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们准备先去府衙查看情况,转过一条街,坨坨看见小脏丫头和他哥哥在捡东西,他两身上都背着衣服做成的包裹。
“喂。”坨坨喊,“你俩也要去投奔亲戚吗?”
小脏丫头抱着衣服和她哥哥一起高兴地跑过来,“我们不去。”
小脏丫头的哥哥说,“我们捡东西。”
“这些东西别人不要了。”
“好多人都跑了,丢了很多东西。”
“跑了?跑去哪?”坨坨问。
小脏丫头的哥哥挠挠头,“不知道啊。我听说要死人了。”
“你们去我家吃饭吗?”
坨坨说,“我们吃过早饭了。”
“你可以来我家吃中午饭。”小脏丫头的哥哥说,“你们救了我们,我请你们吃饭谢救命的恩情。”
“东西很多,你们要不要捡点?”
“我们先去府衙看看。”坨坨看了看地上,说是到处都东西,但也没什麽宝贝,都是其他颜色的衣裳,也没大红衣裳,没什麽捡头。
“中午我去府衙找你。”小脏丫头的哥哥喊,“上我家吃饭。”
坨坨想了想,答应下来。
第55章 两个孤儿
拐到府衙那条街上,西觉当即皱起眉毛。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西觉把云善提起来抱着。
云善自己走得好好的,突然被提起来,好奇地看向西觉。
“前面地上怎麽躺了那麽多人?”坨坨纳闷地往前跑去看。
西觉捂住云善的眼睛。云善小手扒在西觉手上,软软地喊,“西西?”
“有东西不能看。”西觉说。
云善挺听西觉的话,也没闹着要看。
坨坨跑近了瞧见地上躺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地尸体。他震惊地瞪大眼,张大嘴。“怎……怎麽死了这麽多人?”
“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求饶的哭喊声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还不是一个人喊,有好几个声音。
“我只是参加过几次众生教的聚会,我没偷孩子。”
“我们没做坏事,求求你们放了我们。”
“求求你们。”
云善听着声音扭头去看。远处十几个官差压着七八个人走过来。那些人手腕被绑上,串在一条绳子上。
领头官差瞧见是花旗他们,一路小跑过来,热情地说,“这次多亏了你们。”
“地上怎麽有那麽多尸体?”坨坨问。
“这次邪教害人,又是围府衙,堵城门,实在可恶。按律例这些众生教的人罪同谋逆,只要是众生教的都要杀头。”领头官差瞧着那边地上倒着的一片尸体,“知府大人让我们就在府衙门前杀人立威。”
“经过调查,城里怕是有一半的人都参与了众生教。”
坨坨问,“那要都杀吗?”
“只要抓到就杀。”官差嗤笑一声,“有好些往外躲。这事肯定要大查,他们躲不掉的,等抓回来还是要杀头。”
“你们看不看杀头?”官差说,“要是不看的话就先进府衙里去吧。”
坨坨立马摇头,“不看。”
等妖怪进了府衙,领头的官差一挥手,官差们把那七八个犯人按得跪倒在地。那些犯人还在喊着求饶命。
“饶命?抓那麽些孩子去搞祭祀,你们怎麽没想着饶孩子们的命?”领头官差嘲讽道,“街坊邻居十多年,绑人家孩子的时候你们怎麽没想想这麽些年的情谊?”
领头官差一挥手,走过来几个官差,拿着刀站在犯人身后,手捂在他们脑门上,刀狠狠地抹过犯人脖子。
那些犯人倒地,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声很快就没了动静。
领头官差瞧见了赶紧转过身,他不是凶恶的人,杀人这事还没看习惯。“半夜杀了这麽些人,身上都沾着血腥味了。”
其他官差苦笑,“半个城的人,且还有得杀。”
“刀都能卷刃。”
领头官差叹口气,“我可不愿意再杀人。现在就巴望刺史赶紧派人来,让他们杀去。”
府衙堂里,知府大人在审问小老头、王大锤和小夥计,想把众生教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可这众生教的人实在嘴严,不好审问。无论知府大人怎麽问,这些人嘴就是蚌壳,咬得死紧。
妖怪们瞧见府衙里没什麽事,找到云善的裤子。裤子已经干了,有股淡淡的尿骚味,便没让云善穿裤子。
妖怪们决定先回季文礼家,给云善擦擦身子换条裤子。
再路过大堂时,听见打铁铺的小夥计在里面说话,“每次聚会都是张老爷在神使的安排下组织的。”
“只有张老爷见过神使,我们都没见过。”
小夥计被上了重刑,断了几根手指,又断了条腿,这才肯说些众生教的事。
妖怪们出府衙时,西觉一直给云善捂着眼睛,走了好远才把手拿开。
云善问呢,“什麽,不能看?”
“死了好些人。”西觉回他。
云善要转头去看,被西觉一手捏着脸不让转,“云善不怕吗?”
“怕。”云善说,“不看。”
“不看就不转脸。”西觉捏着他的脸,拐了弯菜放开手。
“哎呀。”想到和那兄妹俩吃饭的约定,坨坨说,“我得去找小脏丫头。”这边这麽多尸体,那兄妹两也还都是孩子,看到这些不好。
“兜明、小丛,咱们一起去吧。”
西觉他们带着云善先回季文礼家洗澡,坨坨、兜明和小丛去刚才的街上找那小兄妹两个。
那俩人还在那条街上捡东西。
看到坨坨他们回来,哥哥问,“你们办完事了?”
“办完了。”坨坨说,“你们要捡什麽,我帮你们一块捡。”
“挑好东西捡。”小脏丫头说。
坨坨一眼扫过去,根本没什麽好东西,不然这些东西也不会被扔到大街上。瞧见他们捡衣服,坨坨他们就帮着一起捡衣服和其他一些小玩意,一路领着他们往季文礼家走。
坨坨背着大包,提着小包跑回来时,云善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正在趴在花旗腿上睡觉。他昨天睡到半夜醒的,精神了半个晚上和一早上,刚刚洗澡的时候差点站着睡着了。
“你捡什麽?”花旗问。小丛、和兜明身上也背着不少东西。
“我没捡。”坨坨说指着门口的小兄妹俩,“帮他俩捡的。”
“他们背不动。”
那哥哥背上驮着一个大包袱,压得背有些弯,一口白牙在脏兮兮的脸上格外显眼,“恩人,请你们去我家吃饭。”
看见妖怪们往外走,小柳坐在屋檐下说,“我就不去。我走不动了,现在大腿肉还抽抽呢。”
小脏丫头很高兴,站在坨坨身边一直和坨坨说话。坨坨刚刚就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李杏花,她哥叫李元宝。
出了城,妖怪们跟着走了□□里路才到李家村。
进了村子,好些人和李元宝兄妹两打招呼,“你俩回来了?没事吧?”
李元宝笑着说,“没事。”
“哪来的东西?”邻居婶子问。
“城里捡的。”李元宝笑着说,“街上好些别人不要的东西,随便捡。”
“真的假的?”有好奇的村人凑上来问,“都有什麽?”
李杏花拍拍她哥哥身上的大背包,神气地说,“好些衣裳呢。”
“三婶,你家今天有豆腐吗?”李元宝冲着一个妇人问。
“有。”妇人说,“一会儿给你拿一块。”
“这些人是谁?”有村里人向李元宝兄妹打听妖怪们。
“他们可厉害啦。”李杏花大声说,“就是他们救了我们。他们把邪教打得都找不着北。”
村里人的围上来想和花旗他们说话。
前天晚上妖怪们就没睡觉,昨天只稍微补了些觉,昨晚又是一夜没睡,现在都有些乏了。花旗不愿意理会别人。问李元宝,“你家在哪呢?”
李杏花跳在前面,高兴地说,“我带你们去。”
妖怪们跟着李杏花走到了一处小院。一眼望去,小院里乱糟糟的,门口什麽都有,盆、锄头、簸箕、凳子。还有一只母鸡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咯咯哒地叫着。
四间石头房子瞧起来很是敞亮,就是那走廊下也到处堆着东西。
坨坨有一瞬间后悔。瞧着这兄妹两个不是干净人,他还以为是小孩子调皮把身上弄得脏,没想到家里也这样不利索。
李杏花推开半人高的木门,欢快地进了小院,“这就是我家里了。”
李元宝拿出挂在脖子下的钥匙打开门,热情地邀请他们,“恩人,进来坐。屋子里头凉快。”
坨坨走进屋,没瞧见有其他人。“你家没大人吗?”
“爹娘去年就死了。”李杏花说,“家里就我哥哥。”
屋子里比外头还乱,到处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俩也不收拾屋子?”坨坨说,“屋里怎麽还堆着草?”
“这是捡来烧火的。”李杏花说。
李元宝把好几个包裹搬进屋里。他心疼做包袱皮的衣服放在地上弄脏,当即就把包袱皮拆了。门口地上登时就被堆满了东西,只留几处下脚的地方。
“你们先歇歇。”李元宝说,“我现在去三婶家拿豆腐。再去五伯家买鱼。”
屋子里乱成这样,妖怪们没在屋里睡觉,去房子后面的小树林睡,那地方还凉快。
坨坨闭着眼睛,听风吹过树叶哗哗的响声,困意很快上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醒,吃饭了。”李杏花摇醒坨坨。
坨坨睡得很沉,嘴边还流了口水,他爬起来用手背擦过嘴角,“吃饭啦?”
花旗醒了后,把云善也弄醒了。云善没睡饱,哼唧着不愿意睁开眼。“云善,吃饭了。吃完饭接着睡。”
云善闭着眼睛不睁开。花旗把他放下地,小丛走过来牵他,“云善,吃饭了。”
云善不乐意,张开嘴就哭。不过小丛牵他走,他也跟着走。一边闭着眼走路,一边张着嘴哭。小丛回头看着他,生怕他不看路被绊倒。
回了李杏花家,院子里咯咯哒的母鸡不见了。李元宝在屋里招呼,“快来吃饭。”
李杏花已经很熟练地从门口的一摊东西里穿过,跑进屋子。妖怪们跟在后面,仔细地看着路,尽量不踩东西。
兜明提起云善的衣领拎着他往屋里走。
人可以避开东西,但是铁蛋和钢蛋就不懂得避开了。钢蛋踩着东西滑了一跤,弄出好大的动静。
云善这才把眼睛睁开,又挤了几滴眼泪。他看看钢蛋和铁蛋,又扭头看到了桌上的饭菜,问,“吃饭啊?”
“吃饭了。”兜明说。
桌上有三道菜,一道炒豆腐、一道鱼、一道鸡。可见这兄妹俩是真想请她们吃饭,家里唯一一只鸡都杀了。
兜明夹了一筷子鸡,刚咬进嘴时顿了一下,然后大口地嚼起来。
花旗夹起一块肉,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把肉凑近鼻子下闻了闻,一股鸡腥味。花旗把肉丢到地上,铁蛋赶紧叼了卧到一边吃。钢蛋期待地站在桌边看向花旗。
云善看着花旗说,“花花,我吃。”
“啊呸,”坨坨尝了一口豆腐立马吐了出来,“豆腐怎麽这个味?”
“怎麽了?”李元宝夹了一块子豆腐吃进嘴里,“不就是这个味吗?”
坨坨盯着盘子里的豆腐问,“你是不是没放油?”都没瞧见盘子里有油花。
“炒素菜还要放油?”李元宝显然有些吃惊,“我以为只有荤菜要放油。”
第56章 没长毛的耗子
“炒素菜当然要放油。”坨坨说,“不放油的菜不好吃。”
李元宝干巴巴地“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说,“做菜都是我自己琢磨的。我……我不知道那些。”
李杏花夹了筷鸡肉,手拿着啃,一点都不嫌菜不好吃。她家好些天没吃过荤腥了呢。好不容易吃上肉,谁还嫌弃啊。更何况,她一直都吃这样的菜,也没吃过别的菜,不懂好吃不好吃。
兜明、西觉和花旗生的肉都能吃,更何况在锅里在烧熟的。吃得下去归吃得下去,但是也知道那味道不好。
别人能吃得下去,这种菜云善肯定吃不下去。花旗也不愿意让云善吃还带着腥味的鸡。鸡毛都还没拔干净。他放下筷子,站起来问李元宝,“还有菜吗?我来做。”
李元宝面上十分窘迫,红着脸。脸回来后洗过了,现在是干干净净的。“没了……没菜了。”
花旗没说什麽,小心地迈过门口的一堆东西,走出了屋子。
“花花,干什麽呐?”云善坐在桌边,还一口饭没吃呢。
“我去旁边人家买点菜。”花旗转过身,“云善你等会儿再吃。”
“有菜。”云善指着桌上的饭菜。
花旗没有说难吃,只是转身走了。
坨坨过来把云善抱下凳子,“我们先出去玩。”
“不吃啊?”李杏花赶紧问坨坨。
“你们也别吃了。”小丛说,“一会儿等花旗回来做了饭一起吃。”
李元宝担忧又窘迫地问,“你们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坨坨说,“不过你们做饭真的好难吃啊。”
“一会儿我教你们。”
李元宝垮下肩膀。他家人少,只有他和妹妹,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这个家顶门户的男人。他本想像个大人一样周到地招待恩人,没想到一顿饭竟然这麽失败。
他转头看向一旁还在啃肉的李杏花,无奈地问,“我做得不好吃,你怎麽一直说好吃?”
李杏花看过去,诚恳地说,“好吃啊。”
妖怪们都看向李杏花。
李杏花指着兜明说,“哥你看,他也吃了。”
兜明:……他默默放下了筷子。一会儿花旗要做饭,现在就不吃了吧。虽然不好吃也能下得去嘴,可是有更好吃的,谁还愿意吃不好吃的呢?
看到李元宝在看他,兜明决定实话实说,“不好吃。”
李元宝叹了口气。
坨坨瞧着地上那一摊东西很不得劲,“不吃饭来把东西收拾收拾吧。”
“堆在门口,不好走路。”
李元宝“唉”了一声,“杏花,别吃了,干点活。”
“哦。”李杏花又刨了两口饭,才从凳子上下来,跟着坨坨他们一起蹲在地上,伸着带油的手就要摸东西。
“哎呀!”坨坨叫一声。
“怎麽了?”李元宝问他。
“李杏花,你手上有油,洗了手再碰东西。”坨坨说。
李杏花缩回手,跑去门外洗了手又跑回来了。
小丛刚刚坐板凳的时候觉得那板凳晃悠,让西觉把板凳修修。西觉把屋子里的板凳都查了一遍,瞧见李元宝刚刚坐的那个板凳腿都劈开了一条。
他一共找了三条有问题的板凳,都拿出去坐在阴凉地里慢慢修。
听到门外西觉敲东西的声音,李元宝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你们干活。”
“就是想请你们吃饭。”
一说到吃饭,李元宝就更窘迫了。
“不算活。”坨坨说,“东西收拾得利索,住得高兴。”
花旗拿了钱,问了好几家,买了八只鸡。花了三文钱从一个老太太家里买了一篮子菜。又问别人买了些鸡蛋。
等他一手提着菜,一手提着鸡蛋,再撵着鸡回来时,李元宝家堂屋门口那块地方已经清理出来了。铁蛋和钢蛋正趴在门口,兜明坐在一旁的板凳上,都眯着眼睛在打盹。
坨坨蹲在院子里,看着李杏花和李元宝洗头。云善拿着瓢站在旁边。
“云善,给我冲一下水。”李元宝喊一声,云善就拿着瓢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些水出来,浇在李元宝头顶上。
“慢点,慢点。”李元宝喊。
坨坨说,“再洗一遍,头上还有虱子呢。”
“我低着头脖子疼。”李杏花喊。
“洗干净就好了。”坨坨说,“以后勤洗头就不长虱子了。”
花旗进了厨房,瞧见屋子后面没多少柴火了。走出来喊了句,“兜明,把房子里的草抱来。”
兜明睁开眼,晃晃脑袋,进屋把李杏花说留着烧火的草给抱了出来,瞧见稻草下面趴着一窝红皮小耗子,眼睛还没睁开。像这样的小耗子不是今天生的,就是昨天生的。
兜明抱着草,路过院子时说,“云善,屋子里有一窝小耗子。”
耗子是什麽,云善还是知道的,是老鼠。他在书上看过,但没在现实中见过。云灵观里是没有老鼠的。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
“喵喵喵,猫来了,叽里咕噜滚下来。”
他把关于小老鼠的歌唱了一遍,拿着瓢往屋里跑,坨坨赶紧跟着跑过来。
“云善,给我冲一下头。”李杏花喊。
坨坨拽着云善的衣服,把瓢拿过来给小丛,“你去给他们冲吧。”
坨坨和云善一起跑进屋里,看到了在草里的老鼠。
云善跑过去,蹲下来说,“不一样。”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别摸。”坨坨捉住他的小手,“老鼠身上不干净。”
“我在电视上看到老鼠身上会携带很多病菌。”
“这是刚出生的小老鼠,还没长毛。”
坨坨不让云善用手摸小老鼠,云善就拿了根草戳小老鼠。戳得小老鼠到处乱爬。
云善蹲在那玩了一会儿,钢蛋跳了过来,闻了闻这些小老鼠,低下头来想咬,被坨坨推开了,嫌弃地嚷道,“钢蛋你怎麽什麽都吃。”
李杏花抓着滴水的头发,垂着头从外面走进来,“哪有耗子?”
“这。”坨坨指给他看。
李杏花蹲在云善旁边,新奇地很,“小耗子咋长这样?咋是红的。”
“还小,没长毛呢。”坨坨说。
李元宝也抓着滴水的头发进了屋,听说耗子没长毛,就说,“一会儿给刘二叔送去。”
“人家要耗子干吗呀?”坨坨奇怪地问。
“熬油。”李元宝说,“刘二叔要这个,之前挨家挨户都说过。”
坨坨,“用耗子熬什麽油?”
“治烫伤的。”李元宝说,“刘二叔治烫伤可厉害了。好些城里人都来找他。”
“说是拿没长毛的小耗子熬油摸在烫伤的地方,以后不会留疤。”
李元宝找了两条毛巾来,他用一条,李杏花用一条。两条毛巾都黑乎乎的,瞧着就不干净。
李元宝出了屋子,看到兜明已经杀了两只鸡,他很是不好意思,“买这麽多东西呢。”
兜明没应他话,花旗端了一盆热水出来。
李元宝赶紧提着放好血的鸡过来,“我来薅毛。”
李杏花伸手要去捏小耗子,被坨坨叫住了,“别摸,耗子不干净。”
“拿树枝夹。”
屋里就有柴火,坨坨掰了两根下来。李杏花找来个破碗,看见坨坨夹了两个小耗子到碗里,她说,“也让我夹一夹。”
坨坨把树枝给她,李杏花夹了两个耗子后把树枝给了云善。
云善哪会使这个,他还不会用筷子。一只手不会就两只手一起上,一手拿着一根树枝,从两边一起夹,却还是夹不上来。倒是把小耗子戳得“吱——”地叫了一声,吓得云善缩回了手。
他又试了几回,还是夹不起小耗子。只好把树枝还给坨坨。
坨坨把剩下的小耗子都夹进破碗里。李杏花端起破碗,说要带他们去刘二叔家。
三个孩子一块跑出院子,没跑几步就在路上遇到了一条大黄狗。坨坨赶紧扯住云善不让他再跑。
李杏花怕,捡起地上的土疙瘩往狗身边砸,大声喊,“走!”
大黄狗不走,只站在那盯着他们看。
坨坨看着狗,扯着嗓子喊,“铁蛋——铁蛋——”
铁蛋很快就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李杏花一瞧见铁蛋就笑了,“你家狗更大。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狗。”
“铁蛋是狮子。”坨坨说。
李杏花笑笑,细长的眼睛又眯到了一起,“没听说过咧。”
铁蛋懒洋洋地看着大黄狗,跟在云善身边。
坨坨带着李杏花绕到云善左边,让铁蛋站在最外面。经过大黄狗时,那狗也没动,只是站在那瞧着他们。
刘二叔正在屋里睡觉,听见外面有人喊,光着膀子就出来了。“杏花啊。”
“刘二叔。”李杏花端着破碗跑过来给刘二叔看,“这些小耗子给你。”
刘二叔接过破碗放到一旁凳子上,瞧着坨坨和云善问,“这是谁家孩子?”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李杏花说,“来我们家吃饭。”
“什麽救命恩人?”刘二叔问,“你两天没回来,你哥哥可急坏了。”
“我被人抓走的。”李杏花说,“就是他们救了我。”
“他们爹可能打了。”
“不是爹。”坨坨立马说,“我们是亲戚,住在一个山里。”
李杏花哦了一声。
“回来就行。”刘二叔说,“我听说那些孩子都给送回来了。”他回屋拿了三块糖出来,给他们一人一块。坨坨这次不敢再接了,只说,“我们不吃。”
上回就是吃王大锤给的糖中的迷药,坨坨有记性。这次人家给糖,他就不要。云善小手伸出来要拿糖,被坨坨抓着不让接。
李杏花把三块糖都接过来,奇怪地问他们,“咋不吃糖?”糖可是好东西。她一年到头都吃不着几块。
云善一只手被坨坨抓着,又伸另一只手问李杏花要糖。
李杏花刚准备把糖给他,坨坨又把云善的小手捉住,胳膊在云善头上绕了一下,整个人从后面搂住云善。他像大企鹅带着小企鹅似的,搂着云善一晃一晃地往院子外走。
云善不满地说,“我吃糖。”
“让花旗给你买。”坨坨现在自己都不敢吃别人给的东西,哪还敢叫云善吃。
云善气嘟嘟地不高兴呢,站在那不走了,被坨坨撞得往前扑了一步。
坨坨松开手,拉起云善跑起来,“回去吃饭了呢。”
“等等我呀。”李杏花追过来,“你们真不吃啊。”
坨坨,“不吃。”
云善,“吃。”
坨坨,“不吃。”
云善大了点声音说,“吃!”
坨坨不理他,只拽着他跑。
一路跑回去。路上没再遇见大黄狗,顺利回到了李元宝家。
云善一回来就往厨房跑,“花花。”
“坨坨不给,吃糖。”他告状去了。
花旗正在往锅上贴小饼子,做地锅鸡呢。李元宝站在门口嗅着香味,总算明白为啥人家嫌他做的饭难吃。他做饭时,锅里从来就没有飘出过这样的香味。
“谁给的糖?”花旗问。
云善说,“不知道。”
“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坨坨站在厨房门口说,“云善你忘啦,昨天咱俩吃了王大锤给的糖中迷药了。”
云善哪知道他自己中过迷药,睁着大眼睛看着坨坨说,“不知道。”
“昨天我们俩不是去买糖人的路上晕的吗?”坨坨说,“然后我就被坏人抓走了。”
云善看着坨坨,想不明白里面的事。他人小,关于中迷药的经历和坨坨也不一样。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看见西西了。
花旗说,“昨天买的糖在季文礼家还没吃完,你回去再吃。”
李杏花手心托着两颗糖走进来说,“你想吃就给你嘛。”
“云善不吃。”花旗低头看着云善说。
云善抱着花旗的腿,不看李杏花。花旗说的话他是听的。他经常吃糖,对糖没什麽执念,花旗不让吃,他就不吃了。
“一大锅鸡。”李杏花看到锅里时,喜得大叫出来。
厨房里热,花旗带着云善到外面玩。
西觉已经修好了凳子,敲敲打打地在收拾院子里其他东西。
三只母鸡正在院子里啄食。
“嘟嘟呢?小丛呢?”云善在院子瞧了一圈,没瞧见另外两个哥哥。
“打油去了。”花旗回。
坨坨站在厨房门口说,“一会儿我炒菜。”
他又对李元宝说,“一会儿你跟我学,我教你。”
李元宝高兴地说,“好啊。”
云善瞧见菜园里放着一些薅出来的葱,他跑到菜园边问花旗,“扒不扒?”
“多扒点,一会儿炒鸡蛋。”花旗说。
云善蹲下来,拿起一根葱勤劳地干起活。
李元宝家菜园子里葱长得很密实,兜明瞧见了就给间了间,正好薅些葱炒菜吃。
第57章 赔钱
把鸡盛出来后,花旗把菜端到屋里。
云善扒的葱已经被坨坨洗了。
“云善。”花旗在屋里叫他。
云善往屋里跑,花旗拿了一块沾了点汤的饼子给云善。云善抓在手里咬了一大口。这麽晚才吃午饭,他已经饿了。
花旗把桌上李元宝先前炒好的菜倒到门外,钢蛋抢在前面先跳过去,铁蛋慢慢地走过去。
李杏花觉得肉给牲口吃很可惜。客人不吃,可以留着晚上让她和哥哥一起吃。但是花旗总冷着脸,她不敢和花旗多说话。
云善吃完一块饼子,又要了一块。看到兜明和小丛回来,云善拿着饼子跑出去找人。“嘟嘟,小丛。”
“打油啦?”
“吃饭了?”兜明问他,“饼给我一口。”
云善手里饼子只剩下两口,他跑在兜明身边,把饼塞到兜明手里。
李元宝端着小葱炒鸡蛋差点撞上要进厨房放油的兜明。
云善看李元宝端着菜,到厨房门口又跟着李元宝跑回堂屋。
“吃饭了。”坨坨紧接着从厨房跑出来。
坐好后,李元宝迫不及待地夹了块鸡肉。吃在嘴里的滋味和闻起来的味道一样好。怪不得人家要嫌弃他做的饭。这麽一对比,他做得确实难吃。
李杏花抓着肉猛啃。
兜明拿了块饼子卷了些小葱炒鸡蛋。
“你们做得饭真好吃。”李杏花吃完一块肉才空出嘴来,“比我哥做得好吃太多了。”
坨坨站起来,从盘子里拎了一根鸡爪给云善,“学会了你们也可以做得这麽好吃。”
云善接过鸡爪,先是挨个啃掉上面的指甲吐掉。然后再从大拇指开始啃,把几个脚趾啃掉,再吃鸡掌。最后啃到鸡膝盖的脆骨。一口小牙把鸡脆骨咬得嘎嘣响。最后剩下的鸡骨头放到铁蛋嘴边,给铁蛋吃。
钢蛋在旁边拿脑袋蹭云善,催云善也给它一根骨头吃。云善回头瞧了一眼,抓起坨坨面前的鸡骨头碰碰钢蛋的爪子。
钢蛋伸出爪子,云善把鸡骨头放它手心里。
李元宝原以为这麽多菜他们吃不完。这可杀了五只鸡,又炒了十三颗鸡蛋。没想到,一顿饭下来,就连菜汤也没剩下,吃得干干净净。菜汤最后被兜明倒进碗里泡饭吃了。
李家兄妹两个吃得肚子滚圆。这样好吃的菜,真的好久好久都没吃过了。还有这麽多肉,赶上过节了。
吃完饭收拾完,到了妖怪们睡午觉的时间。他们还选了小树林里。李元宝和李杏花兄妹两个锁了门,也跟来一起睡。
云善上午就睡了一小会儿,现在躺下来,没用多长时间就拉着西觉的衣服睡着了。
李家兄妹两个昨天晚上睡得也少。现在一睡下来,睡得那是昏天黑地,再爬起来时,太阳都有些偏西了。
坨坨、小丛和兜明带着云善已经把村子都转了一遍,还听了些关于李家兄妹的故事。
李元宝今年十一岁,李杏花五岁。他们娘是去年春天时得病死的。村里人说是冬天挨了冻,人给冻坏了,春天没缓过来。他们爹去年夏天跟人走商,路上遇到土匪被砍死了。
李元宝的爹没有亲弟兄,只有一个姐姐,嫁得也远,很少过来。
后来家里就剩下十岁的大娃娃带着四岁的小娃娃过日子。
李元宝家里原先有些钱,还有五亩地。在村长的主持下,地佃给村里人。佃户每年给他们交些粮食。有了粮食,两个孩子就饿不死。
李元宝岁数不大,李杏花岁数更小。家里没活干,也没爹娘管着,两个孩子整天就在村子里晃荡,到处找小孩玩。
坨坨想,没有大人教导的人类幼崽和他们以前一样,很多事都不懂。怪不得衣服那麽脏,做素菜也不知道放油。
李元宝原本以为坨坨他们走了,走到院子里又瞧见西觉还在那修鸡笼。顿时有些惊喜。家里平时只有他们两个,没什麽亲戚来往。有人来玩,两个孩子都很高兴。
更何况,这些都是好人。虽然把他们中午炒的菜倒了,但是又给他们做了更好吃的菜。还给他们修凳子、修鸡笼。还说剩下的三只母鸡是留给他们养的。天哪,去哪遇见这样好的人呀。
“坨坨呢?”李杏花披头散发地问。
“去村子里玩了。”西觉回她。
李元宝和李杏花在村子里到处找,在东头的三婶家门口找到了正追小鸡的云善。
三婶家刚孵出一窝小鸡,全身黄绒绒,橘色的小嘴,唧唧地叫着,很是可爱。
母鸡被惊得咯咯哒咯咯哒地乱叫,云善哈哈笑着追着小鸡到处跑。
三婶站在一旁笑着看。
前头走出来一只歪着鸡冠的公鸡,晃着脑袋直奔坨坨。
坨坨伸脚去踹鸡,气道,“啄我干什麽?又不是我撵的鸡。”
大公鸡扇着翅膀往坨坨身上飞,坨坨“啊”了一声,转身就跑。
云善扭身过来看。
李元宝捡起一个棍子追在后面打鸡。
那公鸡挨了两下,咕咕咕地在地上踱着步子。坨坨把棍子要来,举着棍子去追大公鸡,往公鸡身上敲了好几下。
他撵着公鸡顺着村子里的小路跑了很远,站在路中央对着大公鸡放狠话,“你要是再敢啄我,我还要打你。”
大公鸡在路上踱着步子,不敢再造次。
云善看完了,转过身继续抓小鸡。小鸡腿短,云善腿也短,他把鸡撵得到处跑,却是追不上的。
自己抓不住小黄鸡,他就喊兜明帮他抓。兜明快跑了几步,一弯腰,手里就抓到了一只小黄鸡。
云善开心地从兜明手里接过小黄鸡,手指头摸摸小黄鸡脑袋,高兴得哈哈笑。
“三婶,鸡咋少了几只?”李元宝跑过来和三婶打招呼。三婶家是村子里的养鸡大户,养了十多只鸡,经常攒了鸡蛋带去城里卖。
三婶笑眯眯地说,“叫在你家今天请吃饭的人买去了。”
“刚好我家孵了小鸡出来。原本我这几天也打算去城里卖鸡呢,正好赶巧了。”三婶说着就呵呵笑起来,这样省得她往城里跑一趟。
笑了几声,三婶又问,“城里真能捡来那麽多东西?”
李元宝点点头。三婶有些懊恼地说,“早知道,我该和你三叔一起去城里。”
“你们早点去捡,肯定能捡不少的。”李元宝说,“晚了就没了。”
三婶被说得有些心动,站在那想了想,转身回家拿了几个麻袋,匆匆地往外走。
云善握着小鸡,让小鸡嘴在铁蛋身上到处啄。铁蛋趴在树下不动,任由云善玩。钢蛋蹲在旁边吃草。
隔壁院子里摇摇摆摆地跑出来一只肉乎乎的小狗崽,冲着他们奶呼呼地“昂昂”叫。那小狗是条小花狗,瞧着也就刚满月的样子,肉嘟嘟地可爱,一条短短的花尾巴摇得很快。
“小狗。”云善抓着小鸡高兴地追过去。
坨坨跟在云善后面跑。
小狗站在那歪着小脑袋看着云善跑过来,屁股一掉往回跑。
“别跑呀。”云善呼唤小狗。
小狗一边昂几昂几地叫,一边往回跑。跑两步还要回去瞧一眼云善。
旁边院子突然冲出来一条大白狗,二话不说直接奔着最前面的云善冲过去。
“云善。”坨坨焦急地大叫一声。
眼见着大白狗扑倒云善,坨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云善!”
跟在云善身边的铁蛋冲过来一爪子将狗拍开,随后扑了过去。
坨坨大喘了口气,跑过去把云善拽起来。刚刚他真的要吓死了。
云善被吓到了,抱着坨坨哇哇哭。
坨坨转头去看铁蛋,就见那大白狗脖子毛上带着血,铁蛋正咬着狗脖子,“铁蛋。”
铁蛋抬起头,舔舔嘴走了过来。大白狗躺在地上肚子快步起伏着,站不起来。
兜明看了一眼,“快死了。”
李元宝跑过来说,“遇到狗不能跑,不然容易被狗追。”
云善瘪着嘴哇哇地哭。兜明把云善抱起来,云善搂着他的脖子哭,兜明就轻轻拍他的背。云善手里的小鸡唧唧地尖叫着。
云善看到手里有小鸡。他手搭在兜明肩膀上,一松手,小鸡直接落了地。鸡从兜明后背上掉下来,兜明没瞧见,往后退了一步,正巧踩在小黄鸡身上。
兜明感觉踩到东西了,回头一瞧,地上的小黄鸡也不动了。旁边大白狗也不喘气了。
前头院子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刚刚狗叫声很大,他怕狗咬人,出来瞧。一瞧就瞧见自家大白狗带着血躺在地上。
小丛:……
少年一愣,快步走过去看。
“已经死了。”坨坨赶紧说,“他要咬云善,被我家狮子咬死了。”
少年看云善哭得惨,立马问,“咬着了?”
“没呢。”坨坨说,“狗把云善刚扑倒,就被铁蛋扇开了。”
“你们得赔钱。”少年说,“养一条狗天天要喂饭呢。”
要是狗把人家孩子咬了,死就死了,说不准还得赔钱。现在没咬到呢,狗死了对方就要赔钱。
“二哥,要赔多少钱?”李元宝紧张地问。
母兽带崽时是最有攻击性的,妖怪们都知道,也怪自己没看好云善。山下的动物和山里的动物不一样。
少年说,“三十文钱。”
坨坨松了口气,三十文钱倒是不多,他们能付得起。
小丛指着地上的鸡崽问,“这鸡呢?”
“三婶家的鸡?”少年问。
李元宝点点头。
“去问三婶呗。”少年说,“一只鸡崽也不要多少钱。”
“三婶去城里了。”李元宝说。
“那等她回来。”少年。
狗被少年抱回了家。坨坨听到刚刚云善追的那只小狗又在昂几昂几地叫。
鸡崽这麽小,三婶家已经不会要了,薅了毛也没几两肉。坨坨拎着小鸡崽的脚,把小鸡崽喂给了铁蛋。
钢蛋跳过来,轻轻撞了坨坨一下。
“你没有。”坨坨说,“就一只鸡崽。”
云善抓着兜明的衣服还在哭,他刚刚真被吓到了。兜明抱着他一直在轻轻地拍,他不怎麽会哄,只会轻轻拍云善的后背。
妖怪带着少年回李元宝家。花旗正坐在堂屋边上打盹。
“花旗。”坨坨边喊边跑进院里。
回来的路上云善已经不哭了,就是眼眶还红着,搂着兜明,不自己走。他现在要依赖人的。
花旗一瞧就知道云善哭过。
“花旗。”坨坨走近了说,“铁蛋把人家狗咬死。”
“那狗要咬云善,被铁蛋扑开了。”
“云善没事吧?”花旗走过来抱走云善。
云善趴在花旗怀里,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狗吓人。”
“没被咬。”坨坨说,“他追小狗崽,被大狗瞧见了,狗就扑上来了。”
“要赔人家三十文钱。”
“兜明踩死了一只小鸡崽。”
花旗一听立马看向兜明,兜明赶紧为自己辩解。“云善拿着鸡,我抱他。他把鸡丢了,我没瞧见,退了一步就给踩死了。”
云善现在又想起小鸡崽了,一听说给踩死了,瘪着嘴又哭了起来。
西觉是最听不得云善哭的,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过来,把云善抱去一边哄。听云善念叨小鸡,小鸡,西觉说一会儿还带他去看小鸡。
少年说,“三十文,我没多要。”
花旗从钱袋子里数了三十个钱给少年,问小丛,“鸡崽要赔多少钱?”
小丛说,“不知道。他家人去城里了,还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
花旗今天去买过鸡,知道大概价格,数了五个铜板给李元宝,“等人家回来,你去帮我们还。肯定是够的,多了你们就自己留着。”
李元宝赶紧应下来。
坨坨撇撇嘴。
第58章 回城
西觉抱着云善哄了好一会儿,云善重新高兴起来,拉着西觉还要去看小鸡。
花旗掂了掂钱袋子,对于赔钱这事还有些新鲜。眼看着西觉快被云善拉出院子,花旗拿着钱袋慢悠悠地跟了出去。
云善还记得路呢,一路拉着西觉跑到三婶家。
母鸡带着一群小黄鸡还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找食吃。云善瞧见小鸡就冲了过去。
花旗去别人家买菜了,没一会儿拎了一个篮子回来。
“买什麽了?”坨坨跑过来看,瞧见篮子里白色的蛋,喜道,“咸鸭蛋!”
兜明爱吃咸鸭蛋,一听这话,快步走来看。可不是麽,篮子里装着二十多个咸鸭蛋。
“云善,回去了。”花旗喊一声。
云善根本扑不着鸡,追着鸡乱跑了一阵,他也玩够了。听到花旗喊他,眼神亮晶晶地跑回来,脑门上全是汗。他小手往篮子里摸,“什麽呐?”
“咸鸭蛋。”兜明高兴地说,“一会儿给你吃黄,我吃白。”
“嗯。”云善摸了一颗咸鸭蛋拿在手里。
路过一个老太太家,花旗又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一篮子菜。
坨坨站在旁边看着,“这儿菜这麽便宜?”这是一路走来,他们遇到的最便宜的菜。
老太太笑了笑,“挑到城里卖就贵些。在家门口卖肯定就便宜啦。”
李杏花以为他们买完东西就要走,很是舍不得地拉着坨坨问,“你们下回什麽时候来玩?”
“明天。”坨坨的回答让李家兄妹很高兴。
花旗回到李家,进了厨房生火。
“你们现在不走?”李元宝惊喜地问。
“吃完饭再走。”坨坨说,“现在要是回城里,赶不上吃饭。”别人都能挨饿,云善挨不了饿。
云善一路上都在抠那咸鸭蛋。抠下一大块壳子后,云善咬了一口,嚼两口就吐了,“齁。”
“咸鸭蛋咸鸭蛋,能不齁吗?”兜明把他手里的鸭蛋那过来,“一会儿和粥一块吃。”
“你们今晚留下来吧。”李杏花说,“我家屋里很大的。都能睡下。”
坨坨摇摇头。
李家兄妹两个到现在还披头散发。坨坨问他们会不会梳头。李杏花很肯定地点头,“我会。”
说着她就跑进屋,拿了一把缺了两根齿的木头梳子。她把头发梳顺,在两边绑了两个乱糟糟的发髻,还东倒西歪的。就这还美美地冲着坨坨晃晃脑袋,“梳好了。”
坨坨:……云善梳得都比你好。
云善现在也忙呢,他刚刚进厨房又拿了颗咸鸭蛋,把那颗咸鸭蛋磕在墙上,还转着磕,把蛋壳磕得碎碎的。磕完这个他跑进厨房里,把一篮子咸鸭蛋都拎了出来。
“干什麽?”坐在厨房门口小板凳上的兜明问。
“扒呀。”云善把那个外壳磕碎的咸鸭蛋放进篮子里,拿出一颗好的鸭蛋,对着墙重重磕了一下。
“鸭蛋留着壳好用筷子挖着吃。”兜明说,“云善你别磕了。头都磕错了。”
“磕鸭蛋空心的这头。”
云善拿起鸭蛋,瞧着那头是实心的,他把鸭蛋调了个个儿看。看到空心那头,云善高兴地往墙上一磕。兜明把剩下的鸭蛋拎进厨房里。
云善磕完那个鸭蛋,往厨房跑。被兜明拦着抱出去。
“鸭蛋。”云善说。
“吃饭的时候再扒。”兜明说,“都让你磕碎壳就不好扒了。”
“院子里有鸡,你去撵鸡。”兜明把他放在母鸡旁边。
院子里的母鸡都是大鸡,不是那种唧唧叫的可爱小黄鸡,云善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要。”他拿着鸭蛋跑开了。
坨坨把李元宝按在小板凳上,一点点耐心地梳头发给李杏花看。“不能梳得太毛躁。”
梳头这活坨坨可干了两百多年,不管是给云善梳头,还是给自己梳头,他都很耐心。给李元宝绑好了两个发髻,坨坨说,“就这样。”
“你拿李元宝练手吧。多练练手就熟了。”
李杏花对摆弄李元宝的头发很感兴趣,平时根本就摆弄不到。今天他们兄妹俩都洗干净了头发,头发一梳就通,摸起来还轻飘飘的,带着皂角的香味。
坨坨站在一旁说,“头发梳好了,人都见好看。”
李杏花给李元宝扎了两个大发髻,绕到前面看了一眼,噗嗤笑起来,“哥哥变成女孩了。”
李元宝摸摸脑袋上的发髻,一手就扯散开了。“我不梳这样的头。”
“你梳男孩头。”坨坨照着村子里小孩的样子给他梳了一个。
李元宝跑去照了水盆,很是满意。
晚饭做得相当简单,花旗炒了一盘菜,煮了一锅粥。这样的饭对妖怪们来说,真是特别特别素了,一点肉也没有。唯一沾点荤腥的就是咸鸭蛋。
兜明把云善磕碎的那颗盐鸭蛋整个扒了,把上头的蛋白挑进自己碗里,再把蛋黄挖出来放在云善的碗里。小丛把蛋黄用勺子压碎,和粥拌在一起给云善吃。
云善把装鸭蛋的碟子拽到自己跟前。挨个拿了鸭蛋找空心那头,在桌上敲一下后再拿给别人。
看到大家都有鸭蛋吃,云善这才坐下来老实喝粥。见着有人伸手要拿鸭蛋,云善赶紧喊,“我来。”
吃完饭,天还亮着,妖怪们告别了李家兄妹往城里走。
“不知道闻青山有没有回来。”坨坨念叨着。
妖怪们走到城门口,发现大门从里面关上了。外面也没个站岗的人。
兜明上去拍门,大着嗓门喊,“有人吗?”
城门很快打开,一个挎着刀的官差凶神恶煞地看过来,一瞧见是花旗他们,官差脸上立马带出笑,“怎麽出城了?”
“有人请我们吃饭。”坨坨说,“是被救的两个小孩。”
“城里现在戒严,不让出城。”官差笑道,“你们快进来。”
等妖怪们进了城,官差又把城门关上。除了两个官差,门口还守着十来个江湖人。
旁边墙根蹲着好些身上背着大包小裹的人。妖怪们估摸这些人应该是来捡东西的村里人。要是城里人,就该回家住了,不该蹲在墙边。
“现在人手不够,知府大人让我们守着城门,不能再放人走了。”官差说。
坨坨道,“我们明天还想出城。”
官差道,“那可不行了。明天要全城抓人。”
“起码得戒严两天。”
妖怪们走向季文礼家,远远就瞧见巷子口亮着一盏灯笼。
坨坨带着云善跑过去,就见小柳坐在小巷子口,盛雄抱着刀坐在旁边。
“你们回来啦。”小柳大声招呼,“怎麽这麽晚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吃了。”坨坨说,“吃过才回来,所以晚了。”
“闻青山还没回来吗?”
“没呢。”小柳有些心急,“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差不多该回来了。我在巷子口等了半个时辰了,也没瞧见人影。”
云善走到小柳身边拿灯笼,小柳松开手,让云善接过去。
云善拎着灯笼后就带着钢蛋和铁蛋独自往巷子里走。好在有月光照亮,没有灯笼在巷子口,大家也能模糊地看见东西。
“云善,别走远。”坨坨边喊边跑过去。
云善走了几步,到人家门口了,打着灯笼看了一眼,瞧见拿黑漆漆的大门,拎着灯笼转身就跑。
妖怪们没事干,跟着一块坐在外面乘凉。
小柳说,“下午城里没再杀人了。”
“知府大人让人把住城门。”
“听说上午杀了百来号人。”
“府衙门口血流了一地。那儿都不能靠近,全是血腥味。”
云善提着灯笼东跑跑西跑跑,一会儿就提着灯笼回来了。他困了,要睡觉。妖怪们便带云善回了季文礼家睡觉。
始终没有闻青山的消息,小柳越等越心急,就怕闻青山出什麽事。
一直等到半夜,瞧见前面有人影过来,小柳拿着灯笼软着腿站起来,快步往前走,“少爷?”
“小柳。”闻青山的声音。
小柳高兴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他提着灯笼凑近闻青山,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少爷,你没受伤吧?”
闻青山张开手,笑道,“一点伤也没有。”
“路上有人拦,不过被我和葛东大哥甩开了。”
“信也送到了,先来了一百个人,后面还有五百人要来。”说起这个,闻青山很是激动,送信这件事是他这十几年来干的最大的一件事。明天他就要写信给他爹,告诉他,自己到底干了怎样一件大事。
“小柳,你怎麽样?”
“我好。”小柳软着腿提起板凳。
盛雄拎起自己的板凳,跟在这主仆二人身后往巷子里走。
“你走得这麽慢,腿受伤了?”闻青山察觉到小柳走的不快。
“少爷,我今天走了太多路,腿受不住了。”小柳说,“早上从山上下来时兜明打了条狼,我还给你留了块肉。狼肉吃着可比猪肉好吃多了。”
闻青山,“我在府衙里听说坨坨他们都平安。”
“都平安。”小柳说,“铁蛋带着我们又找到了那些人。”
“这次可多亏了铁蛋。不然上哪能找到人。狮子的鼻子比狗的都灵呢。”
主仆二人说着话回到了季文礼家。
第二天早上,云善差不多天亮的时候起床了。他精神抖擞地跟着兜明走了两趟拳。
兜明刚从马车里拿出云善的小木剑,听到外面吵闹起来,好些人在喊叫,隔得还很近。
坨坨先跑出去看。站在季文礼家门口,瞧见巷子里有穿着兵服的人往外拖人。
“怎麽了?”小丛走出来问。
“抓人了。”坨坨说。
一对中年男女被官差拖着往前走,后面追着一对哭喊的祖孙俩。
“哭什麽。”一个当兵的转身狠狠地凶道,“再哭连你们也一起抓进去。”
“抓他们还委屈了?”
云善刚跑到外面,听到这着嗓门的动静,一扭头跑回院子里找西觉去了。别人凶巴巴地说话,他是怕的。
那当兵的说完话,拍响另一户门,“开门!搜查!”
又拍又喊了几遍也没人开门,当兵的抬脚冲着门使劲踹了几脚,把大门给踹开了。
坨坨瞧见几个当兵的进去了一会儿,很快骂骂咧咧地出来了,“这家没人。”
“快记上。”
当兵的挨家挨户搜,很快搜到了季文礼家。这些人早就瞧见了季文礼家门口站着人,倒也没有凶巴巴的,只道,“搜查。”现在还能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基本是心里没鬼的。
季文礼引着四个当兵的进院子,挨个屋子搜,连花旗他们停在院子里的马车都搜了一遍。
搜到闻青山他们睡觉那屋,当兵瞧见床上的人是昨晚送信的人,转身就走出来了。手一挥,“不用搜了,这家没问题。”
走之前,有个当兵的还笑着说了一句,“走了。”
季文礼赶紧点头。
光他们这条巷里就抓了七个人,季文礼夫妻两个十分纳闷,不知道这些人什麽时候信了众生教。
一条巷子里就抓了这麽多人。不知道这几天城里得死多少人。
闻青山和小柳都累得狠,主仆二人睡到快中午才起。
云善正坐在小板凳上,坨坨揪着云善左边耳朵,拿着根小棒插在云善耳朵里。兜明和小丛站在旁边。
“干什麽呢?”闻青山好奇地问。
小丛伸着一只胳膊说,“别过来,云善在掏耳朵。”
“云善的耳朵要被耳屎堵死了。”坨坨说,“我今天瞧了一眼,就剩一条缝了。”
于是坨坨就找西觉给云善磨了一根挖耳勺。
坨坨说完,又对云善说,“你自己不能掏耳朵。”
“你还小,不能自己掏。自己掏容易掏聋。”
“聋了就听不到我说话了。”
“嗯。”云善好好地答应着。
坨坨知道他经常不带耳朵,反复叮嘱着。云善保证了好几遍不自己掏耳朵,坨坨这才停止唠叨。
“咦——”坨坨嫌弃地把一大块耳屎抖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云善伸着手指头捏起耳屎拿在手里看。
“别动别动。”坨坨说,“我再给你掏。”
云善拿着耳屎,坐好了不动。
闻青山探着头看了看云善手里的东西,那耳屎确实大,一块有大米粒那麽大。也不知道云善的小耳朵里怎麽装得下这麽大的耳屎。
“我听说张老爷始终不招神使是谁。”闻青山说,“牢里的刑罚都吃了一遍,就是不开口。真是条汉子。”
“这次知府大人要把众生教连根拔起。刺史也要大范围搜查其他城里有没有众生教。”
“没有其他人见过神使?”小丛问。
闻青山摇头,“审问到现在,都说只有张老爷一个人见过。”
“张老爷要是不招,线索就断在这了。”
“不知道知府大人还有什麽办法。”
李家兄妹两个盼了一上午,也没见着坨坨他们来。
“哥,他们咋还不来?”李杏花站在村子口望着前面的小路。
“不知道。”李元宝说。
“是不是不来了。”李杏花扯着路边的草,不开心地说,“坨坨说今天来的。”
“我今天头发扎得可好了,要给他看呢。梳了好几遍。”
到了中午,还是不见花旗他们来。李元宝按照昨天坨坨教的方法炒了一把菜。菜也不是自家种的,是从外头挖来的野菜。放了油的菜真的比不放油的菜好吃多了。
下午,李元宝带着李杏花又去给三婶家送钱。瞧着他家门一直关着,问了旁边人家才知道李三婶他们到现在也没回来。然后又听说,昨天晚上,村子里好些人都没回来。
李元宝想了想,觉得城里恐怕是出事了。他带着李杏花去了城里,到城门口,发现城门关着。
李杏花倒是有些高兴,“哥,坨坨他们不是不来,是出不来。”
“出不来就是好事了?”李元宝白了李杏花一眼,“出不来事才大。”
“能有什麽事?”李杏花单纯地问。
“不知道。”李元宝哪知道会有什麽事。
他们兄妹两个蹲在城门口守了一夜,也不见城门打开。两人饿得受不住,只好先回家吃饭。
第59章 香烛店里打零工
天刚亮,坨坨坐起身看向花旗。“你昨天晚上干嘛了?”
“去给张老爷入梦。”花旗说,“他今天就会招。”
“你又吓人家啦。”坨坨躺下来,掀开云善身上的小毯子盖到自己身上,人也往云善跟前蹭,头挨着云善。
花旗笑了一声,拽着坨坨的脚,把坨坨从毯子下拽出来,“醒了就起来干活。”
坨坨不满地坐起身,刚要说话就听花旗说,“吃完饭去给你买红布。”什麽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坨坨高兴地跳下炕,自夸道,“我最勤快了,我现在就去干活。”
他出了屋子就拿了扫把扫院子,“刷刷刷”地动静把闻青山给吵醒了。
“遇上什麽好事了,今天这麽高兴?”闻青山站在院子里活动几下手脚。
“大好事。”坨坨的大胖脸上扬着笑,憋不住和闻青山分享道,“花旗说给我买红布呢。”
这麽久相处下来,闻青山知道坨坨那麽点爱好,两手握拳道一声恭喜。
坨坨顿时更高兴了,站在院子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坨坨。”云善在屋里就听见坨坨的笑声。
“云善走,我带你出去玩。”坨坨把扫帚靠在墙上,拉开门栓,带着云善、铁蛋和钢蛋就跑了出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拉着云善街去布庄看布,他想先去挑挑。
街上连个摆摊的都没有,冷清得很,一间开门的铺子都没有。
坨坨拉着云善跑了三个布庄,三个布庄都没开门。
“天都亮了,怎麽不开门呢。”坨坨嘟囔了一句。
云善跑过去叫门,“有人啊?”
“有人吗?”
“有没有人啊?”
叫了好些遍,也没人来开门。坨坨只好和云善回季文礼家。
吃完早饭,坨坨催着花旗上街买红布。
一行人晃到街上,瞧见一条街里也就开了四五家铺子。
坨坨早上踩好点了,现在直奔布庄。第一家没开门,第二家也没开门,第三家还没开门!
“这都什麽时候了。”坨坨站在第三家布庄门口,心急道,“怎麽还不来开门?”
路过的人听了一耳朵,开口道,“不开喽。这家布庄掌柜的一家四口人昨天都被官差杀了。”
“哈?”坨坨赶紧问了前面两家铺子的消息。
“也杀了。”路人说,“都是信邪教的。都杀了。”
坨坨傻眼了,“都杀了?”布庄老板都被杀头了,他还去哪买布?愣完了,他看向花旗。
“看我干什麽?”花旗说,“又不是我不给你买。”
“那……没有卖布的怎麽办?”坨坨问。
花旗,“你不是捡了一块吗?”
“那是我自己捡的。”坨坨说,“你说好的给我买三块红布!”
坨坨一大早就为这事高兴到现在,小孩子嘛,要的也不多。也就三块红布。闻青山觉得不该扫了坨坨的兴。就开口给坨坨帮腔,“到下个镇子上再买呗。布庄好找呢。”
坨坨一听,立刻冲着花旗说,“花旗你不许赖皮!说好的,说好的,说好给我买的。”
云善左瞧瞧右瞧瞧,站在坨坨和花旗中间问,“说好什麽呐?”
小丛抿着嘴偷笑。这话要是花旗说的,坨坨现在就能气炸了。
“说好给我买三块红布。”坨坨把云善扯过来,“咱两是一头的。”
云善赶紧拉着坨坨说,“一头的。”尽管他不知道两人一头是要干什麽。但是云善对于同一阵营这件事显然是很热衷的。
花旗捉弄够了坨坨,才道,“下个镇子再给你买。”
坨坨脸上重新露出笑脸,唠唠叨叨地说,“上回捡的那块布不够软。做肚兜不好穿。”
“我买好的布做肚兜。”
坨坨现在不是刚下山那会儿了。以前花旗给他挑最差的布他觉得行,现在要挑好的才行。
三块做肚兜的布能有多大?能贵到哪里?花旗现在也不像刚开始下山时那样没钱。经历这麽多,他对坨坨也舍得些了,“让你自己挑。”
坨坨又高兴了,带着云善在街上乱跑。现在街上只开了几家铺子,也没什麽人,云善在街上横冲直撞地跑也撞不到人。
街上没得转,不能去城外,也不能去府衙那块,小妖怪们只带着云善在季文礼家周围的巷子里乱窜。今天没瞧见有当兵的在这边捉人。
小妖怪们在巷子里跑着跑着就能听到有人哭。有的人家门口挂了白布。这是给死的那些人哭灵呢。
附近很多人家都在办白事,还有抬着大纸马过巷子的。一会儿就能瞧见一队人。说是一队人,其实也没多少人,多的队伍十几个人,少的队伍只有寥寥地三五个人。
小妖怪们见得少,知道人死了要烧纸,但是看得少,他们觉得新奇,就带着云善跟着人家烧纸队伍后面走。瞧见那大纸马被扔到火堆上,一点点烧成灰。
“还能再找些人手吗?”一个灰头土脸的壮男人问旁边拿毛巾擦汗的矮个子,“这麽多家办白事,连着夜扎也扎不出那麽多马。”
“还得出来抬。”
“一年城里也死不了这麽多人。”
坨坨走在那两人后面,听到这两人说话,想了想就问,“要招人吗?”
前面的壮男人立马扭过头来,看到说话的是小孩,他道,“不招小孩。”
“我可以学扎纸马。”坨坨说,“我做过花灯,一样的。做个竹架子,把纸糊上去就行呗。”刚刚烧大马的时候他瞧见了,外面是纸,里面是竹架子。
“西觉会编竹架子。”
“我们这有五个人。”
壮男人视线落在兜明身上,“都几岁?”前面三个小孩小,这个小孩倒是能用。
几岁?坨坨心想,那可不能说。“两个大人,三个小孩。”云善还不算。
壮男人实在是找不到人了。城封了,城里又死了那麽多人,劳力根本不够用。不然他一个掌柜的也不用出来给人家抬马。“你家大人在哪?我找他说。”
坨坨把人带到季文礼家。西觉坐在墙边还在编簸箕,其他人坐在旁边说话。
瞧见坨坨带了两个人回来,小柳先问,“坨坨,这什麽人呀?”
“香烛店掌柜的。”
坨坨这句话把院子里的人说得一愣。
季文礼媳妇儿说了一个字,“这……”他家也没人要买香烛呀。
香烛店掌柜的赶紧说,“我来招工的。这小孩说他家大人在,我来问问去不去我店里干活。”看到西觉会编簸箕,香烛店的老板十分满意。
坨坨兴奋地说,“西觉、花旗和兜明给四十文一天,给我和小丛一天十五文钱。”
路上,坨坨就把价钱打听好了。听说小丛和自己比花旗他们便宜这麽多,坨坨试图把他和小丛的工钱讲上去。但是香烛店老板说,要不是现在人不好找,小孩他都不要,更不会有这麽高的工钱。
坨坨因为小孩的身份受过很多不公平待遇。但是这没办法呀,这些人类又不知道他不是真的幼崽。
花旗一听就站起来了。梁家人说过,去镇上做工一般一天挣二十到三十文,四十文已经很多了。“我们去。”
坨坨跑过来说,“小柳,闻青山,咱们一块去。路上不愁没钱了。”
小柳&闻青山:……你们咋什麽钱都挣?
“这活不能瞎干。”小柳说,“命不硬的不能干这个。”
“我不去。”
闻青山赶紧摆手,“我也不去。”他可不想像他表哥似的,招些东西。
小柳问,“你们不避讳这个?”
“不避讳。”坨坨说,“就去糊大马。”
虽然闻青山主仆二人知道坨坨他们厉害,可去香烛店干活这事,实在是超出他们的想象了。也不是不愿意去,是不敢去。生怕冲撞了什麽。他们对这些还是很忌讳的。
妖怪们不懂他们在怕什麽,闻青山和小柳不去,他们就没再叫他俩。在别人奇怪目光的注视下,坨坨突然回头,“人家中午包饭,我们中午不回来吃了。”
“哦。”季文礼媳妇儿应下一声,又说,“要不,就不带云善去了吧?那地方……”
“没事。”坨坨跑了。
妖怪们跟着香烛店老板左绕右绕停在一处小巷里。这小巷比大街偏得多,却也有些铺子。
香烛店老板把他们带到后院里,“这麽点小孩你们可看住了。要是撕了什麽,你们工钱就别要了。”院子里到处都是纸。另外有两个人站在那扎大马,还有些人在裁烧纸。
“知道了。”小丛应下。
“一会儿师傅扎马的时候你们看好了。”香烛店老板说,“纸都在屋里,自己去拿。”
香烛店老板忙得很,很快就被夥计叫出去抬马了。
铁蛋和钢蛋找阴凉的地方趴着,院子里的人时不时地就转头打量铁蛋和钢蛋。
坨坨担心他们害怕,主动说,“铁蛋和钢蛋不咬人。”
小丛、西觉和花旗站在旁边瞧着人家怎麽扎大马,坨坨和兜明去看人家怎麽剪纸。大马也有是有鼻子有眼的。观察了一会儿,坨坨找到了云善能做的事——剪马毛。
马扎好要糊纸,还要剪出来马毛。那马毛就是在贴于马身上的长条纸上剪出一道一道的口子。这事对云善来说一点都不难。
看着师傅扎了一个竹架子,西觉、坨坨和小丛心里基本有了数。三人拿着墙角堆着的竹条开始各自干活。
云善也没闲着,拿着根竹条站在西觉后面。看到西觉手里的竹条用完,他就递一根过去,自己再拿一根竹条在手里等着。
花旗和兜明不太会编这些东西,两人就拿了刀去一旁劈竹条。
等西觉扎好一匹马的竹架,花旗进屋抱了一大叠白纸出来。浆糊有专门的人熬。兜明拿着刷子在竹条上刷浆糊,花旗就拿着白纸往竹条上贴。
整个蒙上一层白纸后,还要贴些一指宽的长条纸在马身上,用来当马毛。
“云善,来。”坨坨刚刚进屋,趁着没人看见,把云善的塑料小剪子拿了出来。
“啊?”云善拿着竹条跑过来。
坨坨教云善剪纸。云善听着“咔嚓”“咔嚓”声很高兴,接过小剪子剪给坨坨看。
“对,就这样。”坨坨指着后贴的一圈圈纸说,“你把这些纸都剪了。”
“够不着的地方踩小凳子。”
“让铁蛋和钢蛋给你扶着凳子。”
“嗯。”云善高高兴兴地答应,拿着小剪子一顿“咔嚓”“咔嚓”。自己还高兴呢,一边咔嚓,一边摇头摆尾地哼着小调。
旁边忙着的师傅听到动静,伸头过来看,看到云善那麽小点人拿着一把奇怪地剪子在剪纸。这家人竟然让这麽小的孩子干活。
云善做事能耐得住性子,不过到底是小孩子,踩着凳子剪了一圈,就把小剪子放下来,跑来找坨坨玩。
城里纸钱现在都快买不着了,到处抢着买这些丧葬用品。也没人在意抬马时间,只要能买到马就成了。
香烛店老板和夥计忙得脚不沾地,抬完两趟马回来,意外地发现院子北面停了四匹纸马。他花十五文工钱雇来的两个孩子正踩着板凳扎竹架,扎出来的东西还有模有样。没想到,小孩竟然还学会这个了,干得还一点都不比大人慢。
想到坨坨之前和他提要三十五文的工钱,现在看来,他俩倒是能值这个价的。香烛店老板暗自决定,晚上结钱的时候,给多结点,原本十五文嘛,晚上多给五文钱。也不能他们要多少就给多少。
听到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香烛店掌柜寻着声音找过去,就见那个“免费”的小孩拿着奇怪的剪子在剪纸。嘿,没想到,这点小东西也能干上活了,人还没马腿高呢。
云善也踩在凳子上,铁蛋贴在云善后面,防止云善从板凳上摔下去。铁蛋看了香烛店掌柜的一眼,掌柜赶紧转身走了。
中午有人送饭来。饭量给的不多,兜明多要了些,那人又给他提了个食盒,再要就不给拿了,只说,“没有了。”
吃完了饭,妖怪们也不管那两个师傅,找个地方就开始睡觉。惦记着要工作,只睡了两刻就起了,只剩下云善躺在那呼呼地睡。
掌柜的也忙,来来回回地抬大马。
太阳落山后,在院子里忙着的两位师傅就离开了。掌柜的还没回来给他们结钱,妖怪们在那又忙了一会儿。他们跟着干了一天,现在院子里也就只剩下三匹大马。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卖出去多少匹大纸马。
等掌柜的匆匆从外面回来,坨坨喊,“掌柜的,结钱了。”
掌柜的一摸头上的汗,笑着说,“你们干的好,给你和那个小孩一人多算五文钱。明天吃完饭就来。”
“谢谢掌柜的。”坨坨高兴地感谢。
掌柜的数了一百六十文钱给花旗,又额外拿出了两个铜板塞给云善,笑着说,“我瞧你今天也干活了。这是你的工钱。”
云善瞧瞧老板,接过两文钱,然后交给花旗,美滋滋地说,“工钱。”刚刚老板说的话,他竟然听懂了。
花旗接过钱说,“云善留着,明天拿小钱袋挂在脖子下。”
“嗯。”云善高兴地应下。
中午吃得少,吃得又素,花旗特意去猪肉摊买了五斤肉。今天挣的钱大半就花出去了。
路过一条巷子,他们看见掌柜的和上午的小夥计还在扛大马。
到了季文礼家,季文礼媳妇儿已经做好了饭,招呼花旗他们坐下吃饭。花旗拎着肉进厨房,快手快脚地炒了一大盘肉端出来。
“今天活干得怎麽样?”小柳问坨坨。
“很好。掌柜的多给发了十文钱。”坨坨说,“云善也有两文钱。”
云善听到这话,咽下嘴里的饭,高兴地说,“工钱。”
“你还能挣工钱?”闻青山瞧着这小不点,好奇地问,“云善干什麽了?”
“剪纸。”坨坨说,“马身上的毛要剪成一道一道的。云善今天剪了一天纸。”
云善伸出小手,比个剪刀型,嘴里说,“咔嚓”“咔嚓”。
大家把云善夸了一遍,可把云善美坏了,从花旗那要来两文钱显摆给大家看。
季文礼的小儿子季正明就比云善大一岁,听说云善拿了工钱,嚷嚷着明天要跟着一起去干活。
“干什麽活?”季文礼的媳妇儿瞪了小儿子一眼,“你好好在家呆着。”
“我想去!”季正明喊。
“香烛店你能去?”季文礼说,“你好好在家呆几天。不要再被人拐走了。”
说起被人拐走的事,季正明就不说话了。前几天的经历给他留了非常深的印象。
吃完饭,大家坐在院子里一起说话。
闻青山说起今天听说的事,“张老爷招出了神使的样貌。其他的就没说的,说是也不知道。”
“听说知府大人不怎麽相信。今天根本就没动刑,人怎麽就招了。那可是个条硬汉子。”
“都招了还有什麽不信的。”花旗说,“没必要多想。”
闻青山,“谁知道呢。”
“今天又杀了两百号人呢。这麽个杀法,半个城的人真就没了。”
晚上睡觉前,坨坨坐在炕上问花旗,“你怎麽吓唬张老爷的?怎麽比上大刑还好使?”
“我没吓唬他。”花旗得意道,“我变成九阴神的模样入了他的梦。”
“我告诉他神使是叛徒,带了一些人叛变,所以祭祀仪式才会被破坏。我让他指认神使,解决叛徒。”
“看来,张老爷真的很信奉九阴神。”
坨坨皱着眉头想,果然是花旗,心眼子就是多。
第60章 知府大人的奖赏
早晨,季文礼家正在吃早饭,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来换点东西。”
大家都扭头看过去。
吃饭的桌子就摆在堂屋正中央,这一扭头,屋里的人能瞧见院子里的人,院子里的人也把屋里的人都瞧了一遍。
“云善?”李三婶意外地快步走到堂屋门口,惊喜地说,“真是你们。”
“三婶?”坨坨看着这个妇人明显不像三天前见到时那样体面了,头发有些乱,衣服瞧着也脏。“城门开了?”
“唉,还没呢。”李三婶说,“我们来的那天下午城门就被关了,不让出去。”
“这两天也没饭吃。”李三婶不好意思地笑笑,“到处找人换吃的呢。”
街上也有卖吃的,但是那天他们都是奔着捡东西来的,身上根本没带钱。只好拿捡来的东西找城里人换吃的。
城里人也捡东西,赶在村子里人来之前早就捡过好几遍了,剩下的都是人家瞧不上眼的才会被村里来的人捡去。所以,食物并不好换。
瞧见三婶了,自然要说起三婶家那只被兜明踩死的小黄鸡。
三婶哎呀了一声,“踩死就踩死了。用不着赔钱。”
“能不能给我们换些吃的?这两天可都没怎麽吃饭呢。”
季文礼的媳妇儿赶紧拿了三个包子给三婶。花旗他们帮了他家很多,他们对待花旗认识的人也很热情。
三婶舔舔嘴唇,不好意思地笑,“妹子,能再给拿三个包子吗?我丈夫还城墙下头蹲着呢。”
季文礼的媳妇儿又拿了三个包子塞给三婶,还叫她坐下来吃粥。
这两天都没吃饱,三婶有些馋,坐下来跟着一块多吃了一碗粥。吃完粥后,正好和花旗他们一块出门。
“你们去哪?”三婶问。
坨坨,“上工挣钱。”
三婶立马打听,“去哪上工?”
“香烛店。”坨坨说,“扎大马。”
“现在大马可好卖了。”
三婶干巴巴地啊了一声,没再问了。本来还想着趁着现在闲着没事干,能叫他家那口子跟着一起去上工挣点钱。没想到是去香烛店上工啊。那还是算了。
妖怪们不知道三婶的心思,和三婶分别后,顺着昨天的路去了香烛店。
香烛店掌柜的正端着一碗粥蹲在店门口喝,瞧见花旗他们来了,站起来高兴地喊,“你们来啦。”
喊完突然咳嗽起来了,嘴里往外喷粥。
“咳咳咳,咳咳咳……”香烛店掌柜的被粥呛了。
他弯腰咳了好一会儿,觉得鼻腔里和喉咙刺刺地疼。他赶紧喝了口粥,顺一下喉咙,这次不敢含着饭说话了。粥咽下去,喉咙舒服了些,他又高兴地说,“来啦?”
西觉从他旁边经过时应了一声,妖怪们没停,直接走进院子里。
昨天坨坨扎的一半竹架子还在那,坨坨踩上板凳继续扎竹架。
现在没纸剪,云善就去给坨坨拿竹条。坨坨矮嘛,拿竹条得下板凳。叫云善给他递就方便很多了,省得下板凳。
兜明和花旗还是坐在那先劈竹子。
香烛店掌柜的吃完饭走进院子,瞧这几个人已经干上活了,心里愈发满意。他站在院子里瞧了一会儿。
昨天和掌柜的一起抬马的活计匆匆走进后院,“掌柜的,有人来买马了。”
院子里刚好就还剩一对大马。
掌柜的和夥计抬着一匹大马出去,很快又来了两个夥计抬走了另一匹马。
等花旗蒙好了纸,云善拿着小剪刀跑过去“咔嚓”“咔嚓”地干起了活。
昨天云善还是玩的时间比较多。今天就是干的多,玩的少。他干累了就跑去坨坨那递竹条,要麽就追着铁蛋和钢蛋在院子里跑。
香烛店的生意显然很好,掌柜的和夥计们一会儿又回来了一趟,又抬马又搬烧纸。
到下午的时候,掌柜的终于能喘口气了。他背着手又来后面看情况。
云善本来打算放下小剪刀玩一会儿,看到掌柜的来了,他就拿着剪刀继续“咔嚓”“咔嚓”。等掌柜的走近了,云善转头看他一眼,“我剪毛呢。”
他昨天得了工钱,今天干劲大。现在是专门剪给掌柜的看呢。
“哦。”掌柜的瞧了一眼云善剪的东西,不怎麽板正,有的剪得宽有的剪得细。不过现在可没人在意这些马做得怎麽样,只要有大马就行。
等掌柜走了之后,云善又剪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剪刀去和钢蛋、铁蛋玩。
今天的活干完,掌柜的又给结钱了。昨天给了云善两文钱,今天给了他三文钱。
花旗今早就把小钱袋挂在云善脖子下。云善自己打开钱袋,把钱放进去。又拎着钱袋晃了晃,听到里面铜钱撞在一起哗哗响,他高兴地哈哈笑。
坨坨从来不眼红云善的钱。因为云善有钱约等于他有钱。
云善带钱上街,会买自己看中的东西。但是大多数钱都被坨坨和兜明两妖哄着花了。而对于坨坨和兜明会哄云善给他俩买东西的事,花旗也从来不管。
今天下工,外面没有肉摊铺子。现在城里还乱,好些小摊子还不是天天出摊。
隔天一早,花旗他们刚出小巷,遇见一个官差。
“正找你们呢。”官差笑着说,“知府大人找你们。”
“找我们干嘛呀?”坨坨问。
“不知道。”官差笑着说,“应该是好事。叫那天晚上去府衙救人的都去呢。”
“有什麽好事?”坨坨又问。
“说不定要论功行赏呢。”官差直接道,“这次你们功劳可太大了。”
妖怪们回去叫上闻青山他们,跟着官差一起去了府衙。
府衙门口之前杀人的地方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地面也被水冲洗过。空气里基本已经没了血腥味。但是对鼻子敏锐的妖怪们来说,这地方的血腥味道还是很大。
知府大人说了些话,把他们都夸赞了一番。最后给他们每人发了八十两银子,还给铁蛋奖励了一头猪,奖励了钢蛋三筐草。
坨坨虽然没摸到钱,但是知道有钱,他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高兴地和云善一起跑在最前面撵着猪出了府衙。
“知府大人也太好了。”坨坨开心地说。
兜明点头表示同意。
这次不算小丛和坨坨的人头,只算西觉、兜明和花旗。坨坨有些惆怅地想,明明他和小纸出了很大的力呀,可是人类不知道。
三人一共拿了二百四十两银子,足够买驴了。妖怪们对于知府大人奖励他们钱的事非常满意。
闻青山和小柳都得了银子,两人很激动。闻青山之前一直说要给他爹写信,说他干了件大事。现在知府还发了奖赏,这下他更激动了。说要把钱寄回去给他爹瞧瞧。
小柳抱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他十五岁人生里拥有过的最大一笔财富。
瞧见前面有抬大马的队伍走来,坨坨想起还没去上工,嘴里吆喝催着猪快走。
把钱、猪和草放到季文礼家,花旗只说了一句,“猪杀了今天吃吧。”然后就匆匆出了门。
“咱们不缺钱了,你们还去上工?”小柳追出来喊了一句。
坨坨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那钱要留着买驴。”
闻青山和小柳早就听说过花旗他们要买驴、养驴、吃驴,还要每个月都能吃上一头。那真得花不少钱买驴。
季文礼也得了钱,拿回来给他媳妇儿看,一家子都很高兴。
妖怪们跑到香烛店里,坐在店里的小夥计瞧见他们来了,急道,“怎麽才来?再不来,我们掌柜就要去找你们了。”这个小夥计才十三岁,因为岁数小,没被掌柜的派出去扛大马,而是守在店里卖东西。
“知府大人叫我们去说话。”坨坨说。
小夥计一听是知府大人叫的,什麽话也不敢说了,只催道,“快点去扎大马吧。院子里没马了。”
妖怪们跑进院子里,那两位师傅已经忙得一头汗了。瞧见他们来,主动搭了两句话,问早上怎麽没来。
听说是被知府大人叫去的,其中一位师傅一脸防备地问,“你们家不会也有人信众生教吧?”
“没有。”坨坨说,“我们家几个都在这。我们不信那个。”
“那叫你们去干什麽?”另一位师傅问。
坨坨一边忙着扎大马,一边把救人的事简单说了下。那两位师傅一听,瞧着花旗他们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原来人是你们救的。”
“就是铁蛋闻到味道的?”
“多亏了你们。”
这两位师傅原本不怎麽和他们搭话。自从知道妖怪们救了孩子们,这两人话也多了起来。
香烛店掌柜的听店里的小夥计说他们来了,又听说花旗他们早上是被知府大人叫去的,他半点怨言不敢有,只在扛马的时候催着他们快点干活。
中午吃饭,那两个师傅没有像之前两天那样单独拿着碗去一边吃,而是凑到花旗他们这儿边聊天边吃饭。
因为今早花旗他们有好一会儿没来,院子里现在一匹马也不剩了。吃完午饭后,那两位师傅歇也没歇继续干活。
掌柜的今天催得急,妖怪们也没歇,吃完饭就继续干活了。云善搬了小板凳坐在西觉扎的大马旁边,和西觉说了会儿话,他就坐在那打起了瞌睡。小脑袋垂到胸口。
西觉把他抱起来,坐在凳子上歇了会儿。等云善睡熟了,就把云善放在一边让他自己睡着。
香烛店的掌柜的中午也来转了一趟,看大家都在干活,他什麽也没说,转了一圈就去前面了。
今天生意似乎格外好,香烛店的掌柜进来抬马的次数比昨天和前天都多,催得也急。每回到后院,掌柜的总要催上那麽几句。
香烛店的生意好意味着死的人多。坨坨特地去前面和小夥计打听是不是今天外面杀人了。
小夥计说,“我听掌柜的说又杀了一百多个。还是从外头抓回来的。有的都跑到咱们隔壁城了,今天就给抓回来了。”
“这几天的生意百年难得一遇。”
小夥计觉得这话不算什麽好话,连呸了三声。然后问坨坨,“你知不知道到现在一共死了多少人了?”
“多少?”坨坨看向小夥计。
“已经死了七百多了。”小夥计说完话看着后面叫了一声,吓了坨坨一大跳,赶紧跟着往后看。
云善手里拿着两半纸钱,显然是他撕开的。
小夥计跑过去撵云善,“别在这玩了,去后面吧。”
说完又和坨坨说,“现在纸钱都涨了不少钱。”
“咱们店里什麽东西都涨价了,最少都翻了一倍。”
坨坨走过去牵着云善不让他再捣乱,惊讶地说,“这麽多。”
“涨这麽多还得抢着买呢。”小夥计说,“死的人太多了。”
说话间就有人进了店,小夥计忙跑过去招呼客人。坨坨牵着云善往后面院子走。云善的手根本不闲,遇到旁边有东西,小手伸出去一抓,又抓了金元宝拿在手里。
坨坨走到院子里才瞧见云善抓了个元宝。他从云善手里把元宝拿出来,云善还伸手要拿,“给。”
“掌柜的要卖钱的。”坨坨小声对云善说,“家里不是有元宝嘛,知府大人今天才给我们的,你回去玩那个。”
“元宝。”云善想起来是什麽了。
坨坨快跑回去把金元宝放回前面,又跑回来找云善,趴在云善耳朵边小声说,“下次你把元宝装在小钱袋里,我带你去买东西。”
云善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坨坨也笑眯眯地。
两人回了后院继续干活。一直等到天快黑,才等来香烛店的掌柜。
掌柜快步走过来,先把今天的工钱数给花旗。然后又说,“明天给你们涨些工钱,你们多来几天。”
“涨多少?”坨坨立马关心地问。
“你们都涨到四十文一天。”掌柜的看向云善,“这个小的,每天给五文。”
坨坨立马高兴起来,“行。我们能干好几天。”
“坨坨。”
坨坨刚答应下来,听到小柳在外面叫他们。
妖怪们赶紧出了门。
“下工了?”小柳问。
坨坨嗯了一声。
闻青山说,“猪下午杀了,晚上等你们回来吃饭,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我和小柳就来瞧瞧。”
“怎麽下工这麽晚?”
“掌柜的忙,我们等他发工钱。”坨坨说,“今天又死了不少人。”
季文礼家的人都等坨坨他们回来了才一起吃饭。葛东他们也在。
铁蛋分到了一块大猪腿,那是闻青山专门留给铁蛋的。他知道以铁蛋的饭量,一顿吃不完一头猪。
钢蛋跑过去啃了几口铁蛋的大猪腿,然后跳到堂屋门口卧下,悠哉地把头伸到筐子里咬草吃。
那些男人们坐在一块喝酒吃肉,一直喝到半夜。
花旗他们不喝酒,早早地就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闻青山他们都还没起,妖怪们已经吃完饭去上工了。
昨天掌柜的主动给他们涨工资,妖怪们今天干得更起劲。
快到中午时,小夥计跑到后院对坨坨说,“有人来找他们。”
坨坨跑出去看,发现是小柳带着李家兄妹。
“坨坨。”再看到坨坨,李家兄妹十分高兴。
李杏花晃晃头顶上的发髻说,“你瞧,我头发梳得怎麽样?”
坨坨笑着说,“比以前好多了。”
“城门开了?”坨坨问。
“开了。”小柳说,“今早刚开。城门口还贴了神使的画像,我去瞧了,他左边额头长一颗痣,左边嘴角还长了颗痣。”
坨坨按照小柳说的想了一下神使的长相,他左边脸上下都有痣呗。
说完话,小柳就回去了。李家兄妹要跟着坨坨去后面院子玩。他们就是来找坨坨他们的。
进了后院,看到云善也在干活,李家兄妹两个大吃一惊。
“云善也能干活?”李元宝惊讶地问。
云善停下剪子,挺着肚子,有些骄傲地看过来,“我剪毛。”这两天他总领工钱,回去就会被人夸,云善觉得干活拿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云善干得可好了。”坨坨小声说,“云善还有工钱呢。”
“什麽?!”李元宝眼睛都瞪大了。瞪了一会儿,他问坨坨,“这还招工吗?我和杏花能不能在这干活?”他心想,云善这麽小人家都要,他和杏花可比云善能干得多。
“等掌柜的回来,我帮你问问。”坨坨说。
兜明蒙了三天纸,很是有些不耐烦了。等掌柜的回来,没等坨坨开口,他先说话了,“掌柜的,我能出去扛马吗?”
“嗯?”掌柜的上下打量一遍兜明,“你出去抬?”兜明长得高,也长得壮,完全没有十几岁小孩那种瘦长。出去扛马倒是也能扛。
兜明点头。扎竹架他做不来,蒙纸干得烦了。
“行。”掌柜的说,“叫小孙带着你。”小孙就是那个和掌柜的一块扛马的人。
兜明说完,坨坨指着李家兄妹问,“还要人吗?他们俩也想来干。”
掌柜的看了看这兄妹两个破旧的衣服,知道应该是附近村子的小孩。他问,“扎竹架会吗?”
李元宝摇摇头。
掌柜的就说,“大的这个十八文一天,小的这个八文钱一天。”没技术,那不值钱。
李元宝赶紧谢道,“谢谢掌柜。”这兄妹两个从来没挣过钱,头一回做工,只要给钱,两人就很高兴了。
兜明出去扛大马,和花旗一起搭档蒙纸的活交给了李元宝。
掌柜的让那两位师傅蒙完纸,把剪马毛的活交给李杏花。赶工的时候大人剪马毛实在浪费人力,交给小孩子做正好。
李家兄妹两个干得很高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中午还包一顿饭,下午干得就更高兴了。
掌柜的在外面跑了三四天,今天有兜明顶上,他终于能歇了。中午他回家好好地睡了一个时辰。等太阳下山,早早地来店里给工人发钱。
兜明还在外面扛马,不过也不耽误。掌柜的都是直接把钱数给花旗。从第一天发钱开始,掌柜的就知道这家人里管钱的是花旗。
李元宝拿了二十六个铜板,乐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装进怀里,时不时就摸两下。
妖怪们要在店里等兜明,李家兄妹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