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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供你到三十岁 他的夫郎,生机勃勃……

看叶厘是真的不打算要自己的存银, 江纪就没坚持。

也对,才十几两,叶厘看不上。

叶厘要的是秀才夫郎、举人夫郎。

他轻声道:“此次回了私塾, 我一定会专心读书。”

叶厘挑眉,潜台词就是这几日没专心读呗。

但可以理解。

这个年纪, 还刚开荤, 日有所思很正常。

他忍着笑道:“好。我知道你苦读的决心有多大了。”

此刻那处还顶着他小腹呢。

便宜相公谦虚了,这份自控力可太强了。

不过, 躺在炕上竟在表决心, 而且, 还拒绝了房事。

便宜相公心绪波动有些大啊。

想了想,他换上严肃的神色, 一本正经的道:“你也看到了,我挺能挣钱的。我知道,我的出众,会带给你压力。”

江纪:“……”

“但你也不算百无一用, 你最起码已为我挣了个童生夫郎的身份。”

童生夫郎?

江纪垂下眼睛。

这算什么身份……

下一瞬, 叶厘道:“别小看这个身份, 读书人那么多,在你这个年纪连过县试、府试的又有几个?更何况你还得打零工!”

“所以, 我的好相公,若三十岁时仍过不了院试,那再有压力也不迟。”

三十岁?

江纪诧异的抬起眼皮望向叶厘。

“你……对我的要求这么宽泛?”

“是,毕竟你现在也称得上是青年才俊, 咱们也算是郎才哥儿貌。若你成不了中年才俊,那我才会对你翻脸。”

“毕竟到那时,我不但美貌依旧, 财力定然也翻了许多番。”

“凡夫俗男可配不上我。”

叶厘说着抬手摸了把脸,他真的是有几分姿色的!

可惜,他脖子里没有大金链子,不然更有说服力。

江纪:“……”

他嘴角抽了抽。

但瞧着叶厘这幅臭屁的模样,他心里轻松了不少。

当然,更多的是稀罕。

他的夫郎,明媚鲜活。

生机勃勃。

在他苦闷的世界里,像是春日的新绿,见之便令他心生欢喜。

他捧住叶厘的脸,又吻了过去。

叶厘得意的啧了一声,就知便宜相公是这般反应!

但他还是顺从张口,与江纪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这个吻结束,两人心满足。

身不足。

江纪紧紧搂着叶厘,抬手在叶厘背上抚了几下:“睡吧,时候不早了。”

再吻下去,他真的要把持不住了。

叶厘没吭声,在他怀中做了几个深呼吸,等身子的空虚劲过去,疲倦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叶厘不由打了个哈欠。

他今个儿一天全用来炸东西了,劳动强度不算小。

他坐起身来,吹熄油灯,刚躺下去,又被江纪抱进了怀里。

他满意一笑:“相公,好梦哦。”

“好梦。”江纪抱紧他,也闭上了眸子。

今晚没有扰人的如惊雷般的鼾声,也没有怪异的气味。

听着叶厘平缓的呼吸声,困意上涌,他放任自己去找周公。

两人一个是疲倦,一个是心中放松,因此睡的都有些沉,夜半时分,公鸡未能将他们喊醒。

但不一会儿,江大河与江柳到了。

江大河推门,没推动,就趴在院门的门缝上往院子里瞧,见漆黑一片,他就开始拍门。

“厘哥儿?厘哥儿!”

一声声大喊,惊得后院的鸡又开始打鸣。

这下子终于将两人吵醒。

他们赶紧起床。

出了堂屋,叶厘进了灶房。

昨天他割下一大块肉,还没来得及给江大河送。

另外,还得数一百五十文铜板交给江大河。

江纪去开院门:“二叔,稍等一下。”

江大河听到江纪的声音,有些意外:“小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怪不得起晚了。

年轻人呐!

“昨晚有事,就回来了。”

江纪说着将挂在门后的铁锁打开,招呼江大河、江柳进来。

“啥事?”江大河好奇。

“我同窗,鲍北元……”

江纪简略讲了讲此次回来的缘由。

江大河认识鲍北元,私塾每三个月交一次粮食,很多时候都是他推着板车将粮食送过去,因此他见过鲍北元。

他唏嘘不已:“多精神的小伙儿,一下子什么都没了,可怜呐!”

“小纪,你回去了多劝劝他。”

“我会的。”

江纪认真点头。

“那你啥时候回私塾?”江大河又问。

“吃了早饭走。”

“好,现在有厘哥儿了,用不着你婶子了,那我先回去了。”

江大河说着就要走。

这时,叶厘一手提着肉,一手拎着一串铜板,赶紧出了灶房:“二叔,你把这块肉拿回去吧,大通哥送的肉太多,我们吃不完。”

“还有,之前说好我每日给江纪三十文钱,现在他回来了,这五日的一百五十文钱,就先交给你吧。”

江大河也没客气,把肉和铜板都接了过去。

不过,借着灶房透出来的朦胧灯光,他悄悄打量江纪、叶厘的神色。

按理说,小纪成了家,他这个二叔就成了外人,更何况现在厘哥儿颇有能耐,不但不乱花钱,还猛猛的挣钱。

他再保管小纪攒的银子,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谁知,甭管是小纪还是厘哥儿,都没有将银子要回去的打算。

既如此,那他也装糊涂。

唉,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不然他何必心虚。

没儿子就是命苦!

江大河一脸愁苦的走了。

江柳进了磨房,打算开工。

有江纪在,怎好让她再干这样的重活。

江纪站在磨房门口,对她道:“你去帮你厘哥做早饭,我来磨豆腐。”

江柳抓着磨杆,笑着道:“哥,你才应该去帮厘哥做饭,你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多和厘哥处处。”

“不差这一会儿。”江纪摇头。

“依我看,就差这一会儿。”江柳说着放低了声音:“你同窗这事,一时半刻根本解决不了,何至于昨晚就回来?”

江纪:“……”

而江柳见他无话可说,更乐了:“哥,这活儿是你给我找的,你可别耽误我挣钱。快去帮厘哥吧。”

江纪见状,只得道:“待会我来替你。”

说罢,他抬步进了灶房。

灶房里,叶厘正在和面。

前日江大河买的面粉还有十斤。

但今日他得炸面果,于是他只取了二斤,又往里加了不少玉米面。

面和好之后需得醒一会儿,叶厘就让江纪先烧火,把昨夜的肉放盆里馏一下,再烧个大米汤。

之前他托叶两买了二斤大米,不蒸米饭,只煮粥,能喝好几顿。

因着八仙镇紧邻南通渠,相比较广大的北方,此地大米的价格并不离谱,每斤只比小麦贵上两文。

把大米下入锅中,他去菜园子里摘了几个青椒。

这季节,很多菜都能吃了,但肉夹馍和青椒最配,解腻!

他还摘了三根黄瓜。

可惜没有木耳,黄瓜拌木耳才好吃呢。

今个儿他就托叶两买些木耳,家里的干菜太少了。

回灶房后,将青椒、黄瓜都洗了,把黄瓜拍一下,再搬出石臼捣个蒜泥,一通忙活,面也醒好了。

他将面团搬上案板,揉搓,分成小剂子,开擀。

他擀的饼子跟普通肉夹馍的饼子一般大,等他将饼子全擀好,另一边,江纪也停了火。

把盛着肉的陶盆端出来。

把大米汤舀出来。

这时,江纪想去替换江柳,但江柳死活不同意,他只得又回灶房烧火,叶厘要开始烙饼了。

饼子小,铁锅大,叶厘能同时烙七八个饼子。

花了两刻钟,他烙了二十多个饼子出来。

刚出锅的饼子酥酥脆脆,掰开,里面层层叠叠的,极为柔软。

这种饼子虽不鼓包,但单独吃味道也很好。

叶厘从陶盆里夹出几块肥瘦相间的肉,混着青椒切碎,然后夹入饼中。

“来尝尝,看味道如何。”他招呼江纪吃饭。

“味道肯定好。”江纪道。

饼子刚出锅时就香的很,现在里边又放了肉,怎么着都不会难吃。

“那你多吃几个。”叶厘笑着道。

江纪闻言,俊脸上也带了笑。

虽知门口无人,可他还是往外瞄了一眼,然后飞快的在叶厘唇上亲了一下。

吃过这饭,他可就得走了。

叶厘乐,将饼子塞到他手里,低声道:“你快吃,吃完了咱回屋。”

江纪听懂他的潜台词,接过饼子快速咬了一口,饼子外皮酥,里边软,中间的肉不但又香又烂,还混着青椒的微辣、水脆。

这口感,的确好吃。

他不由道:“依我看,让鲍北元卖这种饼子吧。”

“这个得两人呢,一个人顾不过来。”叶厘摇头。

而且,还得寻个固定摊位,准备炉子炭火。

投入很大。

若是卖饮品,可以在家把饮品做好,然后搞个小车子走街串巷,投入相对小些。

江纪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

“别急,等你下次回来,我肯定能琢磨出一条财路。”叶厘道。

“你别太辛苦,他现在快蔫成枯草了,等他缓过这几天吧。”

江纪立马又道。

“好。”叶厘很理解。

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的确需要时间来平复痛苦。

江纪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四个饼,又喝了碗米汤,这才饱了。

这期间,叶厘翻出一块干净的麻布,给他包了十个肉夹馍。

除此之外,还又串了二十个铜板。

收拾妥当,夜幕转为深蓝色,天快亮了。

两人回西屋腻歪,又亲又抱,但还未过瘾,东屋那边就有动静了。

江麦、江芽起床了。

两人只得依依不舍的放开对方,而后一同去了东屋。

两个小家伙见他们俩一起过来,有些懵。

江麦眨眨眼,还没琢磨出什么,就听见江纪说他要走了,这下子江麦顾不得其他了,满心只剩下不舍。

但江纪没空陪两个小家伙吃早饭了,私塾位于城南,他得穿过整个县城,这会儿走,正好不耽误上午的课程。

第32章 江纪又回来了 豆乳米麻薯

江纪拎着十个肉夹馍, 出村子,进县城,转进人少车少的小巷, 大步流星,终于赶在钟声响起前进了讲堂。

将包着肉夹馍的麻布小包裹搁到桌角, 他翻出今日所需的书籍。

他已是童生, 但私塾大几十个学生,像他这样过了县试、府试的才三个。

过了县试的六个。

他们加一起凑不够十个人。

童生三试所考的都是四书五经, 甭管是过没过三试, 夫子们平日教授的内容都一样, 因此,除了刚开蒙的儿童, 余下的众人分为两个班,混在一起读书。

江纪看了眼身旁空空的书桌、干净的凳子,他收敛心神,翻开了手中的书籍。

专注某一事时,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午时, 下课的钟声准时敲响, 年迈的夫子夹着课本慢悠悠出了讲堂。

江纪将书本合上,先伸了个懒腰, 而后抓着麻布小包裹冲出讲堂,直奔后院的寝所。

这个点,不住私塾的,各回各家。

住私塾的, 直奔膳房。

因此寝所里只余一人:鲍北元。

鲍北元在私塾是没有床位的,但大家都是同窗,他突逢大变, 同一间寝所的几人就挤了挤,在炕上给他腾了个位置。

昨个儿傍晚,江纪回家时,他在睡。

如今江纪回来了。

他竟仍在睡。

江纪几步来到炕前,将手中的小包裹放下,而后去推他:“鲍北元,北元,鲍北元!”

鲍北元迷迷糊糊中被推醒,他掀开沉重干涩的眼皮,有气无力的道:“别摇了,摇的头晕。”

“我看你是饿的头晕。别睡了,咱们去膳房吃饭。”

江纪又推了他一把,这才收手。

“不去,没交粮食。”鲍北元翻了个身,背对着江纪。

“我从家里捎了肉饼,咱们去打两碗汤,就着饼吃,没人会说你。快起来。”

江纪说着将包着肉夹馍的小包裹拎到他鼻子前晃了晃。

虽说饼子凉了,但叶厘的手艺好,离得近了,仍能闻到淡淡的肉香。

这香味一入鼻,立马唤醒了鲍北元的肚子。

他昨个儿中午啃了俩个江纪从膳房拿的菜窝窝,自那之后到现在滴水未进。

沉浸在伤痛里时,不觉得饿。

此刻被这香味一勾,他顿觉饥肠辘辘,饿得难受。

他将身子翻回来,瞧着江纪手里的小包裹,问:“这里边都是肉饼?”

“对。”江纪又晃了晃小包裹:“特别香。”

“你家里杀猪了啊?”鲍北元惊诧不已。

大手笔!

之前就算是年后回私塾,也没见江纪这么豪阔过。

“算是吧。你起来,咱们去膳房。”江纪又催了一句。

这次鲍北元不磨蹭了。

现在察觉到饿了,未久进食的肠子像是打了结,饿得他恨不能一口气吃掉一头牛!

两个人关上房门,抬步去了膳房。

膳房也在后院,三间通着的大屋子,有桌有凳,条件还凑合。

江纪不要主食,只要了两碗清得能照人的玉米糊糊,因此打饭的厨子未说什么,很痛快的给他打了两碗粥。

两人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江纪把小包裹放到鲍北元跟前:“吃吧。”

鲍北元也没客气,之前他吃住都在家里,再加上是开面馆的,时不时就会给江纪捎点吃的,结果转瞬竟轮到江纪接济他了,真是……

他逼回眼眶里的热气,抓起一个塞得鼓鼓的肉夹馍,张口就咬掉了三分之一。

饼子被捂得不酥脆了,但多了份韧劲,再加上滋味十足的炖肉,好吃程度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比他爹炖的肉都好吃!

梁二婶的手艺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他好奇的看向江纪。

上个月月末,江纪提前一日回家,而当日他爹没了,于是两人再见面时,便是他被亲哥赶出家门。

当时的他形如槁骸,心如死灰,根本没顾得上去打量自己好友的变化。

接下来又是与鲍北兴谈判、搬到私塾,然后江纪就借口有事要回家一趟,但他只顾得大睡。

是以,直到此刻,他才有闲心去关注这些细节。

他嚼着饼子,眼珠子在江纪身上连着扫了几遍,随后他咦了一声:“你脸色、心情是真的不错啊。”

“你与你夫郎和好了?”

对于好友的新婚状态,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私塾放假前。

江纪正端着碗喝汤,刚才读了半个时辰的书,他有些渴了。

听见此话,他掀起眼皮瞥了鲍北元一眼:“昨晚睡的好。而且之前也没吵。”

鲍北元才不信:“骗鬼呢,上个月月中你回家,回来后整个人又暴躁又压抑,我觉得你随时都能跳起来揍我。”

江纪无语:“……你想多了。”

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汤碗,拿起一个肉夹馍,也大口吃了起来。

口味比不上热的,但依旧美味。

“我才没想多。”鲍北元咽下口中的饼子,又伸手拿了一个。

不过,瞧着里面满满当当的肉,他抬起手臂撞了江纪一下:“这肉饼,是你夫郎做的?”

“好吃吗?”江纪不答反问。

“好吃啊。恭喜,娶了个好夫郎。”鲍北元真心实意的道。

江纪点头,认可此话。

他这夫郎,实在是称心。

“你呢?想好今后的打算了吗?”

他昨个儿回家时,只说有事,一字未提豆腐泡,怕让鲍北元心生希望又失望。

“我啊……”鲍北元只吐出这二字,便觉得噎得难受。

他端起碗,抿了几口汤,然后吸吸鼻子,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过两天我就出去找房子。”

“当年你十三岁你都扛过来了。我都十六了,还能不如你?”

“抄书,扛大包,这些我也能做。”

“不一样。”江纪皱眉:“我有家在野枣坡,不用操心吃和住,一心攒束脩就成了。”

“你现在一旦踏出私塾,连口水都得买着喝。”

“没事。”鲍北元挤出一个笑来:“我将那些书都卖了,换二三十两银子不难。”

他有成套的四书五经,还有不少相关的注释书。

毛笔几十支,砚台墨锭十余块,再加上未用完的纸张。

真的,他轻轻松松就能换二三十两银子。

想到即将入账的银两,他笑道:“我有钱,比你有钱。你要是盘缠没攒够,我借你。”

“你还说我傻,我哪里傻了,这些东西,买来时都要花近百两银子,这些年,我光花银子了。”

江纪瞧着他眼里盈盈欲坠的泪花,叹气道:“你哥就没花银子吗?他成亲时,光是聘银就花了三十两。”

“他嚷嚷着这几年干活多,但你娘不在了后,你爹将做面的手艺传给了他,他不干活怎么学?不多练怎么撑起面馆?”

“你家那个院子,再加上前面的馆子,加一起能卖大几百两。这可都是当初你爹娘挣下来的。”

“你倒好,只要十两就够了。”

鲍家原是外地人,鲍父鲍母来北阳县打拼时,一开始是摆摊卖面,攒了些银钱后就卖了老家的田地,在北阳县置办了小铺子。

因为手艺好,几年后又把小店面换成了前铺后院的大院子。

如今的大院子买下第二年,鲍母因病去世。

鲍父一人满足不了食客所需,就将手艺传给了鲍北兴。

因此,不管怎么说,鲍家的家产,都该是鲍北兴鲍北元平分。

这是他们爹娘攒下的家底!

不过,看鲍北元眼里的泪扑簌簌的一直掉,江纪不好再说下去。

但想到以后,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要不,咱们再去面馆一趟把你的那份要回来?”

鲍北元闻言,立马抬起袖子擦泪,哽咽道:“不、不……怪我,若我读书有成,之前不贪玩……”

他又抬起袖子重重抹了把犹如决堤一般的泪。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他令他爹难做,所以引起了一次次的争吵。

他不回去,他没脸回去。

“好了好了,别哭了,快吃吧,都过去了。鲍伯父若在天有灵,肯定不愿看你这样。”

江纪只得住口。

唉,小少爷不知世道艰难。

头疼。

野枣坡。

叶厘、江麦、江芽、叶两四人已吃过午饭。

两个小家伙吃得小肚子圆鼓鼓,这种状态不易活动,他们俩就回屋午睡,下午他们还得去捡干柴。

叶厘撸起袖子,准备炸豆腐泡。

叶两没给他烧火,而是拎着水桶下地浇玉米去了。

入夏之后,天气热,若老天不下雨,那农人隔三差五就得浇地。

临近麦收,田地离不开人。

叶大吉、叶文没空过来,只得由他干这活儿。

为此,他已准备好了今日回村的路费:三文钱。

其实他是舍不得花这个钱的。

但饴哥儿心疼他,撒着娇非得让他花,还吓唬他说,若是累出毛病了,那几副药就要上百文!

他只得应了。

不过,等秋日就好了。

上次叶文相看的那户小哥儿,人家点头了,这几日两家正在商定婚期。

叶文年纪大,这婚期自是越早越好。

等叶文成了亲,那就能腾出人手过来干活了。

把一亩地浇完,他拎着水桶回了江家。

叶厘已经将豆腐泡大串串还有面果炸出来了,装了两个背篓。

他顾不得歇息,喝了碗凉白开,然后背着一个拎着一个,快步朝县城而去。

翌日,等豆腐泡卖了一半,他揣上昨个儿叶厘给的铜板,进镇买东西。

叶厘让他买半斤红茶。

他也分不清这里面的门道,只知道绿色的是绿色,红颜色的是红茶。

叶厘让他认准红色就对了。

只是这东西贵得嘞!

即便品质一般的,半斤也要上百文。

叶厘还让他买些芡粉,红薯芡粉最便宜,一斤十三文。

他买了一斤。

除了芡粉,还有糯米和麦芽糖、木耳。

糯米比大米贵上三文,一斤十文。

麦芽糖更贵,四十文一斤。

木耳这种干货也不便宜,一斤就要二十文。

等他将背篓装满,二百文钱没有了。

拎着这些东西,揣上俩饼子边走边吃,他没回村,径直去了野枣坡。

到江家时,叶厘已把午饭做好。

叶厘用前日炖肉的肉汤,做了一大锅炖菜。

里边除了肉,还有豆腐、豆角、嫩绿的荠菜。

这么一锅乱炖,卖相不太好,但味道真的没的说。

听叶厘说,还想买点红薯粉条炖进去,他忙摆手。

红薯粉条跟糖一样贵,几十文一斤!

谁家能阔气的把这东西当饭吃啊?

再者,炖菜里都有肉了,哪里还需要什么红薯粉条。

他就着叶厘蒸的玉米豆渣饼,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炖菜,然后拎上水桶又下地了。

昨个儿只浇了一亩地,还余下一亩,他得浇完。

叶厘留在家中,忙着炸豆腐泡、大串串、面果。

一通忙碌,待送走叶两,他没有歇息,他将锅里的豆油盛出来,又放入两斤淘洗过的干黄豆。

他准备炒黄豆,做黄豆粉。

北阳县有不少卖饮料的,想在这行混下去,除了走量的平价产品,那还得有自己的招牌。

他准备做的招牌,就是某品牌的豆乳米麻薯。

之所以选这个,一是花里胡哨,旁人难破解。

二是原料易寻。

豆,黄豆粉,把黄豆炒熟磨成粉即可。

乳,这个可以用羊乳。

羊乳不仅比牛乳易得,还便宜。

小哥儿没有母乳,凡是娶了夫郎的,家家户户都养羊。

不只是县城有售卖羊乳的。

村里也能买到新鲜羊乳。

如此一来,羊乳的价格自然就升不上去。

而且,可能正因为此,此地的人对羊乳的接受度很高,并不觉得那股膻味难闻。

其实觉得难闻也没关系,茉莉花茶能够去除膻味。

煮的时候放入一点茉莉花茶就行了。

米,白糯米,这个镇上就能买到,价格也不离谱。

血糯米的话,此地没有这种食物,正好节省成本。

麻薯,用芡粉也就是红薯淀粉就能制作。

至于茶汤,随便一种红茶都行。

因此,豆乳米麻薯的原料都易寻,将这些东西加工一下,一杯豆乳米麻薯就做好了。

不过,少了奶盖,口感肯定不如正版的醇厚。

但没关系,青春版的豆乳米麻薯已足够应对古人的口味。

想到记忆中的味道,叶厘丝毫不觉得疲累,将黄豆炒好后,直接拎去磨房磨成了黄豆粉。

把这些黄豆粉盛入陶罐,他将糯米淘洗一下,准备明日磨些糯米粉出来。

糯米粉和红薯淀粉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起来,与羊乳一起下锅煮,那成品就是米麻薯。

次日早饭后,叶厘做完豆腐,先去江福正家买了两斤羊乳。

江福正家目前没小孩儿喝羊乳,但他家羊多,一年到头都不怎么缺羊乳。

将羊乳买回来,叶厘把昨个淘洗过且已经晒干的糯米拎进磨房,花了不少时间,他将这些糯米磨成细腻的糯米粉。

接下来就能做米麻薯了。

米麻薯很粘锅,煮的时候要小火慢煮。

他便搬出铁炉子,用陶罐烧热水,好用来泡红茶。

于是,江麦、江芽背青草回来时,只见他一脸悠闲的坐在门口的枣树下,一手端着陶碗,一手拿着勺子,正津津有味的喝着什么。

江芽在外忙活半晌,已有些渴了。

瞧见他之后,忙加快脚步,口里还喊着:“厘哥厘哥!”

他小短腿迈的快,将背篓里的青草都颠出来了,江麦只得道:“芽哥儿,你慢点,草都掉地上了。”

江芽一听,小短腿慢了下来。

但大眼睛仍直直的盯着叶厘手中的碗,厘哥喝的不是水诶,白白的,像是羊乳!

他爱喝!

这时,叶厘咽下最后一口豆乳米麻薯,他看向跑过来的江芽,笑着道:“别急,给你和小麦留了的。别摔着了。”

江芽一听,已有些肉的小脸蛋上顿时绽出大大的笑:“谢谢厘哥!”

“我给你俩盛出来,你俩洗了手过来。”

叶厘说着先回了院子。

进了灶房,他拿出两个陶碗,从陶罐里倒出一些红茶汤,又兑入煮好的羊乳。

然后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米麻薯。

江芽进灶房时,正好瞧见他往碗里舀黏糊糊的米麻薯。

这小家伙连糯米都没吃过,更何况是这种黏黏的、白白的米麻薯,他大眼睛一亮,小身子直奔灶台而去。

来到灶台前,他盯着米麻薯认真看了几下。

不认识,但好馋。

咽了咽口水,他小脑袋转向叶厘:“厘哥,这是什么啊?”

“这叫米麻薯,味儿不错,来,这碗是你的。”

叶厘将手里那碗豆乳米麻薯递给他,等他伸出小爪子接过去,又用勺子往碗里撒了一层黄豆粉。

没有奶盖做依托,黄豆粉一进入碗里,立马就被打湿,颜色转深。

但与白色的羊乳混一起,只看色泽,依旧诱人的紧。

江芽忍不住又咽了下口水,然后捧着碗来到饭桌旁。

这时,叶厘又递给他一个勺子,让他搅拌一下再喝。

他听话的拿起勺子搅了搅。

勺子一碰到米麻薯,就有些搅不动,他使劲一舀,顿时舀了满满一勺米麻薯。

他早就馋了,见状,迫不及待把勺子送入小嘴巴里。

叶厘煮米麻薯时放了糖,甜滋滋、软绵绵、黏糊糊,这独特、细腻的口感,令他瞬间大眼睛圆睁,小脑袋“嗖”的一下看向叶厘:“厘哥,好吃!”

太好吃了!

叶厘正在制作第二碗,闻言望过来,将他又惊又喜的小表情收入眼里,顿时笑了:“有多好吃?若是让你花钱买,你肯买吗?”

“不买!”

江芽摇了摇小脑袋,答的极为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

叶厘一顿:“……不是觉得好吃吗?”

“我的钱要留给大哥当盘缠的。”江芽一脸认真的道。

“……这样啊。”

叶厘虽然每天都给两个小家伙发工钱,但从不过问这些钱的去向。

而且,他和江纪商议束脩费时,两个小家伙都不在。

他们俩还不知道今后由他供他们大哥读书。

不过,没想到这嘴馋的小人儿,为了便宜相公,竟能如此干脆的拒绝美食。

真招人疼。

恰好此时江麦也洗过手进了灶房,他就道:“小麦,你来尝尝这碗乳茶,看好喝不。”

江麦应了一声,走到灶台前将碗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厘哥,然后就和江芽坐到一起。

“二哥,快吃这个,叫米麻薯,可好吃啦!”

江芽献宝一般举起勺子,好叫江麦看米麻薯。

叶厘从筷笼里取出一个勺子递给江麦,解释道:“这是我新做的,你尝尝。我打算拿去县城卖,你觉得能不能卖掉。”

江麦闻言,先是捧着碗喝了口奶茶。

他渴了。

奶茶只有三分甜,但对江麦而言,这甜味挺明显的。

除了甜,还有羊乳的香浓、茶叶的涩。

一般情况下,小孩子是不喜欢茶叶的那股涩的,但现在这股涩混着甜和羊乳,说难喝吧,那绝对称不上。

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又又喝了一口,连米麻薯都顾不得尝了。

江芽见状,也忍不住捧起碗喝了一口奶茶。

他的感受跟江麦差不多。

砸巴砸巴小嘴巴,他又喝了一口,再喝了一口。

很快,半碗奶茶下肚了,他嘴边也沾了一圈白胡子。

他又砸巴砸巴小嘴巴,嗯,他已经品出味了。

他小脑袋转向叶厘:“厘哥,好喝!肯定卖得出去!”

这时,江麦也开了口:“对,能卖掉。”

他已尝过米麻薯了。

米麻薯是毫无疑问的美味。

至于奶茶,喝着是有一丝丝的怪异,但很上瘾。

他看向叶厘:“厘哥,有钱人肯定会买的。”

叶厘见状放了心。

两个小家伙头一次喝奶茶就觉得好,那些喝惯了乳茶的有钱人,十有八九也会觉得好。

复刻成功!

接下来就是等江纪回来了。

不远,就在后日。

十天很长,但若是分成两个五天,那等待的煎熬会变淡不少。

前两次江纪都是突然回来的,匆匆忙忙的,他都没来得及准备什么。

这一次嘛……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手里没钱,整不出什么花活。

后日让叶两在镇上割几斤五花肉带过来,他做个红烧肉,再蒸个米饭?

这个念头一出,想到又香又糯的红烧肉,他瞬间拍了板。

就这么办!

他虽是北方人,但许久未吃大米饭也会想的,天天饼子包子的,该换口味了!

至于豆乳米麻薯,这个也少不了。

今日准备的原料已足够,后日或者大后日直接买些羊乳就成了。

打定主意,第二日叶两来了后,他就和叶两说起了此事。

“四斤五花肉?”

叶两皱眉:“怎么又买这么多肉?”

五花肉的价格仅次于猪板油,好家伙,四斤又得花上七八十文。

“江纪明个儿回来,我打算炖肉。哥,除了五花肉,你再买五斤大米。”叶厘又道。

一斤大米七文。

五斤便是三十五文。

叶两肉疼。

回来一次花一百文!

之前叶厘和江纪吵架,他头疼。

现在叶厘这么稀罕江纪,他肉疼。

不过,他这些日子没少跟着吃吃喝喝,补了许多油水。

叶文的婚期已定下了,就在麦收后。

那哥儿知道叶家家底薄,也没狮子大张口,只要了五两聘银,再一对银镯子、四套新衣裳,如此就够了。

搁普通人家,这聘礼普普通通,但对他家而言,负担有些重,因为卖豆腐泡的时间太短了,还不足一个月。

他和饴哥儿这些日子攒的银子,得全拿出来应急。

罢了,不省这点钱了。

身为大哥,不好总是白吃白喝。

明个儿他到码头上买一条鱼带过来。

叶厘不知叶两打算买鱼,但看叶两的神色,他大概知道叶两在想什么。

他权当没看到。

若鲍北元的奶茶生意做起来,那他肯定要分红的。

再过几日,他就去找江通,让江通做风铃生意,到时候,他也要分成。

如此一来,他说不定能天天都能挣三百文。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

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自己的嘴嘛。

但这个原则,叶厘只针对自个儿,并不要求旁人。

因此,当叶两拎着一条两斤多的草鱼过来时,他立马就问:“大哥,你买它做什么?”

“天天吃你的,也该我买点肉了。”叶两说着,又从背篓里取出了四斤五花肉。

那五花肉一层肥一层瘦,连着皮共有六层,漂亮极了。

今个儿他一到镇上就跑去肉铺买肉,他跑的快,是第一个到的,因此这最上等的五花肉就被他买了来。

叶厘也对这几斤五花肉满意极了。

但接过肉之后,他叮嘱叶两道:“大哥,咱是亲兄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再者,你也帮着干活了。”

“等以后家底丰厚了再买这些,现在处处都是用钱的时候,不要乱花钱。”

这话听得叶两心中熨帖,但嘴上道:“鱼肉便宜,比不得猪肉,没花几个钱。”

“那待会吃了饭,你去将二叔家的铁锅借来,我用炉子先将红烧肉做上,你回去时,给阿爹、饴哥带一碗让他们也尝尝。”

叶厘道。

“不用不用,你们吃吧。”叶两摆手。

“就这么说定了,快吃饭吧。”叶厘笑着催他洗手。

虽说自家有陶罐,可陶罐遇火可能会裂。

一旦裂了,即便是他也心疼。

所以,还是把江大河家里的铁锅借来吧。

饭后,看叶两不肯去,他便打发江麦跑一趟。

等江大河把铁锅送来,江麦、江芽两个小家伙抓起麻绳,依依不舍的出门捡柴。

其实他们俩想守在炉子前看叶厘做肉的,但显然今个儿的用柴量依旧很大,他们俩只能出门。

两个小家伙走了,叶厘开始做红烧肉。

他喜欢吃甜口的,给红烧肉焯水之后,他将红烧肉块煸出油,然后放入蔗糖炒糖色。

叶两闻着诱人的香味,再瞧着他娴熟的动作,不由问:“厘哥儿,这做法你从哪儿学来的?”

“这是秘密,大哥,我只告诉给江纪。”

叶厘故意一脸神秘。

叶两一听,便道:“成,只告诉小纪。”

现在他这三弟和小纪才是一家人。

挺好,他盼的就是这幅场景。

天知道这两年看他这弟弟的性子一日歪过一日他有多担忧。

他们叶家本就对不住小纪,若是再让小纪娶个祸害,那真是……

幸好现在厘哥儿性子改了!

老天有眼!

叶两乐呵呵的闭了嘴。

叶厘则是松了口气。

他将注意力转到锅里的肉上。

其实红烧肉并不需要太多调料,加点葱、酱油、桂皮、香叶、八角,然后大火炖就成了。

等红烧肉炖上,他回灶房开始炸豆腐泡、大串串以及面果。

至于那条鱼,他让叶两一边烧火一边收拾出来,准备一并炸了。

将所有东西都炸完,红烧肉也做好了。

色泽红亮,香飘整个院子。

叶厘给叶两夹了一块,叶两只吃了一口,就立马对叶厘道:“你给我拿个饼子,我夹着吃。”

这么美味的东西,哪能空口吃。

太香了,这一块他恨不能配上三个饼子吃!

叶厘哭笑不得,当真给了他一个玉米豆渣饼。

他就着饼子吃完这块红烧肉,而后让叶厘给他夹了九块放入碗中。

他家五口人,一人两块即可。

他已吃了一块了,晚上再吃一块就成了。

眼前这一锅红烧肉虽多,可还有江大河一家呢!

很快,他拎着背篓心满意足的走了。

叶厘则是开始蒸米饭。

便宜相公快回来啦!

他哼着小曲,淘洗了两斤米。

先将米煮一下,水开之后,用笊篱将米捞出来盛到陶盆里,再把陶盆放到箅子上蒸。

这种做法既有米饭,又有米汤,完美!

不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回来了。

他们各拖回来好大一捆干柴,特别是江麦手里的那捆,快和江麦一样高了。

如此能干,叶厘立马从锅里夹出两块红烧肉犒赏他们。

第一次吃到这样软糯还是甜口的肉,他们高兴坏了,江芽又在叶厘跟前蹦来蹦去,连声喊着厘哥厉害。

但叶厘已看透了他的“本质”,等便宜相公回来,小家伙儿肯定又将他抛到脑后去。

正陪着江芽玩着,江大河来了。

叶厘将锅中的红烧肉盛出大半,留下十几块,而后让江大河把锅端回去。

他没有洗锅,锅里的酱汁多,与其洗掉,不如拿着饼子擦干净吃了。

夜幕降临。

晚饭好了。

但谁都未说开饭,连江芽都分出一半心思,不住的往院门口瞄。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

月亮已升起。

叶厘来到小棚子前,中午时,他打了两桶一盆的水放在这里晾晒。

抬手摸摸,水是烫的。

他回屋取盆,准备先洗头发。

咳。

甭管做不做,肯定要清清爽爽的见人嘛。

带着三分雀跃,他快速洗了头发。

洗完之后,他站在院子里,一边慢悠悠的擦,一边往院门口瞧。

大门敞开着。

待心中一部分雀跃转为焦急时,终于,期盼已久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坐在灶房门口的江芽、江麦犹如小炮弹似的蹦起来朝门口跑去:“哥!大哥!”

两人高兴的喊声,透过夜幕传出去很远,惊得后院的公鸡也跟着叫了几声。

寂静的院子瞬间热闹了起来。

叶厘站在原地未动。

他瞧着江纪牵着两个小家伙朝他走来,在他跟前站定。

灶房里的微弱灯光透到院子里,极为朦胧,但也能看清楚眼前人熟悉的脸庞。

这人在笑。

略有些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

瞳孔亮亮的,似有星子在里边闪。

他不由也笑了起来。

焦急重新转为雀跃。

嘿。

回来了诶。

江麦小脑袋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将自家大哥和哥夫的对视而笑瞧在眼里,他猛然想起上次自家大哥离去前的场景。

当时,他大哥和哥夫竟一起进了东屋!

他晃了晃自家大哥的手:“哥,今晚你和厘哥一起睡吧?”

此话来的突然,立马将对视而笑的两人拉回神。

叶厘睁大眸子。

江纪也有些意外:“我睡西屋?”

为什么突然这样提议?

难道上一次他回家时,小麦半夜醒来发现他不在?

“成亲了肯定要一起睡觉。”

江麦不知自家大哥的心虚,理所应当的点头。

他年纪虽小,但夫夫一起睡是常识,二叔和二婶就睡一个屋。

“你、你和芽哥儿不怕吗?”心虚之下,江纪有些磕巴。

问的问题,也显得好笑。

因为他不在家的时候太多了。

但江麦不会笑他,只认真的答:“不怕,大哥你不在家时,我和芽哥儿一直一起睡的,我俩一起睡怎么会怕。”

江芽也道:“大哥,我不怕的。我一上炕就睡着了。”

江纪:“……”

他抿了下唇,看向叶厘。

江麦也看向叶厘,有些紧张的问:“厘哥,你愿意吗?”

虽说现在他厘哥和大哥不吵架了,但之前是他厘哥把大哥赶出去的!

叶厘笑眯眯的道:“小麦,只要你和芽哥儿不怕,那就让你大哥搬过来吧。”

早晚都要搬的。

现在江麦主动提出来,也算是过了明路,省得再偷偷摸摸的。

“太好了!”

得了想要的回答,一向稳重的江麦,罕见的如江芽那般蹦了一下:“那吃完饭就搬吧,先吃饭,大哥,厘哥做了红烧肉,可好吃了!”

“对对对,红烧肉,特别香!”

一说到吃肉,江芽也来劲了,扯着江纪的手往灶房走。

“吃饭吃饭,饿了!”

叶厘也喊了一声。

他忙碌了大半天,得让便宜相公看看成果!

豆乳米麻薯就算了,明天早上再做。

今晚只吃肉!

香糯的红烧肉与大米饭,那真真是绝配。

叶厘身为北方人,虽钟爱面食,但也承认这一道菜能与他最心爱的面食掰掰手腕。

至于第一次吃的江家三兄弟,美得他们一句话都顾不上说,只是埋头扒饭。

两斤生米蒸出来的米饭,他们四人竟吃完了。

两个小家伙又吃撑了。

第一次,他们俩没急着洗漱回屋,而是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但叶厘忙活大半天,有些累,冲了澡就回屋了。

躺在炕上,他能听到江纪在和两个小家伙说话。

兄弟三人互相说着这几日的见闻。

两个小家伙重点描述了豆乳米麻薯。

江麦、江芽对这道饮品印象极深,江纪在小棚子里冲澡时,他们俩也站在棚子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最后,他们三兄弟一起回了屋子。

江纪等他们俩睡下,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推开西屋的门。

这一次,叶厘是躺着的,还翘着二郎腿,见他进来,就坐起身,有些得意的道:“怎么样?想不想尝尝豆乳米麻薯?”

江纪随手把插销插上,摇头道:“不想。”

“不想?”叶厘诧异:“这是我给你同窗琢磨的财路诶,你竟不想知道?”

这么塑料的吗?

听出他的质疑,江纪有些无奈。

之前不是怪机灵的?

瞥了眼他松松垮垮的领口,江纪脑中闪过之前看的小画册,伸出手点了点那处:“我先尝这里。”

叶厘:“……”

啧。

但别说,一句话就说得他通体舒畅。

他笑着圈住江纪的脖子,先凑过去亲了亲江纪的嘴角,而后放低了嗓音道:“好相公,除了这里,也可以尝尝别的地方哦。”

第33章 第二晚 便宜相公肯定认准他了

“尝点别的?”

江纪那点儿仅来自于小画册的经验, 没能让他第一时间理解叶厘的意思。

这份纯洁的疑惑配上他出众的五官,一瞬间就令叶厘眼珠子乱转,不敢与他对视。

叶厘有些不好意思。

咳, 他玩的是不是太花了……

而且,不是所有人一上来都愿意做这种事的。

有点强人所难。

尤其是他和江纪不是真情侣。

不熟!

若江纪拒了, 他会有一点点尴尬。

当然啦, 他可以强行不尴尬。

他又不是真的古人,他脸皮厚得嘞!

但若江纪没拒!

那公平起见, 他肯定也要尝尝江纪的。

……

他、或许也迈不出那一步。

毕竟他和江纪没到那份上。

刚才纯粹是被江纪那句撩到了, 以至于说话不过脑。

这般想着, 他双臂用力扯着江纪的肩膀,两人倒在了炕上。

“我发癫呢, 不用管我。”

江纪:“……”

叶厘呼吸间吐出的热气打在他下颚线上,痒痒的。

他揽住叶厘的腰,一个翻身就将叶厘压在了身下。

但叶厘实在是难为情,眼疾手快的扯过一旁的被褥, 然后脑袋一歪, 将脸埋进了被褥中。

他露在外边的耳垂, 红得厉害。

“……”

江纪皱眉,在脑中细细回想小画册的内容。

当时鲍北元给了他十多本, 其中一本鲍北元重点推荐,让他一定要看。

出于好奇,他还真好好观摩了。

但那一册的内容过于伤风败俗、有伤风化,他观摩的时候, 几乎全程皱着眉!

实在是不认可那些动作,他看完之后,立马就将上面的内容抛到脑后。

要不是叶厘此刻以被蒙面, 他还真想不起来上面的画面——叶厘一向大胆,能令叶厘不好意思,唯有那个小册子上的画面了。

只是,若是把那些画面的主人公换成他与叶厘……

咳,客观来说,的确惊世骇俗。

但若细细思索,其实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

夫夫嘛,本就是最最最亲密的人,而男欢哥儿爱又是人之常情,情到浓时,做一些“放浪形骸”的动作,这是合情合理、无可非议的。

想着想着,他也移开视线,身上泛起了燥热。

叶厘的那张嘴,叶厘这个人,每每想起,都叫他又爱又喜。

……

他扯了扯被褥,大手往下:“你想让我……尝这里?”

他声音平静,叶厘听不出他是要拒绝,还是要接受,但这不耽误叶厘自个儿拒绝。

叶厘仍抓着被褥,摇头否认:“不不不!我可没说!”

“怎么不承认?这可不像你。”江纪大手开始动作,他用上了几分技巧,愉悦顿时向叶厘全身涌去。

不等叶厘开口,他又趴到叶厘耳边,轻声道:“会很舒服吧?”

愉悦如狂风般席卷而来,更何况江纪还故意往他耳朵里吹气!

叶厘身子不由抖了抖。

不过,他有些踅摸出江纪的意思了。

便宜相公竟然肯?

想起曾经阅过的片,他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肯定超舒服的叭!

强行忽略掉江纪作乱的大手,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江纪的心口:“你肯吗?”

江纪长眉轻挑:“你觉得我不肯?”

“那你到底肯不肯?”叶厘又戳了下他心口。

而江纪想到叶厘刚才的出尔反尔,猜测道:“你不肯?”

被江纪戳中心思,叶厘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他先提议了,结果他又反悔了。

理不直,气不壮,他心虚道:“你要是肯,公平起见,我肯定也肯的。”

公平起见?

江纪听到这几个字,心底有些不舒服。

这几个字显得太疏离客气了。

什么公平,他是相公,是叶厘的相公。

他抬手,不轻不重的揉了下叶厘红通通的耳垂:“我服侍你就行了,躺好。”

说罢,他坐起身来,大手搁在叶厘腰间去解带子。

叶厘:“……”

好家伙!

他抬起脑袋去瞧江纪。

江纪修长的手指极为灵活,就呼吸间的功夫,竟已经把他腰间的带子给抽出来了。

他心中一慌,忙道:“等一下!”

江纪抬起眼皮瞧他,出众的脸庞上瞧不出一丝为难:“怎么?”

叶厘脑子一僵,憋出来一句:“……你会吗?”

江纪想了想,道:“那要不提前练练?”

“怎么练?”叶厘脑子还僵着,下意识问。

他失了往日的机灵,江纪看得有趣,长臂一伸,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起身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

脸颊相距不过一尺。

叶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便宜相公五官立体,如此近距离,视觉冲击着实强。

他难得这么“乖巧”,江纪觉得稀罕,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之后江纪抓住他的右手腕,将他右手举到了眼前。

他还没琢磨出江纪的用意,江纪便垂下眸子,咬住了他的食指。

柔软的舌,裹住他手指。

吸。

吮。

各个动作极为灵活。

他难以置信的瞧着这一幕。

不是,操作这么骚的吗……

便宜相公是不是被他带坏了?

刚才还一脸天真纯洁的问他尝什么,现在就逼得他差点儿爆出一句卧槽。

正愣着,却见江纪吐出他的手指,抬起好看的眸子,问道:“合格了吗?”

“……”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呆呆的,江纪心中满意,于是不慌不忙的进行下一步。

江纪将他推倒。

江纪与他坦诚相见。

对着那处,那张俊脸只是略一打量,就毫无障碍的继续进行下一步。

于是,他还没来得及感动,比刚才翻了许多倍的愉悦就袭击了他。

脚趾蜷缩,他抬手捂住了脸,浑身都披上了一层淡粉色。

的确,超舒服的……

但便宜相公怎……

他大脑乱糟糟的,震惊、感动、欢喜。

三种情绪在他心口冲来撞去,最终化为两个字:

江纪。

江纪。

在他还犹犹豫豫的时候,江纪毫无障碍的为他做这事。

江纪心里,早就认准他了吧……

他嘴角翘了起来。

相比较原身,他简直是仙男下凡,便宜相公认准他,这本就是合理的、应该的、天经地义毋庸置疑的!

心中得意,他哼哼两声,止住了江纪的动作。

江纪的确是好相公,他也是好夫郎嘛。

服侍这个词多没意思。

应该两个人共享极乐。

但是,这下子轮到江纪拒绝了:“你不要勉强。”

“没勉强。”叶厘瞧着他带着水光的唇瓣,心中痒痒,忍不住凑过去,用舌撬开他牙关,勾着他的舌重重吸了几下。

而后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好相公,我也想让你舒服嘛。”

江纪:“……”

眼前的叶厘,恢复了之前的机灵。

真真贴合了那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望着叶厘弯弯的眸子,喉结滚动,他再也忍不住,抱住眼前之人倒在了炕上。

他原本想去撩叶厘的敏感点,好把叶厘亲得失了力气,可叶厘在他怀中可着劲的扑腾,嚷嚷着要与他一起练习,一起进步。

他只能听叶厘的话。

不过,夜太短。

他没时间与叶厘细致探讨。

让叶厘也服侍了他片刻,他便将人压在炕上,一边亲吻,一边让二人身子相连。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

第一晚时,因着生疏,还有不熟,两人虽把各种亲密动作做了一遍,但视线极少对上。

但这一晚,可能是刚才的行径将心中的羞耻彻底打破,两人都放开了不少。

两人只用了一个姿势:面对着面。

江纪或掐着叶厘的腰,或抓着叶厘的肩。

叶厘偶尔会舒服的闭着眼睛哼哼。

江纪偶尔也会低头观察二人身子相连的地方。

但除了这两个时刻,只要他们的视线对上,便不约而同就露出笑来。

然后江纪便会俯下身子与叶厘接吻。

连绵不断的吻。

这体验太过美妙,等结束后,两人也舍不得放开对方,紧紧抱在一起继续接吻。

这下子夜是真的深了。

叶厘疲倦而满足。

他抱着江纪不肯撒手,都这么晚了,拿布巾胡乱擦擦就行了,先睡觉!

江纪虽困,但不累。

不过,江纪依了他。

草草清理一番,就抱着他沉沉睡去。

放纵的后果便是第二天他们又起晚了。

被江大河的叫门声惊醒,他们慌慌张张的起床。

待起床后才知晓,江大河、江柳已特意晚来半个时辰。

夏天天短,天已经快亮了。

两人脸都有些热。

等江大河走了,叶厘用铁锅烧了热水,让江纪先擦洗一番,然后他做早饭,江纪则是捧着陶罐去江福正家买羊乳。

叶厘昨个儿已和江福正打过招呼了。

等江纪带着新鲜羊乳回来,叶厘就翻出陶罐,用陶罐煮羊乳、做米麻薯。

家中只有一口锅,他只得用陶罐冒险。

火势小一点儿,陶罐开裂的可能性极小。

事实也是如此,两刻钟后,他指着灶台上那满满的一碗豆乳米麻薯,一脸得色的对江纪道:“怎么样?诱人吧?”

江纪细细打量了一番,点头:“卖相很好。”

怪不得小麦、芽哥儿念念不忘。

“味道也好,你尝尝。”叶厘将勺子递给他。

江纪接过勺子,先舀了一勺米麻薯送入口中。

这吃食软软糯糯,但又不粘牙,还微甜,口感细腻的着实令人惊叹。

他有些意外的看向叶厘,本想问一下叶厘是如何想出来的,但略一犹豫,他将疑惑咽下去,只道:“肯定很好卖。”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再做一些,你带去私塾让鲍北元尝尝。若他感兴趣,那就让他来找我,我将方子教给他。”

叶厘说着就要去忙碌。

“好。”江纪应下。

这几日间,鲍北元当真将从前的书籍、笔墨纸砚给卖掉了。

在私塾里向同窗们出了一些,卖不掉的那部分卖给了书铺,最终换回来三十五两银子,比预想中的多一些。

私塾也会退回一半的束脩:三两。

鲍北元手里有四十多两银子。

瞧着多,但鲍北元无家无业,而北阳县物价又高,若是租单独的小院子,一个月就要几两银子。

若是与人共同租一个小院子,那会便宜许多,一个月只需要几百文。

但除了租金,吃喝全都要花银子。

还有,鲍北元成年了,每年还要交丁税,也得近百文。

这种情况下,四十多两银子,撑不了几年。

抄书其实挣不了多少钱,还费眼睛费手腕,只能当做副业。

他读了这么些年书,认识不少读书人,但没有谁能靠着抄书活下去。

至于扛大包,这也累,还要孝敬把头,不然把头不派活儿。

当然,也可以接散活儿,但散活儿少,还得与旁人争抢。

鲍北元从前是小少爷,毫无干苦力的经验,他不觉得鲍北元吃得了这个苦。

所以,与其去抄书、扛大包,鲍北元真不如卖饮品。

第34章 鲍北元接下这门营生 去野枣坡

时间紧迫。

叶厘没来得及给江纪烙饼。

不过, 昨晚那顿软糯不腻的红烧肉,足以抚慰江纪过去几日运转过度的脑子。

年轻躁动的身子,也被酣畅淋漓的房事安抚。

他整个人都处在巨大的满足中, 目光柔和,气质沉静, 迎着朝霞立在院中, 看得叶厘当真是春心荡漾,只想扑过去将昨晚的姿势重复一遍。

好相公。

他的亲亲好相公!

可惜的是, 两人起的太晚, 事情又多, 两人连独处的功夫都没有。

待吃过简单的早饭,趁着回屋数铜板的功夫, 叶厘与江纪匆匆吻了一下,然后江纪便揣上四十文钱,抱着一罐子豆乳米麻薯,快步朝县城而去。

江纪一路小跑, 等到了私塾, 距离上课的钟声响起还有一刻钟。

他顾不得歇息, 从前院进正院去后院。

昨晚回家前,他特意叮嘱了鲍北元, 让鲍北元留在寝所等他。

此刻,他一进后院,就瞧见鲍北元抱臂倚着门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长眉微皱, 一边大步流星走过去一边问:“你昨晚又没睡?”

一句话,惊醒了眼皮沉重的鲍北元。

他揉揉眼睛,站直身子, 打着哈欠,不答反问:“你怀里抱的是啥?”

“你的前路。”江纪举了举手中的陶罐。

“……啥?”

鲍北元愣住。

他又揉揉眼睛,仔细瞧江纪手里的陶罐。

陶罐半尺来高,普普通通,要不是上次江纪从家里捎的咸菜还未吃完,他定以为这里边装着的是咸菜。

就这纳闷的功夫,江纪已来到他跟前。

江纪直接将陶罐塞到他手里:“我夫郎做的羊乳茶饮,你尝尝看。”

“羊乳饮子?”鲍北元睁大眼睛,这可是好东西,快和猪肉一样贵了。

他颇为感动:“谢谢哥夫。”

“喊厘哥就成了。”

江纪说着,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陶罐,一边往正院跑一边道:“我觉得卖饮子比你扛大包更有前途,你去膳房拿双筷子好好尝尝,我先回去上课了,中午咱们再细谈。”

他人高腿长,步子矫健,三两下就离了后院。

鲍北元挠挠头,捧着小陶罐回了屋子。

小陶罐以麻布封口,他将上面的绳子解开,取走盖子,里边的豆乳米麻薯露了出来:雪白中透着微黄,与他记忆中的乳茶饮子一样。

陶罐一直被江纪捧在手里,还微微热着。

他端起陶罐喝了一口。

甜滋滋的,挺好喝。

而且比他之前喝过的一些茶乳口感要厚重些。

是多加了羊乳?

但茶味也挺明显的,难道是用羊乳直接煮茶?

陶罐不大,他早上又滴水未进,因此咕咚咕咚几口下去,他很快就看到陶罐底部有东西,白白的,瞧着跟汤圆皮似的。

想到江纪说的,要他拿筷子喝。

他便起身,捧着陶罐去了膳房。

问厨子要了双筷子,他从罐底挑了一筷子米麻薯举到眼前仔细打量。

这东西只看外观,还真跟汤圆皮一样,但入口之后便知晓,这二者有区别。

汤圆皮已经算极柔软的吃食了,可眼前这一团,竟比汤圆皮更柔软、轻盈,不用嚼,直接就能咽下去,还带着明显的羊乳味。

这是什么?

……

一上午的苦读,把江纪早上吃的饼子、浓稠大米粥给消耗了个干净。

饥肠辘辘。

他放下书本,几步出了讲堂,打算去后院喊鲍北元一起吃饭。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江纪、纪哥。”

一扭头,只见鲍北元就在几步外的窗户旁站着。

而且,鲍北元没了之前的颓劲,瞧着比前两日精神许多。

他有些微讶,心中一动,就问:“你对早上的乳茶饮子感兴趣?”

鲍北元闻言笑,来到他跟前,抬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就你聪明,一猜就准。”

“那咱们去膳房,边吃边说。”

江纪松了口气。

能笑,也有兴趣,好兆头。

这几日,鲍北元都是在膳房吃饭。

膳房伙食差,但胜在便宜。

两人端上盛着菜窝窝的小柳筐以及汤碗,又寻了角落位置。

之后江纪从怀里拿出四文钱,去灶前买了两个水煮蛋。

上次叶厘给他的二十文钱,他花了一半。

一个生鸡蛋,最小的也一文,因此,膳房卖的水煮蛋,一个是两文钱。

他一日买一个水煮蛋,五天花了十文。

今早叶厘问起此事,知道他竟没把那二十文钱花完,就生了气。

这胆大包天的夫郎,当着小麦、芽哥儿的面,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凶巴巴的威胁,若是这次仍不花完,下次回来就不准他上炕!

若无意外,他十日后才回家。

十天见一面已经很苦了,还不准他上炕!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花,他麻溜的花!

今后他一天吃两个鸡蛋!

抓着俩鸡蛋回到角落里,坐下之后,他递给鲍北元一个。

鲍北元正在啃菜窝窝,见状立马道谢。

“还是纪哥好,这膳房的窝窝头也太难吃了。”

他手里的菜窝窝是玉米面混着高粱面制成,面粉磨的不细腻,再配上野菜的微涩,口感着实不好。

“能吃饱就成。”江纪道。

“也是。”鲍北元说着,举起菜窝窝大咬一口,一边嚼一边对江纪道:“我得再谢谢厘哥,为我费心了。当然,也少不了好兄弟你。”

“只是,这茶饮做出来了,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呢?”

江纪闻言,反问:“你愿意干这个?”

“愿意,比扛大包好。”鲍北元点头。

他昨夜为何睡不着?

因为前路茫茫。

若他真没心没肺也就罢了,可以拿着几十两银子醉生梦死,花完了就自生自灭。

可偏偏他不是那样的性子。

卖书籍时他便为以后谋算。

本以为,他一个大小伙儿,怎么着都能活下去,可听了江纪一番话,他只觉得前路茫茫,披着夜、隔着雾,叫他无一丝的头绪。

连扛大包都有那么多门门道道,他还能做什么?

于是辗转难眠,直到鸡叫声传来,才昏沉沉的睡去。

现在,江纪和贤哥夫给他指了条路,那他自然要把握住。

“你愿意便好。你厘哥的意思是,你先试卖几日,若是生意还成,你真下决心要干这个,那就将方子教给你,你自己做、自己卖。”

“每日的营收,一九分。”

“他拿一成,你拿九成。”

江纪一边剥鸡蛋壳一边道。

“一九分?”鲍北元一双眼睛瞬间睁的老大。

“多吗?若是觉得多,也能再谈。”

“不不不,我是觉得厘哥拿的少了。”鲍北元忙道。

做吃食生意,最关键的就是方子。

就如同他家的面馆,和面以及汤头都是他家的独家秘方!

靠着这独家秘方,他爹娘才能将小摊子变成如今的面馆。

早上的那道茶饮,厘哥可是出方子的人,可厘哥只拿一成的收益,这是在接济他、可怜他。

他心中感动:“好兄弟,该三七分才是。”

江纪摇了摇头:“他只出了个方子,余下的全由你操心,一九分,挺合理。”

看鲍北元还要反驳,他就继续道:“卖这个,前期没有铺面,得由你自个儿走街串巷。”

“而且,你最起码得租一个只由你一人使用的灶房,省得方子被人瞧了去。”

“光是前期,你就得投进去五两银子。你卖多少乳茶才能将这五两挣回来?”

“就这样定了,若以后真的红红火火,那你再多给你厘哥一些。”

说罢,他两口就将那个鸡蛋吃了,而后拿起菜窝窝吃了起来。

鲍北元也拿起鸡蛋在斑驳老旧的木桌上嗑了一下,道:“这个肯定好卖的。比我之前喝过的平价乳茶饮子都好喝。”

北阳县的十余家饮子店,他几乎喝了个遍。

抛开各式果酒以及加了草药、香料的养生茶,只谈乳茶。

高端一些的,是用酥酪与茶、花、蜜一起煮,有的会加果膏,有的会加些枸杞桂圆之类的干果,甚至还会拿银器盛放。

小小一碗,就要几十文!

一般小民可喝不起。

普通百姓喝的乳茶没那么贵,但只要加了牛乳羊乳以及果膏的,一碗就要十几文。

今早上的乳茶,里边没有酥酪干果,算是平价乳茶。

但味道比饮子店的平价乳茶要好,里面那团汤圆皮一样的吃食,也新鲜可口。

若他走街串巷的卖,肯定比饮子店的便宜。

便宜、味好,只凭着这两样,肯定很好卖。

“先试着卖几日吧,现在谁也说不好。”

“待吃了饭,你去野枣坡找叶厘详细谈此事,如何?”

江纪只道。

这个分成,是叶厘定的。

也是考虑到只凭着鲍北元一人,每日做的乳茶有限,利润有限,因此前期先让利。

不然的话,若鲍北元忙活一整日,最后只挣上十几文,那鲍北元还有什么干劲?

他赞同叶厘前期让利的决定,先试卖一下看看情况吧。

鲍北元听了此话,心中更为感动,忙应了声好。

吃过午饭,两人回了寝所。

同寝所的人,有的直接回讲堂苦读。

有的则选择小憩。

寝所里的人,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柜子,放在炕前排成一排,里边放着私人物品。

鲍北元指着江纪的柜子道:“江纪,你给我取一百文,若是商议妥当,我回来时顺手置办点用具。”

他将自己的绝大部分银子交由他们的韩夫子暂管,只留下一百多文与江纪的那点铜板一同放到江纪的柜子里。

江纪应了声好,从身上取出钥匙,打开,先将他自己身上的几十个铜板放进去。

然后将鲍北元的那串钱取出:“要置办不少东西,你全拿上吧。”

这话有理。

鲍北元接了过去,又向江纪打探一番野枣坡的位置,然后拎着钱匆匆出了私塾。

私塾位于城南,野枣坡在县城北边,他沿着县城主街走了一会儿,路过一家糖铺时,他抬脚迈了进去。

贤哥夫给他找了个好营生,他第一次登门,怎么着都不能空着手。

在糖铺瞅了一圈,他最终买了二斤蔗糖。

点心和糖一样贵,但一斤点心只有几块,随便吃吃就没了。

但一斤糖能用很久。

而且,贤哥夫做茶饮必须得用糖,他这会儿买两斤,省得贤哥夫再买了。

出了糖铺,见旁边的摊子上有卖风车玩具的,他就又花上十文,买了一个蒲扇般的手持大风车。

一手拎着二斤蔗糖,一手抓着大风车,他一路走、一路打探,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寻到江家的家门。

江家院子里,江麦、江芽已经睡醒,正准备拿着麻绳去捡柴。

见一个跟江纪差不大的大哥哥在院门口探头探脑,江麦就走过去,好奇的问:“大哥哥,你找谁?”

“请问,这是江纪家吗?”

鲍北元扬起笑脸问。

“我大哥不在家,读书去了。”

江芽接了一句,他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瞅着鲍北元。

鲍北元闻言,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他晃了晃手中大风车:“你就是芽哥儿吧?我是你大哥的好兄弟,鲍北元。”

“我来找你们厘哥,有正事要说。”

“喏,这个风车给你,你和小麦拿去玩吧。”

鲍北元这一串话说的快,江麦、江芽听得一愣,随后江芽迈开小短腿往灶房跑:“厘哥厘哥,鲍大哥来了!”

江麦也回神,想到鲍大哥的凄惨遭遇,他忙扬起笑脸,指着院子道:“鲍大哥你快进来坐,我去给你倒水喝!”

鲍北元立马道:“谢谢小麦,真乖。”

他带着几分好奇进了院子。

而这时,正在炸豆腐泡的叶厘,听到院子里的对话,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和叶两一道从灶房出来。

双方见面,热情的寒暄了一番。

知晓鲍北元还特意买了两斤糖,叶厘立马道:“你来就来,不用买这些,太客气了。”

“该买的,第一次登门,哪能空着手。”

鲍北元端着江麦给他倒的凉白开,笑呵呵的道。

“你和江纪是好朋友,不用讲究这些。来,进灶房谈吧,我锅里还炸着豆腐泡。”

叶厘指了指灶房。

鲍北元忙应是,端着碗站到了灶房门口。

江麦、江芽好奇的听了几句,然后就拿上麻绳跑出了家门。

艾玛,厘哥以后要连着煮豆乳米麻薯,又要用不少干柴!

他们俩可不能偷懒!

其实,两个小家伙多虑了。

因为接下来只是试卖,每日做的茶饮有限。

按照叶厘的想法,接下来几日,他每天早饭后做一陶罐的茉莉花茶和豆乳米麻薯,交由鲍北元去县城走街串巷的卖。

东西少,俩个背篓一背一拎,用不上独轮推车。

卖完之后,当日的利润与鲍北元平分。

不能叫鲍北元白跑腿嘛。

鲍北元听了此话,有些惊讶:“还有茉莉花茶吗?”

“对,怎么?”叶厘问。

“嗯……可能不太好卖,这是最常见的一种饮子,不仅饮子店有售,一些沿街叫卖的卖浆人也会卖。”

鲍北元解释。

“我知道,咱卖的便宜些。主打豆乳米麻薯。”

叶厘并不担心。

他当时想的一款走量。

一款打出招牌。

若是走量的不好卖,那他就将普通的茉莉花茶改为芝士奶盖四季春。

芝士奶盖四季春的做法挺复杂,旁人很难仿制。

鲍北元想了想,点头:“好。”

如今天气热了,茶水应该比春季、秋季好卖。

大不了,他多跑几个地方。

商定细节,叶厘就让鲍北元先回县城,后日早上再来。

明个儿他要准备原料。

上次叶两帮他买的那点原料,他已经快用完了。

第二日,待豆腐泡卖了一半,叶两就揣上铜板,进镇买糯米、红薯芡粉、茶叶。

其实,他去野枣坡需得穿越县城,按理说,他在县城买这些物件最合适,省得多背二十里路。

但他对镇子了若指掌,对县城不熟,因此,他每次都是在镇上买。

到了江家,他将这些原料交给叶厘,叶厘顾不得吃饭,立马拎上糯米去水井旁淘洗。

天热,这会儿淘洗干净,经过一下午的晾晒,傍晚就能磨糯米粉。

只是,为了让米麻薯的口感更细腻,他得反复磨上十多遍才能收工。

大热天的,在磨房推半个时辰的磨,这感觉着实不好。

第三日,早饭后,他先将豆腐压上,然后就大铁锅和炉子同时开工。

等鲍北元到时,两道饮品都已备好。

一个陶罐里是茉莉绿茶。

不多,只有两升。

一个陶罐里是豆乳米麻薯,米麻薯和黄豆粉单独用碗装着。

也不多,只有三升。

鲍北元已将酒提子买好。

酒提子外观似长柄勺子,像是把一个竹筒绑到一根木棍上,是专门用来打酒的器具。

鲍北元买的酒提子挺大,一提子是半斤,也就是二百五十毫升,一盒纯牛奶的量。

若是茉莉绿茶,一提子价两文。

若是豆乳米麻薯,一提子价十文。

按照这个价格,茉莉绿茶还真不赚什么钱,卖出去两斤才能挣一文。

等以后天热了,需要用上硝石制冰或者是购买冰块,那利润会更低。

豆乳米麻薯倒还好,卖出去一提子,就能挣两文五厘。

之所以定这个价格,主要是贵在了米麻薯上。

红薯芡粉一斤十三文。

糯米一斤十文,叶厘还得磨成粉。

而且,还得拿羊乳去煮。

不过,即便是这个价格,也比饮子店里卖的乳茶便宜。

北阳县身为南船北马的换乘之地,说是县,其实比很多府城都热闹。

这么大一县城,养活了不少家饮子店。

旁人的饮子店红红火火,没道理自家的豆乳米麻薯卖不出去。

叶厘鼓励了鲍北元几句,然后目送鲍北元离去。

接下来,就是等豆乳米麻薯大卖了。

第35章 鲍北元卖奶茶 给相公送饭

鲍北元虽是读书人。

但并不酸腐和清高。

之前, 从私塾回了家,他时常在自家的面馆帮忙。

所以,对沿街叫卖卖茶饮这活计, 他并不抵触。

干习惯了,他不觉得丢脸。

他已想好了售卖路线, 一进县城, 他就直奔目的地而去——鲍家面馆附近。

之所以将地点定在此处,是因为周边都是街坊邻居, 若一人买了, 那旁人呼朋唤友, 很容易打开局面。

至于会不会碰到鲍北兴。

碰到又如何?

那块地又没有被鲍北兴买下,他还不能去了?

他不回去争家产, 是因为他对他爹有愧。

他想自罚。

但对鲍北兴,他一点愧疚都没有。

他才不会因为鲍北兴在那一块他就特意避开。

默默避开有何用?

鲍北兴还能谢谢他?

简直笑话。

离开家才知道,讨生活太不易了。

谁都不能影响他挣钱!

北阳县城整个格局类“丰”字,一条主街通南北, 主街左右两边各延伸出三条热闹的横街。

三条横街又通着不少弯弯曲曲的巷子。

鲍家的面馆, 位于西边中间那条横街的末端。

从整个北阳县来看, 这位置不算偏僻,而且还连通着两条小巷子, 再加上鲍父手艺好,因此面馆生意不错。

常客大多是附近的居民,而不是来来往往的商旅。

周边很多人家都是做小生意的,跟鲍家面馆一样, 不说大富大贵,但也喝得起十几文一碗的乳茶饮子。

辰时末,太阳已升得老高。

鲍北元一路走过去, 沿街铺子都已开门。

但对闲逛的顾客而言,此刻又太早,这会儿整条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距离鲍家面馆还有两个路口时,鲍北元清清嗓子,犹如在面馆招呼食客那般,扬声喊了起来:“饮子——新鲜的乳茶饮子——独家新创的可口饮子——好喝不贵诶~”

少年人的嗓音清亮,悠长,在略有些安静的街上传的极远。

龚力生一手拎着捆小葱,一手拎着一兜青红椒,从鲍北元身旁的路口拐出来,一抬头,就见到鲍北元拎着俩背篓,正转着脑袋叫喊。

他睁大眼睛,快步走了过去:“小元!”

鲍北元定睛一瞧,随后就扬起了笑脸:“生哥!”

龚力生在附近开了个炒凉粉的小铺子,他爹爱吃凉粉,龚力生则是喜欢他家的面,因此两家来往比较多。

虽然龚力生大他好几岁,但两人的关系挺不错。

“你这是……你不是跟着你同学回私塾了吗?”

龚力生来到近前,打量了鲍北元一圈,好奇问道。

“是回私塾了,但我不读书了,我找了个卖茶饮的活儿,今个儿是第一日出来叫卖。”

“生哥,你尝尝我这茶饮吧,东家独创的,北阳县只此一家,旁的饮子店都没有。”

“咱是老相识,你尝尝,不要钱。”

鲍北元笑着道。

龚力生望着他的笑脸,心情复杂。

瞧着是从鲍老伯去世的伤痛里走出来了。

但谁知是不是强颜欢笑呢。

当时鲍北元的同学要帮着这小子争家产,周遭也有几个老邻居愿意去县衙当证人。

可这小子却是主动放弃那么大的家业。

唉!

他收起思绪,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凉粉铺子,道:“成,我尝尝,咱去铺子里,我拿个碗。”

“好嘞!”鲍北元笑眯眯的应下。

凉粉铺子是个小铺子,后边也连着院子,但龚力生只租了这铺子和后院的一间屋子,余下的屋子,则是由其他租户住着,算是个杂院。

龚家凉粉铺子也是老字号,已开了三十余年。

前几年,龚老爹回乡下养老带孙子。

凉粉铺子就交了龚力生夫妇,两人将龚老爹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因此老食客没流失多少。

龚力生来到铺前,打开门,招呼鲍北元坐下:“我去拿个碗。”

铺子小,里边除了炉灶,只有四张小桌子,一眼便能看完。

鲍北元将背篓搁到桌子上,问:“翠花嫂子呢?”

“昨个儿回村了,她想你大侄子了。”龚力生笑着从碗柜里取出一个白瓷碗:“来,让我尝尝你所说的新茶乳。”

他将白瓷碗搁到鲍北元跟前。

鲍北元拿出用麻布裹着的酒提子,笑着道:“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他打开豆乳米麻薯那个陶罐,先舀了半提子茶汤,龚力生见状,立马道:“怎么不给我打满呢?”

“生哥,你先尝尝,若是不合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龚力生打断:“不用尝,我买。难道你小子还会坑我吗?若是我觉得不好喝,那肯定是我喝不惯,而不是你的茶乳有问题。”

一句话,说得鲍北元心中暖得似乎站在烈阳下。

他重重嗯了一声:“生哥,用的都是好东西,做法也复杂,我多给你夹一筷子米麻薯!”

他舀了满满一提子茶汤倒入白瓷碗里。

又打开盛着米麻薯和黄豆粉的碗。

他先往碗里夹了两筷子米麻薯,然后拿勺子往碗里撒了一层黄豆粉。

龚力生看的好奇,指着碗里的米麻薯问:“这是啥?”

“这个就是米麻薯,我东家的独家秘制,特别好吃。生哥,你拿筷子尝尝。”鲍北元将白瓷碗递过去。

龚力生闻言,赶紧又从碗柜里拿双筷子。

捧着白瓷碗,他先喝了口茶汤。

嗯,口感厚重,茶味也浓。

真材实料,尝的出来。

而后他就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挑起米麻薯送入口中。

以他家的条件,也是吃过汤圆的。

之前,他也认为汤圆皮算是最柔软最细腻的吃食,可谁知这一团吃食入了口,竟衬得汤圆皮有些硬!

他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鲍北元没错过他的神色,笑着问:“怎么样?惊喜吧?”

龚力生重重点头:“你东家有一手啊!从前还真没吃过!”

“这多少钱一碗?”

“十文钱一提子。”鲍北元道。

“十文钱?!”龚力生又惊了。

比饮子店的便宜啊!

口味不输老牌饮子店,还送货上门,他有些感叹的道:“你小子找了个好活计,今后饿不着了。”

“生哥说的是,我很是感激东家,还是好人多。”

鲍北元一脸认真的道。

“肯定啊,像鲍北兴那样的,天底下也没几个。”

龚力生说着朝鲍家面馆的方向努努嘴,一脸嫌弃的道:“你不知道吧,这几天,鲍北兴天天下午才开门,大清早的睡懒觉!”

“我虽看不上他,可你也知道,我是真的好那口面,几日不吃就想的慌。”

“但昨个儿下午我去面馆吃面,那小子揉的面竟不劲道!面条软趴趴的,他连揉面都偷懒。”

“你爹娘挣的家产,早晚毁在他手里!”

龚力生这一波吐槽,听得鲍北元有些愣。

不是,晚开门也就算了。

揉面也不尽心?

而龚力生骂完,痛快的喝了一大口乳茶,心中颇为满足。

他又道:“咱不说他了,败兴。来来来,咱俩出去吆喝一下,你就带了这么点儿,左邻右坊一分就完了。”

“走走走。”

他扯着鲍北元往外走。

鲍北元收回飘走的思绪,应了下来。

……

鲍北元回到江家时,已是下午。

两陶罐饮子,在龚力生的卖力宣传下,很快就卖完了。

但他先回了趟私塾。

在私塾吃了几个菜窝窝,把午饭对付过去,又和江纪唠了几句,然后才回野枣坡。

他一路走,一路盘算今个儿的收益。

叶厘叮嘱过他,让他拿出一提子用来让食客们试喝。

第一次售卖,肯定得让大家伙儿先尝尝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