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想。但我没办法确定马修也想。
这才是我们决定慢慢来的原因。]
迪克并没有否认他拥有与提姆同样的想法, 可惜他们两个的想法恰巧是整件事情里最无关紧要的。
教室里，提姆同样冷静下来。
他叹了叹气，收回手机。
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讲究方法。
布鲁斯对于马修并非冷血无情, 无论是作为蝙蝠侠还是单纯作为布鲁斯·韦恩，他都很关心马修, 他的态度原本就不是冷硬到无法动摇。
他们了解布鲁斯, 因此能确定他们的举动与布鲁斯的意愿并不相反。
但马修，他们不知道马修的想法，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来历是否看重，也不知道他想不想找回家人。
提姆记得不久之前他与马修有过一次关于家人的讨论。
他问马修是否会好奇关于父母的事情。
马修的回答是——现在几乎不会了。
那时候他是抱着想要了解马修意愿的心态而问出这个问题的。现在他依然不知道马修的想法, 但随着对马修的了解和在意，他似乎开始下意识想要安排些什么。
“……”这不对。
只有布鲁斯和马修才是能真正决定是否要做出改变的，提姆能做的只是……让布鲁斯多了解马修一些，然后由他决定是否走出那一步。
不需要让布鲁斯认为马修的处境有多难。
只需要让他更了解马修一些-
另一边，德鲁斯盯着马修看了一整节课, 甚至第二节课也跟在了马修旁边。
虽然盲文书上没有任何字符，但那些点字很明显, 坐在马修旁边的位置上，德鲁斯能轻易看清马修·默多克的手指放在哪里。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他发现马修·默多克将手里的书翻到了分卷页。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点字。
但马修·默多克依然一行一行摸了下来。
德鲁斯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果然看得见。
不过这样的念头仅出现了一个瞬间立刻消失。
如果马修·默多克看得见，他会知道他在触摸什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做这些奇怪的事。
如果他看不见, 他就是真正的盲人, 那么他也不应该一行行摸着近乎空白的一页。
马修摸不到页码, 不知道翻到了哪里, 他又分神听着旁边德鲁斯的动静，因此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奇怪。
“借我看看。”
马修只听到德鲁斯这样说了一句话, 随后听到了德鲁斯伸手过来的声音。
他没来得及阻止：“……”
马修深呼吸着，很快听到了从德鲁斯那里传来的翻书声。
他的手臂放在桌面上，因为触觉尚未恢复，因此他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德鲁斯抓住了他的手，直到他的手臂被拉着往旁边伸去，直到他的手被放在了某个东西上。
“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什么？”德鲁斯拉着马修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在自己那本写满了英文字母的书上。
马修只是触感消失，不是脑干消失。
德鲁斯一个不认识盲文的家伙，就算要问，问题也应该是——这几个盲文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刚才他的手指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因此才惹来了德鲁斯的怀疑，不过因为德鲁斯一直在造谣，因此不会有人相信他对马修·默多克的任何评价和判断。
马修毫无紧张感：“德鲁斯，如果你想学习盲文，你应该拿的可不是这个。”可以理解为应该是一本基础入门教材，或者应该是一本“真正的”盲文书。
“……”德鲁斯松开了马修的手。
不过是一次试探失败，如果能轻易放弃，德鲁斯就不会是德鲁斯。
他把自己的书扔给了马修。
马修动都没动：“如果你以为这样能骗过我的话，德鲁斯，那你就错了。”
德鲁斯心跳的异样证实了马修的猜测。
“马修·默多克，”德鲁斯原本就不是善于忍耐的性格，他很坚持，通常也很直白，“你的手怎么了？”
“不劳费心。”
要是说手没事，德鲁斯说不定还要怎么样试探，如果说了手有事，德鲁斯一定不会就此打住，果然最好还是别理他。
但这样的举动，在德鲁斯那里可就是默认了。
不仅眼睛看不见，手还摸不清楚东西了，马修·默多克竟然这么惨？
沉默的德鲁斯动作很轻地把他扔给马修·默多克的普通英文书拿了回来，又把盲文书放回原位，同时开始了一系列的自我反省。
教室在四楼，刚下课时会有很多人一起走楼梯，马修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去挤。
“马修，你今天怎么了？”克莱尔终于找到了跟马修说话的机会，“竟然差点迟到，还主动跟德鲁斯坐在一起。”
“……是意外，”不仅迟到是意外，跟德鲁斯坐一起也是。
克莱尔转头看到了躲在教室门口的德鲁斯，她先是无语到沉默，紧接着警告马修：“你的前室友肯定又憋着什么坏主意，他这会儿躲在门口不肯走，一看就是在等你。”
马修早就听到了，他有点无奈：“德鲁斯到底怎么样才肯把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挪到学业上。”
“大概很难吧，”克莱尔摇了摇头，“听说德鲁斯的理想职业是古董修复师，本科读的也是古董修复专业，不过他的父母以哥谭没什么古董给他修复为理由建议他读了法学院。”
克莱尔语气里带着感叹：“那可是个相当需要耐心和热情的职业。”
“……”耐心和热情。
是的，马修相当真切地感受到了。
克莱尔还有事，和马修告别之后，她很快离开。
直到外面人声逐渐减少，马修才带上东西走出教室。
马修今天拿着的是他从寝室里找出来的备用盲杖，没办法折叠。需要隐藏的情况下没办法立刻把盲杖收起来，这对马修来说实在不方便，因此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
不过上次那把扔掉之后暂时还没来得及换新的，他只能先用旧的这把。
盲杖接触着地板，从地面上滑过时会发出规律的敲击。
刚走出教室，马修听到躲在旁边一直没有走的德鲁斯悄悄跟在了他后面。
“……”果真坚持不懈-
一整节课都在感慨自己不应该太过干涉马修生活的提姆决定接下来耐心些。
比起之前的一段时间，他和马修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更好，至少称一句朋友绝对没有问题，因此下课之后一起回寝室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是交流和增进友谊的好时机。
马修出现在楼下的那一刻，站在树下的提姆原本打算立刻过去的，但他看到了鬼鬼祟祟跟在马修后面的伊恩·德鲁斯。
这个伊恩·德鲁斯一直有意无意针对马修，之前的暗算，上次的偷拍，还有这次的跟踪，虽然马修完全不介意，但提姆总不能把德鲁斯的跟踪当作不存在。
马修带着盲杖从平坦的道路上走过，德鲁斯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他们前后经过一个拐角。
马修走过去了，德鲁斯消失了。
“放开我！”德鲁斯从提摩西·德雷克手里抽出自己连帽衫的帽子，“你想做什么？”
“德鲁斯，这句话是我该问你，”提姆的身高虽然跟马修差了一点，但还是比德鲁斯高，他严肃看着德鲁斯的时候，全身都散发着莫名气场，“你跟着马修做什么？”
跟着马修·默多克，当然是为了搞清楚他的手怎么了。
“我跟着他关你什么事。”德鲁斯根本没感觉到什么气场，他回头看了眼拐弯后的路，发现马修·默多克已经走了很远。
感觉这次的跟踪因为提摩西·德雷克的存在而失败的德鲁斯放下狠话：“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去关心一下你的室友到底怎么了。”
德鲁斯转身就走。
提姆一边感觉德鲁斯莫名其妙，一边又开始担心马修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今早马修的表现真的与平时格外不同。
他很快追上了前面的室友：“马修！”
走在前面，全身上下只剩听觉十分不错的马修——感谢德鲁斯惹来的麻烦-
走回寝室的一路上，提姆一直在关注马修。
“你的脸色有些差。”跟平时比起来，已经不仅是有些这种程度。
“或许是因为没有睡好吧，”马修并不担心来自德鲁斯的试探，但来自提摩西·德雷克的，他绝对要担心一下，“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马修虽然在敷衍提姆，但这绝对不出于马修本意。
他没有精力去应付来自提姆的试探。
坐在教室内的时候当然还好，但现在不行。
盲杖与地面的敲击声随着他的脚步不断响起。
暂时失去触觉并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点在于他的本体感觉也相应迟钝，他走的每一步，都需要听力来辅助，他抬起腿需要听到他的关节和四肢如何运动，然后主动控制，他需要借助听力来感知本体，借助听力弥补存在迟延的本体感觉。
稍有差错，说不定他立刻就要在提姆面前表演一个平地摔。
这种状况真的……
他的脸色很难好起来。
“要一起去餐厅吗？”现在恰好是中午，吃午饭的时间，提姆习惯性邀请马修一起。
但马修现在不想跟提姆一起去任何地方：“我不是很饿，提姆，你先去吧。”
一种怪异感不断累积，提姆皱着眉，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需要帮你带些什么吗，午餐总是要吃的？”
“如果可以的话，一个牛肉三明治。”身体没有饥饿的感觉，不过确实该吃点什么。餐厅的意式牛肉三明治很不错，切成薄片的煎牛肉叠在新鲜面包上，不会放很多调味料，坚持以食物原本的味道作为卖点，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这个总是马修的第一选择。
可惜他现在什么都吃不出来-
很可惜，牛肉三明治卖光了。
原本应该在可视后厨内工作的片肉机已经停下，铁板上也只剩下了培根。
提姆已经查过，马修没什么莫名其妙的过敏原，天主教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饮食禁忌，至少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食物马修应该都可以吃，比如一个奶酪培根三明治。
牛肉和培根都是片状且以差不多的手法煎制的，虽说味道天差地别，口感也不像，不过只剩这个了。
带着给马修打包的午餐，提姆一边走，一边试图找出马修令他感觉怪异的原因。
至少从外表看起来，马修并没有什么……
不，看起来，问题就在这里。
马修看起来似乎不像以往那样轻松自如，他的盲杖并非像以往一样虚虚地从地面上探过，而是十分自然地接触到地面。之前马修总是避免盲杖发出声音，但他今天并没有这样做。
刚才提姆的重点只放在马修的脸色上，实际上马修的行动问题更大。
什么会让马修突然变得更依赖盲杖。
身体无力？
或者别的什么？
带着打包的三明治回到寝室，提姆决定试探一下。
“马修，”提姆将打包回来的东西递给马修，他装作无意地问，“我有东西掉在柜子下面了，能帮我抬一下柜子吗？”
他的柜子里没什么东西，按照那个矮柜的重量，力气普通的成年男性都可以做到这点。
按照布鲁斯查到的情况，马修之前是一家健身房的常客，他的力气至少在一般成年男性之上。
只是先从身体状况开始观察试探而已，抬柜子至少能看出马修的身体有没有出现异样，如果不行，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只记得要试探马修的提姆决定待会儿再告诉马修他只买到了培根三明治的事。
对于提姆的试探，马修早有准备。
“好啊，”马修脚步迟缓地走到提姆的柜子旁边，指甲刮在木制柜门上发出的声音告诉他，他的手已经放在了柜子上，“你掉了什么？”
肢体难以控制下，马修甚至不需要装作用尽全力，他抬起了片刻，立刻把柜子放回地面：“找到了吗？”
“……我的钥匙，”似乎没什么问题。
提姆稍微放心了些：“谢谢你，马修。”
“不用客气，”马修面色正常地回到桌边，手指从桌面上划过的声音告诉他，他的手摸着桌面，而三明治就在桌子中央，他顺利拿到三明治。
包装纸被揭开的声音能让他判断出他在做什么，因此尽管感觉不到手里的东西，他还是顺利咬了下去。
到此一切顺利。
提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眼看着马修咬下三明治，他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告诉马修牛肉三明治已经卖光了的事情。
“今天的牛肉三明治还不错，”向替自己打包了午餐的提姆表达感谢，以及对这份食物的满意，这是很基本的礼貌，“提姆，谢了。”
提姆愣在了那里。
[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去关心一下你的室友到底怎么了。]
德鲁斯的这句话重新出现在提姆脑海里，他感觉身体僵硬，然后听到自己说：“你喜欢就好。”
切成片的牛肉和培根虽说都是堆叠在面包上，但绝对不会有人搞错它们。
它们的口感和味道完全不同，味觉和舌尖灵敏的触觉，只要有任何一样存在，马修都不该认错。
第52章
味觉和触觉。
几乎在产生这种联想的那一刻, 提姆就不断产生各种猜测。
马修没办法吃出食物的不同，这也仅仅能代表他口腔中的这两种感官出了问题。排除味觉，如果触觉的问题扩大的马修全身的话, 介于马修看不见，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好好站在这里。
视觉正常的人在丧失触觉的情况下, 可以以视觉来进行本体感知, 保持日常行动，但马修看不见，他做不到。
但更多的问题又随之而来。
比如马修为什么要隐瞒，比如马修行走时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习惯和姿势是怎么回事。
提姆一边认为马修的触觉不会有太大问题, 一边又忍不住去怀疑。
现在马修就在旁边，提姆朝着他看过去。
不管是不是，总要先试试。
而旁边的马修，说完那句话，听到提摩西·德雷克语气异常, 并且心跳加速时，马修就知道事情要糟。
问题大概就出在他手里的三明治上。
他仔细听着自己的咀嚼声, 然后嚼的越来越慢：“……”
还真是猝不及防。
马修味同嚼蜡地吃着不是牛肉三明治的三明治。
如果他身体问题不大，还能想办法蒙混过去, 顺便先发制人问一下提姆这是怎么回事。但他问题很大，他现在甚至不敢主动说起这种话题, 因此表面上只能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不过即使是提姆, 大概率也没办法从吃不出食物种类这种事情, 联想到他的大部分身体感官失灵……暂时。
正这样想着, 马修听到提姆朝着他走过来。
“马修, 我遇到了点小麻烦，”提姆的语气相当真诚, 毕竟他真的遇到了麻烦，比如马修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能给我些意见吗？”
在马修听来，提姆刚才的话没有撒谎。
“如果你都觉得麻烦的话，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尽管提姆说的是实话，但马修现在不得不防，他把吃了一半的食物放在旁边，朝向提姆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关系，不妨先试试。”提姆拉着马修的手，似乎在他掌心画了些什么，“一个符号，好像有什么特别意义，我实在没什么头绪。”
“……”马修更没什么头绪了，他只知道他的肘部关节抬了起来，一定是提姆拉着他的手做了什么。
他抽回手臂，听到提姆原本就伸出来的手顿了顿又收回去：“我实在不擅长这些。”
提姆在马修抽回手臂，手心向下反转时的那一刻，迅速接住了甚至没来得及下坠的蝙蝠镖。
他没在马修掌心画什么符号，只放了一枚蝙蝠镖。
一枚冰冷，锋利，具有重量的片状武器，它被放在任何人手心，都不可能被忽视。
现在马修把它丢下了。
以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
甚至马修也没有对他在掌心画了什么的说法做出质疑，马修的掌心也没有触觉。
提姆原本想要立刻搞清楚马修现在的状况，但马修已经像是以往那样开始隐瞒，他什么都没办法问出来的。
况且……即使是现在，提姆依然确定没有任何一个盲人能在彻底失去触觉的情况下像往常那样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去上课。
马修的身体显然出了问题，但他还不能确定更具体的。
提姆猜测，他的味觉大概率已经失灵，但触觉……不一定所有部位的触觉都出了问题，还需要继续观察。
从提姆手中抽回手臂的马修不想再讨论什么符号，刚才就是一次很明显的试探，随便猜一下，都猜的到接下来还有更多试探。
而他绝对会在这样的试探下暴露：“……”
现在办法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在身体恢复之前，离开寝室，甩开提摩西·德雷克。
第二个，提姆不知道他的听力出众，他能借助听力，把触觉失灵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比如说只是减退，而不是彻底消失。
第一个固然是后续麻烦最少的，不过凭他现在的身体，要甩开红罗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蝙蝠侠那里突然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找红罗宾回去。
但蝙蝠侠那里不是他能控制的。
至于第二个……
今天蒙混过去之后，他的后续麻烦很可能就要接踵而来。
比如来自蝙蝠侠的更多关注，来自提姆的更多关心，说不定他们还要好心帮他治疗感官减退的问题。
现在提姆对马修·默多克这个身份的关心，已经足够让马修感到麻烦。只要想想还会有更严密的关注……
马修似乎能感觉到他本不应该能感觉到的头都开始发痛。
不然还是先试试第一个办法好了。
马修已经勉强吃完了三明治，他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然后提起垃圾袋：“提姆，我下去扔个垃圾。”
正想观察马修更多身体活动的提姆点了点头：“好，需要我跟你一起吗？”
“不用了，”马修总要找到些不用尽快回寝室的借口，来留下离开学校的时间，“我打算顺便去找卡普洛教授请教一些问题。”
如果提姆没有跟着他出去，他就直接离开学校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明天晚上身体恢复之后再回来。
提姆要是跟上了，他就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甩开。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改用第二个办法，去卡普洛教授办公室里度过整个下午。
卡普洛教授，独身主义者，没有妻子和孩子，平时没事像是住在了学校，他很善谈，今天下午也没课，马修觉得他会欢迎自己的。
晚上之后他的身体应该能恢复一些，虽然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今天大概率不会有明显好转，不过一点有时候也能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到时候改用第二个办法，马修也能更有把握。
可惜提摩西·德雷克可不是乖乖跟着别人计划走的类型。
“我想我还是跟你一起吧。”提姆现在正怀疑马修的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当然不肯让马修一个人出去。
“……”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寝室，下了楼梯。
马修手里拿着盲杖，提姆走到旁边扔掉了垃圾。
周围的声音依然不间断地传进马修耳中，他将更多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专心听着他的关节活动，专注于自己不代表马修顾不上注意四周。
他听到橄榄球校队在今天下午组织了训练，也听到有个校队成员马上就要迟到，正从楼梯上冲下来。
马修刚从门口走出来，他已经预感到如果不躲开，大概率就要撞到了，不过要做出规律活动之外的活动，马修就需要更专注地听到自己身体的活动声。
训练即将迟到的校队成员速度很快地冲出来，他背着一个很大的运动背包，马修已经躲开，但还是被背包撞到。
他能听到有什么东西撞在自己身上，但他感受不到。
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跌。
老实说，如果不是没有听到身体倒地的声音，他都没办法知道他有没有被撞倒在地。
“抱歉，抱歉！”高大的校队成员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人，他跑着下意识扭头，看到人没事才大声道着歉继续跑走。
“马修，你还好吗？”提姆抓着马修的手臂把他拉了回来，情急之下，他用的力气很大，松手时甚至在马修手腕上看到了深红色的指痕。
重新掌控身体平衡，马修双手抓着盲杖：“还好有你在，提姆。”
又是这样全无察觉的样子。
口腔，手，手臂，提姆沉重而怀疑地看向马修，思索他还有哪里失去了触觉？
提姆甚至已经放弃了直接问，他曾经很多次直白地问过马修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或者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但马修总是在隐瞒，他的答案总是“没事”。
这次提姆不会再去问了。
他得联系布鲁斯把人带回去检查。
第53章
“突然有些事要处理, 我得离开一会儿了。”卡普洛教授办公室外，打算联络布鲁斯的提姆向马修提出了告别。
当然不是真的离开，只是避开马修给布鲁斯打个电话, 然后他们要想办法把马修从学校带走。
很遗憾，这次没办法提前考虑马修的意见了。
或许下次。
“工作上的事吗？”
马修巴不得提姆赶快离开, 但在发现他的某些异常之后, 提姆主动提出有事，这让马修感觉十分难以置信。
“偶尔会有一些突发事件，”提姆并没有承认，毕竟和工作无关。
马修没办法从这些模棱两可的回答里听出谎言, 不过至少他知道提姆现在离开绝对不是因为正常的工作：“你总是能比我想象中更忙。”
卡普洛教授的办公室在二楼，附近恰好有一处监控死角，旁边一条街道的监控方位也有问题，只要贴墙走，他能彻底避开监控。
一开始决定把卡普洛教授当作借口, 除了确定他一定在这里并且会很欢迎自己之外，就是考虑到他办公室的绝佳位置。
提姆如果全程跟着, 他自然没有机会。
但现在提姆离开了。
“马修，你竟然主动来找我, ”卡普洛教授非常热情地打开了办公室大门，拉着马修坐在椅子上, 然后倒了杯茶, “你知道的, 我一直期待我们之间能有一次谈话。”
“……”而这正是马修之前尽量避开他的原因。
现在只有这里能让马修以合理的借口待到傍晚, 甚至更晚。
“我的书已经写了一半, ”卡普洛拿出了一本手稿，这年头有人不用键盘, 而是选择纸笔来记录一些什么总是很难得，他把这些摆到马修面前的桌面上，“我知道你看不见，但这个真的太美妙了，哪怕只是感受一下。”
“这些纸的触感，墨水的味道……”
卡普洛教授一直是单身，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投入了教育事业。
而他半年前决定把他的事业用一本书记录下来，里面会写下他生活中印象深刻的事件，职业生涯里记忆深刻的学生，那些性格独特的，成就斐然的，以及……像马修这样特别的。
总而言之，马修希望他们能讨论一些专业知识，但卡普洛会希望学业上的话题结束后，他们能有一次私下的访谈。
“不必担心，马修，你知道的，未经允许，我不会把你的任何事情暴露出去。”
卡普洛教授的热情推荐下，马修终于还是把那本手稿拿在了手里。
什么都摸不到。
至于令卡普洛痴迷的墨水气味，马修自然也没办法闻……
一缕轻而浅的墨水味儿钻进马修鼻腔。
马修很久没有闻到这样浅的味道，他愣了愣，又将那些手稿凑近了些：“确实十分美妙，卡普洛教授。”
嗅觉竟然是恢复最快的那个。
马修更希望来点他现在用得着的，比如说触觉。
熬过药效只需要两天，第一天或许很艰难，但他会慢慢变好，第二天会简单很多。
办公室里，卡普洛教授再一次开始讲述他想要写下这本书的初衷：“我的思想，我的灵魂，它们会留在这本书里，即使我离去了，依然有人不断与我相认……”
这些早在很久之前听过一次的话并不能吸引马修，马修的注意力已经跑到了楼下的提姆身上。
没错，说有事情要处理，结果提姆就站到了楼下没走。
马修已经有些不妙的预感了，而他最近的预感准确地可怕。他听到提姆拨通了一串号码，然后手机对面传来了布鲁斯·韦恩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手机收录到的声音里，马修还清楚听到了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的。
[一定要发生什么吗，或许只是单纯跟您打个招呼呢？]
接下来就是直接传入马修耳中的提姆的声音，而不是通过电话转过来的。
[很抱歉，阿福，我也希望这只是一通单纯的问候电话，很可惜真的有事情发生了，我需要你们帮忙。]
听着提姆沉重的语气，马修的心紧张地加快了跳动。
[事情是关于马修的，我发现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
很好，不出所料。
紧张的心情瞬间落地，马修甚至升不起一丝一毫的诧异。
[一开始我只是发现他走路的习惯改变了，变得更谨慎，后来发现他没办法分辨吃下的食物是什么。
到此为止还不算严重。
直到我在他的手上放了一枚蝙蝠镖，他毫无察觉。]
蝙蝠镖？
卡普洛教授办公室里，马修倒吸一口凉气，为了保证身体不在他无法察觉的时候出什么问题，他找到桌面上的水杯喝了点水。
“嘿！”正喋喋不休的卡普洛教授伸着手想拦下他，不过眼看着马修面无表情地喝了半杯，只好钦佩地说了句，“刚泡好没多久的茶，你竟然不怕烫，还真是厉害啊马修。”
一丝清新的茶香又钻进他的鼻腔。
马修顿了顿，把茶杯放了回去。
而楼下，提姆电话对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布鲁斯·韦恩和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的交谈声隐隐传过来。
[听起来马修的情况有些糟糕，您依然坚持您的想法吗？]
[……阿福，我们现在该先搞清楚马修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身体检查。]
提姆站在旁边树下，时不时抬头看向二楼卡普洛教授的办公室，确实马修还没出来。
[提姆，我马上过去。]
来自蝙蝠侠的身体检查……马修敬谢不敏。
如果放在不久之前，马修恐怕还要怀疑一下蝙蝠侠到底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在意。不过自从知道蝙蝠侠发现他是十二年前小丑的受害者，马修就已经能大致理解了。
虽说这种关心还是显得有些奇怪，但蝙蝠侠说不定就是这种会对抱有愧疚的对象关心过度的类型呢。
需要警惕并且避开的对象已经不止是提姆。
马修难得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该怎么处理目前的情况。
“马修，介意跟我谈谈你的过去吗？”卡普洛教授已经拿出了笔记本。
总之想出办法之前先在这里躲躲吧。
他又不能当着卡普洛教授的面翻窗离开，现在也没有把握在卡普洛教授发现不对之前打晕他。
之前的计划是引开卡普洛教授，但现在他敢保证卡普洛教授刚出门，他就会迎来提姆的监视。
“我以为我们要从陪审制度开始聊起，”马修闻了闻空气中飘散的清新茶香味，思考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不影响行动的程度。
“陪审制度？据我所知你对这个已经很了解了。”除了尚且没有作品的作者之外，卡普洛谨记自己的哥谭大学法学院教授的本职工作。
马修确实已经十分了解，但他要拖延时间：“没您想象中那样了解。”
与此同时，马修将手臂放在了桌面上，双手搭在一起，然后将放在自己本身的注意力全部收回，开始处理他听到的声音，从近处，再到远处。
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可以帮到他的人或者事。
卡普洛教授在没人听的情况下一个人讲完了陪审制度，甚至做了个总结。
“普通公民参与司法审判，说实话，这个制度一直都存在争议，但我不会灌输我的观点给你，你只要知道它存在的意义，知道它的缺陷，然后你会有你自己的想法和……”
[橄榄球比赛下周就要开始了，这是我们赢得荣耀的最后机会！]
[我还真是怀念这种周围都是单纯理想者的地方。]
[你的档案里已经记录过两起轻罪了，要是再被发现手里有这种东西的话，下次学校绝对不会容忍你。]
[放轻松，只是一些毒品，现在谁都会嗑，你已经落伍了。]
马修仔细记下了这个声音，以及声音传来的地方，打算身体恢复之后先去把这个家伙痛扁一顿。
[那家伙真的回来了？该死，他已经消失了一年，偏偏在我们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出现！]
那家伙？
谁？
马修察觉到不对，想要更仔细地听一下，但说了这些话的人接下来四散开，每一个都保持了沉默。
[提姆，我已经到了，马修在哪儿？]
布鲁斯·韦恩的声音不仅从楼下提姆的手机中传出来，还从学校西门口传过来。
而现在，马修还没能想到任何从蝙蝠侠和红罗宾手里逃走的主意。
“需要加点水吗？”卡普洛教授已经给他自己的茶杯添了三次水，毕竟他真的说了很多话。
“谢谢，”马修找到水杯，将水杯往前推了推。
“我们说到哪儿了？”卡普洛教授喝了口茶，想要继续他们的话题，但他一时没想起来话题断在了哪里。
听力出众，但完全没听的马修当然不知道：“……其实关于您的那本书，我还想听听您的创作理念。”
说到这个，卡普洛又拿起手稿：“没有什么能延续你的生命，孩子不行，财产不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但你总有些比财产更值得留下来的……”
知道卡普洛教授能一个人就这个话题说上一会儿，马修又开始分神关注布鲁斯·韦恩和提姆。
[马修在楼上卡普洛教授办公室里，无论是手机发信还是刚刚装在马修衣领上的定位器都没有移动，可以确定还在里面。]
[正常邀请的话，马修有可能跟我们走吗？]
马修听到提姆沉默了一下。
[不大可能。]
又听到布鲁斯·韦恩叹了口气。
[那就只好绑走了，记得别让他发现你是谁。]
马修很少落到这种类似走投无路的处境，他只希望布鲁斯·韦恩和提摩西·德雷克能看在卡普洛教授的份上理智一点。
第54章
布鲁斯过来的时候已经简略伪装过, 至少表面上没人看得出他是布鲁斯·韦恩。同样的，为了防止吸引到学校同学注意，提姆戴上了帽子, 把特别定制的上衣反过来穿。
距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早，现在这里没有多少人会来, 卡普洛教授的办公室旁边虽然有别的办公室, 但中午一般没人会在。
只要不搞出太大动静，这些已经足够了。
阿福会在他们带走马修之后负责处理监控，贴着防窥膜的车已经停在这栋楼后面那条路上。
他们两个安静地踩着楼梯上了楼，目标明确地接近着马修所在的房间-
绑匪A和绑匪B上楼的脚步声完全击碎了马修的希望。
因为身体原因而被迫平静下来的马修勉强接受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他的手臂依然放在桌面上，腰部靠在椅背上借着力，防止自己不小心滑下去。
在布鲁斯·韦恩和提姆上楼的脚步声里，马修尽力听着外面的声音，试图在最后找到些有所帮助的。
但一无所获。
甚至就连布鲁斯·韦恩他们绑架他的计划都没有听到。
虽说绑架大概率已经没办法避免, 不过听到计划好歹能有个心理准备。
但现在看来，布鲁斯·韦恩好像没准备什么周密计划。
马修只听到布鲁斯·韦恩把什么东西抛给了提姆, 然后提姆了然般地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几乎没有应对办法的马修已经开始思考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后该如何应对了。
被布鲁斯·韦恩带回去做个身体检查, 那么他体内没有代谢出去的药物就会顺理成章被发现，接下来他就是DareDevil的事也就再也不是秘密。
要是身体检查没有发现药物残留, 那么他就要想办法解释为什么失去大部分感官还能站起来, 他听力出众到能补偿触感的事情也要暴露。
不过蝙蝠侠掌握了他的身份, 他掌握了蝙蝠侠全家的身份, 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敲门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正说着自己创作理念的卡普洛教授终于停下来, 他喝了口水，而后才站起来, 对着马修说：“稍等。”
卡普洛教授走到门口，毫无防备地打开了门：“请问你是……”
门外，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他开口的瞬间朝他脸上喷了些细密的喷雾，紧接着，话都没说完的卡普洛教授失去意识。布鲁斯·韦恩在他倒下的时候拉住了他，声音很轻地把他放到了办公室里的小沙发上。
动静这样小，全都是为了不吓到看不见的马修。
而马修从一开始就坐在桌前没有动过，他已经暴露了太多身体问题，现在站起来说不定还要暴露些什么。
提姆脚步很轻地走到了他身后。
掏出一瓶装了迷药的喷雾。
早有准备的马修这次提前屏住呼吸，喷雾飘散洒落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没再刻意控制身体，他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马修的墨镜就在这时候掉下，提姆顺手捡起来戴在了自己脸上。他将马修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扶着马修完全瘫软的身体往门口布鲁斯那里走去。
因为中了迷药而失去意识的马修头低垂着，身体没有任何反应，提姆和布鲁斯扶着他上了车。
依靠声音和周围气味的变化，实际上完全没有昏迷的马修能判断出他在移动，至于移动的方式……身体没办法感受，不过他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和引擎发动的声音。
过不了太久，他就要被带回蝙蝠侠的安全基地或者医疗基地了。
以周围的声音来判断着位置变化，如果蝙蝠侠真的把他带回安全基地，他甚至能直接记下地址。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这些都是可以用来交换秘密的情报。
“我不知道马修到底怎么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提姆转头看了看倒在后排座位上面色苍白的马修，“唯一能确定的只是他的状况很差。”
布鲁斯并没有亲眼见到马修的情况，但是仅凭提姆转述，已经能听得出情况有多糟糕：“我们会查清楚。”
后视镜里能看到瘫软在后排的马修，布鲁斯仅仅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提姆并不是很乐观：“如果他的身体真的有什么无法逆转的……”这句话没说完，他并不希望这些猜测真实发生。
“我们会尽全力找到办法医治，想尽办法让他恢复。”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需要布鲁斯·韦恩还是需要蝙蝠侠，“提姆，情况不一定会那么糟糕，至少我们看到的时候马修还能好好地坐在那里。”
提姆没再继续说什么。
后排躺着的马修一直听着外面的声音来判断地点，但布鲁斯·韦恩和提姆的谈话仿佛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中。
他们都太过关心他了。
哪怕马修对他们关心自己的手段感到极度不适，但无可否认，如果马修真的是感官普通而对身体变化无能为力的人，他确实会需要这样的帮助。
这样的担忧不应该出自相处时间加在一起都不满一周的室友。
蝙蝠侠因为十二年前小丑的事对他感到亏欠，但这种愧疚到底是怎么转化成关爱的？
越发茫然的马修决定等身份暴露之后，先问问他们莫名其妙的在意是怎么回事。
车内气氛沉默了下来，马修也开始更专注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警探，有您的包裹，我放在门口了！]
从哥谭大学出发，开往韦恩岛的方向，他们现在走到了分局附近。
在听到上面那句话的同时，马修听到了类似炸弹计时器的倒计时声，急促、紧迫、近在咫尺……
他下意识睁眼要提醒前面的布鲁斯·韦恩和提姆，但在他发出声音之前，那枚炸弹首先爆裂。
剧烈的震荡朝着他们冲击，被加固过的车辆翻滚着撞在墙上，爆炸的声音太过巨大，哪怕是听力普通的人都会耳鸣恶心，更别提马修。
有那么一会儿，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持续的嗡鸣声里，他似乎能听到有人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但这个声音若有似无，时远时近，晕眩之下，马修差点失去意识。
布鲁斯和提姆第一时间把马修从翻倒的车内带了出去。
车辆几乎没有损伤，除了跟着车滚了几圈，他们没受到比眩晕和耳鸣更严重的伤。
“我去看看警局的情况，”伪装后的布鲁斯看向大门被炸毁了的警局，以及受伤挣扎的人，“提姆，看好马修。”
“好，”提姆很快拨打了急救电话，之后检查了马修的身体，除了一些多出来的淤青之外，没有新增的外伤，没有骨折。
直到救护车赶到，所有伤员都被拉上救护车带走，担心身份暴露的提姆才扶着马修到旁边避开监控的隐蔽位置。
车辆侧翻，哪怕是被改装加固过的也不能再开。
他们需要等阿福开车来接。
爆炸现场，布鲁斯找到了炸弹残骸，他没办法把这些带走，毕竟是发生在警局的案件，警局需要证物，好在需要从炸弹中发现的东西，他已经全都找到。
制造精良，绝对不是业余水平。
和他们不久之前截获的那批走私军火中的炸弹型号一致，那批货全是从芝加哥来的，理论上，哥谭除了他之外，任何人手里都不会有这个。
除非有人在他之前，先找到了那批货，并且拿走了一枚……或者一些。
策划这次爆炸案件的人不会是对警局心怀恨意的普通人，也不是因为生活状况急转直下而一时兴起想要报复社会的人。
大概率是他那几个“老熟人”之一。
当初那批货是黑面具为了东山再起而买来的，或许他该查查黑面具那时候雇了谁帮他。想必黑门监狱里的黑面具会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其它分局以及总局的警车都往这边接近，整个现场人来人往，嘈杂一片。
另一边，提姆看着马修的同时也开始了调查。
爆炸之前警局的监控画面他已经搞到，炸弹是装在一个纸箱子里寄过来的，提姆尽力处理着画面，还原快递纸箱上的物流信息，结果发现一个十分奇怪的二维码。
待在监控死角里的提姆终于在试图扫描那个二维码之前等到了阿福。
“马修受伤了？”阿福看到了昏迷的马修，“他还好吗？”
“……不，”提姆有些尴尬，“他只是中了迷药，待会儿就醒了。”
阿福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提姆，但现在实在不是指责什么的时候：“需要我先把马修带回去吗？”
现场是最有可能留有痕迹的，提姆确实打算调查一下：“拜托了，阿福，我和布鲁斯会很快回去的。”
说完这句话，提姆立刻压着帽檐戴着马修的墨镜冲了出去。
阿福正要打开车门下车，好将靠在墙角的马修扶到车上。
就在他下车的那一刻，远处，又一个巨大的爆炸声传过来。
阿福难以置信地看着爆炸的烟雾升起的方向，甚至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一遍，才皱眉低声说着：“那是学校？”
没有时间继续耽搁，带有火药味的狭小街道里，阿福从爆炸发生的地点转回来，原本昏迷的马修所在的墙角空无一人-
缓了很久，马修的耳鸣和晕眩才好了一些。
避开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要比同时避开布鲁斯·韦恩和提姆要简单，现在蝙蝠侠他们要去调查爆炸案，马修也没办法坐视不管。
再加上马修并不想来一次身体检查，将自己的身份和弱点双手奉上，因此他趁机离开算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间地下室依然是马修躲避的首选，况且这里距离地下室所在的街道并不远。
正这样想着，马修察觉到前方有人来，立刻躲在了黑暗的拐角。
[终于把你找回来了，你可真凉啊，我的脸。]
订书机订着什么的声音在那句话之后响起，马修的听力实在太好，他完全能听得出来订书钉打在了哪里——脸部皮肉上。
所以，前面那个他曾在各种犯罪直播里听到过的声音是……
JOKER。
第55章
马修算不上了解小丑, 除了十二年前曾被小丑抓去当人质威胁过蝙蝠侠，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过他。
说实话，马修甚至没办法判断十二年前的小丑和现在的小丑究竟还是不是同一个。
但消失很久之后的重新回归, 哪怕马修不了解他，也猜得到他一定谋划着犯罪。
[亲爱的小鸟们都躲去了哪里。]
[希望我的脸没有贴歪, 毕竟排着队要见我的人可多着呢。]
[……]
忽略小丑无关紧要的自言自语, 马修靠在有遮挡物的隐蔽角落里，听着小丑松快的脚步和带有期待的声音慢慢接近。
路上偶遇小丑，从某个角度来看的话，这对马修来说简直像是抽中了大奖。
不是贬义, 真的大奖。
可惜他现在没办法去领。
在卡普洛教授办公室里待了半个下午，被绑上车，路上遭遇爆炸，再加上等待救护车，现在已经是傍晚。马修估计着时间, 推算自己距离真正恢复还差多久。
他的听觉原本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嗅觉已经恢复大半, 如果感觉没有出错的话，味觉和触觉也正在明显恢复。
比如他已经能感觉到口腔中残留的茶水味道, 以及被烫肿的舌尖。
听力的辅助之下，他已经能比今天中午更容易地控制身体。
如果提姆现在这个时候来试探他, 说不定他还能完美地躲过呢。
当然, 只是随意假设。
一边感叹自己运气不错, 马修一边思索该怎么应对眼下的情况。
他显然没办法直接找上小丑, 不过可以保证小丑一直在他的听觉范围内。
他能在身体恢复之前监视小丑的一举一动, 如果小丑打算做什么不该做的，马修甚至能直接打电话通知哥谭警局或者……蝙蝠侠。
等他身体恢复, 就更好解决了。
小丑从马修的藏身点经过，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
[筹备庆典可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但在庆典之前，路上总有些……]
小丑的声音渐渐减弱，脚步声同时放轻往回退。
听到这些的时候，马修几乎已经确定他暴露了。深呼吸着听周围空气流动的声音，描绘自己身体的轮廓，他的手握成拳，虽然他没有感觉到他确实握住了，但他的耳朵是这样告诉的他的。
没什么可紧张的，一半一半的概率，马修早有预料。
触感没有恢复的情况下，马修完全没有对付一个成名已久的罪犯的把握。
尤其小丑手里拿着枪，身上还有炸弹。而他只有迟钝的感官和难以控制的身体。
行动过快时没办法及时控制平衡，听力要同时用来捕捉敌人的行动和他自己的行动，这已经足够艰难，最重要的是他察觉不到是否受伤。
感受不到疼痛的情况下，他随时可能死去。
而马修，他可不想毫无意义地栽在小丑手里，至少也要搞清楚小丑的目的。
因此他暂且压下了攻击的想法。
打算尽可能拖延些时间。
不行再上。
“Surprise！”
小丑突然扭着脖子夸张地跳出来。
当然，突然只是小丑自己的感觉，马修一直都听得清清楚楚。
“……wow。”
马修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听到了小丑加速的心跳。
“今天难道是圣诞节吗？圣诞老人一定爱死我了！一直以来都是小丑带给别人快乐和惊喜，今天竟然能收到糖果礼盒！”
糖果礼盒？
顶着一张布鲁斯·韦恩脸的马修只觉得小丑果然是个疯子。
“这位……”小丑犹豫了一下，并不关心真实姓名的他决定直呼外号，“糖果礼盒先生，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你是谁？”马修面无表情。
他很擅长用自己失明的双眼来假装无辜，尽管这招对小丑的作用不大。
“我？让我想想，”小丑摸着自己刚刚装上的冰凉的脸，“我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马修听到小丑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什么，紧接着疑似吸入式麻醉剂成分的味道传入他的鼻腔。
看来小丑不打算现在杀了他。
原本就打算探究小丑正在策划什么阴谋的马修提前屏住呼吸，等麻醉剂朝着自己喷过来的那一刻，十分配合地假装昏迷了过去-
马修失踪了。
阿尔弗雷德找了附近所有地方，提姆和布鲁斯也分散开一寸一寸找过这里。
无论是监控，还是周围行人，他们都仔细询问调查。
但马修就像是突然蒸发一样消失的毫无痕迹。
“会是马修自己离开的吗？”提姆没在附近找到任何可能把马修带走的人，“但他没有带盲杖，墨镜也还在我这儿。”
“我该再小心一点，”阿福现在正后悔不已，他不该被爆炸吸引，就算要感慨，也该等把马修扶到车上之后。
布鲁斯已经判断出了这次的爆炸是他那几位“老熟人”之一做的，他现在只担心马修也是被某个反社会的疯子带走了：“有关于这次爆炸的线索吗？”
不管是造成了大量伤亡的爆炸还是失踪的马修，这些都很重要。尤其是布鲁斯现在怀疑这两件事有可能互相牵连在了一起。
提姆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拿出手机，把还原后的监控录像拿出来。
刚才装炸弹的快递纸箱外面有个二维码，他原本打算等回去之后再小心调查，但等回去之后或许就要来不及了。
扫描二维码，一段色彩阴暗的视频跳了出来。
一个穿着紫色西装，绷带缠满整张脸的人在画面里闪过，紧接着画面对准了血液流动的地面。
[从前，有一个人，他寄了一箱礼花给以前的朋友们。
哦，不对，不是一箱。]
[咳咳，再来一遍。
从前，有一个人，他打算筹备一场庆典，于是发送了一些邀请函。]
[你们收到了吗？
小蝙蝠，还有小鸟们，
我已经期待和你们的再会了！]
是joker，他回来了。
“看画面，像是在邮局，”提姆嗓音有些干，“哥谭室内包裹，当天就能送到，小丑先去了邮局。”
先去了邮局，然后以他的风格发来了邀请函。
先后的两场爆炸是他回归的象征，但爆炸一定不止只有两场。
“马修会被……”
被小丑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吗？
小丑或许早知道了蝙蝠侠的真实身份，而马修没有戴着墨镜，如果他看到了马修的脸，从这里把马修掳走也不是不可能。
“我去调查炸弹来源，看看为他搞来这些炸弹的人能不能找到他。”布鲁斯深吸一口气，“别着急，即使马修真的被小丑带走了，在以马修威胁蝙蝠侠之前，马修不会有事。”
阿福赶回蝙蝠洞搜集最近哥谭所有异常信息，提姆去了邮局。
布鲁斯回归蝙蝠侠的身份去黑门监狱找刚被关进去不久的黑面具。
爆炸发生后，同样开始调查的红头罩收到了小丑在某个地方出现过的消息，他很快找了过去。
得知马修·默多克失踪，罗宾不得已黑着脸开始找他，那副架势像是打算把哥谭翻个底朝天-
“你应该笑一下，难道我们相处不够愉快吗？”小丑拉着马修的嘴角，“面无表情，拍下来可没人喜欢。”
“你要拍什么？”
马修能判断出来自己没有被绑着，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问着不会有可靠答案的问题。
小丑朝他喷的吸入式麻醉剂要比提姆的浓度更高，按理来说他还不该醒，不过大腿被捅一刀，昏迷着也该疼醒了。马修暂时感觉不到，不过他能清楚听到血液流出身体的声音，能清楚闻到血腥味。
这种感觉简直比直接感受到疼痛更糟糕。
“糖果礼盒先生，要是不配合我拍完，你的糖就要漏光了。”
马修知道旁边放着止血工具，小丑还不打算朝他下死手。
暂时没什么把握，同时打算搞清楚小丑目的的马修暂且压下想一拳锤烂小丑那张脸的欲望。
第56章
黑门监狱里, 蝙蝠侠找到了黑面具。
“我凭什么告诉你？”黑面具的脚上打着石膏，肩膀也被牢牢固定着，他面色难看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蝙蝠侠, “别忘了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的合作伙伴早就抛弃了你。”蝙蝠侠不相信黑面具是这种心胸宽广的人, 不过他没时间能在这里浪费, “而且你知道的，如果你不说，我会打到你说。”
要是蝙蝠侠威胁说杀死他或者别的什么，黑面具大概还不会在意。
但现在他被那个头罩男踩断的脚踝和砍伤的肩膀还没有恢复, 可不想惹上蝙蝠侠再挨顿揍，最重要的是蝙蝠侠说得没错，他可没什么盟友：“没有什么合作伙伴，但那批货有企鹅人一半。”
他以为那些走私来的武器和炸弹全都被蝙蝠侠截了。
没想到那只企鹅竟然拿他当挡箭牌。
“不管你怎么做，蝙蝠侠, 我绝对不会放过……”黑面具抬头一看，蝙蝠侠早就消失无踪。
蝙蝠洞里, 阿福正和蝙蝠侠通话。
[如果企鹅人手里也有这种炸弹，那么小丑应该就是从他那里搞的。]
炸弹来源搞清楚, 他们至少知道小丑在设置炸弹之前已经见过企鹅人，那么企鹅人很可能知道一些关于小丑的信息, 就算不知道, 他们也能从企鹅人问出来他究竟给了小丑多少武器。
“红罗宾那边情况如何？”正往企鹅人冰山会所赶的蝙蝠侠有些担心炸弹数量。
伪装后的提姆去了邮局调查, 从那个视频上, 他能判断出小丑所在的邮局位置。但他到的已经太晚, 里面的尸体被人发现报了警，哥谭警局包围了那里。
不过他没有在人群里看到戈登。
大概戈登局长需要处理另外的两起爆炸案件。
天色越来越暗, 提姆趁着夜色掩盖溜进现场看了看。
尸体和凶器都已经被带走。
干涸的乌黑色血迹布满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喷溅的血迹洒在纯白色的墙壁上。除此之外，上面还有一句以鲜血涂抹的字。
——Im Back.HAHAHAHA！
提姆面无表情地从这面墙旁边走过，来到记录每天收发快递的电脑前。
这种情况下，小丑的包裹会是最后一批寄出去的，可能会跟普通包裹混在一起，但还是值得排查一遍。
他找到了寄往学校和分局的那批包裹，一同寄出去的还有另外五十八个，每个包裹的发件人都不同，它们被寄到了哥谭四面八方。
每一个包裹里，都可能藏着一枚炸弹。
要是它们同时在哥谭爆炸，提姆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将这些信息打包发给阿福，甚至发了一份给芭芭拉，炸弹爆炸时间和条件不确定，他们没办法一个一个拦截，只能先想办法把普通包裹和小丑寄出去的分开。
哥谭东区，罗宾找到了红头罩。
“有马修·默多克的线索吗？”罗宾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他要主动去找失踪的马修·默多克。
“没有。”红头罩正忙着找突然回来的小丑，怎么可能知道马修·默多克在哪儿，“你们把他搞丢了？”
“他的失踪可能跟小丑有关，但也不一定。”罗宾只是过来问个线索，既然红头罩这里没有，他自然立刻离开另找办法。
但红头罩拦下了他，十分难以置信地问：“马修·默多克被小丑抓了？”
“疑似，他在小丑制造的爆炸现场附近失踪，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坦白说，罗宾可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毕竟马修·默多克要是真的遇到了小丑，接下来他可能就得被迫多一个兄弟。
或者少一个。
如果马修·默多克没能活下来。
“……小丑不久前入侵了哥谭警局总局，那里可能会有线索。”杰森深吸一口气-
冰山会所。
“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企鹅人第无数次见到了蝙蝠侠。
他看了看整条走廊里倒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手下，然后像是放弃挣扎一样举起双手：“蝙蝠侠，你又来做什么！”他最近安安分分，绝对没有参和什么恐怖活动。
最近也没有阿卡姆囚犯越狱之后躲在他这里。
企鹅人真的难得有一次认为蝙蝠侠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最近小丑联系了你，他在哪儿？”蝙蝠侠压迫感十足地看着企鹅人。
“小丑？小丑回来了？”企鹅人对此一无所知，“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
“你给他提供了武器和炸弹，”蝙蝠侠原本就没有指望企鹅人有多诚实，“告诉我这些东西小丑手里有多少。”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没有见过小丑，更没有给他提供过任何……”
企鹅人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正在此时响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在他的屏幕上跳。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接电话，但这通电话接连不断打过来。
“接电话，”蝙蝠侠将手机打开扩音后推给企鹅人。
“嗨，batbaby！”
小丑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过来，企鹅人惊愕地看向蝙蝠侠：“你找蝙蝠侠，打我的电话？”
“科波特，别妨碍我们叙旧。”
企鹅人相当嫌弃地将手机抛给蝙蝠侠，接到手机后，蝙蝠侠立刻关闭了扩音。他并没有立刻开口，小丑的目的以及马修是否在小丑手里都不确定。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淡，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来提醒你，发给你的邀请函已经送到了门口，它一定能让你更热情地欢迎我的回归。”
挂断电话时，小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替我感谢科波特的无私赞助。”
与此同时，耳麦中，阿福的声音传来。
[小丑的身影出现在了韦恩先生家的庄园门口的监控里，并且在门口放了个包裹。]
“我会过去调查，在那之前别让任何人动。”
蝙蝠侠压着企鹅人去他存放走私武器的某个仓库里转了一圈，里面的枪械没有移动过分毫，但炸弹被扫荡一空。
“该死的小丑！”企鹅人面目狰狞，只希望蝙蝠侠快点解决那个祸害-
用紫色礼盒包装的包裹就放在韦恩庄园门口，阿福原本打算自己出去看看，但马修刚刚失踪，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
从邮局回来的提姆把东西拿回蝙蝠洞小心隔离了起来，顺便扫描了一遍。
结果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会造成危险的波动，没有爆炸物，没有毒气反应，没有生命反应，没有血液反应，没有信号波动。确认这些花不了多长时间，阿福刚把小丑出现在庄园门口的监控找出来。
“情况怎么样？”蝙蝠侠回来的很快。
提姆打开了隔离罩：“没什么危险，可以打开看看。”
对手是小丑的话，无论多警惕都不为过，蝙蝠侠他们戴上了防毒面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掀开盖子的那一刻，一个狰狞的弹簧玩具跳出来，下面压着一张光盘。
这不是蝙蝠侠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以往小丑总是喜欢拍下一些受害人的画面来引蝙蝠侠上钩，或者挑衅蝙蝠侠，这次大概也不例外。
只是……马修，里面会是他吗？
光盘插进不联网也没有连接任何信号，同时没有和超级电脑联通的独立电脑里，模糊不清的画面很快跳了出来。
整个视频画面因为天色昏暗而显得阴沉，小丑放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的眼睑完全失去了作用，浑浊的绿色眼球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而充满血丝。他苍白萎缩的脸皮被钉在脸上，后面毫无保护的肌肉纹理若隐若现。
尽管如此，小丑还是夸张地勾着嘴角。
他从镜头前退后几步，略显腐烂的脸终于没再占据整个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