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岑一直记账、算账,闻言停下笔,放下账本,长舒一口气。
这些天的种种仿佛做梦一般。
原本铺子账面上只剩下几十两银子,都得从家里掏银子填补空缺,谁曾想生意又能好成这样,现在每天都几十上百两的进账,一个月挣的能抵得上前头几个月挣得钱。这些都离不开唐蕴的帮助。
想到自己这个判若两人的夫郎……周青岑微微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
“少爷,姑爷来了。”
李掌柜的声音打断了周青岑的思绪,抬头,唐蕴正大步朝他走过来,俊逸的脸上一抹温和的笑。
“青岑,刚我卖货时同客人交谈,他们提到现在洗脸的澡豆用起来很是费时费力,我想着今晚关门,再去一趟工坊,同工人们研究一下洗颜皂的做法,你看如何?”
周青岑微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绸手帕递给唐蕴,示意他擦擦汗:“明日再去吧,今天出来时我让管家在宴宾楼订了两桌好菜,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先去好好吃一顿。”
虽然现在生意才刚走上正轨,但是伙计们也沉闷了许久,周青岑有意趁这个机会好好庆祝一下,壮壮士气。
唐蕴没接,弯下身子,笑眯眯把头凑过去。
周青岑轻瞪他一眼,意思是有人在,唐蕴半点不怕羞,道:“青岑给我擦汗。”
李掌柜一把年纪,没眼看小夫夫秀恩爱,找个借口说要去通知铺子的伙计吃饭的事情,便出去了。
没了人,唐蕴更是一错不错盯着周青岑,直把人看得脸颊发热。
周青岑拿他没办法,拿了帕子仔细压着唐蕴的额角,一点点把汗水擦干。
擦完了汗,周青岑要把手收回来,唐蕴一把抓住,非常不客气地用脑袋顶了顶周青岑的手,像一只大狗撒娇一样,周青岑自己都没注意嘴角微微勾起,眼底一片柔和。
天色不早,两人闹了一会儿便收拾了东西,等铺子落了锁,一行人便往宴宾楼去了。
宴宾楼是安平县最大、最豪华的酒楼。
周青岑定了个大包厢,铺子里伙计并管事的一共十来个人,还喊了工坊里几个管事过来,满满当当坐了两张大桌子。
定了最好的饭菜,很是丰盛,大鱼大肉摆了一桌,还买了两壶二两银子一壶的清酒。
今日里大家显然都十分放松,连从十几年前便戒酒的李掌柜都开开心心喝了不少,周青岑也准备跟着陪两杯,都被唐蕴替了。
一顿饭吃完,除了滴酒未沾的周青岑,还有酒量惊人的唐蕴,其他人都喝得东倒西歪。
唐蕴喊了马车把伙计们送到家,本来叫李掌柜跟着他们的车走,李掌柜醉醺醺摆摆手:“不碍事,我家就在这附近,还没醉到不会走路,你们早点回去就是。”
李岱江的家离酒楼就隔了两条巷子。
“李叔,还是送你吧。”周青岑扶住走路踉跄的李岱江。
李岱江打了酒嗝,一双混浊的老眼望着周青岑,眼前浮现出周善泉笑呵呵的脸,李岱江想起老友,一时间情绪翻涌,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善泉、善泉若是能看到今天就好了哇。”
周青岑没有让他们失望,摇摇晃晃的,也算是把周家铺子给立起来了。
想到父亲,周青岑也有点伤心,红了眼眶。
“李叔……”
李岱江细细望着周青岑那张同周善泉没有半分相似的脸,幽幽叹了口气。
善泉啊,这么好的孩子,你九泉下可以瞑目啦。
他抬手擦去眼角的浊泪,又笑:“年纪大了,眼皮子浅。青岑啊,李叔回去啦,不要送了,你们走吧。”
唐蕴叫车夫等着,和周青岑一起把李岱江送到了他家巷子口,看到李岱江摇摇晃晃走进巷子里,才反身折返。
李岱江哼着曲儿,东倒西歪地往里头走,走到巷子第三家,停下来,抬起右臂锤了锤门,嚷道:“老婆子,开门,我回来了。”
今日也实在是喝的有些多,平日李岱江绝对不会如此粗鲁。
“来了来了!”很快就有人过来把门给开了,是个婆子,见到李掌柜醉醺醺的样子,满脸嫌弃,怪叫起来:“诶呦,今儿是怎么了,十几年没喝酒,喝成这样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哈哈,开心啊,少东家立起来了,善泉可以瞑目啦!”
“你开心成这样子做什么,你又不是人家的爹!”郑婆子扶着李岱江往里头走,脑袋往旁边撇得开开的,怕被他满身酒味熏着。
李岱江感慨道:“自打善泉把那孩子捡回来,一晃眼就过了十七年,青岑那孩子,没爹又没娘,不容易哇。”
“抬脚,小心门槛。”郑婆子没留心他说的什么,等到反应过来,猛抬头,又惊又诧,“你说谁捡是捡来的?少东家?”
她手一松,李岱江脚往门槛上一绊,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被这一摔,酒意散了大半。
“哎呦!老头子,你没事吧!”郑婆子才如梦初醒,忙躬下身子伸手去扶,满脸兴奋:“你刚说,周家那少东家是被收养的啊?”
“什么捡来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岱江瞪她一眼,忙走了,走到自家婆娘看不到的地方,抬手往自己嘴上打了个巴掌:“这张破嘴,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周青岑是收养的事情,十七年前可是对着老友发过毒誓,谁也不说的。
郑老婆子望着黑漆漆的院门,脸上的皱纹都因为兴奋挤压成一团,自言自语:“我说呢,那周青岑分明长得和周善泉一点也不像……嘿,可得跟我的老姐妹们好好唠唠。”