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素养只要求他对当事人曾经的犯罪缄口不言，可没要求他要为计划中的“重大”犯罪保密，“当然，您当然可以相信。”

算了。

诺顿放弃追问。

要想保命，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蝙蝠洞里，马修已经配合着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甚至拍了片子。

“耳膜受损，耳道里有毛细血管破裂，听骨链正常，”提姆看着手里的检查结果，勉强松了口气，“不过这样的损伤也不该导致彻底听不见才对。”

这样的伤在普通人身上可能只是耳鸣、听力下降、头晕、以及一些疼痛感……

同样的损伤可能会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表现，不过放在马修身上，他们也只能认为是马修的听觉太过灵敏，因此这种损伤对他来说就更加敏感。

好在这些都是可以治愈的。

达米安不知道他们在紧张什么，医疗室里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比他们冷静多了。

“现在他怎么办？”达米安瞥了一眼医疗室的位置，示意这个“他”指的是默多克。

“说起来，”检查结果出来，阿福也多少能考虑一些不太要紧的事，“今天好像不是休息日。”

提姆愣了愣：“……马修是课上到一半直接离开的，今天一天的课他都旷了。”

甚至接下来几天也没办法出现在学校。

第106章

并不把学校和任何课程放在心里的达米安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偏移到这种地方。

好在比起学业, 还是躺在治疗室里的马修更值得关心。况且现在马修只是暂时失去了听觉，他神智清醒，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正常, 学校的事完全可以等马修自己解决。

尤其在马修并不希望他们干涉的情况下。

布鲁斯拿着检查报告，又拿出几张稍硬些的纸往治疗室里走去, 他需要先把结果告诉马修。尽管马修表现得十分冷静, 但他知道听力对马修来说意味着什么。

表现得平静并不代表不会不安-

马修努力尝试听到些耳鸣外的动静，但他失败了。

他不该什么都听不到，他能感知到微小的震动，即使耳膜受损, 震动同样能通过颅骨传递声音给听觉中枢。

或许是因为距离震爆在耳边发生的时间还太短，剧烈耳鸣声的存在感压过了其余声音……

又或许是手术台的材料不利于声音传递。毕竟手术台并不单纯由金属框架构成，上面包含了不仅一个削弱声波的材料。

忽视自身存在，将注意力集中于身体损伤，马修已经在没人时保持冥想, 但短时间内，他的伤势没办法通过冥想得到明显改善, 尤其是听力。

其余的外伤都可以忽视，不管是横在右手掌心的刀片割伤, 还是布满脊背的弹片射伤，这些都在可忽视范围内, 但听觉……

马修深吸一口气。

包扎后的伤口在呼吸引起的身体活动间被拉扯。听不到的情况下, 马修的其余感知似乎更加敏感, 即使主观上他不在意那些外伤, 但他依然无法自控地在伤口被拉扯时皱紧了眉。

在陌生的地方冥想并不容易, 马修尝试着转移注意力到别的地方。

他习惯性抬起右手摸向自己的左手手腕，但摸了个空。

为了防止身份暴露, 马修已经在出发前将手表取下。

要是在那间地下室里，即使听不见，他也能根据空气湿度的上升和温度的下降来判断，误差不会超过十分钟，但蝙蝠侠的安全基地里可没有过于明显的温度起伏，甚至湿度也一直保持在一个固定的数值。

尽管这是个洞穴，上面还有一片堪称宽阔的湖。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这里有很多需要保护的设施和器材，适宜的温度和湿度很重要，他在上次被带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

但时间感被模糊实在令马修难耐。

或许他该离开手术台去别的地方试试看，看他是否能通过更明显的震动去“听”。

用被包扎严密的右手撑在手术台上，马修动作缓慢地坐直身体，挪动双腿将光裸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直到站起来之前一切还不那么明显。

但离开手术台，身体失去支撑的那一刻，马修猛地踉跄倒下，鲜红的颜色瞬间在身体缠绕的绷带上蔓延。

他无声地张着嘴，剧烈喘息。

左右两侧受到的震爆影响有所差别，因此耳膜的损伤也不尽相同，耳畔嗡鸣声自然不一样。这种差别明显的耳鸣影响着他的大脑对位置和运动的感知。

触觉、嗅觉、味觉，这些勉强支撑马修感知周围环境。

但此时他感知的一切都在翻滚。

身体摇晃着站起来，倾斜着身体迈出脚步，然后再次失衡……

——该死的菲斯克。

走出几步后倾斜着倒下时再次摸到了手术台的马修暗骂一声。

布鲁斯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马修倒在地面上，双目无神地靠着手术台，血迹已经在他身体缠绕的绷带上蔓延开。

他几乎是急切地来到马修旁边。

马修能嗅到布鲁斯·韦恩的味道快速接近，也能感觉到微不可察的震动，但他很难从这些细微的震动里处理到声音，听觉中枢传达给他的全是耳鸣……

因为马修听不见，布鲁斯蹲在他旁边，想要接触又十分犹豫。

“……我还好。”马修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不知所措，通过扫在自己皮肤上并不平稳的呼吸，还有几次接近他手臂但始终没有扶过来的手。

虽然听不见，但马修多少感觉有些尴尬，尤其在另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的情况下。

他自己伸手扶在手术台上，然后自己站起来。

布鲁斯再次将已经刻好盲文的纸塞给马修。

[耳膜受损，耳道内毛细血管破裂。你的感觉如何，什么都听不见吗？]

检查结果不出马修所料。

感官影响下，他很容易察觉自己伤在哪里。耳道内的痛感对他来说绝不严重，这样的结果完全可以接受。

只要大脑的中枢神经没有问题，或者突发脑膜炎什么的，他会很快恢复。

“暂时听不到，”马修靠着手术台，理智判断后恢复冷静，“我想知道菲斯克的案件什么时候开庭。”

他还要以雷德·莫瑞的身份出庭作证。

布鲁斯沉默片刻，再次拿出一张纸。

纸张翻转产生的气流吸引了马修的注意，他思考片刻才意识到布鲁斯·韦恩在做什么。

为了让他们的对话更方便一些，他朝着布鲁斯伸出没有包扎绷带的左手：“写在我的手上也一样，”说完这句，他还像是解释一样迅速补充，“这样更快。”

布鲁斯略显惊讶地抬头看向马修。

那双与他极其相似的钢蓝色眼睛略微转向旁边，即使是看不见，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朝向他。

这是马修第一次主动接近他。

略有些愣怔地将马修的手拉在自己身前，布鲁斯摸到了他久经锻炼的手。手指很长，但指间关节比常人略粗，指腹和指尖都是磨擦导致的粗糙。

这很正常，马修的身手总不是凭空产生的。

布鲁斯没再继续探究这些，主动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现在他该考虑的是别的问题。

“……”写盲文还是英文？

布鲁斯拉着马修的左手，想起之前马修以雷德·莫瑞的身份去格斗俱乐部报名参赛时缴过的报名表，他的笔迹很漂亮。回想着这些，他才用不管如何保养都带着细茧的指尖划过马修掌心。

[十天之后。]

因为菲斯克的案件社会影响性很大，再加上公众广泛关注，因此他的案件被安排在了能安排的最早时间里。

十天。

马修不知道自己那时候能不能完全恢复，也不知道菲斯克会不会乖乖待在拘留所里等待开庭。他想说什么，但布鲁斯·韦恩的指尖继续在他的掌心书写。

细微的痒意短暂盖过伤口处持续的剧痛从掌心蔓延。

[不必担心，我会帮你。]

不管是十天后的庭审，还是别的什么。

布鲁斯·韦恩虽然不必以证人的身份出庭，但菲斯克案件庭审是公开的，他完全可以去旁观。如果马修那时候依然听不见，他可以帮马修以另外的办法维持正常的模样。

如果菲斯克有“另外”的安排，他也会在任何时候保护马修的安全。

这些话总是让马修无法应对。

不久之前布鲁斯·韦恩搭在他手上时他曾感受过的心跳似乎又在他手中跳动。

马修再次将无神的眼睛挪向旁边，同时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得回去上课了。”

“……”

布鲁斯转头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

但想起马修现在没办法判断时间之后，他的呼吸都因此微微停滞-

阿卡姆精神病院外，一些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避开监控和警卫的巡逻来到后方围墙旁边。

“虽然诺顿转达了boss的话，说计划继续，”卷发的男人略有些迟疑，但他同时不敢加大音量，“但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谁都知道这里关着哥谭最危险最强大的罪犯。

这些人什么都不在意。

“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能救出Boss吗？”另一个人倒是对这样的行动毫无质疑，“能引开蝙蝠侠的注意，还能在哥谭制造混乱，还有比这个更好的逃脱计划吗？”

“你可别忘了谁要跟里面的人交涉，”卷发的男人语气颤抖，“我们！”

“又不必真的见到他们，”第三个人插入他们两个中间，“只是想办法传递一个通讯器进去而已。”

“直接炸掉这里不行吗？”

菲斯克当然不想轻易把这些罪犯放出来，便宜别人的事情他通常不做，这次只是万不得已。更何况利用这些罪犯不算便宜了他们。

“炸掉之后呢，里面那些人什么都没有，要是蝙蝠侠来了，或者随便谁来了，比如那个DareDevil，他们说不定毫无还手之力，”他反问着卷发的同伴，“要是他们没办法按首领的预料冲出来制造混乱，把那些义警的目光从boss的事情上引开，那就白炸了。”

所以他们得在行动之前问清楚里面的人需要什么，不管是枪支，刀剑，任何化学物品，甚至是设备器材……他们会完全按照里面那些人的要求准备好这些。

这样才能保证打开阿卡姆精神病院大门之后，哥谭立刻混乱起来。

“好吧……”卷发的男人接受了这样的说法，“任务时间呢？”

“庭审那天。”

第107章

事情会走到现在这步, 马修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身上缠绕着新换的绷带，将所有伪装卸下又勉强清洗过身体的马修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被棍叟口中和“软弱”挂钩的松软织物包裹……

听不见的情况下他确实没办法一个人离开。

虽说他不想太麻烦布鲁斯·韦恩, 但现在硬要离开才更麻烦。

提姆明天会带着伪造的检查报告和养病照片帮他请假，他需要在必要的时候配合。听不见的情况下出现在课堂上很容易被发现异常, 虽说他DareDevil的身份已经在韦恩家暴露, 但他还没打算让更多人知道。

基于这样的考虑，马修十分痛快地吊着胳膊在照片里伪装了手臂骨折。

毕竟又瞎又聋听起来太惨，中弹听起来太可疑。

想来想去，一个盲人还是摔断了胳膊更可信。

与那间被他用来当作安全屋的地下室不同, 这里嗅不到从楼上传来的毒品和酒精味，嗅不到那些廉价而刺鼻的香水味，不会有虫鼠像是逛街一样从窗边大摇大摆地走过。

如果忽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洗干净的血腥味，忽略无法卷曲的右手和每次呼吸都伴随剧痛的身体，难得听不到任何阴谋和尖叫以及人性丑恶的情况下, 他大概能睡个好觉。

但一切都只是假设。

除了耳鸣外没有任何杂乱的声音干扰，马修一边因此而不安, 一边放松了时刻紧绷的精神。

求救声和崩溃的尖叫声从耳边消失，他能更专注于自己本身, 专注于以往他不愿意仔细去想的那些。

比如他为什么能在那间工厂里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没有丝毫恐惧, 没有丝毫担忧。比如他宁愿当作不存在的血缘和想要逃离的关心。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寂静的房间里, 白色的光将床上的马修包裹在内。

他钢蓝色的空洞双眼在此时浓黑一片。

……事实证明不愿意去想的那些, 即使换种心情和环境也不会愿意去想。马修从不认为自己是多沉稳冷静的性格, 他承认自己偶尔的情绪化, 因此他不打算逼迫自己继续思考那些。

床头放着一块卸下了表盖的钟表，马修用左手摸到了它的指针。

凌晨一点。

失血令马修倍感虚弱, 但疼痛又让他难以入眠。

将轻柔的被子从身上推开，马修靠在床头上坐了起来。

现在是冥想的好时间，恰好他有很多伤需要治疗-

布鲁斯和阿福走在韦恩庄园走廊上。

“听不见，看不见，但能准确捕捉到有人靠近，”布鲁斯并不是怀疑马修什么，他只是下意识观察这些，况且马修根本没想过隐瞒，“马修并不只有听觉灵敏。”

此前他们都有所猜测，但并没有主动探究。

如果是一开始，布鲁斯一定会想尽办法搞清楚马修的能力来源和感官的极限。

但现在他信任马修，信任DareDevil。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信任自己。

因此他难得放弃了追根究底。

不久之前刚亲手为马修处理过伤口，亲眼看到马修在麻醉药效过后如何因为疼痛而颤抖的阿福沉默着，他的手握紧又松开，眉头紧紧皱着。

直到走廊的尽头：“现在这可不是好消息。”

“对马修来说是，”布鲁斯不知道马修的感官被放大过多少倍，也没办法推断马修在承受多大的痛苦，但他知道现在正给马修带来痛苦的感官，恰是马修安全感的来源。

马修这次受伤很多，身体各处都有，因此阿福得以在包扎过程中仔细看过马修的身体。

他受伤很多，以往的处理又很粗糙，很多伤口都留了疤。

要是触觉像听觉一样等比例放大，那受伤的痛苦一定难以想象。他不知道当初马修是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出那句话的——我只是失去了视觉而已，痛觉还好好的。

阿福在走廊尽头跟布鲁斯分开。

他们一个待在了庄园里，另一个继续往蝙蝠洞走去-

阿卡姆已经被蝙蝠侠监视到仿佛铜墙铁壁，里面那些残酷而拥有疯狂头脑的家伙们想尽办法都逃不出去，只能日复一日待在栏杆环绕的盒子里。

如果随便谁都能和疯人院内部通信，那些被关在里面的疯子们早就像芝士一样洒满了哥谭这张饼胚，然后在一系列混乱下烤成一张密不可分的披萨。

深夜，蝙蝠洞里，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偷偷摸摸围在阿卡姆精神病院后方围墙外的监控视频在超级电脑屏幕上播放，高清监控下，电脑同步解析着唇语。

“他们打算跟里面的人合作……”这也太天真了。

提姆有些无言以对。

那些疯子大家都避之不及，难道他们以为只要帮那些疯子越狱就能跟他们交朋友吗。

不过菲斯克不会乖乖等着被送进监狱，他们对此早有预料。

穿着罗宾制服的达米安已经提起了刀，转头看到提姆已经从监控上移开视线，继续研究起默多克的身体检查结果：“默多克比阿卡姆还重要吗？”

“这有什么可比性，”提姆抬头看向达米安，“等那些人打算往里面运东西的时候再阻止也不迟，说不定还能找出一些防守漏洞呢，顺便缴获一批价值不菲的器械。”

“……别找借口了，”那些漏洞留下就是为了引人上钩的，留下漏洞，再监视漏洞，这才是他们能将阿卡姆的活动牢牢掌握的重要原因。要说器械，他们可不缺那点东西。

不过菲斯克的人最近正忙着躲藏，再加上接下来他们要忙着搜集一些器械和化学物品，根本不会额外制造混乱引起关注。而菲斯克看样子也不打算在庭审前再次做什么。

这样来说，确实不着急破坏他们的行动。

达米安又将提起来的刀放了回去。

“装作没有发觉还能避免菲斯克再想另外的坏点子。”提姆是考虑过的，比起直接行动，有时候等待同样能达成目的，现在正是适合等待的时候。

“……”明明有更一劳永逸的办法，但说出来你们又不高兴。

达米安看到从庄园回来的布鲁斯，抱着双臂没有说什么。

不过说起来默多克也是，明明在此之前跟蝙蝠侠没有任何关系，DareDevil竟然也莫名其妙坚持不杀人。在哥谭养成这种习惯真的正常吗？还是说天主教徒都这样？

提姆看向站在旁边的布鲁斯：“马修的伤势需要时间恢复，但我没办法判断需要多久。”

不至于致聋的伤令马修听不到任何声音，再加上马修的身体组成以及各种感官都和普通人一样，他们又没有马修以往受伤的详细数据。

布鲁斯皱了皱眉。

他还正思考着马修超越常人的其余感官。

不过不等他说什么，站在旁边的达米安开口打断了他：“都知道会恢复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

“距离庭审开始还有九天，”菲斯克十分宽容地看着自己新的代理人，“诺顿先生，不必紧张，你只要做你该做的就好。”

诺顿已经因为菲斯克这样的话语与注视而出了满身冷汗。

他怎么可能不紧张，他的上一任已经被起诉了，不光律师身份保不住，说不准就要被扔进黑门监狱跟那些凶恶的大块头作伴。

而他……他只想知道菲斯克打算做什么，收买、胁迫还是越狱，至少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可惜他不敢问。

“菲斯克先生，您今天找我来是为了……”

“你每天都要来，”菲斯克像是命令般说着这样的话，“诺顿先生，我不需要你做太多，你应该懂，我只需要你担任一个合格的传递消息的人。”

否则他不会挑选一个名声不错同时又胆小不敢反抗的律师。

这样的人才能在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怀疑的时候替他做一些小事。

“但是今天没有人找我，”菲斯克的人会主动找诺顿，告诉他最近外面的情况，然后诺顿再来转告菲斯克，之前都是这样，但今天并没有人来找他传递消息，反而是拘留所里的菲斯克主动打电话找他来，“是您的安排出了什么问题吗？”

菲斯克的所有安排都在有序进行，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为了掩人耳目，”要是每次有人找过诺顿后，诺顿都立刻来找他，那岂不是很明显在告诉别人诺顿为他传递消息吗。

他不关心诺顿，只关心自己的消息。

“还有，”菲斯克的面色再次沉下，“有雷德·莫瑞的消息吗？”只要想到雷德·莫瑞还好好活着，他就无法抑制地痛恨。

昨天的行动失败，那些雇佣兵彻底出卖了他，被绑的人质也不会替他隐瞒什么，想必不久之后戈登就会找到他。

刚想到这里，菲斯克看到了会见室房间门玻璃窗外熟悉的脸。

因为菲斯克的表情太明显，诺顿很快回头：“戈登局长？”他又转头看向菲斯克，在菲斯克同他告别后立刻站起来离开。

门口，戈登和诺顿互相点头示意。虽说目前立场不同，但他们本身没什么仇怨，更何况诺顿不一定自愿为菲斯克辩护。

与诺顿擦肩而过后，戈登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菲斯克，你被指控的罪名又多了一项。”

“是吗。”事到如今，菲斯克并不在意这个，毕竟他打算在庭审现场杀死雷德·莫瑞，然后光明正大地离开，不过他想知道，“你的雷德·莫瑞还能站着出现在法庭上吗？”

就算躺着，也把他带过来吧。

第108章

和菲斯克没什么好聊的, 戈登来是为了确定菲斯克是否还有别的阴谋，针对雷德·莫瑞，或者针对负责案件的法官, 甚至是陪审团成员。

菲斯克至始至终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他看起来并不为接下来的庭审而担心，也不为自己可能被判处的十几个无期而焦躁。

皱着眉走出会见室, 戈登来到拘留所办公室：“把菲斯克最近的会见记录拿给我。”

菲斯克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从被关起来的第一天开始, 他的会见记录就没有断过。

一开始的乔尔·科顿，警局负责办理案件的探员若干，戈登本人，再加上检方一些人, 以及现在的代理人诺顿。

将记录复制了一份带走，回到警局的戈登立刻派人盯紧了从拘留所里离开不久的诺顿-

而另一边，菲斯克的人成功和阿卡姆精神病院里的犯人取得了联系。

“帮我们逃出去？”小丑女打起精神，但想到蝙蝠侠之后，那点期待立刻萎靡下来。

她揉了揉不久前越狱的时候被蝙蝠侠揍出的黑眼圈, 然后目不转睛地看向小丑：“要是小丑先生感兴趣的话……”

“当然……”当然不。

小丑还在期待计划实现的那一刻呢。

——马修·默多克被报复惨死，然后在蝙蝠侠自以为找到凶手之后出现在蝙蝠侠面前, 告诉他一切都在小丑的掌控之下。

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就是一开始和小丑毫无关系啊。

为了能在揭露真相的那一刻看到蝙蝠侠更使他兴奋的表情，小丑能按捺着等一等。

毕竟将笑点留在最后正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

“枪械、化学物品、炸弹……”稻草人不感兴趣地听着通过无线电传递进来的话, “能送进来一颗子弹都算蝙蝠侠无能。”

除非有人能在密切的检查和关注下，绕过围绕着监区的办公区域, 绕过几座监视塔, 绕过不间断巡逻的警卫, 绕过严密的监视器和触发型警报……

然后直接把被层层包围的监区炸开。

任何一个环节被发现, 蝙蝠侠都会直接收到消息。

顺便一提, 他们这些人的监区都是分开的，中间会隔着很远的距离, 就算爆炸救出了其中一个或者几个，蝙蝠侠也会在接下来的人被救出之前赶到。

制造混乱……

一两个人能在蝙蝠侠赶到之前制造什么值得一提的混乱？

“奥尔登·菲斯克不过是个趁哥谭安稳的时候偷偷从下水道里钻出来捡面包屑吃的老鼠，”双面人正常的一半脸厌恶地提起菲斯克，被毁掉的另外半边脸则阴沉着，“但利用得当，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站在一边抬头看着栏杆外电视节目，背着双手的日历人顺口接了一句：“你想要一枚硬币？”

艾薇一般情况下不会跟他们说什么，但这个有点好笑：“你呢，日历人，你要日历吗？”

旁边一直没有说过什么的小丑见这些人都没把这次的越狱机会放在心上，终于在无奈下开口：“菲斯克确实不可信，要是西恩尼斯在的话，说不定会愿意跟我们合作呢。”

“可惜可怜的西恩尼斯还在黑门监狱里养伤。”

稻草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虽然对于这次的越狱不抱什么希望，但溜着菲斯克的人转一圈也没什么损失，于是他们将需要的东西同样通过无线电传递了出去。

在阿卡姆精神病院外接了信号接收器，而后回到市区的菲斯克的人沉默地看着收到的消息。

[枪支、风筝、硬币、种子、猪脸面具、计算器……]

“……他们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才被关在那里的，要这些也不奇怪。”卷发男人试图解释。

“还有个很怪的要求，说让我们替他传信。”

[去黑门监狱找到黑面具，告诉他我知道DareDevil的弱点。——Scarecrow稻草人]

“要去吗？”

“黑门监狱总比阿卡姆好进，只要递个申请就行。”

“……我怎么没听说过？”黑门监狱好歹也是关押凶恶罪犯的监狱，这样简单能进去的话，里面的人岂不是也像阿卡姆里的那些一样能随时出去溜溜。

刚才说着递个申请就行的男人看了质疑的人一眼：“因为我表弟在里面。”

“……”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很方便，顺便去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一切为了把他们的首领救出来-

药物，冥想，再加上身体的适应，以及适当的休息。

昏迷般睡了整整一天之后，马修在嘈杂而陌生的环境里缓缓睁开了眼。

陌生的空间、陌生的味道、陌生的触感……

意识清醒前，马修下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接收感官传递的信息。模糊不清的鸟鸣在他耳边响起时，他瞬间清醒过来，手臂撑在柔软的床上起身。

昏睡时忽略的痛感在他醒来尝试着翻身的那一刻卷土重来，全身所有愈合中的伤口被拉扯着尖啸，马修呼吸急促，隐隐因为疼痛而闷哼，但他还是翻身坐了起来。

喘息声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传进耳中，耳边终于不再只有嗡鸣。

默默松了口气，轻轻靠在床头，回忆起目前处境的马修抬手往旁边探去，将放在矮柜上的钟表拿了过来。

时针指向了九和十之间。

马修下意识想通过温度变化来更准确地判断时间，比如现在是上午或者晚上，但恒定的室温让他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耳边的声音模糊而难以捕捉，单是站在地面上依然有难以抵抗的晕眩感传来，赤脚踩在地面上，踉跄走了几步后，马修不得不靠在墙边，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往外走-

庄园走廊上装了监控摄像头，马修推开房间门走出来的那一刻，蝙蝠洞里的人就得到了消息。

阿福立刻从蝙蝠洞离开往庄园里走去，提姆跟在了后面。

“我记得昨晚布鲁斯说马修没办法正常行走，”提姆没有亲眼看到马修跌倒的一幕，但他亲眼看着马修是被布鲁斯从治疗室里抱回庄园的。正常情况下，他相信马修不会接受这样的动作。

“确实如此，”阿福昨晚到治疗室里时，亲眼看到马修松开扶着手术台的手时踉跄了一下。

但刚才走廊监控里，马修已经平稳地从房间走出来。

虽说扶着墙壁，但至少他看起来好多了。

两个人加快脚步。

另一边，走廊里，马修正尝试着找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他在布鲁斯·韦恩家，暂时只能听到一些零碎的声音，昨晚出来的时候更是什么都没听见，因此他对自己目前的位置一无所知，只能靠直觉到处走走，或者等人来找。

比起前一个，他觉得后面的更快。

“马修！”

飘忽又仿佛被压缩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穿着睡衣的马修停在原地。

“你的听觉恢复了？”看到马修在自己喊声过后停下脚步，提姆很高兴地问出了这句话。

“并没有完全恢复，”至少还是有些受损的部位没有恢复正常，否则他的平衡感不会这样差，“不过已经不影响行动。”

“……”跟在后面的阿福在听到这句话时有些心疼地隔着提姆看向马修。

听力并不是马修如今唯一受损的，他的身上还有处理了很久才处理好的伤，遍布全身。

失血过多，再加上这些严重外伤，正常情况下，再能忍耐的人也会因此而难挨。

而在感官加强下，马修的痛觉甚至已经被成倍放大，他会感受到比旁人更多的痛苦。

但对他来说听力恢复就算不影响行动。

阿福不知道马修以往的经历，至少比他们曾经查到的那些要复杂得多，但即使不知道，他依然能从眼前的马修身上看出他的孤独来。

不习惯依赖任何人，受伤也能强忍着站起来……

“您的伤口需要换药了，”阿福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他知道马修不需要这些，况且过多的情感流露只会让马修难以应对。

就这点来说……或者就很多点来说，马修和韦恩家的任何人都会很有共同话题。

“我也正想找到你们说说这点，”听力已经恢复，虽说只恢复了一点，“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

阿福脚步微顿。

提姆下意识扫了眼旁边马修全身：“好得……”好得差不多可不是这样定义的。

“我已经帮你请好了假，”室友帮忙请假也不算特别奇怪，更何况还有检查报告，“你可以好好养伤。”

“我会的，”马修确实打算好好养伤，但他也需要一定程度的锻炼，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恢复状态，好应对不久之后的庭审，“但是我该离开了。”

他没有长时间待下去的打算。

在明知布鲁斯·韦恩将他当作孩子看待的情况下，他没办法安然接受来自布鲁斯·韦恩或者提姆和阿尔弗雷德的照顾和关爱。

回到蝙蝠洞的一路上，马修坚持没有让任何人搀扶：“我不适合继续待下去。”

第109章

听到默多克说这种话, 原本因为他待在这里而不高兴的达米安更不高兴了。

说什么不适合，他只是不愿意罢了：“TT。”

“达米安，”布鲁斯不赞同地制止了达米安的“啧”声, 他转头看向缓慢走过来的马修。

布鲁斯知道马修在介意什么，也多少猜得到马修为什么在态度稍微软化的情况下依然不愿意和他太过接近, 只是……他看着勉强保持平衡的马修：“留在这里吧, 为了九天之后的庭审。”这是他们共同的行动，也是布鲁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让马修留下的理由。

以往这些发生在面前的对话，甚至对话人的情绪，马修都能很直接地听到, 仅仅几米的距离，这些本该像在他耳边发生。

但今天他只能像被蒙在一层隔音的肥皂泡里一样用力分辨那些模糊不清的话。

一戳就散的东西，他却冲不出去。

“庭审……”马修站在距离布鲁斯·韦恩不远的位置，并且在嗅觉辅助下准确朝向他。

庭审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他们或许需要联合应对菲斯克的阴谋, 但马修相信那时候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至少坐在证人席上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别的需要合作的部分：“你有我的号码。”

他们有很多方式可以联络。

在马修坚持的情况下, 布鲁斯没办法强硬要求他留下，毕竟以前干涉马修的生活后发生过的事还历历在目, 更何况勉强留马修在这里，马修恐怕也没办法安心养伤：“……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学校不适合养伤, 至于那个布鲁斯没有去找的安全基地, 想必那边也不会有太好的环境。

“我已经找好了地方, ”马修之前已经向学校申请了退宿, 虽说还没被批准, 但当初到处租下公寓用来藏人的时候他已经顺便给自己找了住的地方。

为了方便行动，那间一室一厅的公寓就在东区。

当然, 是比起地下室所在的位置治安更好一些的区域，以马修·默多克的名义租下的。

眼看着布鲁斯和马修三言两语就要把这件事决定下来，提姆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听觉还没完全恢复，再加上伤口还需要换药……”

可惜马修不是第一次受伤，他们都知道马修以前所有伤口都是自己处理的。

再加上马修来蝙蝠洞的路上说过听觉已经恢复到了不影响行动的程度。

话音刚落，提姆已经知道这些对马修来说不算阻碍，他顿了顿：“至少待到明天吧，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走了一路才知道现在是晚上而不是早上，马修点了点头：“我以为你们晚上会出去。”

“马上就走，”达米安立刻给自己戴上了多功能眼罩。

最近哥谭比较平静，除了菲斯克的人正策划着一系列阴谋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异动，因此今晚的夜巡顶多算是例行公事。

介于今晚马修在，为了多给布鲁斯创造一些机会，提姆会跟达米安一起去。

不过阿福觉得这个机会留给提姆说不定更好。

“你的听力恢复得怎么样？”为马修伤口换药的时候，布鲁斯顺便问他。

传入耳中的声音带着飘忽的感觉，像是距离很远，又像距离很近，马修面不改色：“还没完全恢复。”

每一个感官都关乎他脑中的世界构建，听力只恢复到这种程度的话，有很多事他都没办法去做。比如穿上那件紧身制服出门当DareDevil。

不过话又说回来，养伤期间他也没办法去做这些。

这样来想，对日常生活确实没什么影响：“不会影响雷德·莫瑞出庭作证。”

“我在意的不是……”

之前布鲁斯可能找不到太多菲斯克的直接犯罪者证据，但最近菲斯克为了除掉雷德·莫瑞做了不少事，要是马修没办法按计划出庭，顶多事情会变得麻烦点，菲斯克会被认定的罪名也会相对少一些。

不过菲斯克的重要性远在马修之下。

布鲁斯将贴在马修伤口上的绷带撕下来，听着他压抑的喘息，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肌肉：“需要止痛药吗？”马修敏锐的感官会带给他更准确的外界信息，但也会让他体会到更多疼痛。

“不。”马修已经尽量克制，但那些不规则弹片埋入脊背肌肉造成的疼痛远比普通中了一刀更难忍，不过哥谭常见的止痛药总是难免有成瘾性问题。

为了避免药物成瘾，以及不适时的情绪高昂，马修向来对止痛药敬而远之，更何况他需要的可能是更大的剂量。

再加上他需要更适应痛感，为了在战斗中受伤时不被这样的感觉所影响。

布鲁斯猜得出马修不会需要，他并没有继续劝说。马修不是柔弱需要保护的那个，甚至也不需要任何人支持，他下意识想要保护的年轻人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为了保护者。

资料中没办法找到马修成为如今这样的原因，因此布鲁斯只能从别的地方去找。

恰好他擅长从细节里判断一个人的各个方面。

不过之前布鲁斯真正与马修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其中大半时间里他们两个还在互相伪装，另一部分时间里他又会做些让马修感觉被侵犯的事，因此他几乎没有真正与马修对话过。

马修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柔弱，也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布满尖刺。就连马修以往对他的排斥，似乎也不那么简单。

他一直以为马修的排斥针对的是他本身。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马修依然不愿意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动接近他。

被排斥的不是他，是父亲这个身份。

而马修能很明白地将布鲁斯·韦恩和父亲这个身份分开，如果马修因为他出现得太晚而对他失去了期待，那么父亲和布鲁斯·韦恩这个身份总会被连带着排斥。

事实上并没有。

他不了解马修的过往，或许是那些他缺席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而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影响着马修，让马修不愿意再接受父母的存在。

下意识考虑着这些，布鲁斯同时尽量放轻动作为马修处理伤口。

另一边的马修不知道布鲁斯·韦恩在想什么，只是他依然没办法安然接受来自布鲁斯·韦恩的关心：“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随时联系我。”蝙蝠侠确实能力卓越，但他毕竟没办法分丨身，总会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我会的。”如果这是能令马修安心的往来方式，“之前DareDevil已经帮过很多忙。”

比如小丑暗算提姆和达米安那次。

想起曾经和蝙蝠侠之间多次聊天的马修沉默片刻：“……救下默多克不算。”-

再次从那间能偶尔听到鸟鸣的卧室里醒来，马修已经能更清楚地听到外界声音。

夜晚十几个小时的修养和冥想让他更适应受伤的身体，稍微恢复的听力也令他能更顺利地隐藏自己的伤。

因为马修租下的公寓在东区，为了更低调一些，换下了成套西装的阿福开着一辆贴着房产广告的车将马修送到了楼下。

“我带了医疗箱，里面装了处理伤口会用到的所有东西，以及最近要吃的药，”阿福提前下车，拐到了副驾驶这边帮马修拉开车门。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医疗箱。

马修因为伤口的原因行动有些迟缓，他慢半拍下车。

这种仿佛家人般的问候和关怀，马修已经在最近两天里体会过太多次：“我知道了，多谢，阿尔弗雷德。”

“您总是过分客气，”阿福关上车门，站在马修旁边，“我能去您的公寓看看吗？或许会有一些需要添置的。”

“……”那里面空空如也，马修实在没有让阿尔弗雷德帮他整理和购物的想法，“我习惯自己来。”

手中再次握着盲杖，加大的墨镜遮挡着马修眼角的伤。

和阿尔弗雷德告别之后，他终于拎着医疗箱转身。

感官不足以构建完整的外部环境，没办法保持绝对平衡感，再加上行走时的伤口拉扯，马修手中握着的盲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实际地抵在地面上。

以挪动般的速度一节一节顺着楼梯来到三楼，因为没有带钥匙，马修拿着一根粗细合适的针在听不清楚的情况下费力撬开门锁。

几周没来，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在门打开的那一刻扑进马修鼻腔。

猛地咳了几声，马修关上门走进去。

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准备什么，虽说这里空空荡荡，多少也有一张床能用来休息。

揭开床上蒙着的布料，马修随意躺了上去。

床垫很硬，床单上带着长时间不用的霉味儿，灰尘像是包裹在他周围，这里远不如韦恩庄园的房间舒适，但马修很快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提姆和达米安终于等到了菲斯克手下的那些人打算往阿卡姆里偷渡东西的时候。

达米安打开了他们准备送进去的物品，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看向正用锁链捆着那些人的红罗宾：“喏，你要的东西。”

“有什么不对吗？”红罗宾觉得罗宾的语气有点奇怪，他转过头，一眼看到了被罗宾踢翻的箱子，以及从箱子里滚落出来的物品。画着凯蒂猫的塑料风筝，一美分的硬币，还有奇怪的塑料猪脸面具……

“……这是什么？”一个金发穿着漂亮裙子的洋娃娃滚到了红罗宾脚边，“他们关太久终于彻底疯了？”

第110章

“没……”

拘留所会见室, 菲斯克第一次拍着桌子对另一边的人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诺顿多少还算冷静，毕竟事情办砸的又不是他，他只负责传话。

只是看到体型高大又壮硕的菲斯克露出这种阴狠仿佛困兽般的表情, 诺顿依然下意识感觉到危险。

“这两天没有人来找我。”诺顿又说了一遍。此前菲斯克一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哪怕明知证据对自己不利, 依然自信有办法解决, 现在他的自信似乎崩开了一道裂纹。

诺顿这样想着，看到面色阴沉的菲斯克握紧了拳头，猛地砸在桌面上。

利用阿卡姆里关着的那些人制造混乱吸引那些义警注意的计划失败了。直到现在菲斯克才真正体会到无路可退的感觉。

或许是蝙蝠侠发现了他的计划，或许是别人, 现在都已经无关紧要。

要紧的是……他大概率逃不掉了，在审判之前。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过害得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雷德·莫瑞。

“我知道了，”菲斯克语气阴沉，微微低着头时下半张脸全都隐藏在黑暗里, “你可以走了。”

诺顿的腿早在不知不觉里朝向门口，听到这句话时更是立刻站起来。

好在转身就走之前他还记得跟菲斯克告了个别, 虽说根本没人理他-

[菲斯克打算利用阿卡姆里关押的人制造混乱，虽然我们已经阻止了他的这一项计划, 但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后手。]

并没有开扩音的手机放在桌面上。

马修略显艰难地分辨着从听筒中传出的声音。

虽说他的听力已经恢复不少，至少那种飘忽感已经减弱到可以忽略, 但短短几天里想要彻底恢复依然很困难。

马修用膝盖抵着桌腿, 感受着听筒通过桌面传给自己的细微震动, 听力的不足被稍微弥补后, 他一边解下身上的绷带, 一边跟另一边的提姆说：“他没跟他的人联系吗。”

绷带下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只是脊背上伤口密集, 因此马修总感觉脊背上有挥之不去的紧绷感。

就连抬手解下绷带时都要小心愈合中的伤口被撕裂。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怀疑菲斯克的计划是在被捕当晚就传达下去的。]

提姆他们在阿卡姆外抓到的那些人只得到了一部分命令。

就是关于和阿卡姆里的囚犯取得合作，以及在适当的时间破坏监狱这些，此后的安排他们一概不知。

[诺顿，也就是菲斯克现在的代理人，他现在可能是菲斯克得知计划进展的桥梁，但除了前些天抓到的人之外，最近根本没有菲斯克的人去找他。]

马修一边小幅度伸展着身体，一边听着、感受着另一边提姆的话。

“我可不信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菲斯克打算在庭审的时候动手。]

“选最难逃脱的时间？还要在万众瞩目之下？”这可跟菲斯克之前的行事风格不符。

[确实，菲斯克应该选择更稳妥的办法，这样更符合他的性格，但雷德·莫瑞只有庭审那天会出现。]

菲斯克的目标一直都是雷德·莫瑞，从始至终没有变过。没有提前逃离也只是为了能在雷德·莫瑞一定会露面的那天里杀他泄愤。

[你的伤还在恢复中，马修，这次庭审会很危险。]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是在必须出席的情况下拒绝，雷德·莫瑞的证言能否被采信又会变得不确定。

蝙蝠侠他们会阻止菲斯克的行动，他需要做的只是保证菲斯克一定能为所犯的罪行得到应有的代价。

马修光脚踩在地面上，抵着桌腿的膝盖自然离开。

[我……你会……不……]

蝙蝠洞里，提姆还在说着关心马修的话：“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选择，不过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提姆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

片刻后，马修的声音才再次传过来，只是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迟疑。

“如果可以的话……能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吗？”

提姆沉默下来，他就知道马修根本没有恢复。

虽然他们已经对菲斯克接下来的行动有所预测，但要是稍有疏漏……

要知道菲斯克完全就是冲着马修来的，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不管他们做了怎样的准备，不管他们有多少把握能处理这次的事，马修都是要处于风险中的。

[我会跟布鲁斯尝试着多找一些线索.]

站在马修的立场上，提姆也不会轻易退缩。

[马修，你可以告诉我实话吗，关于你的身体恢复情况。]

“听力没有完全恢复，但可以从别的地方弥补。”马修语气镇定，似乎真的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克服的事情，“至于那些外伤，更不用担心。”

[……]-

马修的身体情况多少还是令布鲁斯担忧。

不过即使没有马修的问题，他也会尽力把菲斯克的阴谋找出来。

这点戈登也是一样。

庭审开始前，倒数第三天的晚上，哥谭警局楼顶，有一段时间没有点亮过的蝙蝠灯再次打开，巨大的蝙蝠阴影笼罩在阴云密布的哥谭上空。

今天早些时候戈登跟雷德·莫瑞联络过，确定了雷德·莫瑞会按照计划出席庭审。

再晚一些的时候，大概傍晚，他又去拘留所里见过了菲斯克，菲斯克比起之前变得阴沉许多，也失去了前些日子的游刃有余和胸有成竹。

他似乎是打算孤注一掷做些什么。

戈登实在担忧，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来到了这里。

“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低沉的嗓音从戈登身后响起，正忧思的戈登再次被惊地呼吸微滞：“你们还是老样子……”

对于戈登的惊叹，蝙蝠侠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反倒是从蝙蝠灯后面的阴影里走出来的罗宾深吸一口气：“闲聊还是免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关掉了蝙蝠灯，投射在半空的蝙蝠形状的影子消失不见，夜空再次归于平静。

戈登也并不是为了闲聊才找蝙蝠侠的。

他往站在不远处的蝙蝠侠那里看去：“菲斯克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他被逼得走投无路，似乎打算做些什么了。”

“他会在庭审的时候动手。”

蝙蝠侠的嗓音同样低沉，以往这种嗓音会在黑暗里带来恐惧，但戈登越来越能从中听出一丝安心。当然，这些安心跟蝙蝠侠说的话毫无关系：“目的呢？”

是逃走，还是泄愤，或者别的。

戈登皱着眉。

“是雷德·莫瑞。”蝙蝠侠的声音无比笃定。

菲斯克已经知道了他打算利用阿卡姆囚犯制造混乱的计划败落，也该知道他打算在庭审现场逃走的行动必然失败，如果他依然打算在那天做些什么，目的只有可能指向雷德·莫瑞。

“……”这可比戈登想象中更棘手。

“把警局里的内鬼找出来，”蝙蝠侠拿出一张纸递给戈登，“前段时间所有跟乔尔·科顿以及诺顿——菲斯克的前后两位代理人——私下联络过的警局成员，他们里一定有内鬼。”

案情重大，囚犯又十分危险，因此庭审那天警局会派人到法院协助维护治安。

一般情况下当然没有这种安排，但这是特殊情况。

戈登知道警局内有人被菲斯克收买，最近他也正在尝试着找出这个人，只是菲斯克被捕后，警局里没人表现出异样：“三天后我会把这些人留在警局里。”

暂时找不出来，只能把人全都留下。

“我会尽全力保证雷德·莫瑞的安全，”戈登将手搭在高楼天台边缘。

雷德·莫瑞可以说是他找来的，他让报社发出那样的报道，几乎是算准了雷德·莫瑞不会放任菲斯克逍遥法外。要是证人因此受伤或者更严重一些，因此死亡……

总之戈登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在抬头时蝙蝠侠连带着罗宾一起消失不见。

“……我总怀疑他是故意的。”戈登摇了摇头，抬脚走向楼梯-

三天时间几乎转瞬即逝。

马修脊背结的痂依然还在他脊背上，听力也依然是恢复了一半的状态……

状态最好的时候，要以盲人的身份伪装视力正常的人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更别提现在以残缺版的感官来应对。

为了避免露馅，马修特意在前一天出门去买了一双能更容易从地面感知到震动的鞋，简而言之，底子很薄的鞋，走在路上踩到细小的沙石时甚至感觉十分搁脚。

法院外，台阶上，马修伪装的雷德·莫瑞先见到了戈登。

“莫瑞先生，”戈登并不是不想提前派人去保护雷德·莫瑞，但就像雷德·莫瑞之前说过的那样，他根本找不到人。

不过他找不到，菲斯克自然也找不到，因此这算好事：“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接下来警局会派人贴身保护，还请您不要拒绝。”

“我知道。”已经站在法院门口，马修也没有要拒绝的打算。

他感知着戈登的位置，将无神的视线放在戈登身上，紧接着又移开：“先进去吧。”

法院外已经围了许多记者，其中仅有几位能在今天进入法庭旁观庭审，并且前后要经历比以往更严格的安全检查。不仅是记者，今天会进去的每一个人都要经历这样的检查。

经过安检门之后，马修展开双臂站在前面，负责安检的男人仔细摸过他身上所有可能藏东西的位置。

马修抬头将无处安放的眼神转向没人的位置。

不远处，被压着经过的菲斯克阴沉地往雷德·莫瑞所在的方向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