅鸡头鸡内脏等部位他配着萝卜炒了炒,正温在锅里。
不过,得等江柳一起吃饭,因此,他也过滤起了豆渣,等江柳磨完豆子,这才摆饭。
变蛋瘦肉粥。
玉米饼子,小咸菜,萝卜炒鸡。
这早饭称得上是丰盛。
变蛋瘦肉粥受到江柳、江麦、江芽的一致好评,叶厘许久未喝,只觉得眼前的粥比记忆中的更鲜美。
鸡丝腌制的刚好,不腥不柴。
粥的调味也好,咸淡适宜,香而不腻。
至于主角变蛋,那自然也是无上美味。
余下的那半锅粥,四人喝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江芽小手抓着勺子,眼巴巴的看着叶厘:“厘哥,咱们什么时候再喝这个粥啊?”
叶厘闻言笑:“晚上就喝,待会二叔就进城买肉去。”
“太好啦!”江芽欢呼一声,高兴的扭了两下小身子。
江麦也高兴。
他拿着勺子将碗底刮的干干净净,这才去拿筷子吃炒鸡。
一顿早饭下肚,江柳起身离开。
江麦、江芽跑去喂鸡、喂猪。
叶厘做完豆腐,就带着他们俩去了江大河家看鲍北元。
三人进了门,只见江柳端着水盆进了东侧屋。
江榆正坐在灶房门口做针线。
江榆一瞧见他们,立马起身道:“厘哥,你过去瞧瞧吧,鲍北元又烧起来了。”
又烧起来了?
一句话令叶厘担心不已,忙朝东侧屋走去。
江麦、江芽的小脸蛋上也涌现出关切,迈着小步子跟了过去。
屋子里,梁二香坐在炕旁,正在给鲍北元敷湿布巾。
江柳在炕边站着。
炕上的鲍北元依旧是嘴唇干裂,脸颊上布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锁。
他听到梁二香、江柳喊叶厘,便睁开了眼。
他并没有睡着。
真瞧见了叶厘还有两个小家伙儿,他双臂撑起,想坐起身来。
叶厘忙道:“你躺着吧,别起来。”
鲍北元虚弱笑笑:“躺太久了,想坐一会儿。”
这话的确有理,一直躺着也不舒服,于是梁二香拿起枕头让他靠墙而坐。
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之后,笑着对叶厘道谢:“早上的粥很鲜美,谢谢厘哥。”
“那我晚上再做一锅。”叶厘瞧着他憔悴的笑脸,也在炕边坐下,口里道:“昨夜昏昏沉沉间,可有梦到鲍伯?”
鲍北元闻言笑容一僵,鼻子又酸了。
他垂下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说句你可能已经听腻的话,鲍伯定然不愿见你这样,他那么疼你,看你这般自罚,心里得多煎熬?”
一句话,说得鲍北元眼里又有豆大的泪珠掉落。
他手紧紧攥着被子,无声哭泣。
梁二香心生不忍,道:“厘哥儿,等他身子好了再说吧。”
“二婶,他这是心病,若是不给他解开,他以后还是会糟践自个儿。”
叶厘也不想戳鲍北元心窝子。
可今日这个事的确令他担忧。
鲍北元是独居,此次运气好,被他给扣下了,万一下次运气不好呢?
“这……”梁二香迟疑。
江柳小声道:“娘,你听厘哥的吧。”
厘哥和她纪哥一样聪慧,有大本事,比她们娘俩会劝人。
梁二香就闭了嘴。
可叶厘根本没有信心能让鲍北元从牛角尖中走去,这个心结,唯有时间能抚平。
他只能各个方向都试试。
于是他问:“小元,鲍伯临终前,是如何嘱托你的?”
鲍北元吸吸鼻子,拿袖子擦了泪,哽咽道:“让我和大哥将、将面馆撑下去,要大哥给我娶亲。”
叶厘抿了下唇。
老人家临终前还幻想着能兄友弟恭。
唉。
他轻声道:“面馆一事,你做不了主。娶亲一事,你可自己拿主意。”
“等出了孝,你寻个媒人给你做媒。”
“成了亲,你就有新的家人,这样鲍伯肯定能放心了。”
“你总得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能将眼闭上吧?”
眼闭上。
这三个字瞬间将鲍北元带回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
他爹,死不瞑目!
他爹临终前死死抓着他的手,没了呼吸后眼睛却依旧大睁。
怪他。
怪他……
他大声哭了起来,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可他的体力根本撑不住这般剧烈的情绪波动,很快就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在心中更为痛恨自己,身子虚得连为亲爹哭坟都费力。
当日磕着脑袋的应该是他!
可转念想到,若真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爹定承受不了这样的痛楚。
心脏好似泡在油锅里,日夜难以安宁。
他爹怎能受这种大罪?
的确不如由他活着。
……
心中思绪万千,渐渐的,他收了哭声。
已是如此。
他的确得让他爹将眼睛闭上……
他定了定神,身子倚着墙,眼睛里的水汽太多,让他视线有些模糊,他正要又举起袖子,这时,一块褐色的麻布帕子出现在他眼前。
梁二香道:“擦擦吧。”
他接了过来:“谢谢二婶。”
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和脸,当然,还有鼻涕,而后他红肿的眼看向叶厘:“厘哥,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
“真的?”叶厘有些不信。
“自然是真的。你……拜托你,帮我留意下吧。”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这话一出口,他就不好反悔了。
叶厘闻声,信了几分:“好,我多多留意。”
这事不急。
所谓守孝三年并不是真的三年,在大夏,三年的实际日期是二十五个月。
而且,这个规矩也是视人而定。
底层小百姓在温饱线上挣扎,没谁关心是不是真的为长辈守孝三年。
律法不强求,旁人不苛责。
但鲍北元心中愧疚,肯定会守满三年。
这才过半年,时间还长,他慢慢找。
鲍北元哭了这么一场,待情绪稳定了,疲倦顿时袭来。
叶厘便劝他休息。
他也没逞强,又躺了下去。
于是留梁二香守着他,叶厘领着两个小家伙和江柳出了屋子。
叶厘瞧着江柳手里那块沾了眼泪鼻涕的帕子,道:“扔了吧,我给你布料,你再缝一块新的。”
江柳摇头:“没事,洗洗还能当抹布。”
哪能就扔掉呢。
太浪费了。
叶厘:“……”
也是。
他和江榆打了招呼,而后带着江麦、江芽回家。
离中午还早,两个小家伙一回家就拎着背篓出门了。
现在还没到深秋,路边的青草尚在,他们俩还是得割草去。
叶厘扫了扫院子,又洗洗擦擦一番,完事后他站在院中发了会愣。
回了神,他瞅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门口的枣树上。
枣子已经熟了,红通通的挂满枝头,瞧着很是喜人。
他拎着一个小背篓,蹭蹭蹭上了树。
他摘了一背篓枣子,准备让叶两也带走些。
从树上下来,他洗了几个枣子,坐在棚子下慢慢啃。
枣子又脆又甜,是难得的佳果。
对于村人而言,这也是不小的财富。
过几日江福正就会组织人上坡摘枣子,会有专人来收,收益给村人平分。
一般来说,靠着枣子,每户每年都能挣上一贯多的银钱。
这可不算小钱。
每年这时候,村中老少齐上阵摘枣子,热闹的就像是过年,江纪要是再不回来,那就要错过这种热闹了。
想到这人,他盯着饭桌上的空碗发愣。
好一会儿后,他长长呼了口气。
心口堵得慌,他抬手揉了几下,而后站起身,准备将碗放回灶房。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铜锣声传来。
他看向声音来源处,江满堂这会儿敲什么锣?
快速将碗放回灶房,他打算出去瞧一瞧,好排解心里的空落。
锣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说话声,不止是江满堂一人。
他更疑惑了,抬步朝院门口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他听到了吕大娘有些远的喊声:“厘哥儿厘哥儿!中了,中了!”
中了?
这两个字刚入耳,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熟悉的、不太熟悉的都在喊他,还说着中了中了,一同响起的还有略显杂乱的脚步声。
有很多人在朝着他家跑来!
中了二字,也由耳朵入脑,分析出了眼下的境况。
江纪中了。
他的好相公一次就过了院试,成了秀才。
多年的苦读,终有了回报!
他叶厘,也成了秀才夫郎!
他忙跑出家门,只见门口的小路上,除了正朝着他跑来的乡亲,后边还有两个衙役骑着马慢步而来。
其中一个衙役手中敲锣。
另外一个衙役则是手中举着一个卷轴般的物件,应是传说中的报帖。
衙役身后就无人了。
江纪没回来。
因离得远,官府的信件比考生的脚程快,所以,捷报先到家是正常的。
只是,如此喜事,正主不在,这喜悦就有些不够浓。
不过,想到江纪已高兴过了,他不由也笑了起来。
小事,待江纪回来,再庆祝一次就是了。
他小跑着又回了院子。
他拿喜钱去!
等叶厘拎着一贯钱出来,冲在前头的村人已经进了院子。
两位衙役也到了门口,还下了马。
一句句的恭喜令叶厘笑开了花。
两位衙役走上前来,瞧见叶厘手中的钱,脸上的笑容深了许多,他们一边将手中的报帖交给叶厘,一边连声道喜。
叶厘一手接过报帖,一手将那贯沉甸甸的铜钱递了过去:“辛苦官爷跑一趟,这些钱拿去吃酒。”
那两位衙役笑吟吟的将钱接了过去。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江福正从家中赶了来。
江福正一来,叶厘就有了主心骨,他其实不擅应酬!
第63章 江纪回村 好久不见
江福正是认识两位报录人的。
他身为里长, 管着几村的农耕赋税等事务,常常与县衙派来的小吏、衙役打交道。
因此,县衙里的人, 他认得七七八八。
这两个报录人也认识江福正。
这可是二十年前火烧八仙镇的勇士!
于是,在这个大喜的日子, 双方都客客气气, 报录人夸野枣坡人杰地灵,除了枣子还有变蛋这一进项, 真真叫全县的人都羡慕。
江福正则夸此次院试北阳县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除了江纪, 还有一人成功拿下秀才,比起上次的零蛋, 着实进步了许多。
如此一来,报录人也有了进项。
总之,你捧我一下我吹你一下,一时间满院子都是笑声。
叶厘搬出小炉子, 烧热茶, 洗枣子, 好招待两位官爷。
当然,有乡亲们在, 他也就是动动嘴,这些活儿都被别人抢了。
这期间,得到消息的村人越来越多,他们都赶了过来看热闹。
农闲时期, 家家户户都有人。
很快,梁二香江柳江榆来了,三人激动的眼眶通红, 梁二香直抹眼泪。
可惜江大河去县城买肉了,没能赶上此等大事。
若江大河在此,定然也会抹眼泪。
这几年江纪为读书付出了多少,他们一家又付出了多少,他们自个儿最清楚。
江大川一家也来了,个个喜气洋洋……
两位报录人又待了两刻钟,而后各拎着一背篓枣子、变蛋笑眯眯的走了。
他们还得赶去下一家报喜。
两位官爷一走,村人终于敢大声说话了。
他们又恭喜了叶厘一遍,连带着梁二香、江大川两家人也收到了一连串的道贺。
当然,还有对江纪的夸奖。
“江纪可太有天分了,这三场考试都是一次过,天生的读书料子!”
“就是就是,他之前还得打零工呢,结果一点儿都不输给那些城里人,太厉害了。”
“嗐,他自己也努力的,离家这么近,还娶了厘哥儿这么漂亮能干的夫郎,结果也没见过他回来几次。”
一句话将话题引到了叶厘身上,众人纷纷打趣。
这两人肉眼可见的感情好,还刚新婚不久,可江纪照旧不常回家,就这份心志,江纪不中秀才谁能中?
叶厘听着这些话,脸上适时的露出一抹羞涩。
但心中颇为认同。
可不是,他这好相公天赋、努力、心志样样不缺,就该中秀才!
嘿,这么优秀的人,是他相公。
还年仅十八貌美个高体力好。
正当叶厘在心中偷乐时,江通激动道:“厘哥儿,那个报帖应挂起来吧?”
“对对,纪小子家的,将报帖挂到堂屋里,光宗耀祖了。”
江福正也道。
他对打趣这对小夫夫没兴趣,但这个物件极重要,得挂出来。
余下众人听了此话,也想长长见识,于是都催了起来。
江纪可是野枣坡的第一个秀才!
大家伙儿还没见过报帖长啥样呢。
说实话,叶厘也好奇,他回堂屋将供桌上的报帖拿了出来。
这报帖宽有一尺,解开上面系的绳子,展开,只见最上面写着捷报二字,后边紧跟着江纪高中南通府院试第三名几个字。
江福正就站在叶厘身旁,他也识字,瞧清楚上面的字迹,他哈哈笑了起来:“第三,不错不错,纪小子给村子长脸了。廪生,可进县学领钱粮。”
在大夏,每次院试,取前三名为廪生,江纪刚好够着尾巴。
廪生每年不但有钱粮可领,给其他童生担保也能拿银钱。
江纪不但一次过了院试,还拿到廪生的名额,野枣坡总算出了个人才!
叶厘也知廪生的待遇,他不由也笑了起来。
这下子江纪算是有正经收入了,待江纪回来,他说起盖房子的事,江纪不至于再内耗只花不挣。
其他众人听了江福正的解释,一时间道贺声又起。
江纪厉害呀!
叶厘听着一声声恭喜,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但心里却是更为想念那人。
报帖回来了,他的好相公此刻又在哪里呢?
被叶厘牵挂的江纪,已踏上了回北阳县的路。
院试结果出来后,同行的童生、廪生闹着要他请客,大肆庆祝一番后,他又与石义一道出门采购。
于是,叶厘缝在夹层里的五贯钱,到底被他花了出去。
但只在府城多待了一日,第三日他们一行人就回了北阳县。
骡车比不得府衙的快马,待他们一行人到达北阳县南门时,已是叶厘接到捷报的第二日傍晚。
众人在县城门口分别。
石义问清楚江纪家中的地址,表示过几日就去野枣坡买变蛋,他家离县城较远,在另一个镇上,他准备批发些变蛋回去,好叫他家人带到镇上卖。
多少也是个进项。
江纪的随身物件多,除了行李,他还买了些小礼品。
他正打算让车行的车夫多送他一程,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叶两的声音:“小纪!”
他扭头看去,见是叶两、叶文二人赶着牛车从城里过来,他忙冲着两人招了招手:“大哥二哥!”
叶两、叶文此时瞧见江纪,也激动极了。
昨个儿叶两到了江家,从叶厘口中得知江纪高中的喜讯,当即就喜的眼冒泪花。
等他回叶家,将此等大喜告诉给家中诸人,除了刘饴、唐鱼,他爹、阿爹、叶文也都红了眼。
他爹一个劲的喊着大海老弟大海老弟,喊着喊着就蹲地上抹着眼睛大哭,哭得他也忍不住又掉了泪。
一开始全力托举江纪,是想对得起逝去的江大海,两家处了几年,有了感情,他心中对江大海也更为敬重,把江大海当亲叔叔看待。
这种时刻,大海叔没能亲眼见到,他心中不免也酸楚。
原本,他爹今个儿想要来祭拜江大海,但被他劝了回去。
江大海忌日那日,他爹已同叶厘、江麦江芽去坟里走了一趟。
现在江纪还没回来呢,等江纪回来了再一起去坟前祭拜。
江纪回来前,日子照旧。
如今江纪那两亩玉米杆还在地里杵着,明日他与叶文去砍了拉回来,这样江麦、江芽也不用日日跑出去捡柴了。
可谁知江纪今日就回来了,还被他和叶文碰到了。
那待会儿就商议一下何时一同去祭拜他大海叔。
来到江纪跟前,他调转车头,一边给江纪搬行李,一边让江纪上车。
江纪原想推拒,叶家兄弟俩若将他送回去,再折返回来,那怕是出不了城了。
但叶两、叶文可不在意,他们走快些就是了。
于是江纪上了牛车,三人快马加鞭的朝野枣坡而去。
入村时,夜幕已落了下来,村中不少人家亮着灯火。
农闲时期,天也冷了,家家户户都在吃饭,村中小路空无一人。
牛车到家门口时,叶厘与江麦、江芽也在吃饭,不过,三人听到叶两的喊声,瞬间就放下碗筷从灶房冲了出来。
“大哥!大哥!”
江麦江芽喊声震天。
叶厘无言,只是朝门口张望。
等瞧见熟悉的人影进了院子,他当即加快了脚步。
暮色四合,光线昏暗,江纪也是一刻都等不得,下了牛车就进家门。
听着江麦江芽中气十足的激动喊声,他知两个小家伙确确实实安好,于是他视线在两个小家伙儿身上略一停顿,就继续往前看。
这一看,就寻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叶厘也正朝着他跑来!
他松了口气,站在原地,任由江麦、江芽如小炮弹般冲过来抱住了他。
若是搁从前,他能轻松接住两人。
可这半年来,叶厘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俩,他们俩不仅高了,还重了,因此他即便做好准备,也被两人撞得晃了晃身子。
“慢点儿慢点儿。”
他稳住身形,大手挨个拍拍他们的小脑袋,但眼睛却是朝后望了过去。
叶厘站在两尺之外,呼吸有些急,双手握着拳,视线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可见是激动坏了。
认识叶厘这么久,叶厘还是第一次这般。
很想他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巨大的愉悦笼罩了他,当然,还有满足。
此刻,他已听不到江麦江芽的大喊,他眼前只看得到一人,他也想极了这人。
身随心动,他抬手抓住叶厘的手腕,用力一拉,就将叶厘拉到了自己怀里。
嗅着叶厘身上的熟悉气息,他又长长呼了口气。
叶厘。
他的叶厘,厘厘。
猝不及防跌入熟悉的怀抱,被江纪有力的双臂禁锢,这一瞬间,同样的愉悦和满足也笼罩了叶厘。
这人!当众拉拉扯扯的。
怪难为情的。
话是如此,他的嘴角却是难以下压,而且,他也舍不得放开!
舍不得!
他顾不得叶两、叶文搬着行李进了院子,将脸埋在了江纪心口。
他的好相公,终于回来啦!
叶两、叶文瞧着这一幕,的确有些难为情,两人也不敢看,把江纪的行李搬进院子,而后就打算关上院门不打招呼直接走。
不过,关门的声响,将叶厘从喜悦里拉回,他歪歪脑袋,越过江纪高大的身子,朝门口瞧去:“大哥二哥,要走啊?”
“是,再不走就出不了城了,有事明天再说。”
叶两将院门关好,牵着牛车就走。
叶厘赶紧喊:“那你明天买些肉!多买些!”
“知道知道。”叶两隔着院墙回应。
叶厘闻声放了心,他收回视线,看向江纪。
江纪原本沉浸在世界只余叶厘一人的浓情蜜意里,被叶厘这么一喊,他回了神。
听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对话,他不由笑了起来。
的确回来了。
是熟悉的家,熟悉的人。
他对上叶厘的视线,笑着道:“咱们进屋吧。”
叶厘一听这话,立马指了指灶房:“饿了吧?先吃饭。”
一说吃饭,江芽来劲了,虽说他刚才喊了很多声大哥都没得到回应,但不耽误他继续喊:“大哥大哥,厘哥炖了变蛋瘦肉粥,超级好喝!”
叶厘听了这话,忙跟上:“对,熬了粥,你尝尝吧。”
他早和江纪说过这道粥。
“好。”江纪应声。
于是四人朝着灶房走去。
江麦小跑着去水井旁给江纪打了水,等江纪洗了手,叶厘也给他盛了粥。
锅里只剩下半碗变蛋瘦肉粥。
不过除了粥,桌上还有一道萝卜炒肉。
今个儿叶两买了三斤肉庆贺,中午没吃完,晚上他就又拿萝卜炒了炒。
江纪先喝了口粥,一抬头,看叶厘、江麦江芽都盯着他,他不由笑道:“很好喝。”
江芽立马点了点小脑袋:“厘哥的手艺超好的。”
“大哥,你吃肉。”江麦给他夹了一片肥瘦相间的猪肉。
“好好好,一起吃。”江纪高兴,给江麦、江芽、叶厘都夹了一片肉。
这下子江麦、江芽也高兴了,两个小家伙拿起筷子,继续大口吃饭。
至于叶厘,他也拿起筷子,只是,瞧着对面的人,心中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分别太久了!
江纪看了他一眼,也觉得千头万绪,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好在,在回村的路上,他已经听叶两讲了这一个月内的种种大事。
嗯……反正鲍北元已经不发热了,他明日再去瞧鲍北元。
于是,他就道:“快吃饭,吃完饭拆我买的小礼物。”
小礼物?
江麦、江芽瞬间大眼睛亮晶晶。
“什么礼物?”两人不约而同的问。
叶厘也看了过去,脸上带着好奇。
江纪笑笑:“吃完饭就知道了。”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向叶厘。
叶厘接收到他的视线,虽明白他的意思,但心中更疑惑了。
怎么着?
还能买一些增加情趣的玩意儿?
第64章 夫夫夜话 今后不生分
叶厘按下心中疑惑, 继续吃饭。
江麦、江芽牵挂小礼物,吃饭的速度快了许多。
待吃饱后,两人放下筷子冲出灶房, 去搬江纪的行李。
行李多,但不重, 以两人的力气, 完全搬得动。
他们俩很快就将装着小礼物的麻袋抬进了灶房。
而后两人就站在麻袋旁,眼巴巴的盯着江纪:“大哥, 大哥。”
“大哥大哥。”
江纪被他们俩逗笑, 下巴点了点那个麻袋:“打开吧。”
两个小家伙登时欢呼一声, 小手忙去解麻袋的口子。
打开,最上面放着一个一尺长宽的正方形木盒。
江纪道:“这是给小麦的。”
江麦瞬间眼睛闪亮, 忙将木盒取了出来。
将盖子掀开,里边放着一个树杈式弹弓。
“哇!”江麦惊讶,赶紧将弹弓取了出来。
叶厘也看了过去。
弹弓手柄部分是枣红色,通体圆润光滑, 上了漆, 颇为精致。
再看皮筋部分, 不是丝线,竟是牛筋。
古代没有皮筋, 制作弓箭、弹弓这种具有弹性的器具,都是用动物筋替代。
其中牛筋弹性最好,而且结实耐用。
但耕牛贵重,牛筋稀少, 因此像是货郎手中的弹弓,都是以植物纤维代替皮筋,实用性不大, 主要起一个玩具的作用。
现在江纪给江麦买一个真的能打鸟的弹弓,一向没什么玩具的小家伙很快就兴奋的小脸通红,抓着弹弓反复打量,连江芽要看都有些不舍。
叶厘凑过去,小声问江纪:“这个弹弓多少钱?”
“三十多文。”江纪也往他那边凑了凑,小声答。
叶厘啧了一声,和牛沾边,果然贵!
江麦、江芽沉浸在新玩具的喜悦里,没听到自家大哥、哥夫的对话。
不过,江芽对弹弓不是很感兴趣,他小手抓着比划了两下,可江麦怕他把牛筋给拽断,不仅担忧的盯着他,还一再叮嘱他不要用力拉。
于是他立马没了兴致。
将弹弓还给自己二哥,他小手又伸进麻袋,准备找属于他的小礼物。
很快,他也从麻袋里捧出一个木盒。
得知这木盒是给他的,他兴致勃勃的打开,里面竟是一个大荷包。
他忙抓了出来。
这荷包有半尺高,湖绿色,上面绣着几株荷叶。
而且,还是背挎两用。
江纪笑着解释:“以后你出去就背着,能装几个面果,饿了随时都能吃。若爱惜些,用上几年没问题。”
江芽本就对这个大荷包爱不释手,一听此话,高兴坏了。
对呀,他可以往里边装糕点!
他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谢谢大哥!”
他喜欢这个大荷包!
江纪笑:“那把这个大袋子搬回堂屋吧。”
江芽心里正美,闻言立马应声。
他将大荷包挎在身上,喊上江麦,两人把麻袋扎口,合力抬去了堂屋。
而后他们俩又跑到院子门口,将余下的行李全搬回了堂屋。
两人不时路过灶房门口,随时闪现,因此江纪、叶厘就规规矩矩的吃饭,收拾灶房。
天冷了,洗澡得烧热水。
江纪去打了水,倒入大铁锅里,往灶膛里塞根大木头慢慢烧,他与叶厘去了堂屋,将麻袋里的各色小礼物掏了出来。
江麦、江芽正兴奋着,不舍得去洗漱,就站到一旁围观。
他给江大河、叶大吉各买了一个兔皮袄子。
袄子是褐色的,沉甸甸的,一个就要几百文。
江大河、叶大吉是他最敬重的长辈,这些年待他如亲儿,因此,他咬咬牙,还是用了叶厘辛苦挣来的银钱,给两人各买了件袄子。
将袄子取出后,他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小心打量叶厘的脸色。
嗯……他给叶厘买的小礼物,没这袄子贵重。
而且叶厘一开始只让他给江麦江芽以及叶厘自己买小礼物。
当然,他不是觉得叶厘不孝顺,叶厘肯定同意他给江大河叶大吉买礼物。
只是,将叶厘给的钱花了七七八八,结果给叶厘买的礼物不是最贵的……
这事儿办的,怎么想都不太对……
叶厘不知他的小心思,拎着一件兔皮袄打量,外层很光滑,针脚也细密,他点头道:“这袄子好,二叔和爹的棉袄都又破又旧,这下子能过个暖冬了。”
“不错嘛,能想到这一点儿,省得我操心了。”
得了这话,江纪心中那点忐忑并没有消失。
他道:“那先收起来吧,明早给二叔,后日咱爹过来,到时候给他。”
刚才他和叶两叶文商议过了,明个儿他休息一日,后日叶家人过来庆贺。
叶厘应下,用布将两件袄子重新包好,拎回了西屋。
此外,江纪给梁二香、叶阿爹、江柳江榆、叶两刘饴、叶文唐鱼都置办了礼物:
布料。
他不太懂这个,就选了三个没见过的花色,共买了三匹棉布,这些人看着分就是。
这半年他家与江大川家亲近了许多,叶厘也时常麻烦江通,因此,他给江大川、高君各买了一顶兔皮帽。
将这些展示完了,麻袋底部只剩下一个瞧着有些精致的木盒子。
江麦正要弯腰去拿,江纪却是道:“小麦,你和芽哥儿去洗漱吧,时候不早了。”
江麦一听,立马问:“厘哥的礼物呢?”
“就底部这个盒子,里边是澡豆。”江纪解释。
叶厘闻言歪了歪脑袋,眸中闪过兴味。
不错,挺会找借口。
“澡豆啊?”江麦哦了一声。
这东西挺贵的,自打他厘哥嫁过来,家里就没断过这东西。
一个就要几文钱,夏天时天天冲澡,他和芽哥儿都不舍得用。
现在他哥买了这么一大盒,肯定花不少钱。
这礼物比他和芽哥儿的贵重多了。
很好,他当时交代的就是让他大哥给厘哥买个贵的。
于是,他高高兴兴的拉上江芽去洗漱。
江纪叮嘱他:“往灶膛里再塞几根柴火。”
“好!”江麦已跑出堂屋,远远的应了一声。
江纪则是弯腰,将最底下的木盒揣起,他递给叶厘:“看看。”
叶厘将盒子接过来,做贼似的扭头往外瞧了瞧。
江麦、江芽都在灶房。
可他依旧不放心,道:“咱俩回屋,把油灯端过来。”
江纪以为他是要坐在桌前细看,就端上油灯随他去了西屋。
叶厘一进西屋,一刻也等不及,立马打开盒子。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粒又一粒的丸子。
他一愣,看向身旁的江纪:“还真是澡豆?”
这下子江纪也愣了:“我刚说了是澡豆了。”
叶厘:“……”
江纪:“……”
两人大眼对小眼。
看叶厘脸上渐渐涌出无语,江纪忙解释道:“这盒澡豆可贵了,里面共三十粒,每粒的味道都不同,一盒要二百二十文呢。”
二百二十文!
每粒的味道都不同?
叶厘挑眉,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盒子。
他随手捏起一粒送到鼻尖,一股淡淡的荷花香立马散了开来。
他放下,又捏起一粒,这次是有些冷幽的月月红香味,也就是月季花香。
再捏起一粒,竟是淡淡的橘子香味。
他这下子惊讶了。
之前他在县城买的澡豆只有兰花、桂花两个味道。
当然,也有其他香味。
但不是价高,就是他不喜欢。
而且味道也只有十多种,都是单独存放。
哪像是眼前这盒,花香、果香都有,还粒粒不同。
的确挺珍贵。
他又看向江纪。
江纪此时也回过味来了,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问:“你以为我买了什么?”
叶厘下巴一抬,理直气壮的道:“刚在灶房,谁让你给我抛媚眼,我还以为你买了什么情趣用品。”
江纪:“……”
他那不叫抛媚眼!
至于情趣用品,他是有一点点了解。
这类物品,不是助兴的,就是入体的。
他年轻力壮,不需要助兴。
入体的,这更不需要了。
叶厘有他就够了,用不上!
他将油灯放到桌上,抬手搂住了叶厘的肩,道:“咱们之间,哪需要什么用品,之前又不是没尽兴。”
“没一次不尽兴。”
一句话说的叶厘脑中瞬间闪过种种不可详细描述的画面,这下子他绷不住,乐了起来。
江纪也笑,问:“这个澡豆,喜欢吗?”
叶厘将澡豆放到桌上,伸手抱住他的腰:“喜欢。”
“真喜欢假喜欢?”江纪不太确定。
这明显和他期望的不符……
“真喜欢。”叶厘笑眯眯的道:“当时塞给你钱,怕你不要,于是就寻了个买礼物的借口。”
“如今你真为我花心思了,我怎会不喜欢?”
此时没有沐浴露,他也不喜欢用皂液,这带香味的澡豆对他而言是必需品。
江纪能察觉到这一点儿,他很满意的。
江纪听了此话,心中不由甜蜜,他当然愿意为叶厘花心思了。
但他松了半口气:“那……这盒澡豆,比袄子便宜些。”
“已经很贵了,严重溢价!”
叶厘没领会他的“深意”,只愤愤的道。
奸商!
比普通带香味的澡豆贵了大几十文!
江纪见状,先是将余下那半口气松了,紧接着就是心虚。
叶厘是如此心怀宽广,可他却担心叶厘会动怒。
是他身揣小人之心。
羞愧。
怕叶厘回过味来生气,他本想岔开话题,可想了想,他还是道:“之前我还担心,你会因为这澡豆不是最贵的而生气。”
叶厘:“?”
他横眉怒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误会我对你不上心,在搪塞你。”
江纪忙解释。
他没有。
他对叶厘最上心了。
这个礼物他想了又想,花了好几日才定下。
而叶厘看他一脸紧张,脑子转了转,慢慢回过味来。
这不就是“家人们谁懂啊老公用我的钱去旅游,结果给他二叔和老丈人各买了超贵的礼物,给我买了第二贵的”。
想象一下这标题的语气,叶厘乐了。
好吧,说到底是在意他的感受。
而且,江纪既不知道这个身子已经换人,也一直在为只花不挣而内耗。
这人啊,一直无法心安理得的花他挣的钱。
于是,他抬手戳了戳江纪的腰:“以后,你自己有收入了。”
“可以挺直腰杆了。”
“所以这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那我就真生气了。”
江纪见状,赶紧保证:“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表功似的,他又道:“我在府城谈了笔生意,过几日那老板就会过来买变蛋,他要买三万个。”
此话一出,叶厘不由睁大眼睛:“你谈了笔生意?!”
“小生意,才三万个,不算什么。”江纪一脸谦虚。
一千个变蛋能挣一千一百文。
三万个,那就是三十三两。
落到叶厘手里,那只剩下几两。
的确是小生意。
主要是那个面馆老板魄力不足。
三十三两,这是野枣坡的盈利,可那个老板却是要出百两的本钱。
为了这一道小吃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那老板虽知道变蛋不愁卖,可他没亲眼见过北阳县的火爆,因此信心不足。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等那老板尝到变蛋的甜头,下次过来,定会买的更多。
他正打算详细讲述,这时,江麦江芽洗漱完,跑进堂屋,打算睡觉了。
他就让两人睡觉,他和叶厘去灶房烧火。
没了两个小家伙的打扰,一进灶房,两人就关上门。
江纪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坐下,叶厘坐在他腿上,听他讲事情的经过。
待听完之后,叶厘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很了不得了!若这笔生意成了,那咱们在府城也算是有渠道了。”
冬天,母鸡下蛋频率降低。
鸡蛋会减少。
村人们即便依旧疯狂做变蛋,但总产量肯定会降低。
在没有外地客商的情况下,若是府城每个月能消耗几万个,那这下子是彻底无压力了。
他对江纪竖了竖大拇指:“这笔生意是你谈的,分你一半抽成,如何?”
“不用。”江纪立马摇头。
他的初衷又不是要钱。
“也是,这样显得生分。”
叶厘摸摸下巴,很快又道:“你现在已经能挣钱了,你还为我挣来了秀才夫郎的身份,我是挣钱多了点,可今后咱家的银两越来越多,届时需要你的功名去守护。”
“所以,对这个家,咱们的贡献是一样的。”
“以后你就别和我生分了,我挣来的钱都在五斗柜里放着,你若是需要,随便拿就是。”
贡献一样?
不不不,不一样的。
江纪摇头,这半年来,要不是叶厘又挣钱又养家又养他,他哪能这么轻松过了院试。
他修长的手指在叶厘心口点了点:“我这个秀才,有你的一半。因此,还是你贡献的多。”
这话说的叶厘眉开眼笑。
他这个人真的很好哄的。
只要江纪知晓他的付出就行。
心中美滋滋,不过,若再这样让来让去,今晚可就没法睡了。
他就故意板起脸来:“一家人,哪能划的那么清?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呢。你就说今后要不要和我生分吧。”
“……那等我领了官府发的钱粮,也放进去。”
“快收租子了,虽不多,但咱家你管钱,也由你管着。”
江纪忙道。
他家的两亩上等田,由江大河种着,每年的租子是二两。
五亩中等田租给邻村的人种了,一年的租子共三两,他不要粮食,只要银钱,因此,那户人家都是在秋收后来送银钱。
这加一起,共五两的租子。
不过,他还有外债……
之前他一直没告诉叶厘,可气氛都到这了,虽然羞耻,但迟早都要说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其实,我还欠着……”
“我知道!”叶厘打断他,笑着道:“我听二叔说了,没事,咱一起还了就是。”
“年底就能全还上。”
江纪:“……”
原来叶厘早就知道了。
叶厘根本不在意。
他心口暖烘烘,瞧着叶厘脸上的笑,再也忍不住,他捧着叶厘的脸吻了过去。
厘厘,他的厘厘!
第65章 江纪刻骨铭心 琐事
甫一接触到叶厘柔软的唇, 江纪心神一荡,熟门熟路的撬开叶厘的牙关,一只手也转移到叶厘的背部, 将叶厘往他怀里按。
叶厘的思念,丝毫不逊于他, 此刻, 叶厘也是心中微颤,下意识往他怀中挤。
分别月余的两人, 身子紧贴, 双臂也环住对方, 舌尖共舞,气息缠绕, 两颗心皆满满盈盈,叫他们醉呼呼,晕陶陶。
只觉得有对方在,真好, 真真好。
这个长吻结束, 叶厘已是双颊染红, 气息不稳。
他就坐在江纪腿上,察觉到江纪的变化, 他得意一笑,故意往那处大力蹭了一下。
江纪“嘶”了一声,看表情,似痛楚, 可又夹杂着愉悦。
知晓叶厘是故意的,他瞥了眼已经冒大热气的铁锅,水热了。
可以洗澡了。
他就道:“咱们去洗澡, 正好试试新买的澡豆。”
但谁知叶厘却是往他小腹下又大力蹭了一下,而后道:“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这人在这个事儿上如此内耗,叶厘倒是想起一事。
况且,马上就要盖暖阁了,这可是一大笔支出。
今晚不把话彻底说开,那过几日还要费嘴皮子。
于是叶厘道:“你就是太生分,太客气了。”
“咱们是夫夫,银钱、债务、功名,都是共同的,对不对?”
江纪:“……”
这种时刻还给他上教育课?
好吧。
叶厘是想让他记住。
刻骨铭心的记住。
叶厘不喜他生分。
他心中虽高兴,可忍不住解释:“我是男子,要脸的。”
特别是在叶厘跟前。
他要脸的。
“但你又没有软饭硬吃,在外边也不对我吆五喝六来彰显你的脸面,你做的已很好了。”
叶厘先夸了一句,紧接着又半真半假的问:“你如此看重这点,那等你中了举,全家都在你的庇护下。到那时,我是不是就得如你现在这样心虚、底气不足、看你脸色行事?”
他此前不肯吐露来历,就是担心等江纪中举会被拿捏。
可对江纪而言,这指控可太严重了。
他从没有一丝一毫的念头!
他摇头否认:“自是不必!”
“我岂是那种一朝得势就前恭后倨的小人?”
“这不就得了?现在我养你,以后你罩我,咱俩都在为这个家出力,只是有先后罢了。”
叶厘心中满意,面上却是哼了一声,抬手戳了戳他心口:“换做是我,若我成了举人夫郎,那这个身份就完全是我的。”
“我天天顶着这个名头出去作威作福、狐假虎威,我才不会和你客气。”
“……”
江纪没了刚才的急切,只觉得好笑。
“那我努力考个举人回来,好叫你能出去作威作福。”
“我的重点是这个吗?”叶厘不满。
江纪抓住他的手,轻声道:“我知你的意思,今后再不会在银钱上与你生分了。”
“那以后就看你表现了,不然你就是要在中举后翻脸。”
叶厘挑眉。
“……好好好。”
江纪哭笑不得。
他真的,记住了!
叶厘这下子彻底满意了,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笑着道:“好相公,咱洗澡去吧。”
他变脸这么迅速,可江纪却像是喝了蜜,他最爱叶厘这股让他无可奈何的劲儿。
他将人搂住,先眸子亮亮的看了叶厘一眼,随后在叶厘唇上轻舔一下,稍稍拉开距离,见叶厘笑盈盈的瞧着他。
他心中一甜,又捧着叶厘的脸吻了下来,吮吸舔咬,将叶厘吻得气喘吁吁了,这才舍得放开。
接下来还有重头戏呢。
不能再耽搁了。
他去锁了院门,叶厘先将热水舀到木桶里,水温高,得往里边掺凉水。
然后他回房拿澡豆。
挑挑拣拣,他拿了一个桃花味和橘子味的。
从堂屋出来,江纪已经将两桶水拎去了小棚子。
快到深秋,夜间气温低,小棚子的闷热不透风总算有了用处:能聚点热气。
但即便如此,这样冲澡也是冷的。
两人没有拖延,速度快的好似很快就消散掉的桃花、橘子两种香味。
因技术原因,这两种味道都很淡,抹在身上后一冲水香味就没了。
但叶厘依旧高兴,这个季节能闻到两种味道,江纪真的有心了。
洗完后,他捧着江纪的脸重重亲了下,这才裹上大布巾回西屋。
炕上的竹席早已经撤下,如今是柔软的棉花褥子。
再跪着折腾,叶厘膝盖不会留下触目惊心的印迹。
可有利也有弊,天冷,不能跟之前那般让叶厘倚着椅背敞开身子了。
两人得裹着被子。
好在今晚两人也不打算用花里胡哨的姿势,这么久没见,当然要面对面瞧着对方的脸了。
将被子一裹,两人甭管谁上谁下,反正都能抱着对方的身,吻着对方的唇。
而且,也无需什么疾风骤雨,心中情意绵绵的二人,只想抱着对方将这一场延长、延长再延长。
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一场结束,身心皆满足的两人仍搂着对方,又黏黏糊糊的亲了一会儿,这才擦了身子重新躺下。
疲惫,但兴奋。
于是两人睡晚、起晚。
第二日,他们被江大河的拍门声惊醒。
睁开眼,一室黑暗。
叶厘脑袋困的厉害,他哼哼了两声,江纪忙道:“你睡,我去开门。”
叶厘这下子满意了,放任自己又沉入梦乡。
江纪摸索着穿衣下炕,点上油灯,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炕。
叶厘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顶。
他不由走过去,将被子往下掖了掖,等叶厘的脸露出来,只一眼就令他眸染笑意。
他在叶厘唇上轻轻亲了下,这才出了堂屋去开院子大门。
“二叔,稍等,我这就来。”
江大河没想到他已经回来了,高兴坏了,忙凑到门缝前往院子里瞧:“你何时回来的?”
“昨天傍晚到的城南门,刚好碰到两哥文哥,他们将我送回来的。”
江纪说着打开挂在院门上的锁,又抽出门栓,而后不等他伸手,江大河就迫不及待的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黑灯瞎火的,瞧不真切,但这不影响江大河的高兴,他喜的直拍江纪的肩,笑得合不拢嘴。
前日,报录人来报喜时,他正巧不在。
回来后得知消息,懊恼坏了,他跑去私塾打探消息,结果报录人直接来家里了。
叶厘、鲍北元连番安慰他,还将江纪搬了出来,江纪也错过报喜了呀。
而且后边还有乡试。
江纪还年轻,中举的可能性很大!
和中举比起来,秀才报喜是小场面。
这番话说到他心坎上,于是他的懊恼消了,重新高兴了起来。
他去坟里给江大海还有祖宗报了喜,接着就是盼江纪回家。
现在江纪真回来了,满腔喜悦堵在心口,叫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剩笑哈哈。
江柳也高兴,一边推磨,一边询问江纪在府城的种种。
江纪一一答了,还回屋将他买的礼物拎了出来,一件袄子,一匹布。
余下那两匹布给叶家人。
见着礼物,江大河嘴上说花这个钱干啥,但双手却是立马解开包裹,将里边的袄子取了出来。
这袄子很有分量,虽然江纪不肯说到底花了多少钱,但他心里能估个大概的价。
肯为他买这么贵的衣服,小纪心里是有他这个二叔的!
可这也忒贵了!
他一边高兴一边心疼,最终,他在江纪、江柳的劝说下,把袄子穿上试了试。
又退不了。
如今家里条件也好了,不至于再把这袄子卖掉换钱。
只能由他穿了。
袄子宽大,里边还能再塞件棉袄,即便碰到大雪天,那也不会冷。
他摸着外边细密的毛毛,一边心花怒放,一边心疼银钱:“你随便买件棉袄也能穿,我这么一个大老粗,哪里配得上这么贵的袄子。”
江纪笑着道:“二叔,你勤勤恳恳操劳半辈子,怎么配不上这样的袄子?”
一句话,说得江大河鼻酸。
小纪懂事!
他本想习惯性的说一句还是男娃靠得住,可猛然想到家中的骡车,他忙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咳,小柳、榆哥儿也不差的。
他家的都是好孩子!
一旁的江柳,见他竟没有说一些重男轻女的话,不由奇怪。
但江柳可不会主动往这方面扯,她抱着那匹布细细打量,越瞧越高兴。
快要入冬了,她娘盘算着给她还有榆哥儿做件新袄子,毕竟家里条件好了。
可她觉得刚买了骡车,而且从前的袄子凑合着还能穿,于是不肯。
但没想到她堂哥从府城买了布料!
这么一匹布,足以给她们娘仨都做件新袄子!
余下的布料,还能给小麦、芽哥儿凑个小袄子出来。
不过,连小麦、芽哥儿都有了,她厘哥也不擅针线,干脆将她厘哥、纪哥的袄子也一并做出来。
这个冬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穿新袄子。
于是她兴致勃勃的道:“纪哥,你给厘哥买料子了没?反正冬天清闲,我还有娘、榆哥儿一块动手,能在入冬前将咱们两家的袄子都赶出来。”
“……我给他买了旁的物件。”
江纪摇头。
“那你们就再买些布料吧,你都是秀才了,该置办新的棉袍、大袄。”
一旁的江大河闻言,立马点头:“对对对,你是秀才,还是廪生,是要去县学读书的。”
“你给咱家挣了大脸面,得置办新的行头了。”
江纪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我与叶厘商议下。”
他与叶厘,还得兑现曾子杀猪的许诺,要带着小麦、芽哥儿去县城玩。
届时买些布料吧。
江柳兴奋完了,就将布匹放下去推磨。
江大河不肯回去,他将袄子脱了,追问这一路上的种种。
当然,少不了要说一下鲍北元。
报录人来的那日,鲍北元反反复复的发热,一直到昨日清晨才稳住。
昨个儿傍晚,鲍北元想回城,他没允许。
如今江纪回来了,他就让江纪去瞧瞧鲍北元。
江纪应下。
说实话,以鲍北元拼命的劲头,江纪觉得他迟早会出事。
好在此次是晕在家里,不然后果不敢想。
江纪、江大河到家时,鸡已经叫了第三遍了。
这个时段,哪怕农闲时期,家家户户都起了床。
梁二香已将早饭做好。
鲍北元也起了。
只是,人生地不熟的,家中还有江榆这个已到婚配年龄的哥儿,于是他只能坐在屋子里发呆。
如今江纪来了,见着熟人,他大病初愈的脸上终于有了光彩。
梁二香、江榆见着江纪也很高兴,梁二香要摆饭,江纪应下。
几人上了饭桌,边吃边聊。
一顿饭很快过去,天色微亮,江纪记挂着叶厘,就准备回家。
鲍北元忙跟了上去。
两人走在冷清的村中小路上,鲍北元喜色不减,他一手搂住江纪的肩,笑着道:“纪哥好样的!这下子我也是有秀才兄弟的人了!”
“既然你认我这个兄弟,那我可要对你指手画脚了。”
江纪挑眉。
鲍北元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当时病的稀里糊涂,就拜托叶厘帮他相看。
如今脑子清醒了,可他并不打算反悔。
瞧瞧他身旁的纪哥,爹娘去的比他早,还留下俩弟弟,可只花了六年就考中秀才,可以告慰江叔江婶的在天之灵。
他呢。
他爹去时他都十六了。
手里也有钱。
可他自罚了半年,差点儿把小命都给丢了。
人比人真是不如人。
他是考不回来秀才了。
但成家是他爹的遗愿,这比考取功名简单多了。
他也想告慰他爹的在天之灵,好叫他爹闭了眼。
于是他吸了口气,又笑着道:“你画吧,好好画,我就盼着你和厘哥给我画一门好亲,好让我也能蜜里调油一番。”
“成,我和叶厘这就开始留意,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江纪看他没有反悔,忙趁热打铁。
鲍北元立马道:“不嫌我的,我没长辈可依靠,也没田没宅。”
“不能懒,得帮着我做饮子。可以有小性子,但要真心待我。”
“你还真琢磨过这事?”江纪惊讶。
“当然了,我是认真的。”
江纪这下子是真放心了:“好,定给你寻到。”
“那到时候你和厘哥坐主桌。”鲍北元笑嘻嘻的道。
提起叶厘,江纪目光柔了许多。
他看向自家的方向,不由加快了脚步。
叶厘也该起了吧。
叶厘的确起了。
他睡了回笼觉,疲倦消了不少,江纪带着鲍北元回来时,他正坐在灶膛前烧火。
江麦、江芽两个小蜜蜂则是又在过滤豆渣。
于是江纪、鲍北元洗了手上前帮忙。
四人合力,很快就将一桶豆渣过滤好了。
江纪去石磨旁换桶。
鲍北元站在灶房前,他打量了江柳一眼,心中暗暗赞叹。
他时常磨糯米粉。
他知道这活儿有多辛苦。
江柳一个弱女子,竟真干了半年,真是了不得。
很快,叶厘将早饭做好。
江纪就将磨杆接了过来,让江柳去吃饭。
江柳这次没客气,洗了手去灶房。
鲍北元也吃过了,他没事可做,就站在棚子下看江纪推磨。
叶厘有话要对他说,端着碗从灶房出来:“之前,我托生哥给你传话,想让你赁个铺子,你觉得如何?”
鲍北元一听,不由挠头:“若开铺子,生意可能不如现在好。”
固定的那些客人已习惯了他送货上门。
若他开了店,人家可能不愿跑这个腿。
“可你一个人太辛苦了,要不,你找个帮手?只负责帮你送货。”
叶厘道。
“嗯……”鲍北元心动。
的确,有了炉子后,他一人推着独轮车时,每次都心惊胆战,唯恐摔了。
若是有个人帮忙扶着,那他能省不少力。
“那我回去问问生哥。”
若是这样做半天活儿,一日十文就有人做。
花不了几个钱。
叶厘看他应下,也放了心。
早饭后,江柳喜滋滋的回家。
得了布料,她们娘仨今日就开工做棉衣。
鲍北元又想走,江纪、叶厘都不肯,要他再歇一日,彻底无恙了再回县城。
他无所事事,最后干脆领着江麦、江芽出门割草去了。
当然,江麦将弹弓挂在了腰上。
江芽倒是没背大荷包。
割草快,他们很快就能回来。
这时,村人知道江纪回来了——江大河穿着兔皮袄子在村中招摇,逢人就夸江纪孝顺,于是这一上午,家家户户都过来坐了会儿。
他们或拎捆柴、或拎把菜,都没有空着手,但也不贵重。
礼轻情意重,叶厘不好拒绝,就全收下了。
期间叶两叶文也来了。
昨日他们只砍了玉米杆子,还没将玉米杆子运回家,因此,他们来了后,将一条猪后腿放下,没有歇息,立马就赶着牛车下地忙活了。
中午,叶厘将那个猪后腿全炖了。
满满一大锅,除了肉,还放了萝卜、豆腐、红薯粉条。
他手艺好,这一锅炖菜吃得众人头都不抬,裤腰带松了三回也没能吃完。
余下自是留到晚上。
午饭后,叶文、叶两又下地。
江纪本想也去,兄弟俩自是不肯,要他留在家里陪着叶厘炸豆腐泡。
鲍北元也领着江麦、江芽又出门了。
上午弹弓未能立功,此次他们仨上山试试。
这次江芽背上他的大荷包了,他往里装了些枣子,打算饿了吃。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江纪、叶厘两人。
热闹了一上午,骤然安静下来,叶厘站在院门前,瞧着远去的鲍北元、江麦江芽,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江纪见状,道:“你先歇着,我来切豆腐泡、大串串。”
“你没切过大串串,还是我来。”叶厘摇头。
“嗯……你去瞧瞧我此行的笔记?”江纪指了指堂屋。
叶厘听了,眼睛一亮。
是哦,他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大宝贝了。
第66章 还是得异地恋 琐事
叶厘回西屋, 把江纪的书箱拎出来。
他在书箱最底部找到了江纪此行的笔记。
江纪当时走的急,没来得及买已装订好的空白书册,正好鲍北元龚力生送来了一套笔墨纸砚, 江纪便拿里边的白麻纸记录沿途见闻。
叶厘粗略翻了翻,吓了一跳。
一刀纸, 七十张, 江纪竟用完了!
可江纪才去了月余,去掉路上的、考试的八天, 二十天出头, 江纪竟写了这么多?
心中纳闷, 他捧着这一沓纸出了西屋。
江纪正站在案板前切豆腐块,看叶厘捧着他的日记进了灶房, 他指了指身后的小饭桌:“坐下读吧。能看懂吧?”
“当然能了。”叶厘点头。
江纪的字体是标准的馆阁体,这种字体没有连笔,一笔一划写得清楚,他读起来完全不费劲。
况且, 江纪写的全是大白话。
即便个别字不认识, 他根据上下语境连蒙带猜也能顺下来。
就是他不太习惯读竖行的文字。
叶厘晃了晃手中的纸张:“你怎么写了这么多?”
“多么?”江纪有些诧异。
他还觉得自己写的太少呢。
这一路上凡是眼之所见, 只要没在读书,他的思绪总能拐到叶厘身上。
他这还是克制了的结果。
要是放开写, 那不得千言万语。
“此次住客栈,我没住大通铺,夜间有空,就随意写了点。”
“怪不得。”
叶厘没有再问, 他在小饭桌旁坐下,看向最上面的那张。
最右边写了日期、天气。
这第一张是江纪出发那日的笔记。
“清晨,在骡车的摇摇晃晃里, 县城南城门又一次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门口站着的叶厘几人,也早已瞧不见。
但比起上次府城之行,牵挂只多不少。”
读到此处,叶厘伸出食指在“只多不少”这四个字上点了点,心中满意。
这多出来的牵挂,不用说,就是他叶厘。
接着往下读。
“官道来来回回碾了一年,大坑小洼连绵,颠的厉害。
若是将来与叶厘出远门,的确应乘船。
骡车晃悠一上午,中午在几个茶摊前停下。
茶摊有各种饭食,买了一碗鸡蛋汤,两个玉米饼子,共六文。
嗯,味道一般,只是占据了地利。
若叶厘来此摆摊,肯定人来客往、座无虚席。
饭后启程,一路行至高头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